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也跟了出來,見狀面色頓時一僵,整個人都微微顫抖着,“阿英,這……”
“老夫人,您先彆着急。”廖嬤嬤深吸口氣,咬着牙,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殺意,“這人未必真聽到多少,就算聽到了也未必敢大張旗鼓的,咱們可什麼都沒說。”
“可,可是……”顧老夫人仍舊心有餘悸,有這麼個定時炸彈埋在身邊,始終是個禍害,“索性將院子裡的下人全都打發了。”
這樣的事情,她也並不是沒有做過。
“不可。”廖嬤嬤扶着顧老夫人的手搖搖頭,“現在正是敏感時期,剛發生碧蓮的事情,若是榮禧堂這個時候動作未免惹人眼球,看來往後咱們要更謹慎些。”說着,瞧見顧老夫人那陡變蒼白的面色,她話音陡轉,“不過老夫人你也莫要太過擔憂,老奴會着人看好哪些下人,但凡有任何異樣的,老奴就……”
說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顧老夫人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點點頭,“如此也好。”
“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顧老夫人和廖嬤嬤身子霎時一頓,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誰啊。”廖嬤嬤語帶不善,眸色沉了沉。
“回老夫人話,老爺回府,帶着三少爺前來探望。”
廖嬤嬤轉頭俯身,“老奴聽着是姜嬤嬤的嗓音,老爺和三少爺回來了,老夫人您……”
“讓他們進來吧。”顧老夫人眼神閃了閃。
“是。”廖嬤嬤點點頭,將顧老夫人攙扶到軟榻上,這才撩起簾子轉身出門。
風塵僕僕的顧淮,吊兒郎當沒個正行的顧子騫。
“汐兒那丫頭當真是越發的沒規矩了,不過一個下人也值得驚動你。”顧老夫人語氣微微有些沉,面色暗了暗,“就算政事繁忙,平日裡也要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顧淮聞言,趕緊開口道,“娘您多慮了,府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讓娘勞累擔憂是兒子的不是。”
“娘倒是沒什麼,只是瀾兒那丫頭這兩日經歷這麼多事情,怕是給嚇壞了,你這做爹的,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別太過厚此薄彼。”顧老夫人沉聲,話音陡轉。
“嗤——”
陡然屋內傳來一聲略微帶着不屑的嗤笑。
房間內衆人頓時都沉默了下來。
顧老夫人轉頭看向顧子騫,“子騫,你這是什麼意思?”
“嗯,一碗水端平;若是祖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再拿這句話來教訓父親吧。”顧子騫語氣冷厲,眸光中飛閃過一種名叫做嘲諷的暗芒。
“這就是你娘教你的規矩?”聞言,顧老夫人被氣得不輕,捂着胸口好一陣咳嗽。
顧淮見狀,趕緊輕喝一聲,“子騫,你住口。”
“我娘,別動不動就是我娘教的規矩;我的規矩是誰教的,難道祖母不是最清楚?”顧子騫臉上帶着不屑的輕笑,“其實妹妹說得不錯,什麼時候在這國公府中,竟是連下人都能漠視我們嫡子嫡女了的,如此還不如將我們直接攆出國公府,沒得這般受罪。廖嬤嬤,你說,是不是?”
“這,老奴不敢。”廖嬤嬤飛快地低下頭。
“打從我與爹進屋,你既不行禮問安也未看座上茶,難道不是漠視?”顧子騫嘴角斜勾,雙眼微微眯着,“還是在廖嬤嬤的眼中,我與爹都算不得這府上的主子?”
“砰——”
廖嬤嬤咬咬牙,直接跪倒在地,“老爺息怒,三少爺息怒;是老奴擔憂老夫人的身子亂了分寸。”
“別,可別。待會兒祖母一頂帽子扣下來,我娘還指不定得擔上教養不力的罪名。”顧子騫冷哼一聲,“區區庶女,膽敢還陷害嫡姐已是大不敬之罪,還敢妄求。昨日慕汐閣發生的事情,本少爺還沒時間與她們好好算算呢,既然父親要去蘭馨閣,不如本少也一道去,也好好問問,是誰給她們的膽子,直闖慕汐閣還敢對汐兒動手的!”
