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時,七少爺又哭鬧起來。
該是到了睡覺的時候了,他這個時候通常是與自己的杜姨娘一塊睡覺的,多數如此。現在杜姨娘一直不在身邊,難免想念。
婢女們再拿什麼好東西都哄不住了,現在的情況是,主僕一屋的人哄不住一個孩子。
“七弟,七弟。”六少爺匆匆跑了進來,由外面就聽見他哭鬧的聲音。
七少爺聽見喊聲看了看,看到六少爺進來後又哇的一聲哭了。
今笙甚是頭疼,她也沒帶過孩子,完全不知道這孩子要怎麼個帶法。
奴婢們輪流抱他哄着不哭,他越發的哭開了。
“來,給我抱。”六少爺伸手從奶孃懷裡接過哭鬧的七弟。
“七弟不哭,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六少爺抱着他輕聲哄,仿若一個母親般。
六少爺瞧了瞧他,眼中還帶着淚光,但不哭了。
六少爺便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他已經長成了小小少年郎的模樣了,畢竟已經十一週歲,虛十二了。
“一次,曹操坐騎的馬鞍放在倉庫中,不慎被老鼠咬壞。庫吏大驚失色,自認必死。曹衝知道後,心生一計:他先用利刃將自己的單衣穿戳成鼠齒狀,然後裝成一臉愁色的樣子去見父親。”
今笙在一旁看他,七弟果然不哭不鬧,一雙小手摟着他的脖子靜靜的聽了。
原來這孩子要聽睡前故事。
曹操問他何事憂慮?曹衝說:“世俗以爲鼠齒衣者,其主不利。今單衣見齒,是以憂戚。”曹操趕緊安慰愛子,說:“此妄言耳,無所苦也。”過了一會兒,庫吏前來報道曹操那樁馬鞍被鼠咬壞一事,曹操聽後,笑着說:“連我兒子的單衣都被咬壞,何況馬鞍乎?”根本沒有追究的意思。
這個典故今笙自然是知道的。
據說,每當曹衝見到當刑者,總要上去尋問是否冤枉,是否處理過重?如是,他就要想方設法爲之救命或減刑;每當見到那些勤奮而能幹的官吏因小過或失誤而觸犯法律,他都要親自到曹操那裡說情,請求父王寬大。史書稱曹衝“辨察仁愛,與性俱生,容貌姿美,有殊於衆,故特見寵異。”
這種悲憫寬厚的氣質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體現出來,簡直催人淚下。
“笙姐姐,七弟睡着了。”六少爺走過來輕聲說。
今笙看了看,還真睡着了,只是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甚是可憐啊!
“來,把他放到我牀上來。”
六少爺跟着一塊過去,把人放到今笙的牀榻來了。
小小的人兒佔據牀的一個小角落,縮在那裡。
輕輕放下了七少爺,兩個人朝外走了走,今笙摸摸他的腦袋,他已經站得和她一樣高了,再做這個動作便不如小時候順手了。
“你可真了不起,還會哄孩子睡覺。”今笙誇他。
還當他是小孩子誇啊,六少爺咧嘴笑笑:“姨娘在世的時候,我若哭鬧,她只要給我講個故事,我就不哭鬧了。”
提他的姨娘,今笙眸色微動。
他們都是過早失去母親的人,就連她的母親也在她十四歲那年逝了。
如今的七少爺,是過早的逝了父愛。但願他的母親能從失去父親的痛苦裡清醒過來,好好照顧幼小的七弟。
此時,夜深人靜之後……
呆坐着的杜姨娘仿若才發現七少爺不在自己的身邊。
她四下看了看,隱隱記得笙小姐之前說過的話。
她默默的閉了會眼,沒有了候爺,也沒有了七少爺在自己的身邊,更難入眠了。
這些天來,她都沒有真正的睡過一場覺。
上天待她,真是太狠心了。
讓她這麼早就承受喪夫之痛,要一個人帶大孩子,一個人獨活餘生。
~
不知不覺,一夜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今笙是真沒睡好覺,七弟明明已經睡着了,半夜還能醒過來大哭一場,她只好抱着他哄啊哄…估計着他是想娘了,也不讓別人抱,別人抱他,他哭得更兇,她只好繼續給他講故事,哪知他故事也不願意聽了。
好在他哭了一會後,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色亮起,睜開眼來,七少爺就看見自己旁邊睡的是笙姐姐。
今笙還沒有醒,她實有是倦了。
“笙姐姐。”七少爺不哭鬧了,爬到她身邊拽着她的胳膊喊醒她。
今笙睡眼朦朧的看了看他,伸手拽過他就摁在懷裡輕聲說:“七弟,我們再睡一會吧。”
“笙姐姐,我尿褲子了。”
“……”今笙怔了怔,睡意頓時全無,趕緊坐了起來。
“尿褲子了?”
