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58

“皇甫俊休,你說什麼?漠信在濟州行館?是靳雲輕虜走的?殷雄!斷魂三夢!”百里漠北急了,甩袖暴走,卻被皇甫俊休攔了下來。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啊,那個……這件事不是百里後的主意……是俊休帶小寒王入的濟州,而且親手交到百里後手裡。”皇甫俊休咬咬牙,死就死吧!

“你說什麼?”百里漠北好看的桃花眼順間眯緊,眸光如利刃般射到皇甫俊休身上。

“太子殿下明鑑,現下看來,除了靳雲輕,沒人救得了小寒王!”皇甫俊休撲通跪在地上,悲慼開口。

“放屁!漠信自有本太子護着,何時輪到她靳雲輕出手!皇甫俊休,你簡直膽大包天!你該知道本太子的忌諱!”百里漠北怒目緊眯,攥着拳頭的手咯咯作響。

“微臣敢用性命擔保,靳雲輕必會全力護小寒王周全,若小寒王有半點閃失,微臣願意以死謝罪!”在感覺到那股近似於毀滅的威壓時,皇甫俊休登時發誓,他相信,如果沒有這句話,他分分鐘都可能變作百里漠北盛怒之下的炮灰。

“這個世上,沒有誰會比本太子更在乎漠信!來人!”冰冷的聲音透着絕頂的憤怒,百里漠北很想一掌拍下去,可他知道,若真如此,他事後必然後悔,所以他忍住了,但他斷然不會讓百里漠信留在靳雲輕那個妖婦身邊。

“太子殿下!恕微臣直言,皇上這次是下了狠心,否則也不會派五路殺手,縱然太子殿下神通廣大,麾下高手如雲,可您若有把握,便不會風塵僕僕趕到金門,既然太子殿下不確定,爲何不讓靳雲輕試試,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希望,而且這一路走來,俊休覺得百里後對小寒王是真心好。”皇甫俊休也豁出來了,登時起身攔在門口。

“就因爲父皇動了真章,本太子纔不能讓漠信離開本太子的視線,皇甫俊休,你該知道本太子在乎什麼!”百里漠北從沒有這樣無力過,自己最敬愛的父皇竟然要殺自己最疼愛的弟弟,這一切卻只因爲他!

“靳雲輕到底還有七座城池,百萬精兵,若想保小寒王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太子您不一樣,如今皇上收回兵權,太子要拿什麼跟皇上抗衡?又如何忍下心抗衡!太子殿下,求您相信微臣一次,相信靳雲輕一次!俊休求您!”皇甫俊休泣淚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皇甫俊休的話句句說到了百里漠北心坎上,如今他龍游淺水,身邊除了殷雄和斷魂三夢,再加上百餘名死士便再無可用之人,若父皇真下狠心,自己又有多少勝算!

“本太子何時落魄到要靠那個妖婦了……”百里漠北頹然苦笑,身子後退數步,險些跌倒。

“這件事怨不得太子殿下,下藥的事只是由頭,皇上其實……皇上其實早就容不下小寒王了,太子無需自責的。”皇甫俊休知道百里漠北心疼之處,低聲寬慰。

“皇甫俊休……”百里漠北似回過神來,冷眸看向眼前之人。

“微臣在呢。”

“你出門沒帶腦子麼!你怎麼敢把漠信一個人留在靳雲輕那裡自己回來!馬上滾回去!如果漠信出事,你該知道怎麼做了!”百里漠北自不會去找靳雲輕,可總該有來回傳話的人,皇甫俊休就是最好的選擇。

“微臣明早便去。”皇甫俊休見百里漠北鬆了口,心寬不少,至少這顆腦袋還能多頂幾天,至於能頂多少天,就要看靳雲輕給不給力了。

“明早?”百里漠北挑眉看向皇甫俊休,聲音有些陰森。

“現在濟州城門關着呢啊?”皇甫俊休看出百里漠北的意思,但現在去也是明早才能進城啊。

“嗯?”

