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離到底是走了,沒再繼續。
今笙洗漱一番,躺在榻上,嘴角扯了扯。
三爺剋制着沒有再繼續下去,說這一切要等到洞房花燭夜,這讓她感覺到自己被珍視了,和以往一樣,又被他重新珍視了。
被珍視的感覺,總是讓人愉快的。
翻了個身,她有些睡不着了。
雖然最後什麼也沒有發生,但之前差點就發生了,以往也發生過一次,那種感覺,她不是沒有回味過,是個人總會去思想的吧。
爲了三爺,她也要加把勁了,一定要設法讓老太君和夫人接受自己才行的。
就在這幾日,三姑姑家的孟田也出嫁了,嫁到了太傅府上去了。
蘇二爺這又納妾了,身爲正室的李氏是相當不爽了。
納妾自然是不如正妻出嫁來得風光,雖然也是坐了轎子進門了,可不能走正門,也沒有娶正室來得那般熱鬧,府中的老太君太傅夫人都沒有出面,更不要說大擺宴席一場。
畢竟,她也不是蘇二爺的第一個姨娘,物以稀爲貴,她已經排到第十去了。
到了晚上的,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在寵那個小妾,她就覺得肚子疼,躺在榻上哎喲着直叫,她的婢女慌忙跑過來喊,李氏躺在牀上哎喲着嚷:“肚子疼,快去請二爺過來。”
那時,蘇二爺正忙着洞房。
耽擱了幾年後,到底是把田姐兒娶到府中來了,人正在帳內忙乎着播種,外面已傳來了婢女喊他的聲音:“二爺,夫人肚子疼,您快過去看看吧。”
蘇長淵蹙了眉,回了句:“夫人肚子疼,請大夫,我會看病嗎?”
“還不快滾去請大夫。”
外面的婢女沒聲了,匆匆離去。
田姐兒滿臉痛紅,是給疼的,但還是咬牙忍着沒啃聲了。
蘇二爺草草結束了這事,到底是起了身,和她說了聲:“爺去瞧瞧那潑婦又折騰出什麼蚴蛾子來了。”
田姐兒默默咬脣,點頭。
她能說什麼呢,那位夫人是懷了孕的……
蘇二爺成親多年,身邊美妾也是不少,卻沒一個能懷上孩子的。
現在好不容易夫人懷了孕,他即使不耐煩,也是關心自己的孩子的。
蘇長淵撥腿出了屋,來到李氏房裡,大夫已經在她那兒了就診了。
等他進來,鳳眼掃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李氏,李氏一副虛弱的樣子,又掃了一眼那大夫,問:“怎麼回事?”
那大夫便行了一禮:“回二爺,夫人胎位有些不穩,已經給開了安胎的藥,夫人日後還是要多想些開心的事,易怒易暴對腹中胎兒都是極爲不利。”
那大夫交代了一番,退了下去。
蘇二爺掃了一眼靠在榻上的李氏,她給了他一眼眼神,回他:“你聽見了嗎?易怒易暴,對我們的孩子極爲不利的。”
“知道不好,就改改你的臭脾氣。”
“你當我想發脾氣麼?你要是不納這麼多妾回來惹我生氣,我能有這麼多的氣麼。”
“打住,老調常談你有意思麼,既然沒什麼事了,你就好生養着吧。”扔下這話,本想轉身就走,又回她一句:“這孩子要是保不住,你這輩子也不用再生了。”說罷這話,算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氏靠在榻上一下子坐了起來,他這話是幾個意思?
這孩子要是保不住,這輩子也沒不用再生了?
是說以後都不會再碰她了?
他現在竟是對她說出這等無情無義的話來了,李氏氣得咬碎一口銀牙。
她的婢女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朝裡面看了看,沒敢進來。
主子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進去,還不是找打找罵麼。
~
這事之後,蘇二爺也就去別處休息了。
他妾雖多,卻從來不會在任何妾室的房間過夜,即使是李氏這裡,他也許多年不在她房間過夜了。
漫漫長夜,孟田一個人躺在榻上輾轉,難以入眠。
二爺走後再沒過來。
第二天,作爲剛入門的新人,她要去給李氏請安的。
嫁進這府的時候,她的兩個婢女七巧和九紅是跟着一塊陪嫁進來的。
主僕一行來到李氏面前,她那時已經梳妝整齊了。
就等着她過來給請安敬茶了,別的姨娘也沒有絲毫怠慢,一個個前來了,目的都是要瞧一瞧這十姨娘的真芳容。
孟田垂着眸子走進來,她穿了一身淡粉的石榴花裙,畢竟才十六歲,衆姨娘中也就屬她最小了,女子最好的時光就是這幾年,她出落得水靈,人也貌美,但瞧着就是一臉老實相。
孟田給請安,行了禮,接過茶前去給她敬茶。
李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她眉宇間的英氣顯得整個人有些兇巴了些。
貌美,她現在也不差啊!
