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比一天冷的寒冬裡,震痛了三百天,折騰了三天,在這天傍晚,太傅府上終於迎來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隨着那一聲洪亮的啼哭聲傳來,蘇長淵終於在這一天,喜得貴子。
李氏生下了一個兒子,母子平安。
喜訊報過去,蘇長淵也就趕了過來,看望自己的兒子。
把那小小的人兒抱在手裡,他左右看了看,眉眼之間還真有幾分他的影子,心裡頓時也就喜悅起來。
李氏躺在牀上,虛弱的說:“爺,您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蘇長淵想了想:“就叫榮盛吧。”
李氏扯了扯嘴角:“人生當榮盛,待士勿言倦。”
“爺,這名字好。”
~
“夫人,生了,生了,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悠然這時匆匆進來稟報此事。
顧今笙還在太傅夫人跟前侍候着,她的腿疾雖是勉強控制了一些,但五石散還是會常常發作,基本上三二天就會發作一次,那癮上來還是難以忍受和控制。
因爲這個五石散,太傅夫人也是被折騰的不成人樣了,躺在牀上顯得有氣無力。
顧今笙一邊輕輕給她揉捏着腿,一邊和她說着話,乍聽傳來這好消息,太傅夫人也精神震了一下,說:“生了就好了。”她們全家都盼着這個孩子呢,盼到現在,到底是有了。
“行了,你別給我摁了,你也去你嫂子那邊,問候一聲。”
顧今笙也就站了起來:“我這就去了,您也早點歇下吧。”
“去吧去吧。”太傅夫人揮揮手,對她的態度明顯是比以往好了許多了。
顧今笙也就福氣,退下了。
主僕一行往外走,拐到李氏那邊。
隨着她過去,遠遠的就見孟田也過來了。
兩人在門口遇着,一道進了屋,就見二爺人也在屋裡,他手裡還正抱着那小小的人兒逗着呢。
人家纔剛出生,正睡得香,他逗弄了一會,人家也不理睬他,二爺也覺得無趣,便彎腰放下了,李氏扯了一下脣,和他說:“爺,兒子還小呢,過兩天就理你了。”
他應了一聲:“你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們母子。”
轉身,見孟田和顧今笙走了進來,孟田福身:“二爺。”又來到李氏跟前,瞧了瞧牀上睡着的小人兒,笑着說:“長得可真俊呢,和咱二爺一模一樣。”
今笙瞧了瞧,剛生出來的孩子哪有半點俊俏可言,明明醜得像個小猴子,但還是跟着說:“瞧這小嘴,倒是像極了嫂子呢,倒是這眉子像二哥一些。”
李氏嘴角扯了扯:“那是當然,二爺的兒子肯定像二爺了。”
幾個女人就着這孩子閒扯了幾句,今笙也沒久留,道:“嫂子,你好好歇息吧,我就不打擾你們母子了。”
李氏應了聲,她也就離去了。
隨着她前腳走出來,蘇長淵也跟着一塊出來了,跟上她幾步,和她說:“弟妹,母親今天可還好?”
今笙回他:“母親被五石散折磨,一時半會哪好得了。”內心卻是:二爺你想知道,你親自去看一下不就是了。
“聽說這段時間你一直在照顧母親,就不怕母親爲難你嗎?”
“瞧你說的,母親有這麼蠻不講理嗎?”
“哎呦……”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聲,兩個人停了步,就見孟田人也出來了,正跟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在上臺階的時候,似乎是崴了一下,旁邊的奴婢及時扶住了。
顧今笙看了看一旁的二爺,他好像沒有過去的意思。
“田妹妹。”顧今笙就過去了。
“怎麼了?”
孟田搖頭:“沒事,沒事。”她幽幽的望了一眼那邊的二爺,她都扭到了,他都不知道過來看他她一眼麼。
顧今笙扶着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這路生了凍,到了晚上,路面尤其的滑了,你自己小心點。”
孟田應。
蘇長淵看着她還是沒有動,想當初這孟田也是嬌滴滴的,怎麼懷個孕就變得圓滾滾的,這重量,可比以往她兩個人的重量。
李氏就是懷孕十個月,也沒她這樣子啊!
