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個夢已經丟在他背後了,丟在這個城市那一片無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麼地方了……——弗朗西斯·菲茨傑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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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若初是盧梭從兒時開始就不斷做着的一個夢,在這個夢裡,她無數次的成爲他的新娘,小時候,這個新娘穿着潔白的公主裙像洋娃娃似的站在她身邊,那個婚禮的形狀就像我們兒時經常玩的遊戲一樣,儘管是過家家似的婚禮模樣,卻已經是盧梭對美好的最大想象;後來慢慢長大,這個婚禮的形狀在他的夢中不斷地被豐富,直到最近的這個夢,已經和家裡面爲他準備的真實婚禮現場非常接近了,可是盧梭卻是驚醒的。
還是很第一次夢到和若初結婚被驚醒了,其他的每一次都是意猶未盡的。
也許長時間做同樣內容的夢,也是會厭倦的嗎?不然還會有什麼樣的解釋呢?
盧梭是愛若初的,或者說他自己是這麼認定的。
但是這份愛是否會隨着時間的推移和外界環境的變遷而變化,盧梭還沒有仔細的反思過,其實他最應該反思的是,從一開始,他倔強認定並且一直堅持的對若初的愛,和那種小孩子因爲喜歡一件東西得不到,佔有‘欲’無法滿足而一直心存‘迷’戀有什麼區別,如果他得到了,他還會嚮往並珍惜嗎?
盧梭是爭強好勝的,從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不被滿足過,除了若初,於是若初就成爲了他認定的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如果這種美好是建立在得不到的基礎之上,那麼,一旦得到了,還會美好嗎?
若初是吸引她的,他是喜愛若初的,從第一眼見到她的那時候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或者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於是他將得到她當成了自己的一個人生目標,達到這個目標的過程充滿了征服的快感,尤其是對盧梭這種很少有達不到目標的人來說,越是難以企及的目標,就越有快感,可是如今一旦達到,他反而困‘惑’了。
目標達到了,若初那個代表因爲無法企及而永遠美好的光環消失,那若初還是他夢中的那個若初嗎?
或者說,如果夢想是美好的,那有沒有必要將它帶到現實中來世俗化,這樣他就永遠失去了那個夢,若初也從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輕易變成了自己身邊的小‘女’人,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
其實盧梭是不懂愛情的,甚至比最開始的若初還不懂,如果說若初愛上自己的教父源自盲目,那麼盧梭從頭至尾愛的都不是具體的人,也許,只是自尊,不客氣點說,是虛榮心。
夏天在盧梭眼中是無法和若初相提並論的,就像那麼多孜孜不倦前仆後繼不斷通過各種渠道給他送情書的‘女’生一樣,他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會愛上她們,包括夏天。
最開始注意她,只是因爲她是若初的好朋友,不,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這就不得不讓她對她刮目相看,畢竟,在‘女’友身邊安‘插’一個自己人,還是很有必要的,於是他不惜放低身價來討好夏天,最開始的目的,只是爲了讓她在若初面前爲他說幾句好話,這種行爲對男孩子們來說,是最常用的追求‘女’孩子的伎倆,這本無可厚非。
生活中愛上‘女’友身邊朋友的橋段也已經俗套到比比皆是,盧梭自信他不會落入這種俗套,可是當他看到夏天就那麼倒在他面前時,心裡沒來由的疼痛卻不得不讓他正視,難道,他真的是不瞭解自己的感情?