年輕,她也曾經十六歲過啊!
“你叫什麼名字?”李氏接了茶,抿了一口,問她。
“回夫人,妾身叫孟田。”
李氏輕輕揉了一下額,有些頭疼的說:“這府里美妾成羣,我這記性呀,我也記不着你們的名字,我倒是記得,你應該是第十位姨娘了吧,以後我就叫你十姨娘吧。”
孟田臉上有片刻的尷尬,還是柔順的應了:“夫人高興怎麼叫都好。”
李氏也就含了笑,點點頭:“在十位姨娘裡面,我瞧着咱們十姨娘是最嬌俏的,你多大了?”
“回夫人,妾身十六了。”
李氏點頭,掃了一眼別的姨娘,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惜二爺這會不在府上,她笑着說:“十六啊,真好,你們中間還有哪個是十六的嗎?”
各位姨娘搖頭,一個說:“回夫人,我去年十六了。”一個說:“我前年十六。”
李氏望她們笑笑,她的十六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行了,你們看也看過了,都別在這兒待着了,十姨娘留下,陪我說會話吧。”李氏揮揮手,把這些惹人心煩的姨娘都打發走了。
孟田兒站着未動。
李氏這時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自從懷上這個孩子後,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夫人,讓妾身幫你捏捏吧。”
“捏得好嗎?”
“捏得好。”孟田走過去,爲她輕輕拿捏了一下頸椎,又捏了捏胳膊腿,和她講:“我娘說了,女人懷了孕後,等月數越大,腿腳就會越酸腫,以後妾身沒來就來幫夫人捏捏胳膊腿吧。”
“好啊……”李氏自然是應的。
孟田說:“我聽我娘說,女人生孩子一定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生出來的孩子就會是個愛笑的小孩子,夫人,我以後過來給您講些笑話聽吧。”
“你還會講笑話?”
“妾身會講一些。”以往在國安候府,跟着小姐們一塊看書,現在也是派得上用場的。
“講一個聽聽。”
秀才年將七十,忽生一子。因有年紀而生,即名年紀。未幾又生一子,似可讀書,命名學問。次年,又生一子。笑曰:“如此老年,還要生兒,真笑話也。”因名曰“笑話。”三人年長無事,俱命入山打柴,及歸,夫問曰:“三子之柴孰多?”妻曰:“年紀有了一把,學問一點也無,笑話倒有一擔。”
李氏抿脣笑了,這孟田瞧着一臉老實木訥,卻也是個機靈的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麼。
又想她也許就知道這一個笑話,有心爲難她,便說:“再講一個。”
孟田就接着講:鄉人入城赴酌,宴席內有橄欖焉。鄉人取啖,澀而無味,因問同席者曰:“此是何物?”同席者以其村氣,鄙之曰:“俗。”鄉人以“俗”爲名,遂牢記之,歸謂人曰:“我今日在城嘗奇物,叫名‘俗’。”衆未信,其人乃張口呵氣曰:“你們不信,現今滿口都是俗氣哩。”
李氏再笑,嘴脣已經抿不住了,咧了咧嘴:“還有嗎?”
她要聽,孟田便繼續講,講了幾個後,她自己聽得耳朵都累了,再看這孟田,還絲毫不知疲倦的樣子,幫她一番拿捏,倒也痛快舒暢。
她低眉順眼的樣子,比那些個姨娘讓她覺得舒服多了。
這些姨娘之中,算起來,也就孟田出身最爲低賤了些。
她的父親,到現在也就是混到一個秀才,因爲個人的性格問題,仕途生涯這輩子好像就停在這兒了。再觀別的姨娘,哪位姨娘的父家不是名門望族呢。
也正因爲自己的父家是名門望族,這正室夫人多年也不出子,那些個姨娘在她這個正室面前纔不會如孟田這般低眉順眼、小心討好,好在她現在終於懷上了,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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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田終於被她大發善心的放回去後,也是累得胳膊都痠疼了。
在家裡,她幾時幹過這等侍候人的活?但現在做了人家人姨娘,選擇了這條路,不幹也得幹。
關鍵是,幹了這些活後,能換來夫君的寵愛也是值了,哪知自洞房花燭夜過後,那一次後,接連多日,竟是連蘇二爺的面都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