“什麼?”
顧淮陡然一驚,“對汐兒動手?誰,誰給她們的膽子。”
“不過是個不知事的下人,娘已經着人打了一頓發賣了。”顧老夫人無力地罷了罷手,“此事說起來也怪不得豔兒,你要乖就乖爲娘吧。”
“哼。”顧子騫冷哼,“祖母,按您的話說,可要一碗水端平;只打發了王婆子算什麼,那黃婆子和張媽媽可還好好呆在府裡呢,尤其是那張媽媽。”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老夫人語氣沉了沉。
“沒什麼,只是與祖母說說,這一碗水該怎麼端平。”顧子騫嘴角斜勾,“既然王婆子打發了,這黃婆子和張媽媽卻一點懲罰沒有,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再者,昨日蘭馨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兒這碧蓮爲何死在玉笙居,我國公府當真是,多事之秋呢。”
聽到這裡,顧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轉頭看向顧老夫人,表情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既然娘您沒事,就好生歇着吧,時辰不早,兒子就先告退了。”
“阿淮……”顧老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卻只看到顧淮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砰——”
顧老夫人氣得不輕,擡手一掃,軟榻旁小几上的茶壺茶杯被掃到地上發出聲聲脆響,“阿英,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我養出來的,當真是個沒良心的白眼兒狼!”
“噓——”
廖嬤嬤將食指放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老夫人,您冷靜點。”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顧老夫人的神色已然帶着癲狂,她恨,恨自己當時怎麼沒把他給掐死。
“……”
從榮禧堂出來,聽着背後那重物落地的悶響,杯碟瓷碗打碎的脆聲。
“我對祖母不敬,爹要打要罰兒子都受着。”顧子騫看着顧淮,眼神意味不明。
顧淮抿着脣,只長長吐出口濁氣,心沉了沉,拍了拍顧子騫的肩,“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時辰不早了。”
雙眼微眯,瞧着顧淮那略嫌滄桑的背影,顧子騫的眸色暗了暗,回頭望着仍舊燈火通明的榮禧堂,然後輕喝一聲,“莫言,我們走。”
“嘎——吱。”
房門開合的聲音傳來,顧瑾汐正倚在軟榻上,眉宇微微顰蹙着,思索着今日發生的事情。
“小姐,聽說老爺和三少爺回來,直接去了榮禧堂。”半夏俯身,壓低了嗓音道。
“嗯?”顧瑾汐轉頭,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沒有鬆開。
“聽說老爺和三少爺呆了半盞茶的時間,然後老夫人大發雷霆,具體發生了什麼,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半夏癟癟嘴,不過那晶亮的眼神卻明顯的顯示她此刻的好心情。
顧瑾汐嘴角斜勾,眉梢淺揚,心底明瞭怕是三哥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三哥行事一向如此,老夫人就算想治他也是沒轍;只要一想到那老婆子被三哥氣得跳腳,她就忍不住笑,“好了,你這丫頭少打趣老夫人。話說回來,半夏,你可曾聽府中的下人說起過玉笙居?”
“西院那個廢院?”半夏語氣帶着疑惑。
“嗯。”顧瑾汐點點頭,不知道爲什麼,她心中有股預感,這玉笙居肯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甚至也許就是解開顧老夫人與柳姨娘關係的關鍵。
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有些理不過頭緒來。
半夏搖搖頭,半晌又點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
“你到底什麼意思?”顧瑾汐有些急了。
“在府上這些年,奴婢對玉笙居當真不瞭解,只隱約聽上一輩的下人說起過,二十幾年前,好像是老夫人剛嫁入國公府不久,那玉笙居發生了一件大事,整個國公府的下人只少數沒受牽連,其他的都被髮賣了;怎麼小姐,那玉笙居有什麼不對的嗎?”半夏皺着眉頭,這些事情都是好早之前聽說的,這些年來,那個地方早已經漸漸被人遺忘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顧瑾汐雙眼微微眯着,到底二十幾年前玉笙居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能讓顧老夫人大張旗鼓更換了府裡上上下下的所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