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坐着思量了一會兒,寧梨突然拍案而起,“不管了,不管什麼皇權了,咱們找到蠑小兒要緊,大不了跟皇帝撕破臉!”
說着,向着一旁的清燕吩咐,“你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將蠑小兒失蹤的事告知寧國公。”說着,又向鴛鴦吩咐,“你留在江北家宅,等到世子回來,叫我們的行蹤告訴世子!”
“是!”兩人齊聲一應,清燕很快張羅,準備趕回京城,鴛鴦則給寧梨和冷沐真準備楠木馬車。
寧梨的命令一氣呵成,直到清燕和鴛鴦快步離開,冷沐真才輕輕一嘆,“這一天終於要來了麼?”
記得之前寧梨說過,冷族之所以昌盛、且高於其他貴族,正是因爲冷族的支離破碎。
因爲冷軒的離開,冷軒兒孫的離去,寧梨幾乎處於被孤立的狀態,所以纔得到皇帝的憐惜。
與其說是憐惜,還不如說是可憐,就像可憐一個孤苦無定的乞丐一樣。
而這種可憐,並非寧梨的命運多舛,正是因爲幾十年前的一段孽緣,導致皇帝的妒忌心,最後才害得冷族不能團圓。
想至此處,寧梨又不禁痛心。
若非當年愛慕皇帝、若非與皇帝親近、若非走到請旨賜婚的前一步,皇帝不會如此抓着她不放手,幾十年都在痛苦中度過。
前些年,皇帝還算用心,雖然妒忌,但不曾傷害冷族一人,至多隻是無形的打壓。
寧梨原以爲皇帝大度,肯放了她去追逐自己的幸福,沒想到更大的陰謀在後頭。
打從冷洵被丟棄在荒野開始,皇帝對冷族的報復心理也越來越陰暗。從一開始的草菅人命,到後來的,幾乎將整個冷族趕盡殺絕。
若非寧梨一直堅持,冷族不會昌盛到現在。
當時,皇帝提出,要寧梨入宮爲妃,並將寧梨嫁給冷軒的所有消息清除。那時候寧梨無助,若非手裡還抱着一個榮親王,她或許真的會舊情萌發而進宮。
而後榮親王離開,寧梨再一次無親無靠,接近崩潰時,皇帝又提出了暗暗來往的事。
那時候的寧梨,在冷族的地位已經穩固,且外界都知曉了這麼一號持家能人。
若皇帝還想納她爲妃,只怕遭外人非議,所以提出暗暗來往。只要滿足了皇帝的忌妒心,冷族就能得到保障。
就在寧梨下定決心的前一日,榮王妃帶着身孕歸來。
兒媳婦的回來,又讓寧梨想起了冷軒的好,也想起了以前在一起的日子、親口許下的承諾。
之後,暗暗來往的事不了了之,寧梨也將全部的心思,投入到榮王妃的身孕中。
彷彿自己懷了孕一般欣喜,每一分胎動、郎中診治過後的每一句囑咐,寧梨都聽在耳中、甜在心裡。
可以說,冷沐真的出生,每一個時辰、每一刻都伴隨着寧梨的照顧和關心。
得知兒媳婦懷的是個女孩兒,寧梨更加欣喜。原打算從今以後,就與娘仨生活在一起,沒想到兒媳婦難產而終,寧梨再一次陷入絕望。
因爲拒絕了暗暗來往的要求,所以皇帝對冷族加以報復,寧梨在理家上也遇到了最大的風險,迫不得已將寶貝孫女暫時交給薛凝撫養。
皇帝原想趁着危機,將冷沐真丟之府外,沒想到見到冷沐真的第一面,就對這個孩子產生了憐惜之情。
於是與寧梨一起,將冷沐真撫養長大。那時,皇帝是真心撫養冷沐真的,所以冷沐真尊稱他爲皇爺爺。
而後皇帝心理扭曲,因一些貴族勢力的原因,要將冷沐真置之死地,冷沐真才閉了皇爺爺的稱呼。
之後,便是清心寺的亂棍打死,冷沐真在承受巨大的傷心之後,鬱鬱而終。
寧梨與冷沐真同坐在楠木馬車中,各有所思地想着以前的事情,齊聲一嘆。
聽到對方的嘆息,兩人才對眸一眼,忽視一笑,寧梨首先笑問,“年紀輕輕的,你嘆哪門子的氣?”
冷沐真撇了撇嘴,“知道我年紀輕輕的,還讓我受那麼多罪!”
被孫女責怪,寧梨倒沒有生氣,只是一心愧疚,“是祖母當年選錯了人,自以爲皇帝是真心愛我的,沒想到導致今日的悲劇。一直以來,我顧念舊情,雖然處處拒絕皇帝,卻不曾真正與他爲敵。事至今日,即便最終與皇帝爲敵,我也不能再讓皇帝爲所欲爲了!”
看出了她說出這些話時,眼下還有幾分不捨。可見當年,她對皇帝還算是用情至深的,冷沐真不由心疼,嘴上卻是無惡意地抱怨,“如今才明白,是不是太遲了?”
寧梨卻笑着搖搖頭,“不遲。我原以爲所有人都沒了,所以荒唐度日。如今知曉,其實冷族並沒有瓦解,所有人都還活着。你有重聚家族的心思,我亦有這樣的願望,即便付出性命,我也不會叫冷軒愧對於列祖列宗!”