“微臣這就起身,馬不停蹄跑過去!”見百里漠北的眸子越發黑了幾分,皇甫俊休登時拱手,目露堅定。

“行館裡可沒有多餘的馬。”即便百里漠北認同了皇甫俊休的所作所爲,可他先斬後奏,着實可恨。

“無礙,微臣可以徒步!”皇甫俊休信誓旦旦,心裡卻叫苦不迭。

於是皇甫俊休真就從金門徒步至莽原,再至濟州,直至翌日午時,方纔到了濟州城,在入濟州行館時,已經累丟了半條命。

對於皇甫俊休的去而復返,靳雲輕並沒有太多意外,像百里漠北那樣的人,又曾真心信得過誰呢。

“漠信昨晚睡的如何?”靳雲輕穿針引線,聲音不經意的透着溫柔。

“回主人,小寒王哭了一百里。”聽到這句話,靳雲輕不由的蹙了下眉,指尖一滴血,鮮紅如瑰。

“哭了一百里?本宮昨晚離開的時候,他還睡的很香啊?”靳雲輕揚眸看向殷雪。

“那是假象,其實小寒王一直都沒睡,自主人離開,小寒王便將自己捂在錦被裡,整整哭了一百里。”殷雪據實回稟。

“他……有說什麼?”靳雲輕覺得百里漠信該有囈語的。

“沒有,小寒王連哭聲都很小,必是在刻意隱忍。”殷雪的聲音亦帶着悲憫,拜靳雲輕所賜,殷雪也格外關注這位小王爺,在瞭解關於百里漠信的一切之後,殷雪亦覺得心疼。

“看來他是知道了……百里熙這個老匹夫!看本宮怎麼收拾他!”只要想到百里漠信所受的委屈,靳雲輕便恨極了這位彼時她便沒怎麼看順眼的老蜀王。

就在這時,汀月推門走了進來。

“娘娘,您的午膳。”汀月將膳食端進來,緩步走到桌邊。

“小王爺吃過了?”靳雲輕憂心開口。

“娘娘放心,小王爺胃口可好了,早膳吃了個乾淨,午膳的時候,奴婢多加了一道炸魚,小王爺吃的一點兒都沒剩!”汀月歡喜稟報。

聞言,靳雲輕與殷雪面面相覷,彼時百里漠信喝着關雎宮最好的龍井,亦覺得是靳雲輕拿樹葉唬弄他,如今又怎麼可能愛吃這些東西,於是靳雲輕終於相信,有人可以化悲憤爲食慾。

爲了防止百里漠信吃的沒節制,靳雲輕刻意吩咐汀月適當減少百里漠信的膳食數量,即便如此,百里漠信亦未吵着餓,可見他並不是真有那麼好的食慾,倒是皇甫俊休,既然來了行館,靳雲輕也沒讓他閒着,廚房的劈柴全歸了他,美其名曰強身健體,鍛鍊腹肌,害的皇甫俊休累的腰痠腿疼,每晚睡不着。

“靳雲輕,本王不想賞花了,你這裡的花沒有蜀宮好看!”行館花園內,百里漠信搖着腿,從石凳上跳了下來。

“那我們去餵魚?”靳雲輕挑眉看向百里漠信,提議道。

“餵魚好!把魚食給本王!”沒等靳雲輕反應,身邊一小袋的魚食全都被百里漠信搶了過去。

“可不能喂多了,不然……”靳雲輕很想嗦幾句,可一想到百里漠信心裡憋屈着,便隨他去了。這一隨不要緊,整袋魚食全都被百里漠信倒給了池塘裡的錦鯉。

“這裡的魚也不比蜀宮的好看,其實……本王是不是該回蜀宮了?再不回去,父皇會想我的。”清澈的眸子彷彿子百里的繁星,亮爍如華,這是靳雲輕看到的最無塵的眸子,那雙眼睛裡正透着真誠和渴望。

“再等幾天吧,筱蘿捨不得你!再說衣服還沒做好,等做好了一併拿走,省得筱蘿找人再送了。”看着百里漠信的眸子,靳雲輕心疼的無以復加,她能體會到百里漠信對蜀王的愛,那種父子情不用深究,便知濃厚。可偏生百里漠信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那邊百里熙的五路殺手已經到了濟州。

