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鬧了一天的彆扭後,兩個人竟然又如膠似漆的好起來了。
長鞭策馬,一路奔騰,行在官道之上。
江小樹與顧燕京並肩而行,韓閔則默默跟隨在後頭。
望着兩人的背影,她眸中又是嫉妒又是恨。
嫉妒的是,一個賤奴出身的女子,燕郎現在卻視他爲寶,整日與她膩歪在一起。恨的是,她爲了這個男人,背叛國家,拋棄公主的身份也要跟着他,除了敬重,他卻並不愛她。
他們之間,始終相敬如賓,但卻沒有愛。
她幻想,她也深信,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
這個世間,沒有哪個女子比她更愛這個男人了。
她可以爲她捨棄一切,除了他,什麼都不要。
他甚至可以容忍他的身邊還有別的女子,只要他肯多看她一眼,她就滿足了,這麼卑微的喜歡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無法達成。
她不甘心。
她怎麼會輸給一個賤奴出身的女子?
若論輸,也只是輸在時間上罷了,她先一步認識了燕郎,燕郎又是個長情之人。
如果是她先一步認識燕郎,相信燕郎也會這般愛她的。
……
啊啊……
忽然傳來一聲的尖叫聲,只見她所騎的馬發了瘋似的又蹦又跳,愣是把韓閔從上面甩下來了,把人扔了下去後,那匹馬發瘋似的狂奔起來,脫離了隊伍。
韓閔一個根頭栽下來,身子在地上滾了幾滾,最後停了下來,整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前行的隊伍很快停了下來,顧燕京已回頭看了看,策馬回來了。
“韓閔?”他從馬上跳下來,喚了她一聲,扶她起來,就見她腦袋之下一片血跡,她的腦袋在跌下來的時候壓到一塊石頭上了。
“傳軍醫。”顧燕京吩咐下去,隨從的軍醫李山立刻提了箱子過來。
江小樹也已走了過來,看了看緊閉了眼的韓閔,在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顧燕京,吩咐下去:“立刻去把那匹馬給我追回來,控制住。”
下面的人立刻去追馬了。
江小樹便又伸手拽了一下顧燕京的胳膊:“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所有人的馬都好好的,惟有這韓閔的馬,忽然得了瘋怔一樣發起了瘋,還把人摔下來……
這韓閔也不是第一天騎馬了,她可是上過戰場的人,即使這馬忽然發了瘋,以她騎馬的技術,也應該可發安全脫身才是,現在搞得自己受了傷……江小樹目光微冷,這隻野狐狸,是想出什麼蚴蛾子了嗎?
女人們的那點伎倆,她見多了,她畢竟在國安候府生活了幾年了,她有理由懷疑這韓閔現在嫉妒她,嫉妒得發了瘋。
過了一會,那邊軍醫給韓閔把傷口處理好了,她也跟着甦醒過來,看了看眼前的人,好似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她鼻子一酸,喚:“燕郎,我是不是拖累大家的行程了。”
“沒有,你現在感覺如何?”顧燕京回她。
“腦袋有些昏疼,但是不礙事的,我們繼續趕路吧。”
隨從的軍醫李山起身道:“顧都統,韓夫人腦袋受了些震盪,未免留下什麼後遺症,不亦再長途撥涉。”若再繼續策馬,一路奔騰,恐怕會加重她腦袋上的傷勢。
韓夫人?當着從將士的面,江小樹忍了這個稱呼,不想像在將士們面前像個潑婦或妒婦一樣。
等回了府,再立規矩吧。
充其量也是就是掛個韓姨娘的名頭,韓夫人,她做夢去吧。
即使這般,帶個韓姨娘回府,私下裡,恐怕也夠讓人笑話了。
她的丈夫出戰一趟回來,又帶了個嬌姨娘,不知情的,還以爲日後要被拋棄了呢。
