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個月,沈依依已經和普華寺裡的前御醫們關係格外密切,雖然口頭上都還是施主大師的稱呼,可是,背地裡,這些人都把沈依依當做是自己的關門弟子了,而沈依依面對他們的傾囊相授,她也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師傅。
所以小沙彌靜心已經準確的知道哪個時辰的時候能夠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沈依依。
此時乃是傍晚過了晚課,沈依依一定和那些脾氣有些古怪的老師傅們在藏書閣裡研習藥典。
靜心的腳步聲打亂了書閣裡原本只有的沙沙的翻書聲以及謄抄筆記時,毛筆摩挲過宣紙的聲音。
“大師們好,沈施主好。”靜心行禮後道:“主持方丈讓我來找你們,說陛下今早已經下了聖旨,下個月十五就是義診。主持讓大家早作準備,提前七日抵達京都。”
一早就得到消息的御醫們紛紛商議起來。
章樺乃是衆人中歲數最大,同時也是醫術最高的長者,他略一沉思後道:“今年襄贛瘟疫,陛下這一舉也是爲了安撫民心,本是好事,只是時間跨度太長了,就怕我這把老骨頭熬不住啊。”
這些人大多都是年邁長者,最年輕的蘇睿大師也有六十了。整整一年的長途跋涉縱然是年前人也難熬。
“你們說這些做什麼,到了普華寺這些日子,對咱們來說,這些年也是賺回來的。”陳國釗大師倒也是看得開。
章樺笑了笑,他轉頭看向沈依依道:“丫頭,今日就到這裡吧,你也先回去歇息,準備收拾東西,你可要跟着我們這些老頭子吃苦受累了。”
沈依依知道他半開玩笑半認真,也不多說,“師傅們,那我就先走了。”她收拾東西離開書閣,那一刻,她彷彿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認真求學的學子。
走出去時,清涼的晚風襲來,她知道或許如此平靜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一個人在路上走着,她忽然開口說道:“真的要圍繞着商朝去一年?那我那些生意你可要替我看住了。”
此時此刻本來只有她一個人,可是她突然開口說話,卻好像是和誰對話一般。
身後驟然一暖,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剛一走出普華寺時,一股淡淡的幽香就傳入鼻尖,只一絲氣息,她就知道是誰來了。
左亭衣見她衣着單薄,皺了皺眉取下自己的外袍與她披上,“給你說過很多次了,這裡氣溫寒冷,特別是晚上,出門也不知道多準備件披風。”
語氣冷漠,可是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卻溫暖,他的寵溺都帶着閻王般的氣勢,沈依依忍不住微微笑了,忽然仰頭看着他。
那樣明媚燦爛的笑容,竟然讓左亭衣繃着的冰塊臉也忍不住融化。
“我帶了衣服了,剛纔故意忘在書閣裡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今晚一定會過來,所以,我故意的。”
左亭衣微微一怔,說實在的,他還真拿這樣的她沒辦法。他無奈搖了搖,寵溺的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她的臉軟軟香香粉粉的,很想咬一口。
但是他終究沒有咬下去,而是在她脣上掠過,輕輕的吻着。
“沈依依,答應我,這纔去義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他知道她向來都很會照顧自己的,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囑咐道。這樣的囉嗦,連他自己也暗中鄙視自己。
沈依依點點頭,“我會的。我都聽說了,只有一年而已。放心,一年後,我會手全腳全完完整整的回來的。”
她擡眸,目光凝視進他的眸心,一直以來,她都太願意這樣直接的看進他的眸心深處,那樣深邃的黑裡面,她卻好像感覺在那裡藏着連他本人也都不願意提起的痛苦。
可是,現在,她卻直視着他,忍不住伸手拂過他的眉,掠過他的眼。
“我不知道你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是什麼,但是,我只是希望,你以後都能開開心心。”她格外認真的說着。
左亭衣心裡驟然一動,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帶着無比的虔誠輕輕吻下,微微閉着的眼裡閃過一絲隱痛。
在她身上雖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爲什麼她的笑容依舊如此晴朗?她的眸子依舊會這樣清澈乾淨?
這樣明媚如陽光般的女孩渾身上下都帶着陽光的溫暖,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取暖。
可是,他卻又懷疑,自己心底的那些陰暗的過往真的能夠有資格享受到她的溫暖明媚嗎?
他親吻的着她的手,忽然間大腦一片空白,潛意識的喃喃說道:“依依,等你回來了,你嫁給我可好?”
話語有些含糊不清,可是沈依依卻聽得再清楚不過,她猝然一愣,整個人就怔住了,這個事情會不會太突然?
左亭衣在和自己表白?他真的在向自己表白?不對!這不是表白,這就是赤裸裸的求婚啊!
