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觀可以說是大宋境內最大、底蘊也是最爲深厚的道教祖庭之一,但卻大不過北方的全真教,與武當山也還有一些距離。
雖然南無派只是全真北宗的一個支脈,但眼下並沒有傳承太多代,弟子們仍舊秉承北全真的正宗,雖然王道明下落不明,董尚志接管掌教之位後,南無派已經有些日薄西山,但即便比不過龍山觀,相差也是不大的。
而本名張本靈的宗雲,乃是王道明的首徒,繼承了王道明的道統,連董尚志都早已將他視爲南無派下一任掌教的繼承人,楊璟得宗雲精心培養指教,手把手地言傳身教,盡得其中精妙。
而後又得了血脈論,更是得到蓮花真人胡命橋傳授的武當大黃庭,將三種內功絕學都融會貫通而合爲一體!
鬱重樓看出了楊璟同時修煉兩種內功,便已經驚駭震撼,如果讓他知曉楊璟其實並非只同時修煉兩種,而是三種同修,那他該是如何的驚駭啊!
雙方實力如此一比較,楊璟相信,這個鬱重樓即便再強大,也強不過段初荷身邊那個古怪的老和尚。
楊璟已經嘗試過,他能夠將老和尚一掌逼退,即便這鬱重樓與老和尚一般的修爲,楊璟贏不了但也絕不會輸,所以楊璟根本就毫無忌憚。
再說了,楊璟所修煉的金關玉鎖,最重要的便是精氣神方面的培養,踏入三重境之後,楊璟對武者或者內家高手的氣機,也有着難以言說的感應。
從他的直覺感應來判斷,鬱重樓與那老和尚還是有着一段不小的距離。
所以這大師伯鬱重樓想要爲易姬出頭,這龍山觀想要車輪戰,楊璟也只好送他們兩個字:呵呵!
鬱重樓自然也知道楊太后送來的情報有誤,而且這個誤差還非常的大,本來他有意讓大弟子洞真在二重殿阻攔楊璟,認爲洞真已經夠格了。
直到楊璟一路走來,他才發現洞真如果真的對上楊璟,只怕三五招之內必敗無疑!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他這個師父親自出馬了。
楊璟實在走的太快,如今才中午,便已經到了清聖殿,掌門師妹可是叮囑過,讓他一定要攔一攔楊璟,也好挫一挫楊璟的銳氣,使得楊璟不能肆無忌憚地對龍山觀進行調查。
所以,如今的鬱重樓,必須要拿出真本事來,否則龍山觀顏面盡喪,還有什麼能夠阻擋楊璟?
他的成名絕學是劍術,此時見得楊璟雙眸慍怒,心頭竟然不自覺一緊,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鬱重樓便未曾再有過如此危險的感覺,此時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認爲低估了楊璟,可如今仍舊在低估楊璟!
這個年輕人就像一座深不可測的寶庫,不知還有多少好寶貝沒有亮相!
“唰!”
鬱重樓不敢再大意,將易姬輕輕推給大弟子洞真,挽了個劍花,便主動朝楊璟出招!
“小心了!”鬱重樓畢竟比楊璟年長,先出手算是佔楊璟的便宜,並不是什麼值得光彩的事情,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想要贏過楊璟,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才率先出擊,而後又假惺惺地提醒一句,其實話音剛落,他的劍刃已經刺向了楊璟!
楊璟已經適應了九浮屠的藏勢,手按刀柄只不過是習慣性動作,見得鬱重樓主動出擊,楊璟也知道鬱重樓心有忌憚。
這雙方對戰,誰有失敗的擔憂,誰在氣勢上便已經輸了,而高手過招,氣勢尤爲重要,有了這一點,楊璟才懶得理會這個裝腔作勢的大師伯!
“回去!”
楊璟一記炮拳打了出去,竟然主動拼了一記,衆人都認爲楊璟瘋了,就等着楊璟的手掌被寶劍削下來,可只聽得叮鈴一聲脆響,火花四濺,鬱重樓的寶劍竟然被楊璟的小臂給打了回去!
那寶劍也是削鐵如泥,將楊璟的手袖給割破,露出了楊璟手臂上的臂甲秦疆!
“唉...”陳錫賢雖然武功不濟,但眼力勁兒到底還是有的,見得楊璟並未拔刀,而是輕描淡寫一般將鬱重樓的寶劍反擊回去,便知道鬱重樓並非楊璟的對手,今番強出頭,只怕要自取其辱了。
果不其然,楊璟一招得手,便步步緊逼,鬆開刀柄,左右開弓,都是南無派掌教真人、武道宗師董尚志自創的大摧碑三式以及血脈論裡頭的拳譜,再加上宗雲改良過之後的孫氏太極!
這些武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得之不易,雖然簡單,卻要麼是自創的,要麼是集合上千年武學精髓的集大成者,要麼就是萬中無一的絕世秘籍!
鬱重樓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狼狽,而易姬剛剛生出的希望,又再次被楊璟打滅了!
周遭的龍山觀弟子,無一不是驚訝得呆若木雞,洞真這樣的大弟子,更是緊握拳頭,眼睜睜看着師父受辱,卻半點法子都沒有!
