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姑姑仍舊面上帶着爲難色,薄脣緊抿。
“姑姑!”薛惜的聲音殷殷切切,雙眸微眯間帶着濃濃祈求的模樣,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抓着樑姑姑的手,晶瑩的淚珠兒順着眼角直接就落了下來,“姑姑,你不懂的,你不懂的!那顧瑾汐,根本就是個魔鬼!我哥哥不過是奉命給她送了盅湯,就被她責令亂棍打死了,甚至……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留下;姑姑,就算我不欲與她爲敵,可是你覺得她會放過我嗎?”說着,她整個人神色激動,蜷縮在牀上瑟瑟發抖,蒼白的臉上透着十足的驚恐和害怕,“不,她不會的,她不會放過我的!”
閉上眼,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每日噩夢中,顧瑾汐手裡揚着明晃晃的匕首,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得意洋洋的模樣;她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瑾汐殘忍的剖開自己的肚子,將那已經成型的胎兒給挖出來。
血,整個牀榻上都瀰漫着血液的腥甜。
“不!她會殺了我的,她肯定會殺了我的。”薛惜此刻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癲狂。牀上被褥的紅色,倒映在她的眼底,好似漸漸的柔化,漸漸的變成了液體,朝着四周不斷的瀰漫着;水光粼粼,直接就化作顧瑾汐那張絕美卻透着狠戾的臉,“死,你給我去死!”
薛惜頓時整個人再也忍受不住,手腳毫無章法的揮動着,“不,不要!你走開,顧瑾汐你走開啊,你走開!”
“薛姨娘,薛姨娘?”樑姑姑見狀,頓時心都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生怕薛惜傷到自己,可是此刻薛惜太過激動,手腳都不斷的揮動着;她有心上前可是卻根本沒有辦法。
“不,走開,走開啊!”薛惜似乎是陷入了癲狂。
想到自家主子的交代,樑姑姑的面色有些難看,最後心一沉,直接將薛惜鉗制在懷中;眼看着薛惜還想要掙扎,不自覺地就用上了內勁,“薛姨娘,你睜開眼睛看看,是我,我不是顧瑾汐,我是樑姑姑!”
“……”薛惜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舊不停的掙扎着。
樑姑姑眸色暗了暗,擡手直接朝着薛惜的後脖頸恨恨地一敲,原本還激動緊張的薛惜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看着懷中小人兒那蒼白的臉色,樑姑姑只非常小心地將她平放在牀上,後又非常小心地給她蓋上被子,之後這才沉沉地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薛惜會對顧瑾汐如此忌憚,不過看樣子,顧瑾汐已經成爲了她的夢魘。怪不得這兩日她越發的瘦削了,如果這個心結不解開,再這樣下去……想到這裡,視線落在薛惜那明顯凸起的小腹上,怕是她很難撐到七月,這孩子瓜熟蒂落了!
微風投過窗紗,發出呼呼的聲音。
樑姑姑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坐在拔步牀旁邊的椅子上,緊緊地抓着座椅的扶手,心裡同樣是天人交戰;好久,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凝着沉睡的薛惜,眸色黯然。
待薛惜再次醒來,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薛姨娘您醒了?”樑姑姑原本就一直關注着薛姨娘,此刻見她醒來趕緊迎上去,壓低嗓音,又碰了杯茶遞過去,“要不要喝點兒茶?”
薛惜臉上帶着幾分訕訕的表情,薄脣微微嚅了嚅,臉上似乎帶着幾分歉意;心一直在嗓子眼兒上緊緊的懸着,想要道歉,可是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就着樑姑姑的手,小口小口的飲着茶水。
“對不起,樑姑姑,我……”好久,好久之後,薛惜才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裡面擠出幾個字來,可後面的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因爲她的視線正落在樑姑姑臉上那明顯是被自己的指甲所滑弄出來的血痕上。
樑姑姑倒是不介意,微微笑了笑,“不妨事,只是皮外傷,過兩日也就好了!”
“可是我……”薛惜閉上眼,蒼白的小臉上還帶着心有餘悸的表情,她低下頭,長長地吐出口濁氣,“姑姑,我跟顧瑾汐,真的沒有辦法共存的。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找她的麻煩,她也會來找我的!”薛海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樑姑姑聞言,頓時低下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姑姑,幫我!”薛惜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緊緊地攥着樑姑姑的手,眼底帶着十足的祈求和認真,“姑姑,求求你,幫幫我!”她已經沒有別人可以求救了。
樑姑姑就這麼靜靜地看着薛惜,好久之後才微微嚅了嚅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薛姨娘,不是姑姑不幫你,而是姑姑幫不了你!”
