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女呂曾經是大薩滿最得意的弟子,可謂盡得真傳,她也曾經以此爲傲,可惜權勢薰心,漸漸迷失了本性,心胸愈發狹窄善妒。
今次她來拜見大薩滿,其實就是擔心乃馬真可敦重用大薩滿,會威脅到她國師的地位和權勢,想着提前來探一探薩滿的口風,確認薩滿是否真的有心進入皇賬。
畢竟她擔任國師的時日已經不短,國師可謂一字千金,許多皇族和權貴都過來巴結,她的手裡頭也有不少人脈關係。
可薩滿的民間聲望太重,若大薩滿真的爲乃馬真可敦所用,所有人勢必會將大薩滿的門檻踏破,反之,她這個國師可就要失寵,門庭冷落車馬稀了。
她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未嘗不是在向大薩滿表明自己的姿態和立場,她是國師,這裡是她的地盤,已經容不得大薩滿復出!
只是沒想到,那孤老婆子的身邊竟然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楊璟這樣的強人,非但古怪神秘,竟然如此的彪悍英勇!
她本身的武功也不錯,比那些個女祭司要高明很多,爲此她還特意去學習了漢人的武功,甚至瞭解了西方騎兵們的槍術,對各種宗教信仰,也都有着不少的研究。
這也算是她的高瞻遠矚,因爲她知道,蒙古帝國勢不可擋,若真能稱霸天下,她這個國師少不得四處宣傳教化,必定要對每個國家和地區的風土人情,都要有着足夠的瞭解。
她是個善於學習的人,否則也不會如此年輕就成爲了大薩滿最滿意的弟子,甚至能夠擔任國師。
可她卻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碰到楊璟這樣的怪胎,也只能算她倒黴了。
這些武功都是楊璟和宗雲,集合百家之長,量身改良的,與武林之中的武功套路和系統有着很大的區別,便是中原武林的名家,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更何況她這個蒙古族的國師!
見得如此奇異的場面,便是禍女呂,都曾以爲楊璟真的懂得甚麼邪術!
然而這世間之事便是這般,有些人從事或者研究某些東西,並不代表他一定會深信不疑。
許多神父對自己的神職很是盡心盡力,但在他們的心中,卻又與尋常人一樣,有些時候也會質疑上帝是否真的存在。
因爲接觸越多,問題就越多,便會越是質疑,就如同禍女呂這般,她是薩滿教出身,但隨着不斷的學習,加上其他宗教的侵入和影響,連她自己都漸漸迷失了信仰。
對於如今的她而言,薩滿教只不過是她進入皇賬朝廷的政治工具罷了,或許她仍舊相信有神靈存在,卻並不相信薩滿就是能夠與神靈溝通的那個使者。
因爲她當了這麼久的神使,從未收到過任何神靈的啓示!
所以經歷了初時的驚駭之後,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死死盯着楊璟,此時她的心中在想,這男人絕不是什麼神人,一定是大薩滿招攬的高手!
雖然她的心裡已經想清楚這一點,可卻無法阻擋楊璟,當她回過神之後,楊璟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敢!”
禍女呂悍然出手,可惜她根本不是楊璟的對手,反倒讓楊璟扣住手腕,將手臂反扭到了後背!
楊璟便貼着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聲道:“帶着她們離開吧,我不想打女人。”
楊璟如此說着,也着實有風度,卻是徹底激怒了禍女呂!
“你找死!”禍女呂惡毒地罵了一句,那層層疊疊的綵衣之中竟然飛出一堆小蟲子!
“蠱師?”楊璟也不由驚愕,從大薩滿給他降服靈惑的過程來看,大薩滿屬於遠古傳承的巫蠱一脈,對蠱術應該也是有所瞭解,只是這種蠱術應該是質樸的原始蠱術。
既然大薩滿懂得,作爲盡得真傳的得意門生,禍女呂自然也是會的!
那些個蟲子如一片黑雲,嗡嗡嗡便籠罩着楊璟,可下一刻,蟲子卻紛紛四處逃散,沒片刻便消散了!
“這怎麼可能!我的黑金蟲不見血是不會跑的!”禍女呂也是大駭,眼前這白髮老鬼到底是什麼來路,竟然連黑金蟲都如避瘟疫一般躲着他!
楊璟也是笑了,他體內有着兩頭靈惑,只要稍稍散發出一些氣味來,這些蟲子哪可能敢近身!
“別白費力氣了,趕緊回去吧,別打擾薩滿婆婆休息,若讓可敦知道你怠慢了她的客人,惹得薩滿不高興,你覺着可敦會怎麼想?”
禍女呂聞言,也不由臉皮抽搐,顯是氣惱的不行,可楊璟卻點中了關鍵,若真把事情鬧大了,可敦那裡着實不好交代。
可真要灰溜溜走了,這口氣又如何咽得下!
“我禍女呂確實忌憚可敦,但有人卻不會忌憚可敦,可敦也不會責怪她,好你個白髮老鬼,給我等着吧!”
