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冷沐真的罪名,席間不少人偷笑。
冷族張狂了這麼多年,三年前落寞了一次,都沒能潦倒,如今終於要被連根拔起了麼?
但也有不少人擔憂,深怕皇帝計劃的這事,其實是個大動作。
對付冷族,不過一道開胃小菜,其實要將朝中其他勢力一併除掉。
畢竟如今劉家的江山,早沒有建國初期那麼穩了,將舊勢力換新一撥,是遲早的事。
舊勢力換新勢力,也更方便被皇帝控制。
就這樣默了一會兒,冷沐真也沒有說話。
皇帝剛要下令,莫殤突然出列,“小姐記性不好,只說了大概意思。信是在下寫的,還是由在下背給皇上聽吧?”
方纔對比字跡的時候,莫殤瞥了那封信一眼。
他受宗正世家訓練,這一點本事和洞察,自然還是具備的。
皇帝有心,想探查莫殤的本事,便點了點頭,“你且背來聽聽。”
“是。太子,避暑路上無趣,兄長與寧蠑爭搶不斷,我亦實在爲難。聽聞你還在京城,想起小時爲伴的日子,咱們也有數年不聚了吧?我如今在驛站休息,想起你,便給你去一封問候信,你何時啓程?”莫殤一字不落地流利背出。
皇帝對了對信件,果然好記性!
劉麒亦是一驚,莫殤如何知曉信件內容?!
冷沐真則是得意一笑,她的護衛,自然不簡單咯!
想着,冷沐真擺了擺身子,嫌棄地掙脫開抓着她的侍衛,擡眸向皇帝看去,“莫殤背出來了,皇上確實誣陷臣女了!”
皇帝一笑,“哪裡是朕誣陷你?下毒、無情、聖女這些話,可都不是朕說的!”
說話間,一掃指控的幾人。
他們原是皇帝授意,纔敢誣陷冷族的。
現下太子護着冷沐真,怎料皇帝就向着冷族了,他們只好紛紛跪下。
正想和盤托出,皇帝突然轉話,“不過也怪不得他們,畢竟證據確鑿。想來聖女另有其人,不可能是沐丫頭!”
此話一出,他們忙跟着附和,
“是啊,聽聞魔宮聖女武功高超,連魔尊都不是對手。”
“既是武功高深者,資歷必也深厚,大小姐還年輕,怎麼會是魔宮聖女?”
“雖說大小姐也愛穿淺黃色的衣裳,但大小姐行事光明磊落,魔宮聖女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同一人!”
.......
皇帝倒向一邊,他們也只能迎合。
一前一後,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這便是皇帝要的新勢力,懂得察言觀色,又知曉附和皇帝。
侍衛們也知曉生存之道,退了幾步,應着皇帝的吩咐,齊齊退出了前殿。
“那下毒的事........”冷沐真心念冷亦寒,馬上接茬問道。
劉麒雖然護着冷沐真,但證明不了下毒的事。
他們沒有證據,否定下毒一事,皇帝自然咬着不放,“等苗川皇帝過來,朕親自審問了此事,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此事畢竟涉及朕與蠑小兒的性命,朕不得不重視!”
與劉麒對眸之間,見他微微搖頭,冷沐真才息了此事,“那好吧,只是查清之前,皇上不許對哥哥用刑。”
皇帝點頭而笑,“你這丫頭,被誣陷是魔宮聖女,倒真拿出聖女的架子來了?放心吧,朕不是昏君,查清之前,自然不會濫用私刑!”
他這話等於白說,冷沐真也聽出來了。
皇帝不會濫用私刑,但是看押冷亦寒的人,可以濫用私刑。
倘若冷亦寒無罪釋放,皇帝可以把罪過施給看押的人;倘若冷亦寒有罪,看押的人對他用刑,也就等於討好了皇上和寧世子。
立功的事,誰不喜歡做?
只是這種立功,伴着極大的風險。
一旦冷世子像上次一般,關上一會兒便被放出來,他們就該遭殃了!
以免他們犯這樣的錯,冷沐真只好親自去一趟大牢,警告這些人不要糊塗。
看見冷亦寒平安無事,她才放心地離開了。
原以爲來了江北,可以好好玩一場,沒想到還沒安頓下來,便出了這樣的事!
女帝確實說過,心儀冷族嫡出的大公子。
在別人看來,嫡出的大公子就是冷亦寒。
冷沐真卻無奈,冷亦寒不過一個可憐人,真正的大公子是慕容紹啊.......
女帝外傳雲英未嫁,其實已經與慕容紹成親,所以才說了這麼一句玩笑話,沒想到被皇帝加以利用。
皇帝還故意牽扯寧蠑進來,他牽涉其中,自然就不好說話了。
不然只能像冷沐真這般,越描越黑。
皇帝這一計,確實打到了冷族的七寸上,冷沐真也只能靜候結果了。
宴會始終,寧蠑都沒有出現,皇帝亦沒有過問。
他不在正好,省得幾句話,又把事情解決了。
宴席一散,衆人都離開了帝青宮。
冷沐真並不急着回宮,而是追上了劉麒。
以往面對劉麒,他總是一副自傲的樣子,想盡辦法欺負她、壓榨她。
如今知曉了她的身份,突然羞澀起來。
瞧了冷沐真一眼,又移眸他處,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大小姐的住處,與寧世子是一個宮殿,需要我引你去麼?”