“不,姑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薛惜原本心裡還帶着幾分希望,可是此刻聽到樑姑姑的話,頓時整個人都變得頹然起來;她強撐着虛弱的身子,竟是不管不顧的就要跪倒在樑姑姑的面前。
樑姑姑本就是受了安太妃的命令,哪裡敢讓薛惜跪她,立刻起身雙手攙扶着薛惜,“薛姨娘,您這是做什麼,您快起來,您這……這不是爲難姑姑嗎?薛姨娘……”
“姑姑,我哥哥已經不在了,我什麼都沒有,我只能求你了!”薛惜臉上的淚跡未乾,整個人透着幾分孤注一擲的絕望;面前這位身着半新團福紋褙子的樑嬤嬤就是她唯一的賭注。
“可是……”樑姑姑似是仍舊帶着幾分難色。
薛惜赤腳站在地上,面色慘白,連嘴脣似乎都隱隱泛着青色;眼看着似乎隨時都能暈過去的模樣;樑姑姑終於是心軟了,看着這樣的薛惜,沉沉地嘆了口氣,“哎,薛姨娘您曾經救過姑姑,姑姑就再幫你一次;不過,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謝謝姑姑,謝謝姑姑!”薛惜此刻心情大起大落間,早就已經失去了理智,哪裡還能想得到這些;又哭又笑的,任由樑姑姑攙扶着回到牀上躺好。
樑姑姑看着這樣的薛惜,低下頭,眼底似乎透着幾分沉凝,又好似帶着幾分心疼;非常仔細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拉着薛惜的手更是語重心長,“薛姨娘,姑姑明白也知道你心裡苦。可是你也要知道,你只是這攝政王府的一個姨娘,往後就算沒有顧瑾汐,王爺也總歸有旁人的;顧瑾汐雖然是不好相處,人也孤冷清傲了些,可換一個人也未必就會好相處。”
“姑姑你不明白的,我跟顧瑾汐,我們兩個……”薛惜半躺在牀上倚着軟枕,心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冷;說起顧瑾汐,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早已經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原本,如果不是顧瑾汐無緣無故的讓人殺了她哥哥薛海,如果不是那夜夜驚醒的噩夢,如果不是因爲顧瑾汐想要霸佔睿哥哥,如果不是她太過狠心,她也不會這樣,她不想,真的不想的。
“嗯,姑姑知道,姑姑知道的。”樑姑姑拉着薛惜的手輕輕拍慰着,眼底帶着濃濃的疼惜道;不過現在的薛惜還處在對顧瑾汐那魔障般的恨意和樑姑姑終於答應了自己的欣喜中根本沒有發現,樑姑姑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狠戾和淡淡的不屑。
“姑姑,謝謝你!”薛惜緊緊地抓着樑姑姑,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聲音哽咽。
樑姑姑只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這麼靜靜地安慰着薛惜;好久之後,瞧着薛惜已經冷靜了幾分之後,這才沉沉地嘆了口氣,然後到淡淡道,“跟姑姑你還這麼客氣做什麼。可是薛姨娘,以咱們的實力想對顧瑾汐動手,就好像拿雞蛋去碰石頭。”根本就是自取滅亡!
“我就不信那顧瑾汐能有三頭六臂了不成?”薛惜兩隻眼睛都瞪圓了,嗓音也透着不正常的啞色。
“……”那顧瑾汐是沒有三頭六臂,但架不住如今攝政王一顆心的撲在她身上,整個蘅蕪苑被保護得根本滴水不漏;再者,顧家的那父子三人也都不是吃素的,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顧瑾汐,根本就難入登天。樑姑姑想到這裡,低下頭,臉上似乎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想動顧瑾汐難,但卻並非是不可能!