禍女呂撂下如此狠話,便帶着隨從離開了,然而她的話卻給楊璟留下了一個心理疙瘩。
不怕可敦,不忌憚可敦,也不怕惹惱可敦,做事無法無天的人,無非就是仗着可敦的疼愛,那便該是那些個皇子公主們了。
這也是禍女呂的優勢所在,她是最年輕的國師,此時也不過二十來歲,與年輕人談得來,雖然臉花了,卻有着禍國殃民的妖豔之美,那些個皇子對她肯定是垂涎三尺魂不守舍,公主們只怕也很難跟她不對付。
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如今乃馬真稱制,行事反倒要更加的小心謹慎,以免被人抓住話柄彈劾她,導致她下臺。
所以也就只有乃馬真可敦真正心疼的那幾個,纔敢如此放肆地胡鬧。
聯想到這種種,楊璟的腦海不由浮現出雅勒泰倫的模樣來。
若是尋常人家,對於雅勒泰倫這樣的怪胎,早就被人丟棄了,可乃馬真可敦卻千方百計保全她,甚至還派了怯薛歹貼身保護,讓她到淮北去胡鬧,甚至讓她染指軍界,乃馬真可敦對她的疼愛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加上阿里不哥這個好兒子被刺殺,乃馬真母性大發,肯定會在其他子女的身上補償回來,對待其他子女肯定會更加的優渥。
若禍女呂真的認識雅勒泰倫,挑唆雅勒泰倫過來尋釁滋事,以雅勒泰倫的性子,聽說有這麼一個古怪的高人,只怕她會第一時間跑過來吧!
念及此處,楊璟也沉默了下來,一邊往大帳走,一邊思考着對策,若真是雅勒泰倫來了,該如何應對才最爲合適。
畢竟她對楊璟也是極其熟悉,而雅勒泰倫也不可能不帶着公羊徙野,畢竟這是大忽裡臺,她想要名正言順掌管淮食軍,也是需要得到認可的。
這也是她露頭露臉的最好時機,絕對少不了公羊徙野在一旁參謀思量。
見得楊璟有些憂心忡忡,大薩滿也溫言安慰道:“孩子,你別擔心,禍女呂雖然已經失去了本心,但她還是不敢傷我的,再說了,她只是蟲師,連蠱師都算不上,本事也有限。”
“蟲師?難怪她的身上掛着這麼多袋子…”楊璟不由恍然大悟,雖然大薩滿自信滿滿,但楊璟也沒有大意輕敵,仍舊盤坐下來,思考着應對雅勒泰倫的策略。
外頭的鬧騰結束之後,那些個侍女和宮人,纔敢繼續佈置宴席,又是一番忙碌,可過不得多久,禍女呂果然帶着人馬又回來了!
今番的陣仗可就大很多了,怯薛歹的人數多了一倍不止,還有不少身穿金甲的武者,後頭還跟着好幾個敞開着胸口,露着胸毛的蒙古勇士!
更重要的是,這隊伍後頭還帶着不少侍女,左右把持着扇子和傘蓋之類的儀仗,分明真的將皇族的人給請來了!
“婆婆,也不知是哪位別吉來了!”妮茉不由驚慌,朝大薩滿焦急道,又有些擔憂地看着楊璟。
大薩滿卻只是笑了笑,點了點妮茉的鼻子道:“你就是這點比不過禍女呂,慢說是別吉,便是他們的可敦,婆婆我可曾怕過?”
大薩滿如此一說,楊璟也頓覺得豪情萬丈,不曾想這婆婆竟然也有如此霸氣的時候,想想禍女呂的做派,只怕也是繼承了大薩滿,這婆婆年輕的時候,只怕也是攪動天下風雲的狠辣人物!
“孩子?孩子?”
“哦,婆婆,我在的。”楊璟也是思慮過深,畢竟雅勒泰倫真的來了,可他的對策還沒想好。
“別多想,出去擋着,就說沒見可敦之前,老婆子我誰都不見,敢硬闖的話,你就給我打出去,打死打傷都不礙事,婆婆會給你撐腰的。”
楊璟聽得如此,也不再遲疑,當即又走出了大帳。
他已經做足了準備,若果真是雅勒泰倫,便閉口不言,也絕不摘除鬼面,不用內功,而只用怪力,雅勒泰倫和公羊徙野即便再如何,也想不到他楊璟會陰差陽錯來到這千里之外的蒙古皇庭吧?
然而楊璟走出門來,頓時傻了眼。
來者並非雅勒泰倫,而是另一位別吉,此女身材高壯,臉頰上有着兩坨高原紅,除了服飾和胸大肌之外,基本上跟男兒沒有太大的差別!
“魯麗格別吉,就是這個白毛鬼,不尊國師,毆打我的隨從,好幾個祭司都受了傷!”
“就是他?連女人都打?給我打死他,可敦要怪罪下來,本別吉保着你們!”
楊璟也是哭笑不得,這位魯麗格公主,一看就知道是個容易忽悠的人,哪裡能抵禦貌若天使心如蛇蠍的禍女呂!
不過雅勒泰倫沒來,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至於誰打死誰,楊璟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倒是事情鬧得太大的話,難免要引人注意,這次沒有引來雅勒泰倫已經是僥倖,下次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所以楊璟想了想,還是決定,能不動拳頭,儘量還是不動拳頭的好。
楊璟掃視了魯麗格公主一眼,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得她衣服上有些泥點,鞋子也是髒的,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勇士,各人的裝扮以及身上的痕跡等等,裡裡外外都快速觀察了一遍,心中卻是有了主意。
“別吉,且慢動手,我有話要說!”楊璟心中一笑,卻是朝魯麗格如此說道。
“跟你有什麼好說的,給我往死裡打!”魯麗格不由分說,身後的勇士們便衝了上來。
楊璟卻冷哼一聲,朝魯麗格大聲道:“打死了我,別吉丟失的東西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什麼!”魯麗格頓時驚呆了!
“你怎麼知道我丟了…都給我住手!給我回來!”
楊璟聞言,嘴角不由浮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