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你立刻去一趟城東的桂花房,仔細查看一下,越清楚越好。”
“是。”
“這事,暫且不要驚動了旁人。”
“是。”
薄葉退下,今笙在屋裡踱了一會。
經過上一次投毒之後,有些事情,她也必須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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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薄葉匆匆趕了過去,就見閻生人正站在桂花房外。
遠遠一瞧,那桂花房外好似已關了門。
是三爺已派人過來查看這桂花糕房了麼?
薄葉心頭一動,快步迎了過去。
“閻生。”
乍見是她來了,閻生也忙抱拳:“嫂子。”
“是三爺讓你來查探的吧。”
薄葉是閣老夫人的人,既然她出現在此,恐怕也是爲了此事而來了,閻生也不好相瞞:“正是。”
“有什麼消息告訴我一聲。”
“門都關了,我懷疑多半是跑了,已派人去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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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日。
薄葉來到顧今笙面前回話:“夫人,那個桂花房的門店已經關了。”
“不過,奴婢已經查到,那桂花房的李管事,是李侍郎府上的人,昨天就回鄉了,他鄉下還有一個兒子和一位老母親。”
顧今笙默了一會,薄葉悄聲問:“要不奴婢派人去把人抓回來?”
顧今笙點了頭:“這事先不要驚動三爺,你去找我哥,讓他安排人過去。”
“是。”
木向晚是三爺的表妹,又是太傅夫人疼愛的侄女,在事情沒有眉目之前,自然是不能驚動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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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向晚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了。
人家好好的桂花糕房,她忽然盤下來,盤下來沒有幾日,又關門不幹了,這其中的貓膩,她不能不大膽的猜測一下,她知道三爺會時不時的給她買些桂花糕吃,也知道之前因爲豆腐花的事情丁月誤食後,中毒了……
莫非,她也想效法別人?只是,還沒來得及下藥,就被她和三爺覺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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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旁人盤下這個桂花糕房,她或者也不會太深想。
是木向晚,就容不得人不多想了。
又過了二日,午後,薄葉過來一趟,朝屋裡看了看,這個時間不夫人應該是在午休的,三爺也在府上了。
薄葉正猶豫着要不要悄悄把夫人喊過來,就見顧今笙走出來了。
實際上,這幾就她就極少午睡了。
夏天過去了,天漸涼了下來,午後她基本上也沒有什麼睏意,再加上事情較多,她就更沒有睡意了。
今笙走了出來,薄葉跟着她一塊往外走,悄聲道:“夫人,人已經帶回來了。”
“奴婢已經審問過了,只是那人嘴硬得很,什麼也不肯說。”
兩人走得遠一些,悄悄說了些話,今笙點頭:“把人帶到偏廳裡去。”
薄葉應了一聲,這就去帶人。
今笙去了偏廳那邊,過了一會,就有個中年男人被帶進來了。
由於用過刑,看起來有些虛弱。
“跪下。”薄葉上前踢了他一腳,那人就趴在了地上,不言聲也不求饒。
今笙看了看他,道:“一個管事的,竟是對新進門的侍郎夫人忠心耿耿,什麼也不肯說,也是讓人詫異了,我看你八成是與侍郎夫人有染吧。”
“……”
那人本來氣息奄奄的趴在地上,聽了這話忽然就掙扎着爬起來爲自己分辨了:“沒有,絕對沒有。”
今笙瞧他一眼,還挺激動的,對木向晚的維護,還真是以命來護了。
“李管事的,你在李侍郎府幹了二十年了吧,十年前,終於混到管事的位置上。”
“你之前有一房妻,你們夫妻感情甚好,但數十年前就死了,並留下一個孩子,寄養在鄉下跟隨你的母親生活,這些年來,你也再無娶妻,所有掙的錢,都拿回鄉下給你的母親和那個孩子用了,算起來,你那個孩子也已成人了,該娶妻生子了吧。”
李管事的趴地在上,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
“因爲你的一步踏錯,你會令你的孩子終生因你蒙羞的,如果這事在你們鄉下傳揚開來,你說你的孩子和母親會怎麼樣?年事已高的母親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就自盡了呢?還有那個孩子,會不會也跟着一塊自盡了呢?”
“……”李管事的頓時驚恐起來。
她這是話中有話,如果他不老實配合,她會讓在鄉下的孩子和母親,都因他而死的,但外人,只會以爲他們是自殺的。
“一個新進門不久的侍郎夫人,你竟是心甘情願爲其賣命,你的孩子和母親都比不上她給你的好處?”
“夫人,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糊塗,求您高擡貴手,不要連累無辜。”
他忽然求饒起來,顧今笙冷笑:“無辜?誰不無辜?”