薛惜此刻整個人都已經被憤怒和仇恨給矇蔽了,哪裡還能夠想到這些,雙手緊緊地抓着被褥,面色蒼白,又帶着幾分狠戾,“就算不能動顧瑾汐,我就不相信蘅蕪苑其他人也都動不了!”話音未落,她原本帶着黯然的兩隻眼睛頓時變得晶亮,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好像給自己帶來了非常大的震撼一般,她猛然擡起頭看着樑姑姑,緊緊地抓着樑姑姑的手,語氣透着幾分驚喜的味道,“就算睿哥哥和顧家父子將那顧瑾汐保護得滴水不漏,我就不相信其他人也沒有絲毫的錯漏。那顧瑾汐不是自詡最看重親人了嗎,你說如果對其他人動手,那顧瑾汐總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這……”樑姑姑聽到這話,倒是對薛惜刮目相看,能夠想到這一茬,她也不算是笨了。當然,心裡雖然這樣想着,可是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仍舊是面無表情,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在深思,又好像帶着幾分爲難和疑惑的色彩,“薛姨娘,你的意思是……”
“樑姑姑,你想想那些人之所以將顧瑾汐保護得那麼好;一來是因爲他們的確是將顧瑾汐當做掌中寶;二來也是因爲顧瑾汐的身子太過羸弱。”不知道爲什麼,薛惜突然像是開了竅般,竟是將蘅蕪苑的形勢分析得異常清楚,她擡起頭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樑姑姑,薄脣緊緊地抿了抿。好久,她才強壓下了心頭的激動,眼神灼灼地盯着樑姑姑,“你還記不記得,就在去年的時候,謝家大房的謝臻闖入蘅蕪苑淺閣對顧瑾汐大打出手,導致顧瑾汐昏迷數日?”
當時這件事情在整個涼都鬧得沸沸揚揚,樑姑姑雖然一直在城外的莊子上榮養,可這些轟動涼都的大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看到樑姑姑那眼底飛閃而逝的了悟,薛惜頓時又低下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一掃先前的沉重和悲傷,甚至連語氣都異常歡快,“所以難道姑姑不覺得,我們可以來個聲東擊西?”
“……”樑姑姑低下頭,兩隻眼睛半眯着,眼神閃了閃,“老奴愚鈍。”
“樑姑姑,你聽我說。”薛惜此刻哪裡還有心思去看樑姑姑的臉色,欣喜地抓着樑姑姑的手,“睿哥哥和顧家父子之所以將顧瑾汐保護得那麼好,是因爲知道,顧瑾汐得罪的人太多;如果他們但凡有個什麼錯漏,顧瑾汐就很有可能身陷囫圇。可是你想想,他們將所有的力量全都調去保護顧瑾汐,那其他人呢。”說到這裡,她飛快地擡起頭,看着樑姑姑臉上那仍舊帶着幾分疑惑的神色,也不惱;“樑姑姑你想想,整個蘅蕪苑顧家可不止顧瑾汐和顧家父子,比如說蘇怡,再比如說蘇怡的幼子……”
聽到這裡,樑姑姑才似恍然大悟般,低着頭看向薛惜,眸底似乎透着幾分讚歎,“薛姨娘言之有理。”
“只怕是那顧瑾汐怎麼也想不到,我們這招聲東擊西,到時候完全可以讓顧瑾汐自己送上門來。”薛惜越想越覺得興奮,越想越覺得異常的快慰;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顧瑾汐也有落到自己手上的時候;哼,到時候,她就要讓那顧瑾汐好好的看清楚,睿哥哥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不過有一點,蘇怡以往的性子雖然怯懦,但如今已經強硬了不少。那顧淮或許是覺得虧欠了她,夫妻兩人如今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更何況,她是成年人,我們如果真的選擇對她動手,想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出蘅蕪苑怕是有些困難,到時候如果鬧出點什麼幺蛾子,怕是會偷雞不成蝕把米。”樑姑姑聽了,低着頭薄脣開合,似乎透着幾分沉凝,“倒是那蘇怡的幼子顧子安,左右不過俺是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咱們動起手來,應該要容易些。”
眉宇微蹙,面帶沉凝;薛惜低下頭兀自思索着,整個房間的氣氛好似突然凝滯了般,安靜得讓人覺得可怕,甚至她都能夠聽到樑姑姑那略微帶着急促的呼吸聲。
“如果薛姨娘堅持要對蘇怡動手,那……”樑姑姑抓頭看着窗外,夏日的陽光異常明媚,照耀着整個院子都好似金碧輝煌般,連花花草草都異常精神。
“姑姑,我不是這個意思!”薛惜飛快地擡手抓着樑姑姑,臉上的笑意透着欣喜的味道,“我是在想,姑姑你到底是比我想的要周到。聽說當時蘇怡遭柳姨娘算計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導致那顧子安出生就非常艱難,也因爲這樣,顧瑾汐更是將他當成眼珠子般;疼愛比起顧家兄弟那可是隻多不少。”
