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性子也夠倔的,”路克儉嗔了百里修一眼,見他有些失神,便打開白摺扇的扇骨,取出裡面的冰蟬放在了他的傷口之上。
“啊!”百里修的叫聲頓時響徹整個房間。
隨後,冷意晴火急火燎地跑了上來,急得沒有叫門就衝了進來,眼前的情形讓她驚得打了冷顫,百里修整個人披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就連他的眼睫毛都根根分明地清晰可見。
“路叔叔,這……”
京城正值嚴冬,百里修這樣被凍着,難道就不會傷着他?
“放心吧,沒事,”路克儉收回內力,站了起來,憐惜地拍了拍冷意晴的肩膀,嘆氣道,“阿修這麼對你,還真是委屈你了,雖然我是他的義父,但也不方便插手他的事情,所以……”
“晴兒明白,”好在冷意晴也沒指望路克儉幫她,但是讓他幫忙問一下冷府的事情應該沒問題的吧,“路叔叔,我外祖蒙難,還望您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晴兒沒齒難忘,當牛做馬在所不惜。”
說完,便要下跪了。
但是,路克儉雙手扶了一把,頗爲遺憾地說道,“此時已經有琪王插手,你許是不知道,我一向不管朝中之事,所以這忙怕是幫不上。”
“可我娘與您相交匪淺,您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出事嗎?”冷意晴心裡一陣失落,原以爲碰上路克儉,救她外祖會更有希望。
“此事阿修定然不會袖手旁觀,你安心靜待她的消息,”路克儉說完,“咔擦”一聲,百里修身上的冰裂了。
“我要的水來了嗎?”路克儉看冷意晴兩手空空地,又說道,“阿修這次元氣大傷,需要好好休養,吃喝皆不可馬虎。”
“我馬上去取。”
等冷意晴一離開,路克儉便上了門閂。
冰層化去,百里修猶如脫胎換骨了一般,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肩膀,一運氣便把冰蟬從傷口裡逼了出來,隨後,傷口神奇地癒合了。
“老頭,你這冰蟬真管用,雖然療傷的時候很痛苦,但是好像內力更深了,”百里修舒展了筋骨翻牀而下,兩個手指夾起一個茶盞輕輕一扣,茶盞便裂成兩瓣。
“這也是你骨骼驚奇所致,一般人扛不住這等痛楚,”路克儉拉過百里修的手,拿着冰蟬往他手指上允吸了幾口後又放回了扇骨之中。
療傷完畢,路克儉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剛剛晴兒讓我幫她就冷公他們,我按着你的意思拒絕她了,但是你小子不能做得太過了,要是讓晴兒傷心流淚,老子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百里修卻是不大領情,嗤之以鼻道,“您老都金盆洗手了還管那麼多閒事幹什麼,有空不如和皇上下下棋,賞賞花什麼的,豈不是更愜意。”
“你以爲我不想啊,”路克儉伸手敲了百里修的額頭,讓他好自爲之,“皇上有心退位,無奈兩位皇子皆是人中之龍,無論選哪一個都會被朝臣說他偏心,我看啊他最近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完,路克儉警覺地望向了門口,正要拿起破碎的杯盞打出去時,被百里修制止了,輕嗅了一下,肯定道,“是晴兒。”
“趕緊躺回牀上去,”路克儉連忙推着百里修上牀,見他眼睛緊閉之後,故作威嚴地問道,“門口是何許人?”
“路叔叔,是我。”
路克儉這纔去開門,然後溫和地笑道,“我還以爲壞人了,原來弄錯了。”
冷意晴耳尖一熱,自知被發現偷聽了,便不藏着了,“雖然晴兒不知道您在和誰說話,但是有件事情,晴兒一定要和您說。”
路克儉接過托盤放在桌上,笑道,“你說,叔叔聽着。”
“不出三月,明王必定造反,還請路叔叔有所準備纔是。”冷意晴一臉肅然,從未有的冷靜,這讓路克儉吃驚地問道,“明王造反?晴兒,這話可不能亂說。”
回想前世,冷意晴依舊心如刀絞,頓時淚如泉涌,跪地說道,“晴兒縱然有九條命也不敢胡說,但是兩王相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是皇上禪位,不比他駕崩留下聖旨管用,強者受人擁護,而弱者必死無疑,路叔叔切莫以爲皇上在世,明王便不會有所異動。”
“你……”路克儉驚駭不已,就連牀上的百里修也躺不住了,睜開眼睛質問道,“冷意晴,你一個小小的丫鬟攙和這些事情做什麼?”
冷意晴一轉身,看到百里修冷眸以待,心裡的喜悅一下子就消失了,支支吾吾地問道,“你……你沒事了?”