說着,她向上一望,原想看一看天,卻只看到馬車頂,“新仇、舊怨,也該到了解的時候了!”
楠木馬車行得很快,寧梨所用的汗血寶馬,比冷族任何人的馬都要珍稀,行路的速度也比普通寶馬快上一倍。
不過趕去荊棘林,還是需要一些時日。
此時的江北行宮,劉麒喝了一杯濃濃的解酒茶,終於解了宿醉的痛苦。
宮人在一旁瞧着,實在心疼,“奴才們知曉皇子心裡難受,但也不必喝那麼多酒,實在傷身呀!”
一個宮人話罷,另一個宮人也跟着勸說,“皇子喝酒,傷的是自己的身,讓皇子傷心的人卻躲在暗處奸笑。奴才們瞧着,實在心痛皇子啊!”
幾個貼身的宮人,都跟着附和,劉麒頗爲感動,原來他還有這些像兄弟似的的人關心。
平日裡,他總是欺負這些宮人,原以爲他落魄了,他們就會擇良木而棲,沒想到還是對他不離不棄。
就算爲了這些宮人,劉麒也不能自暴自棄,隨即按了按太陽穴,讓精神恢復了一些,“你們對我不離不棄,我亦不會虧待你們,有我一口飯吃,絕不會叫你們餓着。放心吧,我不會一直這般落寞,至少一個月、至多半年,我叫你們個個都錦衣玉食!”
主子的意思,三兩個聰明的宮人已經聽出來,皆是一驚。
幾個不怎麼聰明的宮人則是懵懵懂懂,只懂得應和着主子,在一旁奉承。
面對幾個聰明宮人的詢問,劉麒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調整了一下坐姿,“本皇子自有打算,你們不必多問,且去一趟東宮,將太子請來!”
劉麒同意了合作的事情,劉笙自然欣喜若狂,很快將自己的計劃告知,無非就是利用冷沐真、寧蠑之類的計劃。
劉麒卻不以爲然,“這些都是之後要做的事,咱們不必逼宮,也可以叫老皇帝給咱們母親陪葬!”
沒想到這話是從劉麒口裡說出來的,劉笙跟着一驚,隨即壓低了聲音,“皇兄的意思是.......”
兩人交換着目光,劉笙像是解讀出了什麼,瞳仁跟着放大,“皇兄要毒害父皇?”
想到皇帝那張僞善醜惡的面目,劉麒便是輕蔑一笑,“有什麼不可以麼?他當年殺害咱們母親時,不就是這般狠毒?我要將天下人知曉,皇帝是暴斃身亡的,而非咱們逼宮致死!”
說着,向劉笙一個挑眉,“難道你想揹負一個殺害父親的罵名?叫天下蒼生,說咱們劉族人不忠不孝?”
像是明白了劉麒的用意,劉笙恍然點頭,“還是皇兄想得周到。父皇駕崩,皇位的繼承必定落到老八身上。到時候,老八或許會同意登基,或許會拒絕登基。”
劉麒贊同地點頭,“他若同意,咱們再做後頭的事。劉漓與寧族、冷族爲敵,他若登基,不必咱們求着寧族和冷族,他們自然會出兵。倘若老八拒絕登基,那麼第二日,便是老八的死期!”
劉笙陰陰發笑,“老八確實是個孽種,這些年雖然遊歷在外,卻不斷與劉霆的聯絡。劉霆許多朝中勢力、淑妃的家族得以保全,都少不了老八的暗暗干預。他對劉霆那個孽種的幫助,對不住咱們劉族的列祖列宗,實在當誅!”
既然要一反天下,那就要把雜草全部清理乾淨!
荊棘林比毒林的路程要遠,因爲入口在江南地帶,所以馬車行得太快,也要費一些時日。
這段時日內,劉麒已經暗暗差人,大批買下了凌晟一個絕世毒醫新創的毒丸。
這種毒丸還沒有在凌晟地帶流行,便被劉麒全部買走,連藥方和使用權利也全部高價買進,所以這種毒除了他們二人,並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天下毒物,基本沒有什麼區別,最終無非就是致人死亡。
這種毒丸亦是如此,是一種類似於砒石的慢性毒,服用之後的症狀卻不太明顯。每一次的劑量絕不能過,不然會被太醫瞧出端倪,因此劉麒小心配藥,一包包仔細藏好。
劉笙打聽到了消息,說冷伯諭給了皇帝一種舒心之藥,皇帝每日都會服用,可致美夢一覺。
但‘是藥三分毒’,那種舒心之藥,更是毒中之最。如今皇帝已經上癮,身子虛弱,形同服了毒物。
太醫也有所察覺,但因之前擔保了藥物無毒,所以至今不敢坦白。
劉麒滿意一笑,“原來冷世子早有動作,那咱們也不必小心翼翼的了!”
劉笙卻習慣了謹慎,“咱們還是小心爲好,不然被別人抓到把柄,日後加以利用,咱們一樣沒有好結果。下毒一事,皇兄務必守口如瓶,身邊的宮人、大小姐等人一概不言。至於那個購藥的人,我已經替皇兄殺了!”
那是劉麒的親信,劉麒原不忍心殺害,沒想到劉笙暗暗解決了。
解決了也好,劉麒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計較。反正他連老子也敢殺了,還計較一個小小宮人做什麼?
在宮裡,自己活不下去,原就不是別人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