左亭衣一道陰冷的目光掃過冷郡雅,以眼神示意:你要做什麼?
冷郡雅卻根本不加以理會,她把手中的銀盃放在左亭衣面前的案几上,在衆人的矚目下,她說道:“之前在國中就曾聽說過沈姑娘大名,帶領着一衆御醫義診。這是在我大月國中,女子與男子都是一樣。可是在你們商朝,卻不一樣,女子只能宅在家中,若是出去拋頭露面,就是說有傷風化,你很好!來,我敬你一杯酒!”
她說着把酒杯遞到沈依依面前,若是在平時,沈依依就算酒量再不好也會喝,可是,對方卻是冷郡雅,而她現在更是不能喝酒。
剛纔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這賢王口齒之伶俐,若是被她逮住把柄,還指不定說出什麼花樣來,而從自己一進來,她那樣的目光,她就看的分明,這人會故意針對自己。
她面帶着微笑,就要伸手去端銀盃。
斜刺裡卻伸出一隻手來壓在她的手上,左亭衣起身看向冷郡雅道:“內子不善飲酒,我帶她喝如何?”
冷郡雅沒想到左亭衣在與姐姐共度了三夜之後還這樣袒護這個女子,她瞳孔一縮道:“本王誠心誠意的敬酒,難道沈姑娘就這樣不給面子?”
她明明知道沈依依已經嫁給了左亭衣,卻還是在口口聲聲的喊她姑娘,擺明了就是不承認她的身份。
沈依依轉頭看了左亭衣一眼,微微點頭,她接過杯子,朗聲而道:“多謝賢王美意!只是,剛纔賢王說道在下與衆人前往浙北,說到這一行,在下倒想到了這一路上歷經千險以及那些死去的衆人……”沈依依端起酒杯走到場中,她端着酒杯敬了天地與陛下,又道:“這杯酒,在下如何能夠獨享,還是敬那些死去的兵士吧。”
她說着把酒杯裡的酒傾灑,倒在湖水之中。
這一招得體大度,又不失商朝顏面,卻又不軟不硬的拂了冷郡雅的氣焰。
軒轅雲霄倒是暗中高興,接着沈依依的話道:“傳朕旨意,浙北一行衆人人人有賞!”
左亭衣看着居於中心的那個女子,她一身的黑衣軟袍,卻沒有遮住她半點的光華氣度。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處於什麼境況,她依舊做到那樣的才情卓越。
沈依依把銀盃恭恭敬敬的還給冷郡雅,她這般大禮,自己卻不能讓丫鬟來接,只有伸手接了,可是這樣一來,瞬間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壓住心裡的怒氣只有回到座位。
左亭衣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不該這樣。”
沈依依倏然轉眸看着他,心裡一股火就上涌起來,她反問道:“爲什麼不能?她針對我,你卻要讓我忍讓?”
左亭衣愣住了,沈依依從來都沒有這樣說過話,他感覺到她的怒火,可是,他卻就不明白了,她這火燒得太沒緣由了。
沈依依眸色微冷看着眼前桌案。
就在剛纔,她將杯子遞迴給冷郡雅的時候,由於距離太近,瞬間她聞到了冷郡雅身上的香味,那香味濃郁之極直往她鼻腔裡鑽,幾乎是在瞬間,她心裡就涌出一團火來。
冷郡雅身上的香味和她在不久前,她還聞到過差別不大!不就是左亭衣脫下的那件衣服上的麼!而現在再一次聞到,腦海中瞬間清晰,這味道她之前究竟在哪來還聞到過——大月王朝的女王冷月蕪!
當時,她被冷月蕪綁架到船上時,她見過冷月蕪一面,而就是在那裡她聞到過冷月蕪身上的香味。
而現在看來,這個什麼賢王出使擺明的就是幌子!
她可以篤定,在這之前的幾天,左亭衣與冷月蕪在一起。
剛纔敬酒之事被沈依依擋了過去,冷郡雅看着沈依依與左亭衣並作在一起,那樣天生一對璧人讓她愈發火燒!
左亭衣身邊的位置應該只有她的姐姐才能這麼做,而能有資格成爲左亭衣身邊的女人也只有她的姐姐,旁人都沒有資格!
冷郡雅看着臺上載歌載舞的舞女們,她心中又生一計來。
“聽說你們商朝男子娶妻娶賢,還特別講究出身是吧。”冷郡雅說着,目光在沈依依身上流連,“可我又聽說沈姑娘不單醫術卓越,武功更是厲害,今日能否有幸與我族人比劃一二呢?”
冷郡雅故意要讓沈依依出醜,讓衆人慫恿她當場顯技,擺明了奚落她。
沈依瀾捂嘴偷笑,連忙說道:“我家姑娘技法超羣,若是傷了賢王族人豈不是傷了兩國和氣。”
“沒關係,博衆一樂而已。”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沈依依,又看了看陛下,軒轅雲霄似乎沒聽到這事,低頭喝着酒。而左亭衣更是充耳不聞了。
沈依依冷笑起來,“在下區區那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在下倒是聽聞大月女子個個腰肢柔軟,舞姿曼妙,賢王出身高貴,相比舞姿更是不凡。大家都是聽聞,若是是真能一見,在下必然自慚形穢了。”
這不是把冷郡雅比作歌姬麼,這你來我往的針鋒相對,大家忽然看清楚了,賢王看向左亭衣眼神好像不大對勁啊!