“還尿不尿,趕緊。”他忙把七弟從牀上抱起來,果然,她牀上一大片尿印啊!
“尿。”七少爺掙開她下了地,撥腿往外走,來到門口對着外面的尿開了。
“哎喲……”正走來的奶孃和襲人紫衣忙躲,差點沒尿她們一身啊,這七少爺一泡尿,飆得夠遠的了。
“七少爺早啊……”奶孃笑眯眯的招呼,昨天晚上,他可是把大家折騰死了。
“早。”七少爺撒完尿轉身便又進去了。
今笙這時已走了出來,喊:“奶孃,七弟尿褲子了。”
這不是什麼要緊事,奶孃忙吩咐:“趕緊去杜姨娘那兒拿幾套換洗的衣裳過來給七少爺穿。”又吩咐準備水,給七少爺擦洗一下。
“笙姐姐,我餓了。”七少爺拽着她的衣裳喊。
“馬上就吃,馬上就吃了。”今笙應了他一聲,等給他擦好身子,換好衣裳,便帶他一塊吃了些早膳。
吃早膳的時候七少爺說:“笙奶姐,我想姨娘。”
今笙一塊包子哽在喉中,過了一會,和他說:“七弟,你姨娘最近心情不好,等你姨娘心情好了,就會過來接你回去了。”
“等吃過了,姐姐帶你出去玩玩可好?給你買許多好玩的。”
“好。”
“那就把粥都喝了。”
“好。”七少爺大口的把粥給喝光了。
既然說要帶七少爺出去玩玩,那自然是真的要帶他玩的,絕不欺哄他。
吃過喝過,收拾了一下,今笙就帶七少爺出門了。
主僕一行上了馬車,去了集市。
趁着早上日頭還沒有出來,還不算太熱,帶着七少爺出去玩玩,開開眼界。
打出生到現在,七少爺還沒有出去過。
他頭一次出門,從在馬車裡,從裡面朝外看,看一切都是稀奇的。
等下了馬車,今笙讓他自個走,他邁着小短腿到處走,到處看,主僕一行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看中了什麼,拿了什麼,僕人便在後面跟着付了銀錢。
七少爺果然一路快活無比。
富貴人家的孩子,一看便是不同的。
“喲,笙兒,帶孩子出來玩啦?”
就在主僕一行跟着七少爺一路到處走到處看的時候,楚湘王帶了一幫他的奴才也出來了,遠遠的看見了顧今笙,他自是二話不說,立刻湊了過來。
今笙正陪着七弟在路邊的攤前挑他看中的玩具,一聽這話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楚湘王衝她拋了一個媚笑:“笙兒,孩子都這麼大啦?孩子他爹是誰呀。”
“……”這個豬頭,在胡言亂語什麼。
“管你什麼事。”今笙別過臉,不搭理他。
楚湘王笑顏如花:“本王就是好奇,問一問,這孩子爹是誰……”他當然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畢竟這孩子還小,平日裡也沒出過門,他哪裡認得。
他有一瞬間懷疑是顧今笙生的,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顧今笙騰的站了起來,扭身面向他:“楚湘王,這孩子爹是誰要你管。”不過,她還是說了:“這是我七弟,沒礙着你吧?”
原來是她七弟,楚湘王感覺放心了些。
轉身蹲在了正在挑玩具的七少爺身邊說:“七少爺,喜歡什麼,看中了什麼?哥送你。”
“……”還要不要臉了。
今笙一把抱過七少爺說:“七弟,陌生大叔的東西,咱不能要,走,姐帶你到前面看看。”
“……”陌生大叔?
今笙抱着七少爺走了,楚湘王立刻跟了上去喊:“笙兒,你這怎麼說話的,爲什麼你是姐姐,我就一定是大叔?我不比你大吧?本王現在才十八。”
“我還不到十八。”
“不到十八你還覺得挺光榮的?人家女孩不到十八的,生出來的孩子都像你七弟這麼大了。”
“要你管。”
“除了要你管這三個字,你能換句新鮮的不重樣的嗎?”
“要你管。”
“……”
“好好,本王不管。”
“你離我遠點,你是故意想搞得我和你的名聲一樣臭嗎?”
“拜託了顧大姐,你以爲你不跟我在一塊名聲就比我好多少嗎?”
“……”顧大姐?這什麼破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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