樑姑姑聽了,嚴肅的臉上這才染上了幾分淡笑,擡手抓着薛惜的手輕輕揉捏着,“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整個蘅蕪苑咱們能夠下手的地方也只有顧子安了。”
“一切都聽姑姑安排。”薛惜立刻狗腿的附和着。
“是得好好安排安排。”樑姑姑點了點頭,畢竟這件事情涉及到顧瑾汐,如果處理不好,到時候很有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如今的涼都,如今的西楚,隨便抓一個人問,他們最畏懼的人是誰?答案根本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號稱冷麪閻羅的攝政王秦睿;而秦睿最在乎的人是誰,答案也只有一個顧瑾汐。對顧瑾汐動手,那就等於跟閻王較勁,不好好的籌謀一番,那可就等於他們自己往閻羅殿闖。
話音落地,兩個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薛惜眉頭緊皺,腦子費飛快地轉動着,可她現在滿心滿眼的都在想着等顧瑾汐落到她的手上,她必然要將她給折磨得生不如死,方能解自己心頭之恨。等自己折磨完了,就將她賣到那最下賤的地方,她倒要看看,那樣睿哥哥還會不會喜歡她。
不,不行!她要找十個人好好的服侍顧瑾汐,然後她要她死!
秦睿對顧瑾汐太過癡迷,所以顧瑾汐必須得死;只有她死了,纔不會跟自己爭。只要想到顧瑾汐死了之後,自己跟睿哥哥情意綿綿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坐在旁邊低頭沉思的樑姑姑突然聽到一聲輕笑,擡起頭看到薛惜那模樣,沒好氣的垂下眼瞼,在心裡搖了搖頭,不過到底是沒有說什麼,“薛姨娘,你沒有想過,具體想怎麼做?是直接對顧子安動手,還是將他帶出蘅蕪苑後跟顧瑾汐講條件?”
平心而論,前者聽起來雖然更加狠心但卻易於操作,可有一點,顧瑾汐自己就是神醫;若是下毒,一般的毒藥怕是不成;更何況別忘了顧瑾汐的幹爺爺那可是宋家的上一任家主,曾經的太醫院院正宋青山!後者雖然或許威脅顧瑾汐能得到更多,但與此同時要面對的危險也要更大;如果找人動手,她們的身份或許不會被暴露,但攝政王那邊,顧家父子那邊,一個不好那可就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有動到顧瑾汐倒是很有可能將自己給賠進去!
薛惜聽了,貝齒輕咬下脣,眉宇顰蹙間,似乎透着幾分深沉,“樑姑姑,你也知道顧瑾汐的醫術不錯,如果是一般的毒藥怕是並不會有什麼效果;反而還會讓他們提高警惕,下次咱們再想動手就難了!”
“那薛姨娘,你的意思是……”樑姑姑聞言飛快地擡起頭看着薛惜,帶着幾分驚詫和不解。
“不!”薛惜雖然並不十分聰明,可是卻也不傻。
“……”樑姑姑並沒有接話,只是低着頭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薛惜臉上的笑意猙獰,語氣狠戾,“就算她顧瑾汐是華佗在世,我也不相信她就真的能夠解百毒了!”不然,她的身體到現在還是那麼的差;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卻是在不斷地思索着,曾經聽說過的,刁鑽狠辣的毒藥。
看着這樣的薛惜,樑姑姑仍舊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刁鑽罕見的毒藥以咱們的身份想要得到,除非機緣巧合根本就不可能。”比如說上次那夏惜柔給顧子齊下的催命,那可是夏氏皇族這麼多年傳承下來的。她們可不是夏惜柔,更沒有那麼強硬的背景身份;不過突然她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道白光飛快地閃過,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般,“稀少的毒藥雖然找不到,不過有一種衆所周知的毒藥倒是可以一試。”
“嗯?”薛惜尾音拉長,帶着濃濃的疑惑看着樑姑姑。
“薛姨娘可知道斑斕蛇?”樑姑姑整個人像是突然就輕鬆了下來一般,抓着薛惜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自然知道。”薛惜點了點頭。
斑斕蛇很多人都知道,生活在千里之外夢雲山的蛇谷中;渾身五彩斑斕,平常的斑斕蛇小巧精緻;不過毒性卻和它身上的色彩一樣,而解藥卻是非常難得,幾乎是不可能拿到的。因爲解藥是斑斕蛇王的膽汁,這也就罷了,更難得的是,需要取斑斕蛇膽汁的人的血肉合藥。因爲斑斕蛇毒性太過奇特,這麼多年根本沒有人敢踏足蛇谷;據傳聞,那條斑斕蛇王更是已經活了五百年之久,不僅如此更是堪比巨蟒的存在。
看到薛惜的反應,樑姑姑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她就這麼怔怔地看着薛惜,“薛姨娘,你說,如果咱們對顧子安下這毒如何?”