感情這場戰竟然是這樣燒起來的啊!一時所有人都抱着看戲的心情看着場中。
整個宴會之中,冷郡雅一直就對沈依依百般敵對,而左亭衣在整個過程之中竟然裝作若無其事!
帶着蘇玉蘅來到皇宮覲見皇后的四殿下君琰在皇后中宮聽到此事時,他臉色變了變,向着阮嬤嬤問:“這賢王不是擺明了針對沈依依麼?陛下不會看不出來,他不動聲色是顧忌着兩國。這賢王究竟是爲了什麼?”君琰想了想又道:“對了!左亭衣什麼態度?”
阮嬤嬤擰了擰眉頭,“說來最奇怪的就是這一點了,整個過程,左大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讓依依她一個人面對。”
宣皇后與親子相見,心情大好,她道:“傳聞中不是說左大人很疼依依的麼?”
君琰道:“這個左亭衣也不知道做什麼,太過分了,他難道不知道依依懷有身孕了麼,還讓這般欺負。”他霍然起身,“玉兒,你在這裡陪着母后,我去看看。”
蘇玉蘅大度一笑,“去吧,別讓依依受委屈了。”
皇后意外的看着蘇玉蘅,身爲母親,她自然知道自己兒子對沈依依的情意,倒是難得這個兒媳也如此善解人意,越發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兒媳。
“你放心讓他去?”
蘇玉蘅微微一笑,親手挽着宣輕煜的手,“母后,我愛的正是我夫君身上的俠義之心。再者,他與依依二人之間那種感情與我們夫妻感情並不衝突,與其吃那莫名其妙的醋,我何不做好妻子的本分,與夫君同心。”
“好!很好!”宣輕煜讚歎,拍了拍蘇玉蘅的手,“你能這麼想最好了!放心吧,琰兒心地善良,他懂得你的付出的。”
宴會尚未結束,可是左亭衣早已離開,根本就沒有等着沈依依。
沈依依眼看着左亭衣在人羣之中倏然不見了蹤跡,心驟然一下涼了。
君琰看着獨自一人沿着御花園圍牆走着的沈依依,連忙追了上去,看到她衣着單薄,他連忙脫下自己的披風兜頭罩下。
“依依,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沈依依淡淡一笑,“亭衣他有自己的苦衷吧。”君琰不好多說什麼,可是他卻看懂了沈依依眼中一閃而過的苦澀。
這時,宣輕揚找了過來,看到沈依依正與君琰站在一起,他臉色沉了沉,故意大聲喊道:“依依,你在這裡啊!”
君琰只好向後退開一步。
宣輕揚故意將兩人隔開,道:“你在這裡啊,讓我好找,亭衣說了讓我送你,他有事只好先行一步了。”
君琰本想親自送她,不過宣輕揚這麼一來,他卻不好再做什麼,只好說了一聲保重。
坐在馬車裡,沈依依能感覺到宣輕揚的目光時不時的在她面上掃過。
她驟然擡眸迎着宣輕揚的目光,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其實,亭衣根本就沒有讓你送我吧。”
“什麼?”他被她看得心裡發虛。“哪裡的話!別瞎說,也別多想。”他嘴裡這麼說,可是他心裡卻也正在詫異,今晚左亭衣的表現太過反常了一些,雖然有些事他也知道,可是他卻也想不明白亭衣爲什麼要如此冷淡沈依依。
“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看着空蕩蕩的屋子,沈依依忽然感覺到冷。
左亭衣並沒有回到府中,沈依依忽然轉身去了錦衣巷。
潞安見到沈依依時,格外的震驚。
“夫人,您怎麼來了?”潞安說着就要迎沈依依進屋,可是沈依依卻站在門外,“我記得小樓說過,你擅長追蹤術,你能幫我找一個人嗎?”
“夫人!”潞安看着她,眉頭皺緊,“您是說主上?”
京都的夜晚格外的寧靜,可是有兩騎卻在黑夜之中前行。
潞安翻身下馬看着雪地上被碾得支離破碎的痕跡,卻還是能從這當中找到線索,她看了看向北的方向說道:“主上去了北方。這是風馳留下的腳印。”
沈依依胸腔有些劇烈的起伏,她看了看遠處,有些猶豫是否真要跟過去。
就在這時,潞安忽然拽住她,拖着馬躲在暗處。
而就在躲過時,一輛馬車飛快的疾馳而過向着北方而去。這輛馬車異常的華貴,車過之後,微涼的空氣中殘留下一抹奇香。
沈依依聞着這香味,臉色變了變。“潞安你先回去吧。”接下去不用潞安帶路,她也能知道去往何處了。左亭衣前往北方,這冷郡雅也去了同樣的地方,當真有趣呢!
潞安看到她的反應,有些替她感到心酸,忙道:“夫人,你當真要去……”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幸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