冷沐真淺淺一笑,“不必,有宮人帶我去的。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多謝!”
余光中,準確地捕捉了她一抹淺笑,在夕陽下綻放,簡直比雲中的紅霞還要美妙。
劉麒跟着一笑,盡是甜意,“舉手之勞,客氣什麼呢?日後若有我幫得上的地方,大小姐只管喚我!”
幾月前,他對聖女一見鍾情。
原以爲這輩子再見不到第二回,沒想到聖女就是冷沐真。
想想以前欺負她的日子,劉麒更是臉紅,“以往對不住了,我不該恃強凌弱.......”
小時,看似總是冷沐真被欺負,其實偷偷報復了劉麒許多。
她只是表現得很弱,實則還是強大的,並非事事吃虧,只是劉麒覺得他欺負了她罷了!
冷沐真掩嘴一笑,“那咱們現在,可以化干戈爲玉帛了?”
劉麒點了點頭,伸了拳頭打開,“擊掌爲盟!”
“好,擊掌爲盟!”冷沐真開懷一笑,伸手重重與他擊掌!
雖是發小的感情,卻是第一次與她擊掌。
劉麒按捺着蠢蠢欲動的感情,擊掌時還有幾分羞澀。
擊掌罷,還想與她話聊,她卻轉身離開,跟着宮人往住處而去。
劉麒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她離開,情人眼裡出西施,總覺得她的背影亦是美不勝收!
江北多了一個冷沐真,簡直像多了一處極美的風景,若是早些知曉她就是聖女,他必定不會數次爲難她了!
冷沐真回了住處,打點了一會兒,便往寧蠑的房間而去。
整個宴會,都不見他的人影,還以爲他出事了,誰知在房間裡悠閒地解着棋局。
“回來了?”寧蠑聽到了腳步,便放下了棋子,轉頭去看她。
冷沐真一邊擦汗,一邊進了房間,四下一顧。
他的房間還算簡約,並沒有京城皓諭閣的奢華,顏色也是單調。
冷沐真看罷一笑,“我還以爲只有我的房間最爛,原來你的房間也是如此。”
寧蠑也是一笑,“皇帝篤定了,我活不到行宮,你也會被抓去大牢,所以沒有認真準備。”
房間的陳設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冰塊沒有含糊。
雖是海邊的房間,吹不着海風的時候,還是有點熱,不過比起京城好多了。
冷沐真輕嘆了一聲,找了位置坐下,將絹帕扔給芷蕾,“拿去洗了吧!”
芷蕾也是懶惰,將絹帕又遞給莫殤,莫殤無奈,只好拿着絹帕下去。
伺候兩位小姐,莫殤也是可憐,明明自己也是貴族出身。
坐了下來,冷沐真才感覺到一陣涼意,舒了一口氣,纔看向寧蠑,“哥哥怎麼辦?也叫祖母寫封信,叫皇帝放了哥哥?”
寧蠑重新拿起圍棋棋子,思量着解棋盤上的圍棋殘局,濃黑的劍眉微微一蹙,“你若是覺得有用,就請老太君來吧!”
這話說得,就算請了老太君來,也未必有用麼?
冷沐真苦了臉色,拍了拍不夠用的腦袋,“打從來了這裡,我的腦子就不夠用了!你說怎麼辦吧,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哥哥在大牢裡吧?宴席之前,我去了大牢一趟,那兒遠離大海,熱得要命啊!”
於冷沐真而言,酷熱簡直比酷刑還痛苦!
寧蠑卻是無謂,“皇帝自有皇帝的心思,咱們肆意破壞,反叫他說我們造反。還不如順着他、叫他抓不到把柄,反正最多兩天,你哥哥就會出獄的!”
解了半天,就是解不開這個殘局,寧蠑將棋子一放,牽起丫頭的手。
冷沐真一怔,“幹嘛?我纔剛坐下呢!”
“去看海!”寧蠑簡單回答了一句,便拉着丫頭出門。
從房間出去,幾步就到了行宮後門。
後門有專門的守衛,皇帝吩咐過不必攔着他們,守衛便放行了。
迎着海風,兩人跑到了沙灘上。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餘暉染紅了一大片白雲。倒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盡是紅霞色,美不可言。
“哇!”冷沐真不由感嘆一聲,一時將煩惱都拋在了腦後。
看着眼前的場景,似乎自己也身在其中,寧蠑亦是感慨萬千,“我只獨自看過一次海上夕陽。那時,我便想着,一定要等你一起看。可惜小時候,老太君禁你的足,你根本沒來過江北,今日終於有機會了!”
“即便小時候看過,也不是我看的!”冷沐真閉着眼享受着,一時間疏忽,講漏了嘴。
寧蠑聽得一愣,“什麼意思?”
冷沐真反應過來,睜開眼睛已是一臉尷尬,“沒有什麼意思,我說小時候那個軟弱的我,不是現在的我,我蛻變了!”
寧蠑卻聽得一笑,“我看不然,跟以前一個德行!”
海浪時起時落,或輕或重地拍打在石頭上,發出樂曲般的大自然之聲。
潮水時漲時停,海浪的聲音響徹天地之間。
這邊是皇家的地盤,又到了晚上,就更冷清了一些。
兩人望着夕陽落下,唯美之景、唯美之人。
寧蠑會心一笑,毫無預兆地轉首,將吻落在了丫頭的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