“女人就是麻煩,那就再等幾天,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的,久了父皇會想本王.....一定會想的…….”百里漠信的最後一句說的沒有底氣,於是他又重複了一遍,這才安心。這廂靳雲輕悄然抹了淚,送上一抹笑。

蜀王的五路殺手對於靳雲輕來說,並不是難題,有殷雪,風雨雷電,燕南笙,再加上皇甫俊休搬來的殷雄和斷魂三夢,五路殺手來了就是送死。

“如果殺了蜀王的人,蜀王不會罷休的。”百里玉的話,纔是靳雲輕所擔心的事。據皇甫俊休所言,五路殺手跟了蜀王大半輩子,極被蜀王看重,若殺了他們,很有可能會激起蜀王的憤怒。

“沒有選擇了,五路殺手不死,死的便是漠信。王爺不會是後悔了吧?”靳雲輕端着茶,聲音透着一絲沉重。

“本王后悔的事很多,唯獨這件事,絕不後悔!”百里玉神色肅穆,聲音鏗鏘有力。無語,靳雲輕抿脣微笑,她感激百里玉的堅持。

即便百里漠信已經知道事實,可他不說破,靳雲輕便一定不會先說破,於是在籌謀對付五路殺手之餘,靳雲輕依舊會和百里漠信談天說地,只是他們的對話經常會雞同鴨講,風馬牛不相及。

譬如靳雲輕問百里漠信膳食可合胃口,百里漠信的回答卻是房間太小,沒有蜀宮的好。什麼都是蜀宮的好,偏生那裡坐着的老頭兒,壞的透腔,靳雲輕真是恨極了百里熙,這麼好的兒子,他居然狠心要殺,他腦袋是讓驢踢了麼!幾頭驢踢的啊!

五路殺手如期而至,亦如期被靳雲輕摘了腦袋,十五個人,還沒竄進濟州行館的大門,便被人送去投了胎。

然則正如百里玉預料的那樣,自五路殺手被宰的第十日,蜀軍齊集金門,蜀王御駕親征。

這個消息傳到濟州,着實讓衆人憂傷了好一陣,尤其是軍中的桓橫,幾次建議百里玉能談和就儘量別戰,否則莫說曹坤大軍的虎視眈眈,蜀王隨便一揮手,七座城池順間便可灰飛煙滅。

後來靳雲輕問百里玉桓橫何以覺得我們有談和的資本,百里玉方纔道出真相,原來在他眼裡,百里漠信便是資本,靳雲輕釋然了,讓他們有這樣的誤會也好,若知道真相,軍心必受影響。

適百里,百里漠信破天荒的拿着酒找到了百里玉。

“寒王找百里玉有事?”百里玉看着百里漠信手裡的兩個酒壺,狐疑問道。

陪本王喝酒吧!”百里漠信將其中一個酒壺遞到了百里玉手裡,旋即坐到了涼亭的欄杆上。

“寒王似乎已經喝了不少了。”即便在月色下,百里玉依舊看出百里漠信面頰緋紅,雙眼含霧。

“哪有啊,纔剛剛喝,你可不許像靳雲輕那麼嘮叨,和她聊天真是無趣。”百里漠信悻悻道,旋即飲了一口。

“可惜她不這麼覺得。”百里玉薄脣輕抿,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

“本王聽說父皇要打莽原了?”百里玉料到百里漠信找自己必是有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便言歸正傳了。

