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雲知道了這個奴隸營的存在之後,便將這個奴隸營,列爲自己必須要爭取拿下的一個小目標。
他們之所以沒有前往淮食軍鎮,而是繞道蔡州,其中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因爲他們得到了這個情報!
這些人根本不需要像他身邊的那些道人一般,需要經過心理建設和改造,纔會跟着他幹這番大事。
這些人之所以活下來,就是爲了完成未竟的事業,因爲他們的心中仍舊有熱血,他們仍舊不願低頭,不願向蒙古人低頭,也不願向南宋朝廷低頭!
這些人彷彿就是上天爲了幫助宗雲完成夢想,而故意丟在這裡,就等着宗雲來拯救他們一樣!
當然了,正因爲這些奴隸太過強悍,蒙古人也在不斷消磨着他的意志,用大量的勞動,來消磨他們的體力和精神,好讓他們屈服。
他們其中一些人,不堪折磨,漸漸被磨去了棱角,最終成爲蒙古人的走狗,可他們離開奴隸營之後,會被丟到新附軍或者漢軍裡頭,成爲衝鋒陷陣的炮灰,很快就悲慘地死去。
而那些默默承受着折磨的人,非但沒有被蒙古人的兇殘所打敗,反而像不斷被磨礪的寶刀一般,越來越鋒利,越來越堅韌!
這就是前番所說的大浪淘沙,能夠活到現在的,都是強者之中的強者!
爲了看管這些強者,蔡州守軍很大一部分兵力,其實都用在了這個奴隸營的防務之上。
爲了戰略上的協同,他們甚至將這個奴隸營不斷往蔡州城的方向靠近,一旦發生突發狀況,可以兩邊兼顧。
也正因此,宗雲想要拿下這個奴隸營,其實並不容易,但他也不會知難而退,如果這就望而卻步,還妄談什麼聖人之道?
當楊璟讓人送來情報,送來擾亂蔡州,爲他製造混亂,吸引火力的計劃之後,宗雲也是心頭大喜。
他的人一直關注着這個奴隸營四周圍的情況,這夜到了子時,果然見得奴隸營的守軍大肆出兵,往蔡州方向馳援,他知道,楊璟的計劃開始實行了!
宗雲帶着一千餘人,他們沒有鎧甲,沒有戰馬,他們只有手中的道劍,宗雲將他們稱之爲太乙軍,他們都是宗雲從成千上萬南逃道人之中精心挑選出來的。
他們是宗雲最初的家底,宗雲甚至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記得當初挑選他們之時,問了他們哪些問題,他們都有些什麼本事!
宗雲既是他們的首領,也是他們的小真人,因爲宗雲沒有吝惜,幾乎付出了自己所有,包括自己最厲害的武功,都大公無私地傳授給了這些人!
這些人是宗雲自己挑的,宗雲自然信得過,即便眼光總有出錯的時候,但當你處在一個極端團結的團隊裡頭之時,要麼你會被這個團隊同化,要麼會被這個團隊漸漸隔離開來,最終會被淘汰剔除出去。
對宗雲投桃報李的這些人,此時就埋伏在奴隸營的外圍,見得守軍往蔡州方向離開之後,便在宗雲的指揮下,將整座奴隸營給圍了起來!
守軍們雖然大部分已經支援蔡州去了,但留守的部分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在裝備上,其實都遠勝於宗雲的太乙軍。
但這已經是宗雲所面對的最好的狀況,楊璟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情,無論如何,宗雲都要自己去完成!
宗雲抽出神符道劍,捏了個法訣,從乾坤袋裡頭取出線香,點燃了之後,便爲衆人祈福,祈求天尊降法,得神庇佑,讓這些道友們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簡單的告祭之後,宗雲的神符往前一指,便帶頭往奴隸營方向發動了衝鋒!
道人們的輕功很了得,即便沒有輕功的,也是大小修煉內家功夫,或者待在道觀裡頭,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
這樣的心理素質,使得他們在前行的過程當中,竟如潤物無聲的春雨一般,就像一道道從黑暗之中分化出來的影子,悄無聲息便將整個奴隸營都滲透了!
“動手!”
宗雲一聲令下,身後的穆小英便放了一支穿雲箭,那穿雲箭在夜空之中綻放出火樹銀花,便如同閻王的硃筆,在這些守軍們的頭上,化了一個大大的叉!
這個如何都不願意接受韋鎮仙這個生父的堅強女子,已經成爲了宗雲身邊不可獲取的得力助手,他們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親近,誰都沒有點破,也誰都沒有往前更近一步,卻誰都不願意離開彼此,或許就這般結伴前行,就是他們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事情。
宗雲一手倒持重陽祖師的寶劍,一手捏着法訣,三五步才點一下地面,如同從河面上掠過的鳥兒一般,便如同騰雲駕霧的仙人一般,這等輕功,也使得太乙軍士氣大振,有宗雲領着他們,試問誰能與之匹敵!
宗雲不是劉漢超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絕世猛將,劉漢超像怒海狂潮前頭的一塊磐石,中流砥柱一般,抵擋着千軍萬馬,而宗雲卻如同一陣清風,無人能夠留得住他!
他的劍鋒也如同清風一般,便是鮮血也沒有在劍刃上逗留,他與那些守軍擦身而過,守軍的刀劍都沒有拔出來,便再也無法感受到明日太陽的溫暖!
