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某一時間,想念一段時光的掌紋;躲在某一地點,想念一個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讓我牽掛的人。 心像和心裡的痛在賽跑,要跑的快,不讓這痛趕上。——錢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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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初拿到了鑰匙,同時也接受了曉晴長達兩個小時的盤問,但是她始終是沉默不語,曉晴還不想放棄,最後是曉晴事務所的電話解救了若初,但是曉晴說,還要再找她,因爲她不相信她只是離開國內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用她的話說,原來那個伶牙俐齒、活潑向上的‘女’兒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像個老太婆一樣,她要找回來。
若初有幾次衝動都想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她也想問問乾媽當年自己老媽和爹地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算了,知道得再多能有什麼用呢?
但是中間曉晴無意中和若初提起的曉川的近況,卻着實讓若初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她想象不出來乾媽口中描述的爹地的樣子,她沒見過那樣的他,但是又不能不相信乾媽,她以爲他會因爲終於擺脫她而高興,至少沒有包袱了,沒想到,他原來是在乎她離開的,不過那代表不了什麼吧?
這樣勸自己,可還是在臨回家之前去了趟她和曉川原來的住處,就在以前她在樓下向上張望的那根立柱後等着,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前,曉川也在這裡這樣等過她,雖然心境不同,可最後的目的都是想知道對方是否安好。
他回來的並不晚,若初終於遠遠的看到了他,倒沒有乾媽描述的那麼誇張,不過看起來頭髮長了一些,更顯得臉龐清瘦,輪廓突出,胡茬已經很明顯,似乎兩天沒有刮,曉川低頭專心走路,手裡拎的是超市的購物袋,那裡面只有兩樣東西——方便麪和酒。
容不得若初多看幾眼,曉川已經大步走了進去,若初一下子靠在了身旁的立柱上,‘欲’哭無淚。
就這樣把,若初告訴自己,可是眼睛卻始終無法從那扇窗子上移開,那裡面承載了她太多的歡笑和夢想,也許正應了那句話,一切美好的東西註定不會長久,那麼,就在這裡告別吧,不止是告別那個人,那段感情、那份有始無終的少‘女’懷‘春’,也許告別的還有自己對美好和幸福的所有嚮往,自今而後,不管如何,安然承受,不再奢望。
若初選擇了一個清晨,在夏天和盧梭都離開了之後才離開,行囊很簡單,她只是不想和誰告別,這一段時間,她已經告別了太多的東西,她不敢再看盧梭那承載了太多內容的眼神,也無法面對夏天的殷勤和關照,一個人如果接受了太多的幫助,一定會感到不安,她已經不安,便不想更不安。
將整個房間收拾了一遍,將冰箱用食物填滿,然後給盧梭和夏天留了一張字條,告訴他們不用擔心,自己一切安好,拖着箱子出了‘門’,在感受到初‘春’的陽光時,突然一陣輕鬆。
若初似乎就這樣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之外,盧梭和夏天那一晚上誰都沒有說話,夏天明白盧梭的心情,而盧梭覺得,他已經被若初拋棄了,或者說隔離了,但是他能就這樣放棄嗎?
用了幾天的時間,盧梭終於‘摸’清了若初的活動規律,早起會晨練,從公寓出來跑到附近的公園,在公園裡消磨一會再跑回來。
然後也許會去一趟附近的超市,也許不會,下午大部分時間會去隔着三個街區的一家叫“雕刻時光”的咖啡屋消磨,晚上有時候會去酒吧,或者到影院看電影,或者哪裡也不去,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盧梭通常是會等若初的燈關掉之後纔會離開,因爲只有這樣,他才安心。
盧梭每天回來很晚,夏天只是默默地給他熱晚上做好的飯菜,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盧梭也很少再說話,這樣,三個人似乎陷入了某個圈套,上天已經預設好的圈套,之所以說是圈套,是因爲無法逃脫,而又沒有快樂。
終於有一天,當若初從那個小咖啡屋裡出來的時候,注意到了站在轉角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怔了怔,然後又對着他笑了笑,於是他陪着她往回走,兩個人一言不發。
“上去坐坐吧,或者,吃個便飯。”在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若初微笑着對盧梭說,盧梭愣了愣,點了點頭,輕笑了聲,“好久沒有看到你笑了,今天來的真值。”
若初沒說話,徑自在前面走,盧梭忙跟了上去。