“可是樑姑姑,斑斕蛇的毒雖好,可卻太過難得。”薛惜只覺得自己的心好似都已經懸在了嗓子眼兒上般;喉頭乾啞,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靠在軟枕上太久,她只覺得有些不適,又換了個姿勢,“這麼多年根本沒有人敢踏足蛇谷,姑姑你……”
“你想到哪兒去了!”樑姑姑可不是個啥子,她雖然身負武藝,可在真正的江湖高手面前就只是花拳繡腿,三腳貓的功夫;那麼多江湖高手都不敢踏足蛇谷,她還沒活夠呢,怎麼會去送死!更何況,如果她這點兒功夫都能進入蛇谷全身而退,斑斕蛇的蛇毒也就沒有那麼的稀罕了。
“那姑姑你的意思是?”薛惜眉頭緊皺,面帶不解。
“也算你運氣好,前些年姑姑曾經機緣巧合知道在哪個地方能找到這種蛇毒。”樑姑姑擡手輕輕地拍了拍薛惜的手,“不過這毒卻只有一份,務必做好萬全的準備;而且那顧子安太小,如果承受不住斑斕蛇的蛇毒直接就死了,到時候顧瑾汐發狂,咱們要面對的可就不僅僅是顧家的怒火了!”就算現在顧淮並沒有認祖歸宗,但整個涼都的上層誰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夏雲楓唯一的兒子,夏涼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國主。
薛惜聽了,原本雀躍的心也頓時就涼了下來;不過卻只是短短片刻,她緊緊地抓着樑姑姑的手,“不,樑姑姑,就算我們不懂顧子安,以顧家父子對顧瑾汐的寵愛,難道我們就能夠逃脫一劫?”說到這裡,她低下頭,“我和顧瑾汐早已經是不死不休,更何況如今我肚子裡懷的可是睿哥哥的長子,就算他們再憤怒哪又如何?有夫人在,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的!”
“嗯,那姑姑先回去安排安排。”樑姑姑低下頭,語氣沉凝。
“姑姑謝謝你!”薛惜的聲音非常的淺淡,不過卻透着十足的真誠。
只是樑姑姑看向薛惜的眼神卻不似先前那般的灼熱,眼神閃爍,輕輕地揉了揉薛惜的頭髮,“薛姨娘您如今可是雙身子,這些事情就交給姑姑吧。”
“不,姑姑,這是我跟顧瑾汐的事情,到時候我一定要去!”倒不是不相信樑姑姑,只是連日來的噩夢;如果不親眼看到顧瑾汐伏誅,怕是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安寧。她受夠了那樣的夢魘,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顧瑾汐將自己開膛破肚時的陰冷,那種眼神,她受夠了!
“可是……”樑姑姑面帶難色,視線落在薛惜那已經明顯凸起的小腹上。按照自家主子的計劃,再有兩個月薛惜就該生產了;她可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就算那位想借這位之手除掉顧瑾汐,可那也是在保住她肚子裡孩子的情況下,是以對薛惜的要求,她可不敢擅作組長。
薛惜哪裡知道樑姑姑此刻心頭的千迴百轉,只是雙手緊緊地抓着樑姑姑的小臂,帶着濃濃祈求的色彩,“樑姑姑,我求你了!我只去看看,遠遠的看着就行,我保證,我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這……薛姨娘,你先讓姑姑回去安排安排吧。”樑姑姑只能用軟和話先應付着。
“嗯!”其實薛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顧瑾汐那就是她此生的魔障,她也沒有辦法。
“好了姨娘,姑姑安排好之後會再通知你的。”樑姑姑輕輕的替薛惜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而後,臉上的笑意淺淡,眼底卻是帶着沉思,“你看看你,這面色也太憔悴了!你呀,都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可得學會好好照顧好自己,我瞧着時辰尚早,你再休息會兒吧,晚點兒讓丹朱和丹雲傳膳,說什麼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孩子,你說是不是?”