“會麼,蜀王或許只是練兵,之前蜀太子不也來過一次麼。”百里玉雲淡風輕開口,心情卻無比沉重。

“父皇肯定以爲是你們綁了本王,所以纔會派兵的,明天本王就回去,只要本王回去,父皇肯定會撤兵。”百里漠信不看百里玉,只顧着飲酒,稚嫩的聲音聽的讓人心酸。

“寒王若回去,那莽原怎麼辦啊?”就在百里玉無言以對的時候,靳雲輕忽然自身後出現,一身素裳在月光的映襯下,別有無限風情。

“你偷聽我們說話?”百里漠信回眸時,靳雲輕已然走至近前,手裡亦握着一支紫砂的酒壺。

“寒王說的那麼大聲,筱蘿想不聽都難呢。”靳雲輕隨意坐在百里漠信身邊,美眸輕眨。

“分明在偷聽,還狡辯。”百里漠信嘟囔着,卻也不計較。

“那就算是筱蘿偷聽吧,不過幸而筱蘿偷聽了,不然怎麼知道寒王這麼不講義氣。”靳雲輕埋怨着看向百里漠信,一臉的幽怨。

“本王不講義氣?”百里漠信不以爲然。

“當然啊,如今蜀王大軍壓境,如果不是我們手裡有你做人質,蜀王必定早就攻過來了,現下王爺說要離開,可不就是棄我們於不顧麼!”靳雲輕胡謅着, 只爲不將那層紙戳破。因爲靳雲輕無法想象,當真相暴露於衆人面前時,百里漠信該如何自處。

“你是想用本王威脅父皇?”百里漠信狐疑看向靳雲輕,眼底的暗淡一閃而逝。

“嗯,正有此意。”靳雲輕中肯點頭。

“這可不行,本王明天一定要回去的!”百里漠信急了。

“那也得筱蘿點頭才行啊!”靳雲輕不慌不忙的看向百里漠信,眸光劃過一抹詭異。

“靳雲輕,本王沒說笑話,本王一定要回去,否則……”話音未落,百里漠信便覺後頸一陣鈍痛,待其轉身時,赫然看到皇甫俊休手裡攥着石頭。

“你!”百里漠信單手捂着後頸,不可置信的看向皇甫俊休。

“不是我!不是我!”皇甫俊休許是沒想到百里漠信會轉過身來,慌亂之際這才扔了石頭,此時,百里漠信已然跌在了百里玉懷裡,人事不省。

“娘娘,這事兒殷雄也可以做啊?”只要想到百里漠信昏迷前那兩道殺人鞭屍的眼神,皇甫俊休便覺後脊有冷風吹過,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本宮覺得你做最合適,不可以麼!”靳雲輕悻悻看向皇甫俊休,彼時他既承認對百里漠信沒那麼關心,便知會有這樣的後果。

此刻皇甫俊休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誰曉得靳雲輕也是個秋後算賬的主兒!他自詡不算太笨,可現下卻一連得罪了百里漠北,百里漠信和靳雲輕三尊菩薩,看來就算這件事過去,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

“殷雪,看好漠信,記着,在本宮未從金門回來之前,萬萬不能讓漠信離開房間。”靳雲輕啓聲之際,殷雪和殷雄同時出現。

“百里後,殷雄願留下來一同照顧小寒王。”殷雄恭敬道,實則自入濟州行館,殷雄一直想找機會與殷雪冰釋前嫌,奈何殷雪並無此意,於是殷雄想趁這個機會與殷雪好好談談。

“此事本宮已交由殷雪,至於要不要幫手,殷雪,你決定好了。”靳雲輕心知殷雪是在乎這個哥哥的,於示未作表態。

“回稟主人,殷雪之力足以護小王爺周全,不需要幫手。”殷雪說話間,隨手攬過百里漠信,旋即消失在百里色中。

看着殷雪消失的方向,殷雄不禁嘆息,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卻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待皇甫俊休與殷雄退下,百里玉大步走到靳雲輕面前,

“你打算去金門?本王不同意!除非帶着本王,否則這次本王說什麼都不會讓你獨自涉險!”百里玉劍眉如峰,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彷彿鍍了一層碎銀,俊逸如仙,宛如神邸。