沈長弓這時已過來回話道:“將軍,韓姨娘那匹馬已經被控制住了,只是好像生了病,現在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又拉了稀屎。”
還是沈長弓比較上道,深得她心。
江小樹也就吩咐道:“楊山,你去看一看,那匹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李山前去檢查,過了一會來回話道:“將軍,那匹馬腹泄,但不是尋常的腹泄,是讓人下了腹泄之藥,纔會導致之前因爲肚子忽然產生的劇烈疼痛,發了瘋。”
這話說完,江小樹臉色一沉。
所有人的馬,只有韓閔的馬出了問題,大家又不是傻子,很容易聯想到一些家事上,那就是鳳陽將軍容不下韓閔,所以對她的馬做了什麼手腳,想讓她從馬上摔下來……摔個傷殘。
韓閔已看向她,眸子紅了,雖沒說話,但瞧起來有幾分的可憐,一個人站在那裡,頭上又受了傷,看起來就更爲孤單無助了。
江小樹瞅着她,昨天晚上,她們有一部分人是投宿了客棧了,畢竟客棧那麼小,並不能盛裝太多的人,其餘大軍繼續前行,到曠野之地駐紮下來歇息。
“昨天的馬,誰看守的?”江小樹詢問一句。
“是屬下。”有位年輕的將士走了過來,模樣生得平常。
江小樹詢問:“中間有打盹吧。”其實打盹也正常,沒有幾個人會在值夜的時候不閉一會眼的,總會趁着無人之際,眯一會。
“屬下有罪,請將軍責罰。”那人慌忙跪了下來。
他們這一路而行,是凱旋而歸的,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是軍隊,就算是土匪看了他們,都得繞行的,哪個敢把主意打過來?昨晚又是投宿到客棧裡的,整個客棧都是他們的人,閒雜人一律都不會入內的。所以,他也就放鬆了警惕,一個人整個晚上照料這些馬,也實在是無趣,時間久了當然會困,難免要眯一會的,哪曾想到,還就真出事了。
江小樹道:“軍有軍規,當值的時候出了事情,自然要你負責,沈統領暫且給他讓下了。回去之後,領杖三十。”
沈長弓應下。
江小樹又道:“昨天晚上,你大概是在哪個時辰打了盹?”
“寅時。”
“在寅時前後,可有什麼人到過馬廄?”
“沒有。”
“你想清楚了。”
那人想了一會:“子時,沈姨娘來過一次。”
“說什麼了嗎?”
“沒說什麼,看了看,也就走了。”
江小樹問完了,道句:“你起來吧。”
那人站了起來。
江小樹道:“昨天晚上所有投宿到客棧的人,都要找人給自己作個證,證明自己寅時不曾外出過,我先作證,在進入客棧時,我與我夫君都在一處,寅時,在睡覺。”昨天晚上投宿到客棧後,可以好好沐浴一番後,他們便上了牀,她被逼着唸了會書,之後就她夫君壓榨得一點油水都不剩了。
當然,這一切也是她自找的,是她想把夫君喂得飽飽的,免得他有出去覓食的機會。
~
江小樹作了證,其他人也趕緊紛紛爲自己找證人。
“我們幾個在睡覺。”
“我們幾個也在睡覺。”
其實,大晚上的,趕了一天的路了,哪個不是在睡覺,而且都睡得像豬一樣。
“我們幾個在值夜。”有幾個值夜的將士也趕緊爲自己作了證明,因爲是輪流值夜,幾個將士在下面喝了點酒,還擲了骰子,這一點大家是不會刻意透露的,不然又得領板子了。
大家都忙給自己作了證明後,江小樹詢問:“韓姨娘,你昨天晚上,在幹什麼?有證人嗎?”
“……”聽將軍這意思,大家也早就弄明白了,將軍懷疑這馬是讓他們自己的人給下了藥,所以將軍讓大家爲自己找個證人,證明自己沒有機會去給韓姨娘的馬下藥。
韓閔眸子有些許的憤怒,實在也是因爲沒想到這一個賤奴出身的女子竟是這麼的詭詐,她先證明了自己,讓大家都看到她是清白的,再讓將士們爲自己作證,讓大家明白她並沒有指使任何人去對她的馬下藥,現在又讓她爲自己作證……
她一個女子,沒有夫君同住,如何爲自己作證?
