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擦肩而過的一瞥,蘇長離豈會真的看不見,他誠然看見了,可又如何呢。
晚上,坐在案前,他描繪過無數她的樣子,最後還是全部撕掉了。
他畫過無數個她,卻描繪不出她真實的樣子。
她說:我想要的一切,只有皇上能給我,你又給不了我什麼,我不想嫁給你。
你和皇上的位置有多懸殊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跟了皇上,我就是皇家的人,我哥和全府的人都能被赦免了,跟了你,一輩子也就是個閣老夫人。
“你以前不是常懷疑我和皇上有什麼私情嗎?其實你的懷疑是對的,那個時候皇上還是羨皇子的時候,常到府上來,我就偷偷喜歡過他了……”
真真假假,什麼都可以模糊,她的話卻無法模糊,還是這麼的清晰呢。
笙兒啊……
不管你說的有幾分真假,一切都不會真成的。
我就等着那一天,重樓閣建成,你被立的那一天。
猛然,手中的筆被他扔在了桌上,至到今日,想起往事,雖想念她,卻更氣她。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來到後院的練武場地,這裡四面竹林環繞,到了晚上,只剩天上那一輪冷冷的月光。
擡手,他取了一把劍,點劍而起,卻也是輕盈如燕。
月色之下,也只有那樣的月色,才能不在這樣的男子面前自慚形穢、失了光華。
他長劍如芒,氣貫長虹,處處透露着他的心情,甚是不好。
在這樣的夜晚,獨處之時,他也無須掩飾他內心的怒火。
嗖……
耳邊傳來風聲,黑暗之中,有人朝他擲來暗器。
啪……
那暗器被擊落在不遠處的柱子上,直直的刺了進去,是一隻鋒利的飛刀。
“哎喲,這都能躲過去,老三你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蘇長淵嘖嘖着走過來,那飛刀正是他擲出去的。
他這個三弟呀,也是個人精了,連他這個自幼武將出身的行家都不得不服。
蘇長離瞥了他一眼,手中的劍嗖的擲了出去,劍勢洶洶,蘇長淵身影穿梭而過,劍已在他手中。
“老三呀,你不能把氣灑我身上呀。”
“你怎麼出來了。”大晚上的,這麼多房姨娘,還個個等着他去寵幸呢。
“我和你一樣,出來透透氣。”
明明外面很冷,尤其是這晚上的,更冷,還需要透氣麼。
蘇長離瞧他一眼:“到我屋喝酒去。”
“那可不行,真把你喝醉了,明天捱罵的又得是我。”
“……”
“你給我說說看,今天看了那麼多姑娘,到底有沒有中意的?”
“你別像個悶葫蘆不說話呀,你要是有中意的就直說,咱們好去提親,你不這婚事,不能再耽擱了,不然老太君得急壞了。”
“你瞧你都多大了,和你一樣大的人哪個不當爹了。”
“你就是成了親,不也沒當爹。”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也努力播種了,但這些個女人不是不會下蛋,就是下了蛋留不住,他也沒辦法呀。
“咱今天先不說我這事,就說說你這事,你一直拖着這個看不上那個也不要的,是不是心裡還掂記着那女的。”
“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今天在路上遇見過人家後你就整個人不對勁了,你說咱們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情種,女人有那麼重要麼?”