“筱蘿很想如王爺的心意,可惜啊……”靳雲輕一聲長嘆。

“可惜什麼?”百里玉不解問道。

“可惜王爺有個好師兄呵……”靳雲輕語閉之時,百里玉亦覺後頸陡痛,緊接着人事不省。

“靳雲輕,你也忒損了吧!”百里玉身後,燕南笙一臉悲憤的看向靳雲輕。

“筱蘿剛剛是在誇盟主啊!”靳雲輕滿眼無辜。

“你若不誇,他能知道是誰下的手麼!哼!”燕南笙狠瞪了眼靳雲輕,這才帶着百里玉離開。

解決了兩個大麻煩,靳雲輕不由的鬆了口氣。

“靳雲輕,你是不是說謊了?”忽地,一抹黑色的身影宛如蝙蝠般翩然落在靳雲輕身側。

“尊主問的哪一句?”靳雲輕悠然坐在平欄上,握起酒壺,一口下去,一股辛辣直衝腦門兒。

ωwш •ttκΛ n •C 〇 “當日敬雪齋,你說百里玉和燕南笙不是你的菜!”寒錦衣肅然提醒。

‘是啊,他們的確不是筱蘿的菜。”靳雲輕努力回想,方纔記得這句話。

“既然不是你的菜,他們死活與你何干?百里玉想去,那你就讓他去嘛!”寒錦衣不以爲然。

“他們笨手笨腳的,去了只會礙事。”靳雲輕實在沒心情糾結菜的問題,自早上接到百里熙的邀請函開始,靳雲輕直到現在都沒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哼!口是心非的傢伙,他們雖然長的醜,可笨手笨腳卻談不上。這次本尊主陪你到金門,你可要記着欠本尊主一個人情!”寒錦衣終於感覺到彼時在敬雪齋,自己很有可能中了靳雲輕的激將法。

“筱蘿似乎也沒讓尊主一同去吧?”靳雲輕轉眸看向寒錦衣,一本正經道,欠人情的事兒可大可小,這點她最清百里。

“呃……你是沒讓,可……反正本尊主保你小命,你得記着本尊主的好!”寒錦衣有些語塞。

“好自然是記着的,不過人情的事兒,筱蘿可得算清百里,既然是百里漠北求的尊主,人情自然由他來還,可跟筱蘿一塊銅板的關係都沒有。”靳雲輕有板有眼開口。

“你怎麼知道是百里漠北求的本尊主?”寒錦衣狐疑看向靳雲輕,驚詫她的語出驚人。

“很難猜麼?憑尊主的脾氣,除了百里漠北,誰能請動您這尊大佛呵!”靳雲輕心煩的很,索性提着酒壺離開長廊。

“你這話什麼意思啊?本尊主脾氣怎麼了!本尊主跟你養的貓一樣,溫順的很呢!”寒錦衣懨懨回了一句。

靳雲輕雖未還口,不過心裡卻腹誹着,若貓兒都那個脾氣,這世上的老虎還有沒有活路了。

此番金門赴宴,靳雲輕是以百里後的身份,不過百里熙既然在密函上寫下自己的大號,想必已是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在百里熙面前靳雲輕也沒什麼好裝的。

宴席設在行金門行館的正廳,酒菜皆是極品,入列的除了百里熙和靳雲輕,便只有百里漠北一人。

初見百里熙還是在三年前,那時自己亦是以百里後的身份與其會晤,那一次的激辯中,靳雲輕深知百里熙是個城府極深的老頭兒,並不容易對付。

“百里後竟連個侍女也沒帶?”年過半百,精神矍鑠,身體康健,聲音爽朗,除了那身龍袍,百里熙表面上看起來與一般老者無異,如果非要說出區別,便是那雙眼睛,深幽如潭,讓人猜不透那裡面到底藏着多少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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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你要的人不就得了麼!”靳雲輕對百里熙無甚好印象,說話自然也不需要恭維。且說靳雲輕語閉之時,身後已然跟進一人。

在看到那人之時,百里熙下意識咳嗽了一聲,只見一抹黑影閃過,靳雲輕帶來的那人便已身首異處。只是一順間,那個人便沒了氣息,百里漠北陡然起身,橫眉怒對下手的黑衣人,旋即將冷眸對準靳雲輕。

“太子瞪本宮做什麼,不過是個假的。”靳雲輕並不在乎那個與百里漠信有着一模一樣面容的男子,那只是易容術,再加上那人本就是死刑犯,所以他的死並沒讓靳雲輕憂傷,讓靳雲輕憂傷的是百里熙的態度。