楊璟也不想讓鬱重樓太過難堪,試探到他的真實水平,又見他道心已失,也就不再趕盡殺絕,左手臂甲格開寶劍,右手卻是推出一記大摧碑,想將鬱重樓推開,結束了這比鬥,也就罷了。
然而正當此時,楊璟心頭卻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來,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以極速在臨近!
楊璟剛要收回手掌,手臂上頓時一緊,竟然被一蓬銀白的拂塵給纏住了!
那拂塵力道無比,猛然一甩,楊璟在半空中旋轉了好幾周,落地之時只能用手掌擊地,倒退了好幾步,這才站穩了腳跟。
楊璟猛然緊握刀柄,就要將勾踐寶刀抽出來,可那拂塵如跗骨之蛆一般,再度襲來,竟然沒有給楊璟換氣拔刀的機會!
“着!”
那人一聲沉喝,拂塵掃中楊璟胸膛,楊璟的官服嗤啦啦碎裂開來,胸膛竟然像被五百隻發怒的貓給抓了一般,留下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楊璟被拂塵抽飛了出去,凌空調整了姿勢,足尖一點,便如螺旋鑽一般反彈了回去,趁着這勢頭,楊璟也看清楚了對方的身影!
此人也看不出具體年歲,是個老道姑,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上面繡紋紅色的蓮花,鶴髮童顏,雙眼清澈,內力顯然異常渾厚。
“鬆晏真人?”楊璟心裡不由浮現出這個名字來,放眼整個龍山觀,與鬆晏同輩份的陳錫賢和鬱重樓都如此不堪一擊,能夠支撐大局的,除了鬆晏,只怕也沒別人了。
只是讓楊璟氣憤的是,這老道姑竟然跟易姬一般蠻不講理,中途攪局也就罷了,沒有半點氣度地搞偷襲,不對,應該說易姬就是她這樣的老不正經教出來的!
楊璟看清了這一點,也不再留手,積蓄了這麼久,九浮屠已經疊了四重,刀勢磅礴澎湃,楊璟悍然抽刀!
“好凌厲的刀勢,可惜並非我中土武學,不過旁門左道,豈敢賣醜!”
鬆晏真人一下便看出了楊璟的門道,楊璟也並沒有意外,因爲這個送晏真人,乃是貨真價實的武道宗師!
雖然楊璟距離武道宗師還有半步之遙,但這半步之遙便是天地之差,因爲在境界上還達不到,即便內力再渾厚,招式再強悍,與真正的武道宗師,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楊璟之所以拔刀,只不過是爲了表明自己的姿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換來的卻是龍山觀三番四次的逼迫!
那鬆晏真人手臂一震,軟趴趴的拂塵變得剛硬直挺,如同一根根鋼針一般,竟然就這麼迎向了楊璟的勾踐刀!
楊璟甚至已經摸向了腰間藏着的騎兵型西馬龍重管左輪,只要這老道姑真的逼人太甚,楊璟不介意一槍崩了她!
然而顧忌到楊太后,楊璟也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手腕一擰,勾踐刀的鋒刃便偏了一些,也不與拂塵硬拼,而是從側面斜切!
鬆晏真人見得楊璟不躲不避,也是心中遲疑,如此一來,她的拂塵會將楊璟的心胸洞穿,而楊璟的寶刀會將她的拂塵削斷。
認真計較起來,是楊璟在用命,換她一柄拂塵。
但細想就恢復發現,楊璟只有賺而不會虧,因爲楊璟是朝廷命官,是堂堂的忠勇伯,是提舉皇城司公事官,還是洞宵宮提舉,無論哪一個官職,都不是她敢殺的!
既然不敢對楊璟下死手,那麼硬拼下來,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不敢傷楊璟,但楊璟卻能夠將她的拂塵削斷,如此一來,輸的會是她!
雖然楊璟的武功造詣已經算是頂尖,但她鬆晏真人可是武道宗師啊!
一個武道宗師因爲政治的因素,竟然要被迫輸給一個投機討巧的楊璟,這是多讓人氣憤的一件事!
楊璟早已看穿了這一點,所以刀勢更加毫無保留,而那鬆晏真人果然如楊璟所想那般,將拂塵給撤了回去!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楊璟在同一時間收刀入鞘,竟然沒有削斷拂塵的意思,而是馬上開口道。
“謝謝鬆晏真人,承讓了!”
這是鬆晏真人自己退縮,雖然看起來沒有結果,但作爲武道宗師,先下手的鬆晏真人竟然也先撤招,內行人看來,鬆晏其實已經輸了!
“好個滑頭孫啊,竟然讓你擺了一道!”鬆晏冷哼了一聲道,眸子看得人直髮寒。
不過楊璟卻渾然無懼,朝她笑道:“真人,本官只是奉旨過來走走看看,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又何必搞得這麼熱鬧,讓本官四處瞧一瞧,找幾個人問問話,應付了官家的差事也就罷了,這無冤無仇的,又是何苦來哉?”
楊璟此時說着話,難免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鬆晏也是氣得不行,她正要回嘴反駁,眸光卻停在了楊璟的胸膛之上!
楊璟胸前的衣衫已經被拂塵抽爛,此時胸前全都是密佈的血痕,也不知那老道姑看到了什麼,眸光定格,身子輕顫,指着楊璟的胸口道。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楊璟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想到了一種自己一直不願去探尋的可能性,面色也頓時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