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雲自小孤苦,是師父王道明將他養育成人,並授之以道,傳神功以自強,修身心而逍遙,成爲南無派乃至整個全真道諸多分宗裡頭的俊彥翹楚,非但內功深厚輕功了得,劍術更是無雙。
也正是因此,法名張本靈的宗雲,纔得到了王重陽祖師爺傳給譚處端祖師的神符劍,堪稱南無派年輕一輩最正統的繼承人。
雖然對自己的劍術有着絕對的自信,但面對魏潛這樣的白牛教聖教主,宗雲僅僅與之交談了幾句,便被對方撼動了道心,引出了暴戾之性,心神出現波動,莫名煩躁和狂暴,以宗雲的道行,這是很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正是因爲魏潛給人的詭異而強大的感覺,才使得宗雲一出手就是最強絕學,傳自於王重陽祖師自創的無雙劍招,卸甲!
這卸甲劍法乃是全真道秘術,據說王重陽祖師爺一劍開天門,飛昇南天穹,組多巨靈神將前來阻攔,重陽祖師便攬諸天雲霞爲劍,一劍卸甲九千六,天兵神將盡皆辟易!
當然了,這些傳說太過飄渺,信則有不信則無,完全因人而異,不信的話也就一笑置之,權當茶餘飯後的神鬼志怪,若真是信了,便以此磨礪道心,指不定能夠得到一番感悟,全看個人福緣和修行。
不過全真道卻真真切切傳下來一門重陽祖師爺的無上劍術,便真叫做卸甲劍法,代代相傳,也成爲了宗雲的最強絕學,與金關玉鎖一同,成爲宗雲一外一內,一攻一防的兩種絕學。
宗雲一劍刺出,魏潛根本就無法抵擋,事實上他也並未抵擋!
當劍刃抵住他的左心窩之時,宗雲終究還是控住了劍勢,那神符劍如同不甘心被拉住繮繩的狂暴野馬,兀自顫鳴不已!
“爲何不躲!”
神符劍急速震顫,雖然堪堪抵住魏潛的左心窩,然而鋒利的劍刃似乎外放着無形的劍氣,竟然將魏潛的衣服絞爛,露出了他那結實的胸膛!
魏潛似乎早已料到宗雲不會殺他,低頭看了看神符寶劍,而後叩指一彈,寶劍發出叮鈴脆響,魏潛卻陰測測地朝宗雲詭笑道。
“你又輸了,在我面前,你便是武道宗師又如何?真有膽色,便一劍刺死我吧。”
“我張本靈殺的人還少麼!”宗雲有些惱怒地低喝道,劍尖再進半寸,魏潛竟然仍舊沒有後退和躲避!
“你殺的人確實不少,但卻從未殺過無辜之人,但凡你殺的人,都是該死之人,說到底,你還是太軟弱,你可知道是什麼讓你變得軟弱?”
“是善念,是那可笑又可悲的善念,你明知道我是白牛教的聖教主,明知道我並非無辜之人,卻自認爲比本座要強大,將本座視爲弱者,不願殺死手無寸鐵的弱者,想要堂堂正正與我對決,你那可笑的善念,便是讓你變得軟弱的東西!”
“當初你進入白牛教之時,本座並未召見你,卻讓白觀音給你送了一句話,你可還記得?”
宗雲被魏潛如此一說,劍勢頓時弱了三分,雖然很想將劍刃繼續刺進去,卻如何都下不去手了!
他努力不去回想,但腦海之中卻禁不住浮現出他進入白牛教之時,白觀音送給他的那句話。
“不要憎恨或者憐憫你的敵人,更不要對敵人產生任何的情思,那會影響你的判斷力,更不要試圖瞭解你的敵人,你只需要,打敗他,殺死他,然後孤獨地活下去!”
這句話就如同陰魂不散一般冒出來,宗雲卻見得魏潛的嘴脣在輕輕開合,就好像他能夠看到宗雲腦海中的思想,就彷彿他口中所說的,正是宗雲腦海裡浮現出來的這些話!
宗雲早就聽楊璟說過,魏潛是極其高強的體術者,他曾經在楊璟手裡頭吃過虧,他也知道體術者並非弱者,如今自己的道心輕易被魏潛撼動,再這麼繼續下去,勢必會陷入生死危及之中!
他終於明白,爲何無論孫二孃還是天香聖女,亦或是姒錦這樣的女魔頭,都這般精通於蠱惑人心,因爲魏潛這位聖教主,纔是蠱惑人心的老祖宗!
任他宗雲靜心修煉這麼多年,卻仍舊無法抵擋他的言語干擾,更何況其他人!
此時劉漢超等人以及隨後趕到的吳克敵陳鑄的人馬,已經開始四處掩殺和圍捕韋鎮仙的這些殺手,如果自己不能當機立斷,魏潛便仍舊還有逃跑的機會!
宗雲還在遲疑之時,魏潛繼續開口道:“終於想起我曾經告誡你的話了吧?動手吧,再不動手,我可就要動手了!”
魏潛此言一出,整個人氣質爲之一變,彷彿又一尊遠古殺神從他體內復甦過來一般,宗雲後背的寒毛竟然不由自主全部都豎了起來,就像遭遇了天敵的貓!
宗雲心頭升涌死亡的恐懼,終於摒棄了心中所有的執念,內力灌注神符劍中,噗嗤刺入魏潛的胸膛!
“恭喜你,終於丟掉了最後一絲善念,成爲了最強者,哈哈哈!”魏潛胸膛的肌肉緊縮,死死卡住神符劍,只有少量的鮮血順着細窄的血槽流出來,而他卻全無痛覺一般,痛痛快快地大笑起來,彷彿他又收下了一名信徒的靈魂!
