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沐真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只要不喚皇爺爺就行!”
沒想到她還沒忘這茬,皇帝臉色一白,勉強還是和藹一笑,“既然沐丫頭不想喚,暫時不喚也沒事!”
暫時也好,能不喚就不喚吧!
趁着他沒改主意,冷沐真馬上謝恩,“臣女謝皇上恩典!”
這時,外頭便響起李佺的聲音,“皇上,老奴帶着寧國府的女醫來了。”
聽罷,皇帝才換了平時肅然的面色,“都請進來!”說完,又向冷沐真柔聲囑咐,“你先養傷,朕不會讓梅山派欺負了你的,擇日便讓她們付出代價!”
這樣一聽,好似自己成了皇帝剷除梅山派的工具,好一個老奸巨猾的男人,不知不覺間居然利用了她?!
冷沐真也只能不覺地一笑,“多謝皇上。”
隨着女醫有秩序地進來,男子一律退出了閨房。老太君獨留了寧蠑在內,待到其他男子到了大堂,馬上用內力封鎖了整個閨房。
老太君這才恢復了平常的面色,凝重地睨了寧蠑一眼,“蠑小兒,咱們偏屋談!”
閨房一共三室,外室、內室和一間偏屋,與內室只隔着一扇屏風。
看着兩人轉身進了屏風後,冷沐真訛了一眼,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她說?神神秘秘!
爲首的女醫先是向她一禮,才提了藥箱上前,細語問道,“大小姐傷了何處?傷處如何疼痛?”
她哪裡傷了?叫她怎麼說?那老皇帝也真是無聊,明明知道七八分了,還非得叫女醫來看,白讓她們跑一趟!
見她沒回應,女醫才惑然擡頭,“大小姐?”說着,拿了棉墊出來,讓她的手腕枕上,像是要給她把脈。
冷沐真忽然一縮手,才向她尷尬一笑,“不必把脈了,我的傷無大礙。嗯,那個......”說着,突然有些難以啓齒,“你們對女子婦科甚熟吧?”
見女醫點頭幾下,冷沐真一喜,“太好了!”說着,主動脫了褲子。
女醫們皆是一驚,只聽她殷情一笑,“那你快看看我是否完璧之身!”
哪有女子直接宣之於口的?居然還主動脫了褲子?!衆女醫都被她不知羞恥的動作,嚇得一驚又一驚。
褲子是矜持的象徵,脫了還不如直接告訴別人,自己是不知廉恥的女人......
只以爲她是還小不懂事,女醫馬上扯了被子過來,替她擋住露出的大半身子,“大小姐,女子的褲子是不能自己主動脫掉的......”
想是大小姐在外遊歷,習慣了尋常百姓的規矩,便忘了皇室的禮數吧?
冷沐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褲子,聽了她的話又是無奈,“如廁的時候,你也不脫褲子麼?”
一語就說得她們無言以對,個個都面紅竊笑,只爲首的女醫無奈至極,“迫切時刻,自然不能相提並論......除了如廁,就連沐浴之時,大小姐也不能自己動手的。”
不是來看病的嗎?什麼時候成了教規矩的了?
冷沐真無謂地一白眼,“我在外習慣了沒人伺候,沒有那麼多規矩。”說着,便有些不耐煩,“你究竟會不會看完璧?”
見她如此,女醫才恍然過來,忙是一笑,“我等專門負責女子醫理,婦科自然也是精通,看是否完璧,一眼便明瞭。不過大小姐還是待字閨中,怎麼可能不是完璧呢?”
這麼多廢話!冷沐真不耐煩地掀開被子,隨即立起雙腿,“問那麼多幹嘛,你只專心看、如實答就行,若有一句假話,我的匕首可不留情!”話落,匕首已經插在牀沿之上,正好是女醫的眼前。
女醫嚇得手上的藥瓶一落,傳聞冷大小姐懦弱,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氣勢。
藥瓶一瞬砸碎在地,馬上有隨從的女醫上前,替她收拾起來。
並不是冷沐真裝酷,只是怕女醫顧念她的身份、又想着她是黃花閨女,就算不是完璧也說成完璧,免得引火燒身。以防這樣的情況發生,她只能先給個下馬威。
果然女醫乖巧了許多,再沒了之前的廢話,細細替她檢查了一番。
從小到大就沒讓人瞧過自己的下身,突然被人這樣仔細看,冷沐真只覺得全身不好了。久不聽動靜,才急着問了一句,“好了沒?”
女醫跟着一驚,細細看過之後,又小心給她穿好褲子、蓋好被子,一跪答道,“回大小姐的話,還是完璧之身。”
“真的?”冷沐真狐疑地一問。
“不敢欺瞞大小姐!”女醫如實說道。
該死的寧蠑,居然敢說他們做過最親密的事!
哼,早該想到他是個騙人精,先騙榮親王,後面又騙她!
她也傻,居然輕易就信了他?
冷沐真收了匕首,臉上再沒了笑意,只揮了揮手,“行了,沒你們什麼事了,退到外室去等着吧!”
“是。”女醫們都聽話地退了下去,冷沐真則附耳去了屏風,好奇地聽着裡頭的談話。奈何老婆子的內力過強,愣是一句也聽不到!
與此同時,老太君與寧蠑在偏屋坐下。
寧蠑並不發言,只見老太君正色坐在羅漢牀上,雙腿自然盤起在上,“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受了梅山派的暗殺了?”
紅木桌上的花瓶中,插着幾株還未枯萎的梨花,正是梨花苑生命力最強的梨花。映襯着老太君的臉,慈祥而嚴肅,又不乏對寶貝孫女的關心。
寧蠑擡頭望天,事不關己地擺擺嘴,“我與那丫頭,四年前就沒關係了,她的事又不關我的事,老太君問我作甚?”