韓閔憤怒,最後還是弱弱的道句:“將軍,我沒有辦法爲自己作證,但我總不至於,給自己的馬下藥把自己弄受傷的吧。”
江小樹說:“本想爲你討個說法的,可現在只有你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我總不能責罰你吧。”
韓閔一臉屈辱:“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分明是在告訴大家,是她自己給自己的馬下了藥,自己把自己摔下來的。
江小樹道句:“我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明白,我說的話並不是難懂的,是北國人都懂的語言。”
事實上,大家聽了之後是真的理解將軍的意思了。
顧都統與將軍夫妻恩愛情深,這韓姨娘一定是嫉妒了,懷恨在心,所以使出了這麼一個計策,差點讓大家以爲是將軍容不下這韓姨娘,想要報復她呢。
將軍果然是將軍,還是有智慧和頭腦的,成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不說,還把矛頭指向了韓姨娘自己,當真不是爾等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粗人可以比的。
將士們看自家女將軍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多了份敬佩。
沈長弓這時說:“將軍,既然韓姨娘不能隨從軍一塊出發了,不如屬下派些人一路護送韓姨娘,一路慢行回京,將軍與顧都統先行一步,回京面聖。”
“好。辛苦你了。”江小樹應了。
韓閔看向顧燕京,他也點了頭:“那就這樣吧。”
韓閔目光一沉,不幹了:“一點小傷,要不我的命,我不會拖累大家的。”扭身,她走了。
她本指望顧燕京能留下來,爲了照顧她,與她一塊同行,慢行的。
江小樹急於回京,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來慢慢而行。
事情的發展和她想像的不一樣,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既然她不願意,自然也沒有人勉強她。
大家繼續策馬,上路。
江小樹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顧燕京,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這個女人有恩於他,爲了他背叛國家,背叛自己的父王兄長,就怕他會因着這份恩情,時不時心軟。
“哎呦,腦仁疼。”江小樹正準備上馬,又從馬上滑了下來,扶着腦袋喊了一聲。
顧燕京瞧她一眼,走了過來:“怎麼了?”
江小樹瞄了一眼從旁邊而過的軍隊,她不太想在自己的將士面前露出風騷的嘴臉,怕日後在將士面前沒有威信。索性臉上一苦:“夫君,我腦袋疼,上不去,你扶我上去。”
顧燕京看了看她,一臉苦相,有些委屈,有些可憐。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忽然擺出這副樣子。
他知道她素來最會裝了,但還就吃她這一套,伸手就託了她的臀部。
圓嘟嘟又緊緻的臀啊!想到昨晚又和她在榻上一夜的瘋狂,只覺得腹下又要脹起,不由得捏了一下她,摸了摸。
這個妖女,好像就是爲他而生的一樣,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的適合他。
“……”江小樹看了看他,實在是有些嬌羞,這軍隊還正從旁邊經過呢,他可真敢……反正,她被捏得不好意思了。
顧燕京託了她上馬,她這才挺了一下身子,道:“夫君,你跟着我,不要離我太遠了,我怕我腦袋一會昏疼,不小也從上面摔下來了。”
“走你。”顧燕京拍了一下她的馬,讓她先走了。
回頭,再看韓閔的時候,她牽着馬站在那邊,看着他們。
她牽着馬走了過來,看着他,目光有些許的幽怨,道句:“燕郎,你也懷疑我嗎?”
“懷疑你什麼?”顧燕京反問了一句。
韓閔嘆了口氣,道:“燕郎,我真羨慕她。”
“如果是我先一步認識你的話,你也會這樣對我的吧?”
顧燕京沒答她,哪來這麼多的如果。
“既然沒事,就走吧。”他翻身上了馬,策馬走了。
韓閔收回目中的幽怨,跟着上了馬,一塊去了。
隊伍繼續前行,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即使是一幫奴婢們在一塊,那也是紛爭不斷的,想找一個清靜之地,可沒那麼容易。
這些日子,宮裡出傳出了消息,曲太皇太后薨。
太皇太后是抑鬱而死的,這事皇甫瀚是清楚的。
正因爲清楚,皇甫瀚的內心是痛苦的,難受的。
母親想要的一切,他都沒有辦法給予。
如果給予了,她或許可以再多活些年日也不一定的吧。
權勢,這個東西,很複雜。
有時候覺得重要,有時候又覺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