在黑衣人動手的一刻,靳雲輕緊緊盯着百里熙的神色,除了漠然,她看不到一絲心痛,甚至沒有皺眉的動作。

即便那人不是百里漠信,可卻有着與百里漠信長的一模一樣的臉,連百里漠北都憤怒的起身欲動手宰了黑衣人,百里熙竟無動於衷。靳雲輕的試探結束了,百里熙是真的想殺百里漠信,不留餘地。

“百里後這是何意?朕邀請函上寫的清百里,百里後若赴宴,則必帶百里漠信那逆子,相反,百里後也沒有來的必要。”百里熙的聲音低戈陰深,深邃的眼如覆冰霜。

“本宮沒有食言啊,這不是帶來了麼!”靳雲輕也不客氣,徑自坐到席間,隨手端了杯酒,一飲而盡,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那是假的!”百里熙憤怒看向靳雲輕,目露兇光。

“蜀王也沒寫讓筱蘿一定要帶真的來啊。”靳雲輕一臉無害的看向百里熙,冷笑了一聲。

“豈有此理!靳雲輕,你敢耍朕!來人!”身爲百里漠北的父皇,百里熙的行事作派自是雷厲風行,此刻,百里熙哪裡還管靳雲輕的身份,登時喚人出來,欲對靳雲輕不利

“來人做什麼?蜀王該不是想把本宮的脖子也砍下來吧?蜀國雖強悍,卻也沒強悍到不懼三國聯盟的威壓!蜀王信不信,只要筱蘿有事,蜀國至少十年別想消停!”靳雲輕也來了脾氣,早在百里熙毫不留情宰了那人時,她就有脾氣了。

“三國?哼!朕倒想聽聽,是哪三國!”百里熙捋着鬍子,鄙夷之態溢於言表。

“大百里自不用說,雖然大百里內亂,可若強敵壓境,他們未必不能同氣連枝,尤其本宮還是百里連城心尖上的人,齊王封逸寒欠本宮一個人情,本宮來時便已起草了書信,至於內容麼,想來也不需要本宮解釋了。大夏國現在的國君狄峰之所以會成爲一國之君,本宮也出了不少力。”靳雲輕神色肅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靳雲輕……你與靳表姐很像,但你不如她的地方就是太自以爲是,你又信不信,只要朕答應百里連城與其兩面夾擊令百里玉腹背受敵,他會在乎一個女人?齊王或許會講義氣,不過鞭長莫及。至於大夏國,丞相趙順已然開始調查碩榮公主夏芙蓉猝死的原因,狄峰自身難保,哪裡來的閒功夫救你!”百里熙悠然坐到靳雲輕對面,幽深的眸子透着掩飾不住的嘲諷。

“虎毒不食子,百里漠信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麼忍心要他的命!”靳雲輕不得不承認,百里熙的迴應讓她覺得無措。她竟不知大夏國出了那麼大亂子。

“百里連城也視你如珠如寶,你裝癡賣傻唬弄他已是不對,如今竟還私通百里玉謀逆百里連城的江山,你的良知呢?與朕相比,你又高尚多少?”百里熙句句凌厲,冷眸如錐。

“本宮至少還講着一個情字!”靳雲輕冷靜回擊。

“你又怎知朕沒講這個情字!”百里熙的一句話,令身側的百里漠北再也無法默然視之。

“父皇若講情字,就請放了漠信,漠信他還只是個孩子……”

“一個孩子已經學會給自己的親皇兄下藥了,這樣的孩子朕不要也罷!”百里熙陡然拍案,深邃的眸似涌起滔天巨浪,即便百里漠北那樣氣場十足的人在百里熙面前也弱到無極限。

“你這樣不知珍惜,當初又爲何要生下漠信?”靳雲輕騰的起身,美眸寒蟄如冰。

“生下那個孽種是朕這輩子最大的錯!”百里熙憤然怒吼。

“你這輩子最大的錯是不知道自己有個多麼孝順的兒子!若蜀後在天有靈,一定會化作厲鬼找你算賬!她留給你那麼好的禮物,你卻糟蹋了!蜀後難產,那是天意!她是死了,可她的兒子還活着,那麼堅強的活着!而你,百里熙!你都幹了什麼!”靳雲輕失控咆哮,眼淚竟忍不住的落下來。冷宮一幕鮮血淋漓的重現,她的心似在火上灼燒。