“你如此聒噪,我不被吵醒都難,”百里修瞄了冷意晴一眼,又問道,“我知道你是個膽大的,沒想到如此膽大包天,我問你,這話你和誰說過?”
“阿修……”路克儉看不下去了……
“老頭,你別管我的事情,尤其是我教訓丫鬟的時候,”百里修不留絲毫情面地打斷路克儉,繼續問冷意晴,“你倒是快說啊。”
“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冷意晴迎上百里修凌厲的眸光,淡淡地回道。
“鬼才相信呢,我家老頭你就見過一次,你就什麼都對他說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對別人也說那麼多,別人對你好一點,你就開始掏心挖肺的了。”
百里修酸溜溜的話讓路克儉差點笑出來,這小子,這個醋也吃,是不是醋罈子投胎的?
“百里修,你太不可理喻了,路叔叔是我孃親的摯友,又深愛我的生身母親,我不相信他還可以相信誰,你嗎?”冷意晴許久不曾發這麼大的火了,就算是百里修有傷在身也讓她難以忍住自己的火氣。
百里修看着冷意晴氣得發抖,這才冷靜下來,“你和他說那麼多也沒用,不管世事的閒人一枚,說了也白搭。”
“好了,阿修,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只要找出明王造反的證據,我便幫你呈給皇上,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路克儉說完,猶如無事一身輕地離開了。
冷意晴傻眼了。
路克儉不是皇上的拜把子兄弟麼,怎麼知道造反一事,還能如此淡定呢。
百里修掄起整個茶壺往自己嘴裡倒,一飲而盡之後,把茶壺往桌上重重一擱,說道,“我餓了,我要吃手打魚丸。”
又是該死的手打魚丸,她冷意晴現在沒工夫對付,“聽說這醉心樓的廚師都是宮裡退下來的御廚,您百里公子要吃,隨便使喚一個都做的比奴婢好吃。”
“那你是不打算去做嘍?”
“沒空,”冷意晴轉身就想要出門。
“你不想知道冷老的下落了?”
冷意晴駐足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後,妥協道,“說吧,奴婢聽着。”
百里修緊盯着冷意晴僵直的背,等了良久沒都看她要轉身,這才發覺小妮子犟起來是連他都自愧不如了,“琪王把冷老和夫人關進大理寺了,等皇上查明此事,再做定論。”
“明王將北疆的奸細藏在東洲城,難道還不夠定他的罪嗎?”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不過是放了一把小火進去,最後沒想到變成了大火,這說明明王已經警覺了,肯定已經有所防範了,不然不會犧牲他自己的心血。”
冷意晴聽了這才失望地轉身,難過地問道,“那我外祖他們什麼時候才被會洗清冤屈?”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麼淺顯的道理你怎麼不懂呢?”百里修在冷意晴正面坐下,耐心勸導,“既然我答應過你,一定會讓他們平安無事。”
“呵……”冷意晴抹去眼角快要滿出來的眼淚,強打起精神,站起來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百里修面露焦色地追了出來。
“奴婢給您做手打魚丸,這下您放心了吧?”冷意晴的語氣多少有些埋怨,她發覺沒人能理解她的痛楚,就連百里修也是如此。
百里修露出無辜的神色,看着冷意晴下樓,然後轉到醉心樓的廚房去。
門外的吉祥見狀,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公子,您就忍心大小姐幹這些苦差事?”
“你過去幫忙,”百里修心情極爲糟糕,而吉祥自己又撞了上來,“要是她傷着一口毫毛,我唯你是問。”
吉祥聞言,不敢絲毫怠慢,轉身後吐了吐舌頭,暗罵自己是豬,太多管閒事了。
半個時辰過後,百里修還在房間來回踱步,凝重的神色落進了已經上樓的冷意晴眼裡,她望着他還有些慘白的臉,心頭隱約被刺了一下,每次碰上冷府的事情,她總是把自己僞裝得像只刺蝟,不停地扎百里修。
“好香啊,”百里修聞到香味,朝冷意晴看了過來,抹着發扁的肚子問道,“怎麼不進來?”
冷意晴擡腳進了屋,鮮嫩柔滑的魚丸盛了出來,然後放在他的面前。
百里修見她如此乖巧,不免失聲啞笑了,冷意晴見了他這副樣子,沒給好臉色,轉身到了窗口看着人來人往。
百里修稀里嘩啦地吃着魚丸,忽然,他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咕咕咕地像是青蛙被人捏住了喉嚨。
冷意晴奇怪地轉身,看到百里修自己撫着脖子乾嘔,便忍不住出聲問道,“怎得了?”
“刺……有刺,”百里修的眉眼痛苦地扭在了一起,怎麼嘔都沒辦法。
冷意晴這才失了從容,着急問道:“讓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