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兩人趕早啓程,可季長風爲了能讓樓清舒服些,趕路時就壓制着馬車行駛的速度,本可以早些到達絕頂山,結果黃昏消失,夜幕升起,兩人還在山腳下。
樓清在道路旁,看着兀自搗弄的季長風道:“趕早趕晚,還是沒趕上。”
季長風正在給馬車架起燈籠,從山腳上山寨的路他無比熟悉,若是一人,他也能在黑夜行走,可加了樓清就不行,好在季大齊準備的東西有夠妥當。
幾盞燈籠亮起,馬車及前方几丈遠的路被照得一清二楚。
季長風拍拍手,回頭望着蹙着眉站在一邊的樓清:“夜裡趕路,別有一番滋味。”
樓清心裡哼了聲,他現在累得很。
樓清上了馬車就進了內邊,季長風坐在車轅,重新駕駛馬車。
夏天的夜月光明亮,加上燈籠,慢慢行走已不是問題。
樓清坐在軟墊上,雖說趕了一日路,渾身痠痛,可此時此刻,馬車卻行走的穩當,半點不覺得顛簸。
睏意襲來,即便是腹中飢餓,樓清也在馬車內睡着了。
季長風在車轅外,一直聽不到樓清的聲音,心中擔心他真生氣,挑開紗簾,回頭一看才知樓清躺在軟墊上睡着了。
季長風笑了笑,放下紗簾,認真駕車。
若是白日,山腳上山寨的路半個時辰便可走到,可夜裡趕路就顯得事倍功半,加上季長風的小心,等馬車到達絕頂山寨門口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哨樓的小哥遠遠的看見有光影閃動,正全心戒備時,卻在馬車露出輪廓,藉着燭光看清了車轅上的人,這一看,也驚了,連忙喊道:“是季寨主,快開寨門。”
守門的小哥連忙打開寨門,季長風未下馬,駕着馬車徑直而入。
絕頂山寨跟長風山寨不一樣,絕頂山寨進門就是一排屋子。
季長風還在馬上,就看見沃仕斐的身影從屋內走出。
沃仕斐身材高挑,輪廓□□,是個俊秀非凡的男人。
沃仕斐見了季長風也是一愣:“你怎麼...”來了兩字還沒說出,就見季長風彎身進車內,季長風本想直接抱樓清下馬車,可季長風進來時他已經醒了,只是還揉着眼,一臉睡意惺忪。
季長風見自己計劃泡湯,只能無奈的可惜。
外邊人只知季長風進去了會,卻不知他的心境是如何的爲自己哀嘆。
沃仕斐怎麼都料不到季長風會來,來就來了,還帶着夫人來,看着他們兩人,一前一後下馬車,季長風還特別有風範的伸手借樓清扶持,雖然樓清並未接受,但是沃仕斐已經察覺季長風來意不善。
沃仕斐雙手環胸,劍眉微蹙,星眸望着季長風,堅硬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有什麼事?”
季長風搖頭:“你誤會了,這回我真的沒事。”
沃仕斐擺明了就是不信:“沒事你會帶着你夫人來?”
季長風真誠道:“你可以懷疑我,但是不能懷疑我夫人。”
沃仕斐哼了聲,對一旁的小哥吩咐道:“去爲季寨主和他夫人準備吃食。”
季長風扭頭對一邊面色僵硬的樓清道:“夫人,絕頂山寨的吃食很不錯,特別是鯽魚蘿蔔湯。”
樓清無聲重嘆,他到底是來幹嘛的?
沃仕斐聽到了季長風的“竊竊私語”,喊住那領命離去的小哥:“你等等,去後山給季寨主撈兩條鯽魚,讓廚房給他燉一鍋鯽魚蘿蔔湯。”
燉一鍋那三字沃仕斐說的特別重,重到樓清都覺得季長風有些過分,明明是做客的,怎麼反倒他成了主子?
樓清覺得季長風失禮,連忙對沃仕斐揖禮道:“勞煩沃寨主了。”
沃仕斐愣了愣,實在沒想到樓清會跟他“客氣”。
沃仕斐輕咳一聲,緩解因自己愣了而帶來的尷尬:“樓先生莫要客氣,裡屋請。”
屋內的擺設倒是和長風山寨的議事廳差不多,後來樓清才知這真是是他們的議事廳。
沃仕斐煮水泡茶,水是後山山泉水,清冽甘甜,茶葉是新茶,兩者一碰撞,就成就香氣馥郁,滋味純濃的熱茶。
樓清看過那茶葉,是與長風山寨同一種茶,可能真因爲水質不同,泡的人不同,這茶喝起來味道也不同。
樓清小抿一口,香味瑩潤了整個口腔。
沃仕斐見樓清飲的認真,也頗爲期待的問道:“先生覺得這茶如何?”
樓清放下茶杯,笑道:“想不到沃寨主茶藝如此之好。”
季長風也問道:“比我好?”