最近全家人天天給他洗腦,灌輸女人不重要的知識。
“不重要。”他淡淡的回了句,的確不重要。
“我給你說,就算重要,你也得放下,就她現在這樣子,就算將來從宮裡出來了,咱家也沒人能接受得了,首先咱老太君那一關就過不去,想她接受,得她百年之後,其次咱娘那更接受不了,想她接受,也得百年後了。”
他說的都是事實,他當然知道。
一個跟過皇上的女人,尤其是退了他們家兒子親的女人,再入到太傅府上,即使爲妾,老太君和太傅夫人也是不同意的。
蘇長淵又說:“除非你想把她們都氣死,不然你就趁早打消對她的念想。”
“我知道了。”蘇長離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知道就好,走,哥陪你喝口酒,不許喝醉。”蘇長淵攬了他肩膀一塊離去,哥倆身量差不多高,只是蘇長淵顯得更壯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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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在夏季來臨之時,重樓閣以勢不可擋之勢平地而地,迅速峻工,也是異常的神奇了。
皇甫羨帶着今笙走在重樓閣內,這裡與她在國安候府的閣樓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池,就連院裡的那棵梨花樹都是一樣的。
“笙兒,看到這裡,像不像回到自己的家裡?”皇甫羨問她。
“嗯,真像。”一進入這裡,她幾乎以爲自己回到了國安候府了。
只差,沒把她的婢女帶進來了。
“笙兒,等明天朕上朝宣告立後大典,封你爲後,三天後我們就舉行立後大典,到時候你就是我的妻子了,這一生,你都得和我在一塊了。”
“好啊……”她笑笑應允。
“笙兒,等立後大典一過,我就搬過來與你一塊住在這兒,到時候你要給我生一雙兒女,至少得一雙。”
“隨你哦。”她依舊應着,走到那梨花樹下。
尤記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三爺來到了府上,他們便在梨花樹下堆了彼此的雪人。
她正站在梨花樹下想着這事,身子忽然被從背後抱住。
“笙兒,還記得有一年你在梨花樹下放風箏嗎?你的風箏都撲到我身上來了,那個時候我就好喜歡你了。”他在耳邊低喃,回憶過去。
就因爲你的喜歡,就非要拆散別人的姻緣麼。
不能因爲自己喜歡了,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被原諒的。
她輕輕推開他,望着他,和他說:“我記得,你那次非說我配不上蘇大人,非逼着我退親呢,原來你這是嫉妒。”
“對對,我是嫉妒,我讓嫉妒衝昏了頭,現在我讓你衝昏了頭,所以笙兒,你會原諒我以前對你的傷害嗎?”
“什麼傷害?”她故作不知,她當然不會原諒他,就是因爲他,三爺對她不理不睬,平日裡她有意接近過三爺幾次,他對她都視耳不見。
這麼久了,三爺一句話都不和她說。
三爺怪她,她當然也怪他——狗皇帝。
狠狠嚥下心裡的三個字,她扭身跑開。
皇甫羨眸色微動,終究是不明白她的心思的,到底是怪他,還是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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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蕭太后在自己的宮裡到底也是坐立不安的。
重樓閣今個已經峻工了,以皇上這心急的架式,恐怕近日就要宣佈立後了。
她想阻止,卻無論如何也是阻止不了的。
她想殺人,卻無論如何也接近不了顧今笙,皇上把她保護得嚴嚴實實的,不許她這個太后到她跟前一步,恐怕她會吃了她似的。
當然,她的確是想吃了她。
夜漸漸暗了,整個皇宮裡與平日裡瞧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今笙也躺在了龍榻上,這麼久了,他一直堅持睡在地上,不論嚴寒還是夏日。
可那又如何呢,是他自己願意的,自找的。
今笙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皇甫羨還沒有過來,他在批奏摺,他通常會熬夜很晚的批奏摺,但今天是個例外,他很快就過來了,喊她:“笙兒,我已經擬好封后聖旨了,要不要我念給你聽聽。”
今笙眸色微動,問他:“你不要和那些大臣商議一下嗎?”
“朕乃一國之君,選自己的皇后豈需要他們同意。”他自己要娶個妻子,難道要把全朝的大臣都過問一遍可不可以?