活了這麼大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有誰在向她求婚!
她的臉蹭的一下全紅,連帶着舌頭也打結,“你……你這是在求婚嗎?”
左亭衣話一出口,他也才幡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可是話已經出口了,不可能收回來,而且,他也明白自己會那麼說,真的是藏在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了。
他卻不知道,在心底深處,原本一顆小種子在火雲崖下生根發芽,現在已經茁壯成長爲了參天大樹!
他看着沈依依,卻見到她整個呈現出了一種呆萌狀態。
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你,你還沒表白,就求婚?”
表白?求婚?
左亭衣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今日這是怎麼回事,剛纔腦子裡一片空白,現在卻是一片漿糊,沈依依說的話,他聽進去了,卻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第一次,他暗暗後悔,在來這裡之前,他應該去問問聶小樓的,再不濟,宣輕揚也行!
自己跟着這兩個風流一般的紈絝子弟,卻沒有學會他們在這方面的經驗。難道是自己對這方面沒天賦?
左亭衣腦子裡胡思亂想起來。
沈依依則呆呆的看着他,還等着他的下文,可是沒有下文了,兩人竟然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一時竟陷入了“僵局”!
半響後,左亭衣才說道:“我會給你帶來更好的生活,也會竭盡所能的保護你愛護你,我……”
真的是表白!左亭衣在和自己表白,沈依依心裡好像有座火山勃然噴發。
見到她傻愣愣的只是望着自己,左亭衣嚥了口口水,他也不知道沈依依這樣的表情,自己應該繼續再什麼,他再一次的後悔沒有好好請教自己的那兩個風流少年。
他努力思索着自己應該繼續說什麼,“你是不是絕對我這樣太過輕浮了?”他忽然想到不管怎麼樣,沈依依畢竟也是出身名門的閨秀。
一個大男人突然這樣說的確有些莽撞,但是,他既然開了口,就沒有道理收回去,他清清嗓子,拿出往日的氣勢,“這樣吧,等你回來,我就帶着三媒六聘去你家提親!到時你再嫁給我!你聽到我說什麼沒有?依依……”
至於左亭衣後來又說了什麼,沈依依的確沒有聽到,她的腦海裡嗡嗡直響,只有一個聲音在反覆的迴響,而那聲音只有三個字,嫁給我,嫁給我……
沈依依默默的轉身,默默的走了,從左亭衣給她說了嫁給我三個字後,她眼中再也沒有看到其他,包括說這話的左亭衣。
她以一種極爲詭異癡呆的狀態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放下東西,連洗漱也不知道就蓋上了被子,而直到兩個小時過後,反應弧纔到達目的地的沈依依突然間在被子裡傻笑起來,那笑聲一直持續了好久……
左亭衣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目中無人”的就這麼走了。自己在後面喊了她好久,她都好像沒有聽到似的。
左亭衣嘴角抽搐,“我是不是嚇到她了?她不會是嚇傻了吧?這反應正常嗎?”
聶小樓和宣輕揚又過來左府上蹭飯,可是飯還沒有蹭到,就聽到左亭衣狀若無意的說着昨晚的事情。
聶小樓張大了嘴,下巴脫臼般久久合不上。
宣輕揚瞪大了他那雙妖冶的桃花眼,宛若銅鈴。
太不可思議了!亭衣竟然……
左亭衣被他們看到有些發窘,他道:“我問你們話呢,她的反應正常嗎?”真的難得他虛心相問。
聶小樓和宣輕揚對視一眼,兩人壞笑起來。
“我覺得太不正常了!以依依的性格真沒有打你?”
左亭衣一個冷冷的眼刀飛來,聶小樓頓時閉嘴不語。
宣輕揚卻不知死活的說道:“你後來真沒叫住她?”
“沒有。”
“那她什麼反應?”
左亭衣認真想了想,“什麼反應也沒有,就是好像癡傻一般的,就轉身走了。”
宣輕揚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個,沒看到她真實的反應,我也不知道,哪個,要不你先別放心上,還是想想陛下交給你義診會籌款的事情辦得怎樣了吧。”
宣輕揚看似轉過話鋒說着嚴肅的話題,可是他眼角眉梢處分明帶着掩蓋不了的笑意。聶小樓趕緊的端個茶杯佯裝喝水,可是肩膀卻因爲憋笑抖得來好像篩子。
左亭衣一梗,話題竟然被這樣打住了。他一愣,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分明都還沒有結果,明明知道宣輕揚是故意的,可是這個時候,這種事情,他卻又不好強行把話題轉移回來,繼續問出個結果來,於是只有順着宣輕揚的話頭繼續。
向來都是讓別人吃癟的左亭衣,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損友憋成了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