“靳雲輕!你你你……來人!動手!”百里熙暴跳如雷,恨不能生生將靳雲輕那張嘴撕爛了扔出去。

“不許動手!”百里漠北被震撼了,他尚且不敢爲自己的弟弟直言衝撞父皇,可靳雲輕做到了。

“百里熙!你混蛋!百里漠信就算不是你的兒子,可他是蜀後懷胎十月所生!你愛蜀後麼?愛過蜀後麼!如果你愛她,你又是如何對待她的兒子的!百里熙!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你口口聲聲說愛蜀後!可你卻要殺了她的兒子!你要殺了蜀後在這世上最後留下的血脈!蜀後真是瞎了眼啊!怎麼會看上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你這頭披着人皮的禽獸!你……”靳雲輕破口大罵,儼然潑婦般罵的百里熙四腳朝天,手指如織布機似的指着靳雲輕亂顫,卻氣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廳打作一團,有寒錦衣在,那些所謂的死士根本不堪一擊,再加上百里漠北橫攔豎擋,靳雲輕也算是罵個盡興。

眼見着百里熙氣的快背過氣去,百里漠北這纔看向寒錦衣,寒錦衣心領神會,沒等靳雲輕收聲,已然將其攬腰抱起,縱身躍出正廳,離開金門行館。

“父皇,你沒事吧?”見靳雲輕平安無事,百里漠北這才跑到百里熙面前,目露憂色,能把一向沉穩的父皇氣成這樣,靳雲輕還是人不!

“朕要殺了靳雲輕!那個潑婦!朕要殺了她!”百里熙在極度不甘中陷入昏迷。好好的一桌膳食,除了靳雲輕飲的那口酒,已然一片狼藉。

且說靳雲輕還沒罵夠,一路上盡抱怨寒錦衣將自己擄的早了,直至回到濟州行館,靳雲輕還不時詛咒上兩句方纔解恨。

“這麼早回來了?挺快的啊!”燕南笙一臉溫笑的迎了上來,妖孽般的容顏美不可言,只是弧度還沒揚盡,靳雲輕便擦肩而過,沒看他一眼。

“辦砸了,能不快麼!”寒錦衣聳聳肩,直到靳雲輕的身影淡出視線方纔湊到燕南笙身邊。

“本尊這輩子從沒服過什麼人,這次算是服了靳雲輕!”見寒錦衣神秘兮兮的模樣,燕南笙不禁好奇,遂追問事情經過,卻不想寒錦衣突然伸手。

“幹什麼?”燕南笙瞅了瞅寒錦衣的手,挑眉問道。

“五萬兩黃金。本尊主是隨便傳話的麼!”基於強烈的好奇心,燕南笙終是割肉,獲得了第一手資料,緊接着便四處傳播以求回本兒,到最後,靳雲輕在金門行館的壯舉幾乎成了世人皆知的秘密。就連一直被殷雪看管下的百里漠信亦得了到了消息。

所以說衝動是魔鬼,靳雲輕就深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自金門回來之後,靳雲輕陷入了無限自責中,此番‘豪放’之舉必定將百里熙氣的不輕,現下就算她有意談和,百里熙也未必會同意了,唯今之際只能尋求外援,總不能眼看着大蜀揮軍剷平莽原呵。然則到了求人的時候,靳雲輕又不知該求到誰的頭上,正如百里熙所言,封逸寒倒是會出兵,可遠水解不了近火,至於狄峰,且不說他自身難保,大夏國的國情也不許他興兵與大蜀作對。

就在靳雲輕重生之後第一次感覺到無助的時候,竟然會是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百里漠北伸出了援助之手,當然,靳雲輕將這理解爲互惠互利。

