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歡只覺得現在纔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心中也稍稍感激了司馬越的及時。
三姐妹強忍着心痛將阿爹的屍骨親自裝入棺槨之後。李清歡又想到了自己的阿孃,當初阿孃親死的時候,她還在昏迷。只是後來聽阿桃斷斷續續的哭訴,錢婆子當時十分的刻薄,甚至連塊裹屍布都吝於給阿孃,直接讓家裡的大伯和小叔去山上挖了個坑,擡上去就埋了。別說是立碑,連塊土包都懶得填。
她想着這棺材夠大,而且阿爹阿孃在世時恩愛有加,若她能將阿孃的屍骨挖出來,重新和阿爹一起下葬,也算是她替自己這副軀體的主人完成對爹孃的孝意了。
念此,她便將想法與李青兄妹說了一番,二人皆是十分的同意。於是趁着天色還早,李清歡立即請了兩名村民幫着一起上山去將阿孃的屍骨挖出來,重新下葬。
李清歡的這一舉動,無疑又是惹人羨慕的。之前那些對李清歡唾棄的詞彙,頓時變成了她孝意動人的孝女楷模。
李清歡倒是不在意這些,她做的也不過是求得問心無愧罷了。
夜裡,所有人羣悲樂散去後,便只剩下李清歡三姐妹跪在屋外守靈。
秋風瑟瑟,李清歡本就勞累了一日,這會子早已是又困又餓。可她實在不想動彈,若不是想着弟妹也跟着餓了一日,她不得不起身來去竈房做點東西給自己和弟妹吃。
這兒的風俗是挺屍三日下葬,需要子女在一旁守靈,所以這兩天還有的熬。李清歡做好了飯菜,便喚弟妹進去先吃點東西。
那兩人都是懂事的,心中雖然悲痛,卻也不想讓阿姐替他們擔憂,故此互相攙扶着早已麻木的雙膝,相續朝屋內而去。
飯桌上是兩碗少傾的白花花米飯,還有一桌子有魚有肉有果蔬的豐富菜餚。
李清歡在油燈上點了紙錢祭拜過父母,又學着現代的禮儀給過世的父母倒了茶水,帶着弟妹規規矩矩的作了三個揖,等紙錢燒滅了後,這纔將茶水從內向外而倒在地面,又將飯重新倒回了鍋內。
她讓阿桃重新舀三碗飯來,自己則將桌上的魚肉葷菜全部端了下去。
李清歡雖然不信這些神佛,可對於逝者,她還是會保持應有的禮儀的。
桌子上撤去了魚肉,便只剩下兩碟簡單的青菜了。李清歡見弟妹不動手,心知他們心裡難過,卻也心知這幾日若不吃東西,只怕身體熬不住,便只好勸道:“你們別這樣,若是阿爹阿孃在世,也一定不希望我們爲了他們而傷心壞了身子。你們多少吃點,等會還要出去守靈呢!”
李青兄妹皆點頭,難得一次沒有回阿姐的話。
三人都不言語,可以往在他們口中吃來無比香甜幸福的米飯,這會子卻在他們喉嚨間如同沙粒一般的哽咽,難以蹲下。
默不言語的靜默中,聽不到筷子夾擊食物碰觸瓷碗的聲音。三人卻能清晰的聽見彼此的默默流淚和隱隱的底泣聲。
最後三人實在是咽不下去了,便乾脆抱做一團痛苦。
三個孤零零的瘦弱身子,一陣顫抖,一陣淒厲的哭聲幽幽傳出屋外,頓時令門口停住的一道白色身影微微一怔,身影筆直。
三姐妹哭累了,又硬逼着自己吃了些飯。李清歡洗了碗後,又替李青兄妹各拿了一件稍厚實的衣裳給他們披上,自己也多穿了一件,然後跪在了靈前。
夜裡秋風淒涼,打在人身上,竟然連多穿了一件衣裳都還有種寒意。
李清歡見他們兩極其疲倦,便勸道:“你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能熬壞了身子,還是快去休息吧!”
