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忽然詭異的冰冷下來,彷彿有什麼籠罩在衆人的心頭,冰冰冷,帶着懾人的氣勢,寧雪煙低着手,扯了扯自己袖口的衣角,隨着衆人一起沉默無語。
寧晴扇更是如坐鍼氈,感應到那個森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渾身的血脈彷彿要凝結一般。
“這位就是你訂下的側妃?”帶着些靡麗的聲音,很好聽,卻讓人無端覺得森寒,特別是問到的還是自己,寧晴扇的手緊緊的抓住自己手裡的團扇柄,卻不敢再動一動,凝白的額頭上己微微見汗,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異常的低頭動作,一時間沉的彷彿有千金份量。
她想看看寧雪煙的反應,可偏偏這時候覺得既便側一下頭,也困難的很。
“是,正是父皇爲小侄選的側妃。”敖明宇答道,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一如他平日的爲人,沒人看到他瞬間的僵硬動作,藉着看了一眼寧晴扇,眉眼間閃過的一縷殺機。
每次看到敖宸奕,他都有着絕大的心理負擔,彷彿他不管走到哪裡,都必然會是衆人的焦點,既便他不說不問,也依然是那個中心,就象既便父皇登基後,幾乎很少說起皇太弟的話,也沒有明文天下,但既便是這樣,所有人還是知道他就是皇太弟,是先皇選訂的下一任的皇帝。
而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子,卻因此身份尷尬,這簡直是現在皇上所有兒子的恥辱,所以只要有可能,他絕對會把未來的皇位從敖宸奕手中搶回來……
“過來,讓本王看看。”敖宸奕點頭,俊美的眸子又冰冷的落到寧晴扇身上。
方纔寧晴扇是和衆人一起對他見過禮的,這時候再讓寧晴扇單獨過來,而且還是這種帶着頗爲輕渺的態度,敖明宇臉上神色不變,放在袖中的手卻是青筋必露,緊緊握起。
寧晴扇覺得自己應當大大方方站起來回應的,可是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繃起,她當然知道逸王,甚至在宴會的時候還遠遠的看到,但是他那樣的人,殺人不眨眼,喜怒無常,一個不小心就不得就會惹來殺身大禍。
強忍着心頭的餘悸,低頭重新來到敖宸奕面前,行跪拜大禮,既便是方纔己見過禮,這時候她也不敢隨隨便便一禮。
難得看到寧晴扇有這麼“安穩”的時候,寧雪煙偷偷側目看了看,卻不妨對上那雙狹長的鳳眸,俊美的眸子雖然還是那麼森冷,滿溢寒氣,寧雪煙卻從其中看出一絲慵懶的戲謔,急忙低下,這人還真有些惡趣味。
“聽說寧三姑娘貌美如花,溫柔嫺靜,而且義孝天下,擡起頭上且讓本王瞧瞧,傳言是不是傳言有誤。”敖宸奕淡冷的道。
寧晴扇的手緊緊的握着團扇,僵硬的擡頭,她也想表現的有骨氣一點,讓三皇子高看一眼,可是在逸王強大的冰寒的氣勢下,她能保持着不顫抖己是不錯,她在宮裡住過一段時間,而且還見過當今天皇上,但是現在她卻覺得眼前的這位逸王比皇上的氣勢還要凌洌,逼人。
緊繃着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起,微微擡頭,眼觀鼻,鼻觀心,做到不言不動,己是最好,再想有所表現,無端就露出怯意。
“唔,長的不錯,明宇,比上次送我的兩個好看一點。”敖宸奕狹長的鳳眸落在寧晴扇的臉上,似乎頗爲好奇的打量了她幾眼,最後卻是轉向一邊的敖明宇說話。
把個三皇子未來的側妃,跟一個可以隨便送人的舞妓相提並論,敖明宇眼裡閃過一絲戾氣,從寧雪煙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垂落的袖子,在手的位置稍稍繃緊了一下,但是馬上,那雙繃緊又變得坦然,彷彿方纔是寧雪煙看錯了似的。
敖明晚坐在一邊,好象對自己手裡的茶盞話茬兒有興趣,正充滿着意趣的看着自己的茶杯上的花色,來來回回的看個仔細,似乎一點也沒有發現空氣中的異常。
寧靈雲己嚇的大氣也不敢出,寧懷靖也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但至少表面上覺得沒什麼。
“是,多謝王叔誇獎。”敖明宇己平靜下來,視若無睹寧晴扇臉上閃過的委屈,淡淡的道。
“好了,本王也該走了,明宇,明晚,你們兩個是要在護國侯府再等一會,還是跟本王一起回去。”敖宸奕站起身,黑不見底的眼眸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身上寬大的衣袖一擺,那種盛開的曼珠沙花,彷彿活了起來一般,豔美中透着嗜血一般的妖邪。
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寧晴扇這位未來的三皇子側妃還跪在那裡行禮。
“跟着王叔一起回去。”
“願跟王叔一起回去。”三皇子,四皇子應聲道。
見兩個人要跟他一起回去,敖宸奕滿意的點頭,寬袖一擺,就要往外走,卻又在走過寧雪煙的時候停了下來,側過頭看向寧雪煙頗不以爲然的道:“聘禮中的那雙玉如意,是本王送給正妃的聘禮,下人們送錯了地方,本王這時候還要去安國侯府。”
寧雪煙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這是解釋他爲什麼今天會突然出現在護國侯府的原因了,當下寧心靜神,低眉斂目,淡淡的道:“是!”