樓清看了他一眼:“不能相提並論。”
季長風被打擊了,沃仕斐卻很高興:“長風不善茶道。”
樓清還真不知這事,他跟季長風獨處的時候不多,在一塊的時候大都是他泡茶,季長風倒是泡過一兩次,只是樓清那時滿腹心事,便從未注意這茶水的味道,今時聽沃仕斐這樣說,他才知自己對季長風的瞭解真的不多。
像是看出了樓清的迷惑,沃仕斐又道:“但長風善飲,先生倒不用擔心他會無味。”
季長風抿着脣看沃仕斐,他是該謝謝他的瞭解還是該恨他的瞭解。
樓清又瞄了眼季長風,默不說話,端茶杯再飲,心中卻暗想沃仕斐說的話。
沃仕斐注意到了季長風的“目光”,又轉言對他道:“你望着我也沒用,以前小云還在的時候,你從未帶她到我面前讓我說這些話。”
季長風不語,樓清卻是看着他,若是他理解的沒錯,小云應該就是季長風的前妻,蛋蛋的母親。
樓清平靜笑道:“沃寨主與寨主相識多久了?”
沃仕斐一邊給他斟茶一邊道:“打小便認識,老寨主與我父親是好友。”所以這兩位自然而然也是好友。
樓清點點頭,如此交情,瞭解季長風的過往並不稀奇。
季長風道:“所以這次我是來跟你道謝的。”
沃仕斐傻了,徹底傻了:“道謝?”
季長風聲量提了提:“你若是不接受,我便不說。”
沃仕斐咬着牙道:“來道謝你還拖延這麼久,不該是進門就先說了嗎?”
季長風毫無自覺:“着急什麼,我和夫人都餓了,沒力氣說多餘的話。”
沃仕斐真想揪住他的衣襟打他一頓。
樓清自然知道季長風的道謝是哪回事的道謝,當初沃仕斐可是指着季長風,說要道謝讓他親自來的,但是,以他們兩人的交情,季長風這趟真的只是爲了道謝嗎?他很懷疑啊。
沃仕斐哼了聲道:“你不知路上要多長時間?偏還過了點纔到。”
過了點是過了晚膳的點,季長風當然懂他暗指,笑眯眯道:“不這樣,怎能表現出你對我的情深意重?”
樓清差點噴茶,他兩當然情深意重,情深到沃仕斐在公堂上承認他們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
沃仕斐也察覺到了樓清臉上稍瞬即逝的尷尬,對季長風的語氣就多了分僵硬:“你真是來給我道謝,不是惹事的?”
季長風端着茶杯,藉着遮掩,笑的意味不明:“你可以懷疑我,但是不能懷疑我夫人啊。”
沃仕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果然山賊風範。”
季長風笑道:“彼此彼此。”
樓清見他們二人“相談甚歡”,很懂事的沒去插嘴,實在是不想惹火上身,季長風的嘴有多欠,他還是領教了的。
端上桌的菜果然有鯽魚蘿蔔湯,季長風一見鯽魚蘿蔔湯立即兩眼發亮,忙拉着樓清落座。
飯桌上只有季長風,樓清和沃仕斐,關於沃仕斐的夫人,樓清所好奇的對象,他沒看到。
季長風先給樓清舀了一碗湯:“夫人,你嚐嚐,味道真的不錯。”
樓清接過:“多謝。”
沃仕斐道:“你們兩個...一直這樣客氣?”見季長風與樓清都望向自己,沃仕斐才吞吐說出,畢竟從東南縣回來,他這想法就盤旋很久了。
季長風笑笑道:“夫人不一樣,他重禮數。”
沃仕斐想,季長風除了不對他說謝,其餘的禮數也很重視啊。
樓清也道:“禮數不可廢。”
沃仕斐識相不接話,他怎麼忘了,樓清是個教書先生,即便是同意下嫁給季長風,骨子裡的傲還是在的。
沃仕斐與季長風飲酒,沃仕斐想他的傷勢應還未痊癒,喝了幾杯便作數了。
季長風沒過癮,可沃仕斐不陪他喝,樓清又不喝,他就不免暗歎,喝酒果然還是找邱尚。
那小子才叫喝酒。
用了膳,三人又東談西扯了會,才各自回房。
季長風早已把絕頂山寨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不管是他還是沃仕斐,在對方的地盤上,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佈置都是按照自己房間佈置的。
所以樓清一進屋就感覺自己回到了長風山寨,季長風看見了他的疑惑,解說道:“我一年有幾個月會在絕頂山寨小住,這房間也是仕斐貼心佈置。”
樓清明瞭點頭,可過了會他才恍然大悟,等等,這是在絕頂山寨,這房間還是季長風的,那他們今晚...樓清膽戰心驚的看向季長風。
一回頭卻對上季長風深邃的目光,高深的笑容。
樓清後退兩步,忐忑道:“你...”
季長風步步靠近:“夫人,你是先沐浴還是睡醒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