“李管事的,你只要承認,是侍郎夫人指使你想要在桂花糕裡對我下藥害我,至於你與侍郎夫人有染的事情,我保證一個字不說,也保證你的孩子和母親下半生會平安穩妥。”
“我……”李管事的驚恐又不安,過了一會,垂下頭,伏在地上:“只要夫人保證放過我兒和母親……”
“薄葉,派人去傳李侍郎和她夫人過來。”
“是。”薄葉應聲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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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事又趴在了地上,他知道人一旦傳了過來,夫人就完了,他有些哆嗦有些緊張,但又不得不認命的伏在地上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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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午休過後的蘇長離也坐了起來。
他看了看旁邊,沒見顧今笙身影。
這幾日,她都沒有午睡了。
“三爺。”外面忽然傳來閻生的聲音。
“進來。”
閻生快步而來,悄聲說:“三爺,夫人把侍郎大人和表小姐請到府上來了。”
“……”蘇長離目光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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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上派人來請,侍郎大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木向晚跟着他一塊而來,心裡是坦然的。
不管這顧今笙請她過來說什麼,她都不會害怕的。
她確實有心想要投毒害她,可她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啊,爲了安全起見,她已經讓李管事的回鄉下休息幾天了。
就算顧今笙懷疑什麼,一切也不過是她的捕風捉影,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的。
來到太傅府,木向晚跟着侍郎大人一塊而行,昂了昂胸,有幾分的傲然。
不過,爲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悄聲和身邊的婢女說了:“去稟報太傅夫人……”
交待完了事,她大搖大擺的跟着侍郎大人直接去了錦墨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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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一路引他們進了錦墨居,來到偏廳。
李管事氣息奄奄的趴在地上,聽見聲響,就知道人來了,便越發的頭也不肯擡了。
李侍郎帶着夫人一塊進來,見並無旁人,倒是隻有閣老夫人在此,心裡詫異,還是忙行禮:夫人。
今笙瞧了一眼那李侍郎,四十來歲的年紀,有點偏瘦了。
可能是保養的不好,確實顯老一些。
木向晚也跟着行了禮,有幾分怯懦的喚了聲:“表嫂,這個時候請我們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呀?”
顧今笙挑眉,道:“侍郎大人,表小姐,這個人,你們應該不會陌生吧?”
木向晚便瞧了一眼,有些驚訝:“李管事?”
侍郎大人心裡頭更是一震,他家管事的怎麼會在這兒?看樣子還被打得不輕。
今笙說:“表小姐,李管事的爲了維護你,可是連命都不要了,不知道表小姐是用了什麼法子,竟是令侍郎府沉穩的李管事,爲你賣了命?”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木向晚臉色也沉了沉,不悅。
顧今笙冷言:“還是讓李管事的自己來說吧。”
李管事的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夫人,奴才,全都招了。”
木向晚看着他,目光冰涼:“李管事的,你招什麼了?”
李管事的慢慢擡了頭,看着她:“夫人,您之前和奴才說,在太傅府上的時候,受盡了閣老夫人的諸多欺負,奴才爲您打包不平,才生出了要害閣老夫人的想法。”
“是奴才一時糊塗,做了錯事,還連累到了夫人。”
木向晚又驚又怒。
顧今笙說:“侍郎大人,您這個奴才對您的夫人可真是情深義重、忠心耿耿啊!”
李侍郎大概也明白了什麼意思了,他看了看木向晚。
太傅夫人的侄女,年輕貌美,也是溫柔賢淑的,成爲他的續絃,他這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私下裡,她竟會朝李管事吐露心聲……
這些事,他可從未聽過。
李管事的竟會因爲她在太傅府被欺凌過,想要爲她報復閣老夫人,這更是荒謬得很。
這中間,自然還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內幕。
家醜,不可外揚。
一時之間,他鐵青了臉,看着木向晚,不說什麼。
木向晚又驚又怒:“你這惡奴才,你自己幹了惡事,爲什麼要拖我下水,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真是氣死她了,她明明還沒下手啊,這個狗奴才,招什麼招啊!
她正嚷着,那邊的太傅夫人已快步進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把晚兒喊過來了。”太傅夫人一邊進來,一邊冷了臉。
“姨媽。”木向晚立刻撲通跪了下來,哽咽:“姨媽,您要爲我做主啊。”
“這惡奴才做了壞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也沒有幹過。”
“別哭別哭,和我細細說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太傅夫人一邊扶了她起來,一邊坐了下來。
木向晚抹眼淚:“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今笙說:“既然表小姐什麼都不知道,這事就由我來和母親說吧。”
“前幾天三爺從橋東那邊帶回來一份桂花糕給我吃,裡面含有避子藥類的東西,吃多了可是會對身子造成極大的傷害的,這事三爺就派人去查了一下,這一查,就查到了侍郎府上的李管事頭上了,那個桂花房,是他以旁人的名義盤下來了,這幾天正準備逃亡呢,我便派人把他捉拿回來的時候,而且,和他同夥的,還有兩個婢女,現在已經被他給殺了來口了,屍體被扔在了城外的枯井裡,已打撈上來了。”
話說完了,太傅夫人冷笑,問她:“這說了半天,這事都是這惡奴才一人所爲,和晚兒有什麼關係?”