“接下來,輪到本座了!”魏潛話音未落,一把握住神符劍,鮮血割破手掌,他卻毫不在意,一拳砸向宗雲的面門!
宗雲想要抽出神符劍,那劍刃卻如同焊接在了銅牆鐵壁上一般,根本無法拔出半寸,宗雲又不願撒手,便只好一掌迎向了那隻拳頭!
魏潛的拳風呼呼撲面,如冰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卻並無氣勁,只是單純的力量!
“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動靜,他的拳頭彷彿只是輕輕抵在了宗雲的手掌上,然而宗雲卻感到手臂一麻,骨頭幾乎都要被震碎,一股無形的力量更是如怒海狂潮一般衝擊着他的身軀!
“呔!”
宗雲暴喝一聲,內力盡出,死死擋住那隻拳頭,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骨頭就如同老朽的木頭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正在喀喀直響,隨時有崩碎的可能!
“撒手!”魏潛大喝一聲,如平地驚雷,震徹人心,拳頭卻再度砸了過來!
宗雲想要擡手阻擋,手臂卻全都麻木,掌心穴位似乎被封起來了一般,整個手臂痠麻得沒剩下一絲力氣!
“啵!”
拳頭狠狠砸在宗雲的額頭上,終於感覺脖頸都要斷了,可他卻如同硬着狂風前行一般,仍舊不願後仰半分,但他的右手卻終於鬆開了神符劍!
“譁!”
宗雲保持着站立的姿勢,雙腳在地上滑出五六步之遠,額頭上鮮血迸流,除了一雙眸子仍舊閃爍着精光,臉上全都是溫熱的鮮血!
魏潛輕輕將神符劍拔出來,摸了摸胸膛的劍孔,他竟然能夠控制肌肉,肌肉收縮,傷口封閉,竟然止血了!
宗雲分明刺了進去,也肯定刺中了心臟的位置,可魏潛竟然傲立不倒,難道他真的如傳說中那般,練就了不死之身麼!
額頭的受傷,反而讓宗雲冷靜下來,他不再受到心中雜念的干擾和糾纏,雙臂往下一震,內力催吐,黑色道袍無風自起,如張牙舞爪的黑影一般亂舞!
“踏踏踏!”
宗雲快步而上,魏潛將神符劍投擲過來,人隨劍走,速度竟然與飛劍不相上下!
宗雲袖袍一卷,將神符劍拂開,左腳嘩啦急停,右掌一擰,收攏內力,而後拍在了魏潛的腦門上!
魏潛仍舊沒有躲避,他的拳頭再度砸在了宗雲的額頭上!
兩人就如同極速相撞的鋼珠,一觸即分,宗雲的頭上鮮血飛濺,魏潛的額頭也裂開一道口子,然而他剛剛倒退出去,便如同反彈的炮彈一般再度衝過來,拳頭仍舊砸在宗雲同樣的位置上!
他就如同移山的愚公,死守着一個目標,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一定要將宗雲的腦袋砸爛一般!
宗雲沒想到魏潛那平凡無奇的身軀裡頭,竟然蘊含着如此磅礴的力量,本想利用太極拳和金關玉鎖,躲避他的拳頭,用技巧取勝。
但他的腦子裡卻涌出適才那句話來,他決不能退縮,一旦氣勢落了下風,便相當於輸給了魏潛!
於是他再度出掌,在掌擊魏潛額頭的同時,又被魏潛的拳頭擊退,兩人互換拳掌,就好像比拼的不是功夫,而是比誰的頭更硬,誰更耐打,誰的命更長!
“嘭!”
又一輪相撞,宗雲雖然頭痛欲裂,鮮血早已污染了視界,但他運起金關玉鎖的內功,暫時封閉了神識,使自己無法昏迷,硬生生死撐着!
按說魏潛沒有內功,頭上也早已鮮血模糊,應該早就倒下了,可此人卻仍舊保持着亢奮到詭異的笑容,每一次都主動地進攻,就好像永遠不知疲倦,不畏疼痛,更不會死去的戰爭機器一般!
宗雲沒有了後顧之憂,心中只有一個執念,那就是跟他拼到最後!
當他再度往前之時,卻見得一道身影從旁邊衝過來,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笨蛋!以彼之短禦敵之長!這種苦活,還是讓我來好了。”
宗雲一看,竟然是將姒錦丟在地上,趕過來助陣的楊璟!
他早聽楊璟說過,雖然魏潛修煉的是體術,並不懂得內功,也不打熬身體,但這種人十幾年如一日地修煉同一種技藝,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凡能夠堅持到最後,能夠做到極致,都能超凡入聖!
一輩子煮茶的,多花些心思,甚至只知道埋頭苦幹,都能夠成爲茶聖,有心思煮一輩子飯,也能夠成爲煮飯界的扛把子,便是掃地一輩子,也能掃出個名堂來。
魏潛大半輩子都在修煉體術,或許他的體術不是最強,但他還有洞察人心的強大精神力,氣勢上的壓迫,纔是他取勝的關鍵!
然而這種氣勢上的壓制,對靈魂重生,早已看透世事,又有着後世經驗,而且深諳心理學,自己心理素質也超乎常人的楊璟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麼壓力!
再者,宗雲所有的壓迫力,都來自於魏潛被刺心臟卻能不死,潛意識裡已經將魏潛當成了不死之身,所以纔沒有了求勝之心。
然而楊璟卻看透了這一點,也正是這一點,讓楊璟生出無比的自信,讓他篤定自己一定能夠打敗魏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