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翟岐山拖拽到了牀上,將他的鞋子和衣服脫去,拿毛巾給他擦了擦,便蓋上了被子。
當她起身的時候,翟岐山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嘴裡依舊輕聲的喚着,“叮嚀,對不起,別走,叮嚀……”
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很有力度,餘白淺掙脫了幾下,無果。
“叮嚀……”
“我不是你的叮嚀,你的叮嚀已經被你無情的拋棄了。”
牀上的男人根本就聽不到她這樣的話,依舊拉着她的手不願意鬆開。
索性,餘白淺就坐在牀邊,直到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漸漸消失,她才掙開,將牀頭上的那盞燈關上,起身,離開了臥室。
臥室的門一關上,餘白淺走到陽臺上,拿出手機,屏幕上,是她和阿敬的照片,兩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不得不說,郎才女貌。
她手指在屏幕上輕輕的滑過,嘴角輕揚,帶着細細的語氣說,“阿敬,你放心,這輩子,我不會讓你白白去死。”
三年時間,她沒有一天忘記過。
也不能忘記,阿敬死之前,那雙緊緊看着自己身上的眸子,充滿絕望。
而那一晚,餘白淺沒有回去,她就在沙發上坐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翟岐山是在一陣疼痛中醒來的,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從牀上坐了起來,身上光着,下身也只有一條褲衩,搖了搖疼痛的腦袋,他已經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
從牀上起來,快速穿好衣服,出了臥室的門,就看到餘白淺正在悠閒自得的用着早餐。
“你怎麼在這裡?”翟岐山問,可腦袋還是一陣的疼,又問,“昨晚我們之間……”
“放心,什麼都沒發生。”
餘白淺知道他想問什麼,索性直接挑明瞭,嘴角微微一勾,“餓了嗎?我叫了早餐。”
這個女人,從始至終都保持着一貫的冷淡,臉上泛起的笑意,也耐人尋味。
翟岐山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吃早點,他走到茶几旁將自己手機拿了起來,翻了翻。
餘白淺又說,“半個小時前,遺產律師給你打過電話,我幫你接的,他說,早上十點在你家宣讀遺囑,我幫你應下了。”說完,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是八點四十,應該來得及。”
將手機裝好,翟岐山並不打算迴應她,已經拿上東西準備離開了。
偏偏在他出門之前,餘白淺又說了一句話,“對了,晚上八點試婚紗,地址我發你短信,不要遲到了。”
翟岐山那雙放在門把上的手微微一顫,頓了幾秒才拉開房間的門,離開了。
留在房間裡的餘白淺緩緩放下手裡的刀叉,那張原本清冷的臉蛋,突然陰沉下來,卻讓人如何也看不穿她的心思。
她就是一隻刺蝟,滿身是刺,卻還要將自己裹在那堅硬的殼子裡,誰也摸不着,看不透。
……
遺產律師在給翟岐山手機打完電話後,自然也打給了祖天養。
他一晚上都沒有閤眼,李格
格說陸叮嚀的高燒已經退了,他的心這才緩緩鬆了下來。
陸叮嚀也醒了過來,只是整個人好像失去了意識,只是睜着那雙帶着血絲的眸子,不管叫她也好,還是跟她說話也好,她都沒有迴應。
祖天養進來看到她這樣,心底不免又疼了一下。
李格格用熱毛巾在給陸叮嚀擦手,她眼睛溼潤着,嘴裡小聲的哽咽着,“叮嚀,你心裡難過就哭出來,但是不要這樣憋在心裡,我們大家都會很難過的。”
牀上的陸叮嚀依舊無動於衷,和之前很多次不一樣的是,她像是沒了知覺,沒了靈魂似的,甚至那雙瞳孔裡毫無焦點,呆呆的,愣愣的。
不過,高燒總算是退了。
祖天養跟李格格說,“格格,你先照顧她,我有點事先走。”
李格格沒有回頭看他,點了點頭。
他離開醫院後,驅車去了翟家大宅。
……
此時的翟家,氣憤顯得十分凝重,一張長形桌上,坐了六個人。
翟岐山、祖天養、翟太太、三寶、遺產律師和他的助理。
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葬禮昨晚才辦好,現在大家的心情也十分的沉重。
半響,爲翟國航辦理遺產的律師輕聲咳嗽了一聲,打開了面前用牛皮紙包好的文件,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面前的桌上,朝桌上的人掃視了一眼,說,“這份遺囑是根據翟老先生生前的意願所立,是具有法律效應的,也是在醫生確定翟老先生的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所立,我作爲翟老先生生前委託的遺產律師,將有權宣讀他的遺囑,各位也請尊重所立遺囑人的意願執行這份遺囑內容,希望你們能明白。”
劉律師作爲一位專業的遺產律師,每次在宣讀遺囑之前,他都會說這番話,以保證遺囑的公正。
翟太太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寶,吸了吸鼻子,朝律師點了點頭,說,“劉律師,你宣讀吧,不管我丈夫的遺願如何,我們都接受。”
“好。”劉律師又看了一眼翟岐山和祖天養,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冷淡,雙眸中沒有辦法觸動,於是又問,“兩位呢?”