再則,他這妻子,還曾是別人的未婚妻,不問也罷。
今笙便笑笑:“皇上說得是,您是一國之君,總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樣娶個妻子還要滿朝文武百官都問一遍。”
“皇上,難得您今天休息得早,那就早點歇下吧,明日您上朝纔會更有精神。”
“好,朕的皇后,咱們這就歇息了。”皇甫羨躺在地上爲他鋪好的牀鋪上。
兩個人都不在說話,今笙也閉了眼。
北國這些年來也算得上是一個太平盛世了,自從羨登基之後,朝中的局勢也一直很穩定,沒看出有任何波瀾。
爲了拉攏一些朝中大臣,蕭太后倒是時不時舉辦一場盛宴,想要爲皇甫羨立妃,只是被他斷然拒絕了。
蕭太后爲此氣得是殺了她的心早就生了幾回,但一點辦法都沒有。
蕭太后認爲,是她在暗中阻止皇甫羨立妃。
如果皇甫羨肯立妃,應該會可以拉攏到朝中大臣爲自己所用的,總會有人喜歡攀附於他的,但他竟是不肯,隱隱也覺察得出來,他在朝中的局勢應該是孤立無援,蕭太后沒有強勢的孃家來支撐,也沒有多少大臣支持他吧,只是朝中一切太平,便看不出波瀾來了。
明天就宣佈立後了,她還有機會和三爺在一塊麼。
默默嘆口氣,這一世怎麼就和皇甫羨糾纏不清了,明明他應該討厭她的。
她倒寧願他討厭自己,這樣便沒有這種種的糾纏不清了。
次日。
早朝。
文武百官齊到,皇甫羨一身龍袍,坐在了龍椅上,在上位待久了,就形成了一種氣勢,也是不怒自威了。
掃了一眼文武百官,蘇閣老也在,他基本上是極少缺席早朝的一個人。
他爲帝這一年來,除了當初因爲今笙關押了國安候府一門後,被滿朝文武百官上書過,那事過了之後,一切便又恢復了太平,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雖然蘇閣老直到今天也沒有成親,但他也清楚,這蘇閣老雖未成親,可沒少往尤花樓去的,即使他心裡有那麼一點不舒服,時間過去這麼久,他要是發作,再則,他是臣子,他是君,他一個臣子要如何對君王發作。
“衆愛卿平身。”他今天的聲音也格外滿亮,自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衆愛卿,朕今天要宣佈一件喜事。”
“朕要立後了。”
皇上登基一年後,終於要宣佈他要立後了麼,這期間蕭太后也是有意邀請各大臣的女兒到宮裡來的,但各位大臣心裡也是清楚的,在皇上的宸宮裡,是養了一位小姐的。
有大臣上前問:“不知道皇上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顧家的二小姐,顧重樓,這宮裡的重樓閣,就是爲她而建的,如今重樓閣峻工,也是時候舉行立後大典了。”他說的是表字,沒提顧今笙,是想避免有人想到顧今笙是蘇閣老當年的那位未婚妻。
他不提,偏有人故意提了。
有位大臣毫不識相的上前說:“皇上說的,是國安候府的二小姐顧今笙嗎?就是蘇閣老當年的那位未婚妻嗎?”
皇甫羨臉色微變,英俊的臉龐有些的薄怒,他變是了臉。
那是兵部的尚書李大人,蘇長淵的老丈人:“李大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了,當事人都已經淡忘了,您在這兒提起,有意思嗎?”這老傢伙真是不知所謂,等完成立後大典後,第一個就該把他的權給削了。
“誰說當事人已經淡忘了。”冷清的聲音,冷冷的傳了過來。
皇甫羨掃了過去,他知道是蘇長離說的。
他還沒忘記嗎?現在朝堂上他們這一個個的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要反對他立笙兒爲後的麼?他便冷哼了一聲,問:“蘇閣老,您想怎麼樣呢?”