四年的冷淡,她本也以爲他們已經沒關係了。
可她裝作病故的那日,他的表現足夠表明他和丫頭的藕斷絲連。
還有今日的英雄救美,梅山派武功高強、沐丫頭從小就不愛習武,除非他出手,不然不可能平安歸來。
只是這蠑小兒嘴硬,心裡頭還有丫頭,非要高高掛起,固執得很!
老太君神色無奈,“你既與她無關,何必爲她去爭廷尉丞的位置?爲何抱着她回湘竹苑?爲何勞動寧國府的女醫爲她診治?蠑小兒,你是聰明人,你應該清楚,我還是屬意你和沐丫頭的!”
她不過回來兩日,他便救她四面楚歌、爲她動用寧族毒鏢、爲她爭廷尉丞的官位、爲她殺了雪芩、爲她誆騙諸人、爲她勞動女醫。
儘管有些事是他所討厭的,可還是做了,並不是他故意爲之,實在是不由自主,非理智可以控制!
聽他沉默,老太君才一嘆,“打從沐丫頭出生,我便讓你倆見了面,自沐丫頭有記憶以來,你們便玩在一起。即便閨房男子不能踏足,我還是允許你隨意進出。
以前沐丫頭性子軟、你性子粗,細心之事皆是她體貼着、她被欺負亦是你出頭。那時沐丫頭對我說:祖母對我的照顧,還不如世子的!”
被她牽動回憶,一幕一幕還是那樣清晰。
直到回憶起四年前的絕情,寧蠑心下一痛,依舊固執不化,“那時候是那時候,我和他的情分,早在四年前就沒了。”
四年前,她毫無徵兆地撒了手,懸崖之上、命懸一線,她選擇了自己活命!
這是對的,他不怪她,可憑着意志活着回來,卻聽人傳言:冷大小姐宣告了對晉王的愛,還請旨賜婚!
他本不信,直到知道懸崖一事,皆是她的陰謀、她一早就想要他的命,才徹底寒了心!
老太君眉心肅然,“四年前的事,我雖也摸不着頭腦。可我相信丫頭那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只是咱們不得而知。”
“有理由她早說了,”寧蠑強忍着心頭的劇痛,勉強扯開一絲笑容,“她的理由就是移情別戀了,怕我再纏着她,所以才做絕了事!或許從頭到尾,她都沒所謂的情分。所謂情、所謂愛,都是咱們瞎想出來的東西罷了!”
老太君卻搖首,“你跟她一起十二年,算上這四個渾渾噩噩的年頭,已經整整十六年了。丫頭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明白麼?現在她回來,說不要晉王,便是想通了呀!”
她並不是想通,只是暫時的失憶罷了!寧蠑自嘲一笑,若是哪日她恢復記憶,想必又會將他丟開。
看着老太君期盼的神色,寧蠑依舊勉強一笑,“老太君放心吧,就算沒了情分,我也會護着她,絕不叫她委屈了半分!”
畢竟他的心受過重創,老太君也不好要求他太多,只要他沒想着放棄就行。隨即放心地點了點頭,“不管你放不放的下她,你只要記住,我最屬意你和她!”
“是,”寧蠑起身,向她微微一拜,“女醫應該檢查得差不多了,丫頭並沒有傷,只怕尷尬,咱們出去瞧瞧吧!”
老太君起身,同時收了偏屋的內力,先一步往內室走去。
剛過了屏風,就見丫頭啃着鴨梨,沒模沒樣地坐在牀上。時不時地向地上吐吐鴨梨的皮,還不忘抱怨,“以後送來湘竹苑的水果,都要削了皮,我吃不慣帶皮的東西!”
老太君四下一看,一個下人也沒有,這丫頭莫不是在命令她?
即便這樣想,也只是不計較地笑笑,“小小丫頭這麼挑剔,受着重傷還不躺好?”
冷沐真卻不聽話,“祖母在屏風後面說些什麼?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嗎?”
就知道這丫頭好奇!老太君也賴皮一笑,“你先躺好,我再與你細說。”
寧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身便出了內室,還留下一句話,“老太君與孫女敘話,我這外人就不聽了。”
扶了冷沐真躺好,老太君才找了一方椅子坐下,語重心長一句,“丫頭你已經十六了,再不嫁就不好嫁了!”
噗......冷沐真一口鴨梨瞬間噴了出來,“你剛剛就跟寧蠑說這?不是吧祖母,你不會讓我嫁給他吧?”
沒想到丫頭是這樣的反應,老太君並不表態,只無奈地反問,“怎麼?嫁給他,你還虧了不成?”
“虧大了!”冷沐真想也不想便下了定論,隨手將鴨梨一扔,“你不知道那寧蠑,簡直就是個騙人精,我要是嫁給他,非得被他欺負死!”
傻丫頭!老太君訛她一句,“沒了他,你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不說別的,只說今日的梅山派暗殺,若沒他在,你可還有小命見我?”
梅山派......不過一幫微不足道的小螞蟻!只是她懶得出手罷了,哪裡需要他護着?
這老太君怪沒眼力,她不過掩藏着實力,還真當她絲毫不通武藝嗎?
還沒反駁,額頭就被她敲了一記,“你們本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若非你重傷他,你們早就成親了。你們一成親,也就不會有梅山派一事了!”
她重傷他?什麼時候的事?四年前?
冷沐真聽得一知半解,難道他們以前真的是情侶?
正要問,老太君突然真氣不足,屏障一下盡除。這不能怪她功力不夠,再強的內力,也沒法維持這麼大的屏障過久。
此時老皇帝已經離去,劉麒還等在大堂,見屏障沒了,馬上衝了進去,“大小姐究竟傷得重不重,是否純粹誣陷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