劉律師的話並沒有得到迴應,翟岐山和祖天養眼神甚至都沒有擡一下,兩人的視線也沒有半點交集。
直到劉律師再次確認,“這份遺囑必須在你們明白之下才能宣讀出來,如果兩位不配合,這份遺囑將不會被公開。”
此時,翟岐山才微微擡起了頭,因爲酒醉了一個晚上,他眼睛裡都起了血絲,帶着十分沙啞的聲音說,“你說吧。”
得到迴應,劉律師這纔將面前的文件翻開雙手壓在文件的兩個角,非常嚴肅的說,“翟老先生的遺囑分爲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他對各位的囑託。”
“郎清,對不起,你嫁給我的這幾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也一直承受着外界的壓力,作爲丈夫,我沒有做到保護你的責任,是我對不起你,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希望能對你好一點,郎清,三寶現在還小,我希望你能將他視爲你的親生孩子一樣去照
顧,給他一個家的溫暖,你和三寶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我無法再給你們關愛,如果你能遇到一個更好的人,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不要再苦守下去。”
律師的這份話說完,翟太太就哭了,拿着紙巾不停的抹眼淚,將身旁的三寶抱得更緊了些,嘴裡也輕聲的說着,“國航,我一定答應你好好照顧三寶,我會把他當成是自己親生兒子一樣,你放心吧。”
隨後,律師便看向祖天養,繼續宣讀第一部分遺囑,“天養,從小到大你就十分倔強,這一點跟我很像,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恨,那份怨恨源自我對你的母親的殘忍,對於你,我充滿了內疚,當你改了姓,離開家之後,那段時間我每夜都睡不着,我多希望你能回來跟我好好吃頓飯,好好叫我一聲爸,天養,除了對不起,爸爸不知道該說什麼,你還記得不得你小的時候打爛了一個花瓶,我當時對你很嚴厲,甚至打了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管任何事情,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付出代價,事情過了這麼多年,我才發現自己錯了,我不應該用自己的思想去控制你,天養,爸爸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讀這番話的時候,劉律師也眼眶溼潤,只是因爲此時自己職業的緣故,他還是忍住了眼淚。
再看看祖天養,那張原本冷淡的臉,此時稍稍溫了下來,身體在微微抖顫中,眼眶泛着晶瑩的淚水,這真的是自己父親說的話嗎?
那一刻,他有些不大相信,那個對着自己的時候總是板着一張臉的父親,竟然會跟自己說對不起。
而那一聲聲的對不起,也只有在他去世之後,才說了出來。
而他以爲自己不會因爲父親的去世而難過,可聽到這番話,心底所有的情緒還是涌了上來,他用撐住了額頭,始終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哭泣的聲音來,就這樣默默的承受着胸口上帶來的疼痛。
隨後,劉律師將目光投在了翟岐山的身上,再緩緩落到遺囑上,說,“岐山,我成功了一輩子,做了一輩子的英雄,但我卻無法成爲你的英雄,你從小到大,你從來不需要爲你擔心什麼,因爲你一直都很優秀,也十分的獨立,正因爲這樣,我們父子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你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從來都藏在心裡,我們每次說話都感情很冰冷,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成你的上司,而不是一位父親,我也承諾自己不是一位好父親,對你,我很內疚,也剝奪了你一個美好的童年,自從你母親去世後,你我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遠,我深知我即將做出裡的苛刻要求會深深傷害到你,或許現在,已經傷害到了你,對你,對叮嚀,我只能說聲對不起,我也不奢求得到你原諒,就當是做父親在自私最後一回,岐山,對不起。”
三番話,翟國航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
翟岐山放在大腿上的手很安靜,甚至眼神上也十分的安靜,那番話對於他來說,似乎只是一番冰冷冷的話,絲毫也無法觸及到他的內心,可就是如此平靜的他,身體裡面彷彿蘊藏着一股力量,攪得他好像陷入到了一個深淵之中,無法自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