他如果能怎麼樣,當初就就發作了,到現在還沒發作,他還能怎麼樣。
蘇閣老聲音平靜的說:“把我的妻子還給我,她已經被你軟禁很久了,是時候還給我了。”
皇甫羨可笑的看着他:“蘇閣老,你說這話有意思嗎?當初是笙兒親口要和你退親的,我是在你們退親之後才和笙兒在一起的。”
“事情究竟怎麼一回事,把笙兒叫過來一問不就便知了。”
有位大臣上前直言:“對,把人叫過來,當面問清楚,看看究竟是皇上奪了臣妻,還是那位小姐自願跟了皇上的。”
“對對,就這樣。”各位大臣咐和。
皇甫羨看着他們,時到今天,提及笙兒之事,這些個人竟還一個個又來勁了。
看來不把笙兒叫過來說個清楚,這些個老傢伙是不會罷休了。
皇甫羨暗暗壓下心裡的怒意,開了口:“都統大人,麻煩你親自去把笙兒請過來。”
站在殿前的顧燕京應下,擡步離去。
雖然說他的婚事與這些老傢伙無關,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皇甫羨暗暗壓下心裡的怒意,說:“是不是隻要笙兒說清楚了,蘇閣老就不在執着朕的笙兒了。”
“自然,只要笙兒當着衆臣的面承認,是她自願和我退親的,我就成全你們。”
“好。”皇甫羨應了。
各人都不在說話,靜靜的等人,也有人低聲交語幾句的。
過不多時,就見都統大人帶着顧今笙匆匆進來了。
那女子一身紅衣,昂首挺胸的進來,沒有絲毫的怯懦,身上自有一股子清貴,但整個人都散發着美豔的光芒,當真是美到極處。
“笙兒,過來。”皇甫羨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喊她。
蘇長離已回了身,面向跟着都統大人走來的顧今笙。
生平,頭一次面對這麼多的人,文武百官。
來的時候,她已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了。
看皇甫羨在寶座上朝她招手,她並沒有立刻過去。
蘇長離迎着她慢慢走過來,這才喊了她一句:“笙兒。”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這麼久了,頭一次,他們距離是如此的近。
“笙兒,叫你來,是要你告訴文武百官,當初你是爲什麼與我退了親,留在宮中的,說清楚了,我就可以帶你回家了。”
三爺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潤動聽,好久沒聽見三爺這樣溫柔的和她說話了。
她心裡一陣酸楚,使勁的點頭。
皇甫羨看着她,目色漸涼,她竟不肯過來。
這麼久了,他以百般的溫柔待她,竟曖不了她的心。
她轉身,朝各位文武大臣行了一禮,聲音清脆又帶着滿腔的憤怒:“各位大臣請聽我說一句,當初我哥和我全家忽然被下到牢裡,是當今的皇上派他身邊的兩個護衛青銅鐵雲把我招到宮裡來,威脅我說,只要我和三爺退了親,留在宮裡陪他,日後等事情平息之後跟了他,他就會放了我全家,如若不然,就殺了我全家,他說能陷害我哥一次,就可以陷害第二次,他仗着自己手中的權勢欺壓忠臣,強搶人妻,我爲了救我哥和全府數百口之人,只能在他和淫威下屈服,不得不與三爺退了親,這一切並非我願意。”
一番話說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皇甫羨看着她,忽然冷笑,問她:“笙兒,這麼久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沒有喜歡過我?”
在這種場合下,她竟不爲他說一句話,不用問,其實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有自己的夫君,如果不是你搶奪人妻,我現在與三爺已經成親了,我爲什麼要喜歡一個欺凌忠臣,搶強民女的昏君。”
“好了,不用與他廢話了。”蘇長離開了口,又說:“衆位大臣,事情的真相就擺在這兒裡,這等人豈配爲一國之君,他最近乾的荒唐事還少麼,我今日宣佈,東華大帝被廢,立幼主瀚殿下之子皇甫鳴鳳爲帝,瀚殿下皇甫瀚爲皇父攝政王,衆位大臣意下如何。”
文武大臣齊聲:“憑蘇閣老定奪,我定自當全力支持。”
皇甫羨定睛看着這些人,瞬間也就明白了。
這些逆臣,竟然敢廢他。
蘇長離話又落下:“把這個昏君拿下。”
話落,一道身影掠過,顧燕京腰中佩劍已是刺出。
說遲時,那時快,正坐在寶座上的皇甫羨觸動了龍椅上的機關,整個人瞬間沉了下去,消失不見。
但凡是北國皇帝,在登基之前都會被告知這寶殿之上的一機關所在。