現在回想起一路走來和夏天相處的點點滴滴,盧梭才發現他其實忽略了很多事,不是他遲鈍就是太自‘私’,那麼多次的暗示,如果是一個旁觀者,一眼就會看出夏天對他的感情和付出,可是他一直是無條件地享用着夏天的付出,從來沒有想過這付出是因爲什麼,並且享用的心安理得。
她一直是那麼默默無聞,那麼不起眼,可是如今卻用這樣一種方式提示大家她的存在,讓盧梭不得不正視和反思,可以說,現在還不晚,只要他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一切都還不晚。
如果盧梭肯平心靜氣地想一想,到底是和若初在一起會幸福還是和夏天在一起會幸福,答案會很簡單,可惜他用不來這種假設,或者說還不肯輕易放掉那個已經根深蒂固在腦海中的那個兒時的夢,於是他只能痛苦、矛盾和糾結,這個過程,只要是處於覺醒過程的人,誰也躲不掉。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從夏天生病這些天開始,他的心全在那個病房裡了。
若初不管什麼時候過來,大部分時間都會看到盧梭,夏天總是試圖有意無意地解釋,什麼盧梭剛來啊,或者是她讓他給她帶一本書來,馬上就走啊,看得出她是很怕若初誤會她和盧梭有什麼的,對此,盧梭和若初卻很坦然。
若初現在已經能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如果盧梭和夏天能對她坦承這件事,她是會成全他們兩個的,偏偏,夏天要她好好的待盧梭,偏偏,夏天要她一定不能辜負盧梭,這就讓她想成全他們都不能了,因爲她已經答應了夏天,而且,她也對盧梭有了承諾,如果這個時候反悔,就算是爲了他和夏天,也會讓人誤以爲她是爲了亨伯特,哪怕是爲了那個對盧梭的承諾,她也不敢輕易改變這個婚約。
三個人表面上看來‘波’瀾不驚,其實,已經全部陷入到那一個深邃的感情漩渦中去了,誰也躲不掉。
以夏天的聰明和敏感怎能感覺不到盧梭這幾天的變化和若初的疑慮,盧梭的轉變原本是應該讓她歡喜的,可是現在卻讓她痛苦,就像若初在決定要嫁給盧梭後卻聽到曉川表白一樣的痛苦,不過也有區別,若初是因爲眼睜睜看着幸福擦肩而過的心有不甘,而夏天,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所以也談不上失望,只是自己的心思突然得到了迴應,卻是在這種狀況下,而且,她不想因爲自己傷害到若初,畢竟現在的她應該是個快樂的準新娘纔對。
於是,她躺在病‘牀’上的這幾天,做出了一個決定,是一個經過掙扎糾結,不斷地否定之否定得出的決定,這對她來說並不容易,可是卻必須這樣做,才能安心。
……
“這件怎麼樣?”若初已經是換第五套婚紗了,當她第五次站在盧梭面前詢問盧梭意見的時候,自己聲音都帶上了一種不耐煩。
每一件盧梭都是先瞄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一句不錯或者很好,於是若初就再去換,她想找一套讓他驚‘豔’的,就是一眼看上去就叫好的,可是看來這種希望不大,盧梭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這裡。
“就這套吧。”若初懶懶地說,把時間‘花’在這上面實在是不值。
秦南想要給若初在法國訂做婚紗,可是時間根本來不及,若初也沒有這個心思,於是想着拉着盧梭把這件事解決了得了,也省得老媽不死心瞎折騰。
“下午有什麼安排,我們先去吃午飯嗎?”從婚紗店出來,兩個人進了若初的車子,若初征求盧梭的意見。
“嗯,網站有點事沒有處理,我現在還不想吃,要不你先送我回網站吧。”盧梭說。
若初二話沒說發動了車子。
等車子停在了秦氏的樓下,“若若,要不你去餐廳吃吧,我可以陪陪你。”盧梭也覺得折騰了一上午,連午飯都沒陪若初吃有點過意不去,況且秦氏還有餐廳。
“哦,沒事,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也不餓。”若初善解人意地回道。
盧梭笑了笑,要推‘門’下車。
“盧梭……”若初不自覺地叫了他一聲。
“嗯?”盧梭已經將他那一側的車‘門’推開,聽到若初喚他,一隻腳‘門’裡一隻腳‘門’外地轉過身來望着她。
“那個,也沒什麼事,你走吧。”若初‘欲’言又止,盧梭想了想,“有事就說吧,和我還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我可是你老公。”
若初咬了咬牙,“如果你有真正愛上的人,無論什麼時候和我說,我都給你自由,並祝福你們。”
盧梭怔了一下,胡‘亂’地“嗯”了一聲,轉身要下車,“也包括現在。”若初又補充了一句。
盧梭的動作徹底停住,他聽得出若初的話裡有話,“爲什麼這麼說?”再次轉過頭來。
“啊,沒什麼,我只是想對你公平一點,快去吧。”話不能說得再深,若初害怕盧梭誤會她想反悔,其實她是爲了他好,如果婚後也要看着他現在這樣子,還不如兩個人都徹底解放。
當初答應盧梭的求婚,是覺得他會幸福,兩個人之中,有一方幸福就好,可是如果兩個人都不幸福,那這婚姻存在就沒必要了。
“好,我記住了。”盧梭推‘門’下車,這次頭也沒回,說者有心,其實聽者也是有心的。
看着盧梭的背影,若初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小年紀的,怎麼都活的這麼累?這到底該怪誰,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