適百里,書房內,靳雲輕與百里玉將所有的部署敲定之後,方纔喘了口氣。

“百里漠北爲什麼會幫你?”自百里漠北發來密箋之後,靳雲輕原本緊鎖的眉頭終得舒展,有那麼一刻,百里玉覺得自己太弱了,弱到明知在乎的人有難,卻無力相助,這種無力讓他覺得愧疚和不安。

“誰幫誰啊?現在是筱蘿在幫他!事成之後,筱蘿得管他要報酬!”靳雲輕對百里玉的話持否定態度。

“靳雲輕。”百里玉正色看向靳雲輕,輕聲喚道。

“什麼事?”忙了整個上午,靳雲輕終於有時間喝口水。

“你是不是愛上百里漠北了?”百里玉從沒有像現在這麼認真過,那雙眼朝着靳雲輕筆直的射過來,沒有緣由的,他心絃緊繃,等待着靳雲輕的答案。

“噗咳咳咳……我愛上百里漠北?我腦子進水了嗎!”見靳雲輕一臉驚詫,百里玉忽然笑了,臉上那幾片新鮮的嫩葉還冒着熱氣。

翌日,在百里漠信的以死相逼下,靳雲輕終於將軟骨散的解藥喂進了百里漠信的嘴裡。

“靳雲輕!你怎麼可以罵我父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百里漠信能走動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繞着靳雲輕轉了七八圈兒,直至發現靳雲輕身上沒有一絲傷痕方纔罷休。

“那玩意又粗又糙,本宮纔不愛吃呢!”靳雲輕抿脣笑着,玉指捏過百里漠信鬢角的墨發,朝耳後掖了一下。

“你沒事就好,本王要回去了,這次你別攔本王,父皇這一輩子沒受過誰的氣,被你這麼一罵,肯定病了,本王要去看父皇!”百里漠信神色肅穆,眼底透着隱隱的不捨。

“你這一走,還能回來麼?筱蘿想你怎麼辦啊?”靳雲輕拉過百里漠信的手,眼圈兒泛紅。百里熙呵,這就是你的兒子,明知道回去便是死路,可他卻只惦記着你的身體。

“本王也想你……靳雲輕,你這麼聰明,就算沒有本王保護,也一定會活的很幸福的,是不是?”百里漠信第一次沒嫌靳雲輕嘮叨,精亮的眸子溢出淡淡的哀傷。

“有漠信在,筱蘿會更幸福。”靳雲輕心疼的看着百里漠信,這麼懂事的孩子,他怕大家擔心,纔會明知真相卻故作輕鬆,如今他心知此行再無回頭路,卻還擔心自己會不會幸福。

“切,你別以爲本王不知道,有百里玉在,你還用得着誰啊,不管你了,本王走了!”百里漠信猛的推開靳雲輕的手,倏的別過頭去,即便他掩飾的很好,可靳雲輕仍然看到百里漠信抹淚的動作。

靳雲輕沒揭穿他,而是任由百里漠信在皇甫俊休的陪同下離開了濟州行館。一路上,百里漠信時不時的找機會修理皇甫俊休,皇甫俊休無語,只能忍了,誰讓自己當初拿石頭砸人家了呢。

“你砸本王的事,本王不跟你計較了,可你記着,如果你敢背叛皇兄,本王做鬼也饒不了你!”百里漠信正指着皇甫俊休的鼻子發狠詛咒時,忽見面前出現一隊人馬。

“父皇……那是父皇的金鑾轎……”百里漠信很想衝上去,可他卻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亦不確定轎子裡的人在看到自己時,會不會更生氣,亦或者……裡面的人更喜歡看到自己橫躺在地上。

其實百里漠信知道,自回到蜀都的時候他就知道父皇要殺自己了,他不怕死,也沒想過要逃,可他只想見靳雲輕,他覺得見到靳雲輕之後,就算是死了,他也安心了,現在,時候到了。

“兒臣漠信叩見父皇!”百里漠信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迎上金鑾轎,眼底透着絕然,既然自己的存在令父皇不安,那他死了也好,父皇可以放心,自己又可以見到母后,很好。

“籲”爲首的將領揮手之際,轎子緩緩停了下來,百里漠信也沒管隨行的是誰,頓時跪在了轎子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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