“沒事就回去歇着,天晚路滑。”蘇長淵到底是說了一句話,轉身走了。
孟田看他轉身走了,眸色微動,有些委屈,可到底是忍了。
“笙姐姐,我回去了,你也回早點回去歇着吧。”孟田抽出自己的手,打了聲招呼,扭身走了。
顧今笙沒說什麼,只是隱隱覺得田妹妹對她好像有幾分的疏離。
主僕一行回去,她心裡有幾分悶得慌。
~
錦墨居。
“蕭凌,大冷天的,大晚上的你還站在這兒作甚麼?”隨着顧今笙回來,就見蕭凌還站在院中,她出來的時候他就在這兒站着了,怎麼這出去一圈回來,他還在這兒站着呢。
“夫人,我理當站在這兒,受罰。”
“誰罰你了?”
“我自己罰我自己。”
“……”
顧今笙沒再理他,擡步進了屋。
紫衣這時也就停了下來,站在他面前上下左右看了看他:“蕭凌,你現在身子是完全好了?”
“是,多謝紫衣姑娘照顧。”
“所以你現在是能折騰了?”
“……”
“你要是再折騰病了,萬一三爺再派我去照顧你呢?”
“……”
“我跟我家主子這麼久,我從來還沒這麼辛苦的照顧過一個人呢。”就是她家主子,也不用她這麼盡心盡力費心的照顧,因爲主子從來不生病,做姑娘的時候基本上沒生過病,成了親,也沒生過什麼病,她天天跟着主子吃喝快樂,還真沒幹過什麼費勁的活。
“你要是再折騰病了,不要指望我照顧你。”紫衣一扭身,走了。
鈴鐺這時擡步上前,笑嘻嘻的說:“蕭公子,聽見沒有,你要是再折騰病了,別指望我們紫衣姐姐照顧你。”
“……”蕭凌不語。
青蓮打趣道:“我看他是不到天亮是不會離開的了,不然這自罰就顯得太沒誠意了。”
夫人這些個婢女,一個個都是能說會道的。
在三爺面前,他的確是做錯了事情,三爺不肯罰他,自己自罰還不行嗎?
這些天來,他也想明白了,從和古音的那一夜開始,就是個圈套,她落入她的圈套裡了,事後,他甚至不知道那一夜是怎麼開始的,只知道自己侵犯了她。
爲了不令三爺生疑,他隱瞞了這一切的真相,要古音成親,一步步把她帶到太傅府上來,纔會給府上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因爲他的一步錯,步步錯,令那麼多無辜的人因癩病而痛不欲生。
因爲他的一步錯,幾乎令整個府的人的生命都斷送了。
他犯了這麼大的錯誤,三爺還費盡心思的救他回來,對他過往的錯,沒有提過半句,三爺不提,他越發的心裡難受。三爺不罰,他自己站在這兒受凍,懲罰自己,心裡還好受一點。
~
顧今笙回來了,隨着她進屋,蘇長離是一邊迎了她出來一邊和她說:“晚上天冷,路又滑,以後早點回來,看你這手,都冰涼冰涼的了。”她現在每天早晚都要去母親那邊侍候,每次還都搞到天黑纔回來……
今笙和他說:“二嫂生了,是個兒子,白白胖胖的,甚是可愛呢。”
“嗯,你去看了?”
“看過了。”
“我怎麼看蕭凌站在外面,說是要自罰?”
“隨他去,不用管他。”反正他現在身子骨也好得差不多了,折騰一下,死不了。
今笙嘴角扯了扯,說是不用在乎他,不用管他,真病了傷了死了,他還不是不捨得:“三爺,蕭凌身子骨纔剛好,你讓他回去吧。”
“再折騰壞了,還不得我們紫衣過去侍候。”
“……”
“你去說說吧,去吧去吧。”她推着他往外走。
“……”真是沒有辦法,蘇長離只好出去了。
隨着蘇長離出去,站在外面打趣蕭凌的婢女鈴鐺和青蓮也忙退了開。
“站多久了。”蘇長離過來詢問。
“回三爺,一個時辰。”
才一個時辰,也不久啊!
“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是。”
“錯哪兒了?”
“錯在不該知情不報。”更不該與嫌疑人糾纏不清。
明明知道三爺一直懷疑她,明明最後那一次是探她的虛實,結果,什麼也沒有探到,反而與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以至於到了後面,他再也沒懷疑過她。
“那你知不知道,你站在這兒麼顯眼的地方自罰,會讓很多人來爲你說情。”
“……”三爺的意思是說,他應該站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自罰,這樣就沒有看見,沒人爲他說情了。
“是,屬下明白了。”蕭凌退了下去,準備找個不顯眼的地方自罰。
蘇長離搖搖頭:“你要真明白,就好好活着,戴罪立功。”
蕭凌腳步頓了一下,蘇長離已轉身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