北國建國之前,也是一路灑了無數的鮮血才建立起來的,在過去的世代,國中也曾出現過內亂,皇帝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特意設立了幾處機關,其中有一處,就是在這寶殿之上,只要觸動機關,如果朝堂上有了什麼危險,整個人就會逃出危險之境,旁人就算找到機關所在,也是無法打開的,即使最後打開了,人也早就順着密道逃出去了。
皇甫羨看大勢都不在自己身邊,瞬間也就明白了,整個朝堂一如他登基之時,文武百官都是向着這蘇家的,這蘇家等了這麼久,密謀到現在,暗中煽動朝中官員,最後等待了這個時機,隨便找個理由,便造反了。
他自然不會傻坐着等死的,就這樣敗給蘇長離,他甘心麼。~
顧燕京已上前查看一番,回道:“蘇閣老,這裡機關已經封閉,無法啓動。”
蘇長離應他:“一會派人把這裡的機關拆毀,毀掉。”又說:“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要緊的是接幼主回宮,請皇父攝政王監國。”
顧今笙站在那裡瞧着,忽然就明白了,爲何前世,他獨活着。
整個朝局,早已被他控制。
他一直在等着這一日,在皇甫羨宣佈立她爲後的這一日,廢了他。
她看着他發佈命令,眼前的一切,他已謀劃多時,此時,並沒有造成什麼混亂。
幼主都有了,他安排得妥妥的。
只是換了個皇上而已,一切都沒有變。
這就是她哥當初所說的,到時候會接她回家的日子吧。
今天這樣的日子,她的確可以回家了。
“笙兒,你跟我來。”顧燕京這時已走了過來。
“我先送你回府。”宮中有了變數,她已不適合待在這兒。
今笙看了一眼蘇長離,他正和別人說話,交代一些事情,顯然沒注意到她。
轉身,他跟着顧燕京走了。
有一瞬,就在他迎着她走來喊笙兒的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爲他們又回到了過去,事實上,這一刻她發生,他離她更遠了。
也許,在她答應留下宮裡與他退親的那一刻,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怪他,是她推開了他。
顧今笙跟着哥哥走了。
蘇長離擡眼看了過去,他不是沒注意到,他自然一直有注意着她。
這一切都結束了,但對於他們之間,卻並不是一個開始。
在她退親的那一刻,他們之間,便很難回去了。
~
與此同時,顧家,湘君的孃家。
就在昨日夜裡,湘君已帶着兒子悄悄回了府。
宮裡來了消息,她帶着自己的兒子,在她哥哥和都統大人顧燕京的的護送下,入了宮。
城門口,有總兵在人相迎,在總兵大人的身旁,站了一會身高體長的男子,那是瀚殿下。
大門爲她們母子敞開,在外隱居了二年多,現在又回到了這裡。
二年多的時間,不長,但對於她們母子來說,卻也不短,對於顧湘君來說,日夜都是煎熬。
她想他了,真的很想他了。
從馬車上走下來的第一眼,她就看見了他。
他好像瘦了,真的瘦了。
因爲瘦,人顯得更高了。
“恭迎皇上回宮,恭迎太后娘娘回宮。”門口相迎的護衛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齊聲參拜一聲。
顧湘君當然知道回宮的目的,她目光微動,慢慢走了過去,走向她的夫君,和她的家。
皇甫鳴鳳,一位尚不足兩週的孩子,他屁顛屁顛的從自己的舅舅懷裡滑了下來,跑到湘君的旁邊拽着她的衣裳:“娘,娘……”
皇甫瀚看着他們母子,這便是他的兒子,任誰一眼都能認出來,那簡直就是他的縮小版呢。
“鳴兒,這是你爹,叫爹。”湘君低首和她說,指了一下慢慢走過來的皇甫瀚。
皇甫鳴鳳看了看他,他當然知道他有個爹,他的孃親是常和他提到他爹的,惹得他心裡不知道有多想見一見他爹。
現在終於見到了,他便脆生生的叫了聲:“爹。”稚嫩的童音迴盪,讓人聽了心都軟了。
“哎……”他應了一聲,低身下來,把他抱在了懷裡。
“走吧。”他伸了手,拽了顧湘君的手腕。
顧湘君跟着他走,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卻發現他的鬢角有些白色,鼻子忽然一酸,她忍着眼中的酸意,沒哭。
她不在的日子,對於殿下來說,也是煎熬的吧。
二年多的日夜,他承受的煎熬,一點不比她少。
她被握的手忽然緊了緊,仿若在給她安慰。
第二卷 話說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