太乙軍的道士們如同一個個鬼魅一般從黑暗之中現身,像一片片黑暗,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從外圍開始蠶食整個營地的守軍!
當他們來到營區中間之時,巨大的獸欄之中,猝然亮起一朵朵淡淡的白色眸光!
這些奴隸們被蒙古人像牲口一般豢養在獸欄裡頭,爲了防止他們傷人,爲了防止他們逃跑,蒙古人將他們剝得一乾二淨。
這是蒙古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領悟出來的經驗。
因爲這些人時刻準備着殺死蒙古人的守軍,他們在幹活的時候,會將石頭瓦片木鏟竹刀等藏起來,稍有不慎,就有守軍被他們殺死!
所以每次收工入營之時,蒙古人都會仔細挨個檢查,甚至於連他們的口腔和穀道都不放過。
獸欄裡頭早已踩成了一片片爛地,他們便縮在一個個角落裡頭,每個人之間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因爲他們不僅僅需要防備蒙古人,也需要防備身邊的人!
太乙軍的人將整個獸欄都圍了起來,沒有人點亮火把或者火炬。
宗雲一揮寶劍,神符劍清脆地斬斷鐵鎖,宗雲才歸劍入鞘,而後點起一根火把,將火把插在了一旁。
火光照耀着他那年輕的臉龐,周圍的太乙軍道士們成爲一個個黑影,彷彿這黑夜之中,便只有宗雲,是光明的。
奴隸們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他們漸漸往門口這邊靠近。
宗雲負手而立,然後伸出右手來,朝獸欄裡頭的奴隸們說道:“我來救你們,不是可憐你們,也不是因爲你們是宋人,我只想想幹一樁殺頭的大事!”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中氣十足,便是獸欄最角落裡的奴隸,都聽得一清二楚,彷彿這聲音擁有着直指人心的魔力一般。
然而奴隸們卻沒有停下腳步,仍舊往門口這邊聚攏,彷彿隨時會衝上來,將宗雲撕成碎片一般!
穆小英就站在宗雲的身後,她和太乙軍的人不同,太乙軍裡頭有不少人被這些奴隸所驚駭,他們心中開始擔憂宗雲的安危,生怕這些奴隸暴動起來,會反殺了宗雲,也反殺了他們。
但穆小英不會這麼想,因爲只有她最清楚,宗雲北上又南下之後,到底變得多麼的強大!
北方的佛道爭辯,可不僅僅只是嘴皮子上的吵架,吵架方面,大和尚們沒能贏過白玉蟾葛長庚。
而打架這方面,宗雲幾乎憑藉一己之力,便橫掃了佛門的頂尖高手,這場幾天幾夜的辯論,也是宗雲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接受着佛門高手車輪戰,卻從無敗績的神話!
也正是因此,那些個道人們,纔會如此堅決地追隨宗雲,否則以全真道的名聲,這些道人不如留在全真道繼續苟延殘喘,又何必跟着董尚志的南無派往大宋這邊來?
穆小英不擔心,是因爲宗雲也沒有一絲的擔心。
宗雲還想說什麼,但見得這些奴隸眼中野獸覺醒一般的眸光,他終究還是輕嘆一聲,苦笑道:“算了,嘴巴說不清楚,還是換個講道理的方式吧!”
宗雲話音未落,已經有奴隸撲了上來!
雖然他們手無寸鐵,甚至身無寸縷,但他們的眸光和氣勢卻讓人畏懼,彷彿這獸欄裡頭不是一個個瘦骨嶙峋的奴隸,而是一頭頭兇殘的餓虎!
宗雲一把按住那人的拳頭,手掌卻是紋絲不動,朝那奴隸道:“嗯,關中龔五萬的路數,力道還成,留下吧。”
那奴隸雙眸一黯,陡然又亮了起來,擡腿就要繼續反抗,卻被宗雲扭住手腕,一把丟了出去!
“讓你留下就留下!”
那人剛被丟出去,便有太乙軍的人接住,獸欄裡頭的人卻又衝向了宗雲!
“洛陽斷門刀的弟子吧?你也留下!”
宗雲一個個將那些奴隸丟出來,這些個奴隸沒有哪個能夠在他手裡走過三招,他就像篩選機一般,挑選着這些奴隸!
當然了,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老東西,能夠在營區裡存活最久的人,都不會最先出手,他們正躲在獸欄的某個角落裡,密切關注着宗雲的一舉一動!
宗雲從小就得到名師指點,武學造詣博大精深,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了若指掌,每衝上來一個,他便將對方的底細全都給點出來,而後將他們丟給太乙軍!
他知道跟他們講道理是不可能的,起碼用嘴巴是講不通的,想要得到他們的歸順和降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如果你想要獲得一個機會,讓他們認真聽你分享你的大事,那麼就先打敗他們,挫了他們的銳氣再說!
這些個奴隸彷彿也接受了這樣的規矩,一個個往前走,並沒有人插隊,也沒有一擁而上。
不過宗雲卻有些坐不住了,朝他們說道:“一起上吧,本真人還趕着去打蔡州,救我那狗官師弟呢!”
奴隸們一聽說要打蔡州,終於有些坐不住,如同一羣發怒的餓虎一般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