曉晴的房間擺設如常,只是盧梭是第一次來,現在這裡是若初的安身之地,看的出她已經很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在幾個房間裡穿行得遊刃有餘。
“咖啡還是茶?”若初問的第一句話,盧梭說我只想你陪我坐坐。
若初想了想,“那我給你做晚飯吧。”說完去換衣服然後去廚房。
盧梭坐在寬大的沙發裡,看着若初的背影,然後將身體往後仰,閉着眼睛享受夕陽的照耀,她在爲他做飯,他禁不住幻想,要是一輩子能這樣該多好,只是這樣也好吧……
自從上次曉晴來過了之後,曉川也發覺了自己的頹廢,於是真的收斂了些,至少可以按時吃飯,不管是外賣還是泡麪,酒還是會喝,但是不至於醉到第二天一天也醒不來,上班的時候態度也平和了許多,煙還是‘抽’的很兇,因爲他控制不住,不過也似乎不想去控制。
這天回來的早,將面泡好放到客廳的茶几上,剛要打開電視看體育新聞,忽然聽到似乎有人敲‘門’,曉川以爲是幻覺或者是敲隔壁的‘門’,也沒注意,就將電視繼續打開,可是那聲音只停了一下,慢慢大了起來,曉川的心猛地‘抽’緊,一股巨大的希望在‘胸’腔內升騰,竟忘了去開‘門’。
終於,他一躍而起,幾步衝到‘門’邊,控制住要幾乎要跳動出來的心臟,用雙手顫抖着將‘門’打開,待看清眼前的人時,滿臉的期待瞬間黯淡了下來。
“怎麼?見到我很失望?”秦南沒有放過曉川臉上的細微變化,很明顯,他在等人,而不是她。
“哪裡,你是稀客,請都請不來,只是裡面有點‘亂’,快請進吧……”曉川不好意思地說。
秦南也沒有客氣,直接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泡麪,放下手包直接奔泡麪而去,端起來四處看了看,確認了廚房的位置走過去,曉川還沒來得及阻攔,那馬上就可以吃的泡麪已經被秦南扔進了垃圾桶裡。
曉川嘆了口氣。
秦南打開冰箱查看,空空‘蕩’‘蕩’,只有零星的幾盒罐頭,啤酒倒是不少,關上冰箱,挨個打開櫥櫃‘門’,什麼也沒有。秦南轉身皺眉:“走吧,我們出去吃,我也沒吃飯呢。”
曉川尷尬地撓了撓頭。
在臨出‘門’之前,秦南還沒忘記將曉川的客廳收拾了一遍,最後將一個大大的裝垃圾的袋子‘交’給曉川,兩個人才下了樓。
上次曉晴從曉川這裡離開就直奔秦宅,她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因爲若初生日那天的聚會還好好的,之後她就去滑雪,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她以爲秦南會知道,沒想到,秦南聽了她的描述也詫異的不行,而且她也不知道若初要搬出去不再和曉川一起住,於是曉晴只好和秦南一起猜測,並請秦南在有空的時候去勸勸曉川,因爲她知道秦南的話在曉川心中還是有分量的。
秦南今天來,不止是因爲答應了曉晴,她自己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她去找過若初,若初什麼都不說,不過若初的生活狀態她還算比較滿意,生活很規律,房間很整齊,只是態度冷淡了些,秦南稍微覺得不舒服倒也沒往心裡去,以爲是自己想叫她回家住,她不願意才耍小脾氣,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後來也就囑咐了幾句,不再強迫她,既然是成年人了,她想要獨立,不見得是一件壞事,而且她之前工作太累了,秦南暗自心疼,現在知道她辭職了休息,也就隨了她,囑咐了幾句後也就離開了。
然後就是來這裡找曉川。
“曉川哥,我覺得你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再給我找個嫂子吧。”秦南在點好菜之後,對曉川說道。
曉川微笑不語。
結果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秦南感受到了曉川的隔膜和封閉,也就不再試圖勸他什麼,這麼多年她瞭解他的脾氣,最後臨告別的時候把曉川當年送給她的話又送回了曉川,“好好的。”秦南說。
“嗯,謝謝。”曉川揮手,秦南搖上了車窗開走。
餐廳離住處並不遠,曉川也就漫步着走回去,夜晚的空氣很好,路上也很靜,因爲秦南沒有讓他喝酒,腦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也沉靜了許多。這麼走走,最近一直渾渾噩噩的意識漸漸明朗了許多。
他想起了那個一直讓他糾結的問題,他是不是把若初當秦南的替身,因爲這句話自從被若初釘在他心尖上那刻起,就一直沒有讓他安寧過,時不時要痛一下,就像不定時炸彈,他也總是這麼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不過今天秦南的到來,終於讓他找到了依據,如果是,爲什麼在開了‘門’看到是秦南而不是若初時,他會失望,對,爲什麼會失望?
原來,自己的心裡裝的滿滿的只有她一個人,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就是她,他終於找到了答案,他想告訴她,他忍不住,這是對若初的‘交’代,也是對自己的‘交’代,可是然後呢?即使愛她又怎麼樣呢?
剛剛興奮了那麼一下,曉川又萎頓了起來,算了,順其自然吧,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告訴她,這要看上天給不給他們安排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