WWW•ттκan•℃O 兩人固執的搖頭。阿桃更是忍不住的淚眼朦朧道:“阿姐,你才應該去好好的休息。這兒有我們兩守着便是。”
李清歡嘆氣,三人推拒了許久未果,最後還是李清歡態度強硬,纔將二人打發去睡。雖然李清歡知道他們二人肯定會說不着,但躺牀上休息,也總比跪一夜要強些。
她嘆氣。前年她才這般守爺爺的靈,如今又要守阿爹阿孃的靈。這世間有些東西終歸是留不住,愛她的人,也終有一日會漸漸離去。哪怕是弟妹,以後也都會各自成家,終有離散一日。現下,也只能珍惜如今相聚的時光了。
她想着想着,事情便多了起來,人也漸漸迷糊發睏了。直到清冷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她才漸漸有了一絲依靠的感覺。
翌日一早,李青兄妹早早的便起來,同樣態度強硬的要求她也進去小睡一會。
李清歡瞧着眼前的天色還未敞亮,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上門祭拜,再說老李家除開錢婆子的孃家,本家也就那幾個窮親前來。而她阿孃沒有孃家,所以也就冷冷清清,倒也不算太忙,便只得同意了。
她昨日也着實是累着了,竟然半跪着也能睡着一會。不過終究是不舒服,所以現下全身都痠痛不已。不過說來奇怪,她昨日上半夜還覺得挺冷的,可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竟然覺得一身暖烘烘的。
她倒在牀上一邊想着,人很快就昏昏欲睡了過去。不過她也沒敢多睡,淺睡了一個時辰左右,她便又起來忙活了。
前來祭拜的親友雖然不多,不過到底還是要招呼。這一頓忙碌下來,一直到第三日將父母擡上了山裡安葬,李清歡才終於有空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щщщ .тTk дn .¢ ○ 在這之前,李清歡還險些又和錢婆子吵了一架。只因錢婆子摳門到了極點,連她安葬父母的一小塊墳地,錢婆子也不願意割捨出來。
李清歡氣的無法,可土地不是她的,當初爲了順利分家,她也沒要老李家的一點東西,所以她是有理也說不過去。最後咬咬牙,李清歡直接花三兩銀子買下一小塊地來安葬爹孃,還特意請了風水先生看過寶地,又奢侈的花了二兩銀子請人修建成一座像模像樣的陵墓,頓時羨煞旁人。
一座墳,外加一副棺材,以及葬禮費用,有人幫李清歡算了,至少也花了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至少,有人這輩子沒見過,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李清歡孝女的封號也頓時如她當時名聲不好一般的快速傳了出去。
她當然不是爲了洗白自己的形象,願意出十兩銀子安葬父母。一則逝者已逝,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最後孝敬爹孃一回。二則嘛!自然是爲了特意氣錢婆子的。特別是看到錢婆子那張嫉妒發紅的雙眼,以及恨不得一棒槌打死李清歡,卻又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的樣子,李清歡覺得別提得勁了,至少是紓解了她這幾日來的心中鬱悶。
錢婆子不是不給地嗎?那她就不要了,反正她身上現在有的是銀子,她就要當着錢婆子的面砸銀子給爹孃修墳,最好能氣死那討厭惡毒的錢婆子!
不過即便這次氣不死錢老婆子,她也不着急。只要一想到那日周氏答應她的條件,她便頓時覺得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也不知到那個時候錢婆子若是知曉,會不會直接氣的頭頂冒煙。
李青兄妹雖然也覺得阿姐爲了一個墳墓沒必要花費那麼多,畢竟銀子不好賺,不過想到阿爹阿孃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便也沒有再多言什麼。
……
處理了爹孃的事,李清歡難得給自己放一個假,補充一下睡眠。不過翌日,她便又急着忙碌起來了。
阿桃心疼她勞累,不免勸道:“阿姐,鎮上的鋪子和田裡的租金既然夠我們三生活,你便清閒一段時間吧!”
李青也立即點頭表示同意。特別是看到阿姐近日來越發清瘦的身姿時,李青只覺得是自己沒用,才害的阿姐這般的勞累。
李清歡立即搖頭。“這可不行。培育那鐵皮石斛,只能是春季和秋季最好。今年春季的時候,我忙着開鋪子沒時間,現在眼看秋季也快過了,我若再不抓緊點便又要錯過時間了。那東西可不像稻穀,一年能產兩季,隨時研究都行。”
“爲何?”阿桃好奇問。
李清歡便耐心的跟他們解釋道:“鐵皮石斛雖然一年也可分兩季或者四季栽種,但是從培育到長成,至少也要兩年的才輕微有些功效,一般的要三年纔可達到藥用價值,年歲越久越好。而培育的野生鐵皮石斛不用肥料等等,至少也要三到五年才能長成。我若今年不趕緊的實驗一批,便又要多等一年了。”
“可……”
“你們放心吧!阿姐自有分寸。再說了,我還要好好照顧你們兩長大成人呢!沒那麼容易報廢。”
這一年裡,他們兩兄妹已經聽習慣了阿姐偶爾冒出來的一兩個新鮮詞,也大概的知道其中意思,所以當李清歡這麼無所謂的一說時,兩兄妹頓時一陣無語。
阿桃甚至還“呸呸呸”的好幾聲,責怪阿姐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