自從薛海沒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對自己說這樣窩心的暖話了。薛惜頓時感動得眼眶通紅,晶瑩的淚珠兒在眼睛地帶着轉轉,眼看就要落下來了。倒不是說安太妃不關心她,但安太妃的那種關心和樑姑姑這種窩心不一樣。
“那姑姑就先走了!”
只是沉浸在感動中的薛惜卻根本沒有發現,就算說着那樣溫暖的話,可樑姑姑的面色卻仍舊非常的清冷;這也就罷了,臉上的笑意也是面前,根本未達眼底。她更不知道,樑姑姑從她房間出去之後並沒有如她所說的去安排事情,反而直接避開耳目,側身直接就來到了榮恩閣。
安太妃像是根本沒有任何意外般;懶懶地倚着美人靠,雙手捧着茶杯,輕輕的抿一口,臉上盡是愜意,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語氣透着幾分意味深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辦妥。”樑姑姑渾身緊繃,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很好!”安太妃臉上的笑意淡淡的,端着茶杯,輕輕地撥了撥茶蓋;垂眸凝着那淡黃色泛着清香甘冽的茶水,“沒有讓她起疑吧?”
樑姑姑低着頭,面帶謙恭,語氣恭謹,“從頭到尾奴婢只是稍作引導,並沒有直接提出意見。所有的主意都是她自己想的,只是那斑斕蛇毒卻是老奴提出來的。”
“這倒是不妨。”安太妃臉上的笑意清淺,“只是用這斑斕蛇毒來對付顧瑾汐,怕是有些小題大作了!”
樑姑姑倒是不以爲意,反而臉上帶着幾分凝重和諂媚的味道,“斑斕蛇毒雖然難得,可卻並非不可得。”夢雲山的蛇谷,雖然說是能進去的人不多,但總有些遊離出來的斑斕蛇,價格不菲。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說到這裡,她臉上的笑意似乎深了幾分,“更何況太妃娘娘您想想,那顧瑾汐自個兒就是神醫。如果咱們用其他的毒,對她來說怕是根本就不痛不癢;您別忘了她背後還站着個宋青山呢!”
“嗯,繼續!”安太妃雙手捧着茶杯,斜睨了樑姑姑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如果咱們用的毒藥很容易就被解開,不僅沒有達到咱們想要的結果,反而給蘅蕪苑顧家那些人一個警醒;到時候咱們想要再對蘅蕪苑動手,就難了!”樑姑姑說到這裡,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飛快地擡起頭看了安太妃一眼,確定她沒有生氣之後這才接着道,“用斑斕蛇毒,就算那顧瑾汐知道又如何,一時半刻想解開也是不可能的;咱們更可以以此作爲威脅。到時候顧瑾汐還不是任由咱們擺佈?”
安太妃倒是不以爲意,臉上的笑意清淺,“若是如此,何不直接對顧瑾汐下毒?”
“暫且不說如今蘅蕪苑顧家對顧瑾汐的保護近乎滴水不漏,咱們根本沒有辦法接近;就算有機會,以顧瑾汐的醫術,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樑姑姑面色嚴肅,眼角掛着安太妃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嗯,這倒是!”安太妃臉上的表情仍舊沒有半分變化,雙手捧着茶杯狠狠地呷了一大口茶;狀似無意地將茶杯放到旁邊的小香几上,看着樑姑姑,嘴角微微揚起,“既然你都已經考慮好了,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不要出現在榮恩閣,以免到時候惹人懷疑!”
樑姑姑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若非必要,她也不會輕易來找安太妃的,“太妃娘娘息怒,老奴今天來是有事情想向您請示!”
“哦?還有什麼事情?”安太妃眉梢淺揚,倒是來了幾分興味。
“是有關薛姨娘的。”樑姑姑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哼!”安太妃並沒有應聲,只輕輕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薛姨娘想跟咱們一起行動。”樑姑姑趕緊飛快地道,不等安太妃發怒,直接將所有的話全都出口,“她說想要親眼看到顧瑾汐的慘狀,而且態度非常的堅定!”