見他馬上要走,寧雪煙又提醒他道:“王爺,臣女的三姐姐……”
“噢,寧三姑娘也起吧!”敖宸奕這時候似乎也發現了寧晴扇還在身邊跪着,懶洋洋卻極盡優雅的揮了揮手。
那種輕慢的態度讓寧晴扇有種自己是螻蟻一般的感覺,下意識的咬了咬脣,她從來就自以爲高人一等,護國侯府的幾個,若不是有需要,也不會虛以委蛇,現在被敖宸奕壓制的死死的,竟是連眼睛也不敢看。
爲什麼寧雪煙可以平平靜靜的說話,甚至還敢提醒這位嗜血的王爺,而自己爲什麼不但不能做到,而且連起身還要寧雪煙提醒,三皇子還在這裡,這讓他如何看待自己,會認爲自己是不是是個怯弱無能的人。
她不能這麼沒用。
她不能讓三皇子看輕,更不能讓寧雪煙這個賤人壓自己一頭,她是側妃,自己也是側妃,從身份上來說自己並不比她差多少。
牙齒一咬,眼眸猛的擡起,想讓自己可以放膽直視這位逸王,卻在擡頭的一瞬間忍不住戰悚了一下,控制不住的低呼了一聲。
她曾經遠處偷偷的看過這位逸王,只覺得一位俊美之極的年青男子,而且整個人極冷,但是遠處看的哪比得上現在近距離的直視。
那張臉上的五官精緻之極,俊美中透着幾分妖嬈,但是更多的卻是詭異的森寒,那雙狹長的眼眸處是極沉,極幽的眸色,彷彿所有的光亮都被吸了進去,令人不敢逼視的詭譎,既便他不言不語,都讓寧晴扇有種窒息的感覺。
頭不由自主的避開,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團扇,但是因爲太過驚懼,一時間用力沒好,抓住的地方也不能,只聽“嘶拉”一聲,手中的團扇被扯碎,上面美麗的仕女那張嬌美的臉,正從當中破碎,顯出一種莫名的詭譎。
寧晴扇的行動大於思想,猛的低頭,頭重重的磕在地上,聲音顫抖:“臣女無狀,請王爺恕罪!”
“真的是無狀的很!”敖宸奕意似閒散的道,黑不見底的眼眸落在寧晴扇身上,脣角揚起,大步離去,敖明宇跟在他後面,目光同樣落在寧晴扇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惱意,他不要求寧晴扇可以正對敖宸奕的壓力,但至少不必慌亂成這樣,連手中的扇子都拿捏不住的撕破。
驚慌失措的樣子,甚至比一直在邊上微微顫抖的寧靈雲還不如,讓自己在敖宸奕面前臉面全無。
目光微微閃動,落在站在邊上,雖然低眉斂眼,卻顯得淡然平靜的寧雪煙,眼底複雜明滅,不是說多有氣度,但至少可以平靜的面對,敖宸奕方纔的話,可不只是說明他爲什麼來護國侯府,同樣也在表示他對寧雪煙的輕視。
己送出的聘禮,想收回就收回,甚至還說要送到安國侯處給顯雲郡主,不管這是什麼樣的東西,這都是一個女人的奇恥大辱,而她甚至臉色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連一絲的憤怒和委屈也沒有。
落落大方,還不忘記提醒敖宸奕跪在一邊,被冷落掉的寧晴扇。
既便是個男子面對敖宸奕,也做不到這麼淡然無波,這滿朝的大臣,又有誰可以說面對敖宸奕不驚不懼,全然平靜。
可她這樣的女子,卻是被敖宸奕冷落了,不但是冷落而且還被打了臉,才送到侯府的聘禮,竟然被要回,心裡莫名的生出一股子惱怒,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怎麼可以讓她處在這麼尷尬的境地。
原本他還懷疑敖宸奕是不是真的對寧雪煙有意思,現在看起來,卻只是爲她委屈,爲她憤怒,她這樣的女子值的更好,而這個更好,原本自己可以給的。
牙齒咬了咬,眼底閃過一絲陰翳,跟上敖宸奕的腳步,同樣敖明晚也在寧雪煙的腳邊停了一下,而後也是直接忽視過她,走了出去。
三位主子走了,外面的隨人們呼拉拉一大羣,全跟着離開,亭子處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