今笙回道:“李管事的說,因爲表小姐經常朝他抱怨,在太傅府上的時候我惡待過她,李管事的爲表小姐心懷不平,纔會替主子出謀劃策,知道三爺會偶爾去那邊給我買桂花糕吃,他就把人家的桂花房盤下來了,派了人守在那兒,侍機下藥。”
“晚兒只是有所抱怨,對你下手的可不是晚兒。”
今笙來到李管事面前,道:“李管事的,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究竟是你自己主動乾的,還是有人指示?”
李管事的一慌:不管他怎麼說,他恐怕都得一死。
只是,說得不好,他的孩子和老孃,恐怕也要跟着受死。
這半天,他琢磨了好一會了。
如果只能選擇一個,他也只能捨棄夫人了。
不招,他的孩子和老孃要怎麼活?他一個人死無所謂,但他不能讓孩子也跟着死啊!
那個孩子,纔剛成人,馬上就要成親了。
“是,是夫人指示我乾的。”
侍郎大人臉色沉着,一直沒有說話。
這個狗奴才,暗中居然與他的夫人勾結在了一起。
不管他招不招,他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恐怕不是這麼簡單了。
她這個年輕貌美的夫人,沒過門幾個月,竟是可以令自己的人對她忠心耿耿,甚至敢來跟着她一塊招惹閣老夫人了,給人下什麼避子藥……
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說,他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賤人,定然是愛慕過閣老大人,纔會對閣老夫人懷恨在心,竟要給人下避子藥。若不是有如此深的嫉妒和仇恨,他們對閣老夫人行這事,未免太大膽了。
木向晚已經氣得鐵青了臉,哭都來不及,忙對侍郎大人道:“大人,您相信我,我沒指示他幹什麼事情。”
侍郎大人甩手就給了她一個嘴巴:“不是你,李管事的和閣老夫人無怨無仇又不相識,爲何要害她?”她說不是她,都沒有人會相信的好麼。
不是她指示的,難道是他這個侍郎大人指示的,去爲自己的妻子報仇麼?
木向晚被打了一個巴掌,震驚的看着他。
自從嫁給了侍郎大人,她可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人,侍郎大人對她也是百依百順了。
侍郎大人又對蘇長離躹了身,道:“蘇閣老,是下官沒有教育好夫人,下官這就帶回去,好好管教。”說罷這話聲音一厲,對外吩咐:“來人,把夫人拉到院中,杖責一百板子,送回府去。”
侍郎大人吩咐下去,他的人立刻過來了,拽了木向晚就出去了。
太傅夫人一驚。
木向晚大叫:“姨媽,姨媽。”
片時,外面已傳來她悽慘的叫聲。
自然是要在此打一百杖,消了蘇閣老夫人的怒氣。
同時,也消了他自己的怒氣。
侍郎大人又躹了身行禮,退了下去。
在門口,看見蘇長離,他面無波瀾的站在門口。
裡面的話,他自然是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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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侍郎大人面色羞愧,不知說什麼纔好。
蘇長離說:“打完了,擡回去,好好管教。”
“是。”侍郎大人忙應了一聲,告退。
他匆匆走向院宇,光天化日下,木向晚被摁在這院子裡行杖,自然是要下了她的面子,從今以後,她在侍郎府,太傅府,什麼都不是了。
木向晚看見侍郎大人匆匆走了過來,直叫:“大人,大人救我。”
侍郎大人卻是郎心如鐵:“一個板子也不許少。”他面無表情盯着屬下執行杖責,這太傅夫人都沒有跑出來求情,沒有一個人來爲她求情,侍郎大人便知道,這木向晚也將成爲太傅府上的棄子了。
本就是一個侄女,若無價值,誰會在乎。
同時,蘇長離已走進去吩咐:“來人,把這個人拖下去,賜死。”
他吩咐一聲,他的人立刻走了過來,把人拖了出去。
太傅夫人臉色鐵青的看着二人,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兒媳婦。
這兩個人,自從成了親,就沒有一天讓她覺得省心過。
她慢慢站起來,聽着外面侄女的慘叫聲,目光一片冰涼,道:“顧今笙,算我求你了,你饒過晚兒一次行嗎?”
雖然這事很難堪,看聽着侄女的慘叫聲,她沒辦法不爲她求情。
一百杖啊,她會被活活打死的。
顧今笙看着她,這是侍郎大人下的命令,和她有什麼關係,求她,她能讓侍郎大人不行這一百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