安太妃雙眼半眯,凝着樑姑姑,胡鬧兩個字卡在嗓子眼兒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你覺得合適?”她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薛惜肚子裡面的那個孩子;可薛惜竟然膽敢提出這種要求來,光是想着就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過到底是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反問道。
“老奴聽丹朱和丹雲兩個丫頭說起,薛姨娘近日總是做同一個噩夢,而且每每夜半總是會從夢中驚醒;也正是因爲這樣,薛姨娘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將她的心結解開,老奴擔心薛姨娘很難撐到七個月。”樑姑姑也不賣關子,直接了當的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安太妃也陷入了深深的沉凝。她眉頭緊皺,“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薛惜肚子裡的哪個孩子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她不能冒險。錯過了這次,至少都要再等七個月,而且以她現在和秦睿的關係,早已經鬧得僵硬,他也未必肯再讓女子受孕。
“老奴覺得既然薛姨娘堅持,那咱們索性就讓她去!”樑姑姑說到這裡,眸底透着幾分厲色;不過到底在安太妃面前沒有表現出來,面色如常,只是語氣卻能夠聽出點點陰狠,“咱們的人會護着薛姨娘,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更何況,太妃娘娘您想一想,這薛姨娘出面,可比老奴出面要好的多。只要她出面了,到時候您大可直接將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薛姨娘的身上,然後借她肚子裡是王爺長子的由頭保住她的命;只待生產之後……”說到這裡,她直接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到時候對外咱們只需要宣佈一屍兩命,這薛姨娘畏罪自盡也不是不可能,您以爲呢?”
“這個主意甚好!”安太妃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到時候睿兒那邊……”
“太妃娘娘怎麼忘了,顧子安一旦中下斑斕蛇毒,怕是蘅蕪苑顧家早就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忙亂。以他們的實力能夠跟斑斕蛇王匹敵的人也只有攝政王了。”樑姑姑的語氣不急不緩。
安太妃聞聲,;臉上總算露出了幾分滿足的笑意,“嗯,不錯!就按照你說的辦!”
“是,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樑姑姑低着頭。
夏日的風,帶着幾分焦躁,透着灼熱;就連院子裡的蟬似乎都有些疲累了,懶懶地叫着。
“現在什麼時辰了?”顧瑾汐低着頭,臉上帶着幾分疲累又透着幾分睏意。
“還不到未時呢!”半夏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捂脣輕聲笑着,“小姐若是覺得累了就回房休息會兒吧!”夏日天亮的早,人也容易疲累些;更何況現在這種時候;她轉頭看了看窗外那炎炎的烈日,也不會有人冒着這樣的太陽出門的。
顧瑾汐仍舊有些懶懶的,眉頭緊鎖,輕輕地打了個呵欠,淚珠兒就在眼角吊着,她無奈地伸了個懶腰,從美人靠上起身,“也罷,我先回房睡會兒。對了,這幾天我爹和我娘他們在做什麼?”
自從薛海的事情發生,秦睿和顧子齊去了丹青山;連着這兩日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也沒有那個精力顧及其他,好不容易昨兒瞧着薛海的傷勢有了好轉這兩日應該就能醒過來了。其實她也只是突然來了興致,隨口一問。
“小姐您忘了,老爺和夫人帶着小少爺去潭柘寺了!”半夏臉上的笑意淡淡的,輕聲笑着。
“什麼時候的事情?”顧瑾汐邊走邊開口,有些疑惑的;不過卻是舒展雙臂任由半夏給她換上單薄的睡袍。就算屋子裡已經放置了冰盆,可她仍舊覺得熱的厲害。
半夏倒是也沒有多想,“就是前兩天的事情,奴婢跟您說過了,可能您當時心裡擔憂睿王和大少爺沒有聽清楚。”其實是沒有放在心上吧,別說顧瑾汐,就連她也沒有怎麼刻意的關注。畢竟,整個蘅蕪苑,最危險的人就是自家小姐,盛名之下,負累太多,旁的不說,攝政王府的那兩個女人就緊緊地盯着自家小姐,害得每次出門她這顆心就緊緊地懸了起來,直到回到蘅蕪苑之後,才能徹底放下來。
“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顧瑾汐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了悟;怪不得這兩日他們將整個蘅蕪苑鬧得沸沸揚揚;爲了讓安太妃、讓整個涼都都知道秦睿和顧子齊仍舊身在涼都的事情;可是偏偏顧淮和蘇怡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原來竟是已經不在府上了麼。這樣想着,她的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了點點愧疚和悔意,看來是她太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