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岐山會這麼在意,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
陸叮嚀坐在餐桌上想了許久,翟岐山其實已經戳中了她的軟肋,偏偏還要她自己開口承認,這個男人,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五分鐘過去,她還沒有回答,翟岐山顯得有些怒了,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說,“有這麼難回答嗎?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陸叮嚀,這有什麼可猶豫的?”
“你弄、疼我了。”她甩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隨便你。”
“如果我說是,那是不是代表你根本就不愛蔣遠舟。”
“你說的對,我就是感激他,依賴他,傻得以爲那就是愛,現在你滿意了吧,翟岐山,你就個瘋子。”
陸叮嚀向來討厭被人逼着的感覺,尤其是翟岐山這種鑽牛角尖的霸道男人。
而在陸叮嚀怒氣衝衝的說完這番話後,翟岐山笑了,心底一塊巨大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難以掩蓋自己的激動,捧着陸叮嚀的臉猛得在她臉頰親了一口。
“所以陸叮嚀,你還是承認了。”
是的,她承認了自己不愛蔣遠舟,單單,只是口裡所說的感激和依賴。
陸叮嚀推開他,挪着步子轉身往後院去,背對着他丟了一句,“你趕緊回公司吧。”
背後的男人樂了很久,陸叮嚀既然沒有反駁他的話,自然就是默認了,他也乖乖的聽了陸叮嚀話,去了公司。
陸叮嚀在後院的花圃裡坐了一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拿起手機給自己買了一張明天早上去南寧的機票,也沒有告訴翟岐山。
第二天一大早,等着翟岐山去了公司後她也跟着出門了。
到了南寧,她沒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外面的大鐵門關着,她敲了敲保安室的門,一個老頭把窗戶打開,問她找誰。
“請問你們院長在嗎?”
“你等一下,我聯繫一下。”說着又把窗戶給關上了,五分鐘後,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過來開了那扇鐵門,上下打量了一番陸叮嚀。
“我就是這裡的院長,你是哪位?”
“你好,我姓陸,我是來找一個叫小易的男孩。”
“哦。”院長見陸叮嚀不是什麼壞人,便讓她進去了,帶她到了福利院的後面,許多孩子在一起打鬧玩耍,嘻嘻笑笑的,十分融洽。
院長伸手指了一個方向,說,“小易在那裡。”
順着看了過去,一個小男孩坐在石階上,卷着膝蓋,下巴抵在上面,眼神沒有焦點,顯得悶悶不樂,很是孤單。
“小易從小就在我們這裡長大的,性格比較內向,也不大愛跟人玩,平時也很少說話,有時候就這樣坐一整天,她媽媽也只是幾個月來看他一次,怪可憐的。”院長嘆了一聲氣,又問陸叮嚀,“對了,你是小易的什麼的人?”
“我是他阿姨。”
“宋小姐是你妹妹?”院長驚訝。
陸叮嚀點頭,“我可以過去看看他嗎?跟他說會話。”
“當然可以。”
陸叮嚀迴應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便走了過去,輕輕地在小易身旁坐下,
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小易本能的往旁邊縮了縮,抱着膝蓋,頭也不擡。
這麼小小的身子,陸叮嚀突然胸口一陣疼痛,她試圖想抱抱他,都擔心他會太害怕,只好輕聲的問他。
“你叫小易對嗎?”
他點頭。
“你在做什麼嗎?”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我在等媽媽。”
陸叮嚀當下沒能忍住就紅了眼,悄悄拭去,“爲什麼要等媽媽呢?她會來嗎?”
“會來,媽媽說,下回她來的話,就帶我走。”
“去哪?”
“回家。”小小的臉蛋上突然揚起了一個笑容,滿是期待和憧憬。
可明朗的笑揪在陸叮嚀的眼裡,卻萬分的疼,她伸手、摸了下他的小腦袋,又從包裡取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他的面前,小易眼睛一亮,當下就認出了照片上的人,大聲的喊了一句。
“媽媽。”
他欣喜若狂,彷彿是見到了真人,高興地盯着,眼睛也不眨,半天才轉頭看着陸叮嚀,問她,“你能帶我去找我媽媽嗎?我想她了,她好久好久都沒來了,別人說她不會來了,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你媽媽她現在很忙,等她一有空,她就會來接你回家,但是你一定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知道。”他乖乖的點頭,又眨巴着眼睛問她,“你是誰啊?你怎麼認識我媽媽?”
稍微一頓,陸叮嚀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他,只說,“小易,以後你就叫我阿姨,我一有時間就過來看你。”
“恩。”
陸叮嚀把自己帶來的小玩意拿了出來,她不知道這麼大的小男孩會喜歡什麼,所以就都買了一份,可是小易似乎並不喜歡,單單拿着手裡的那張照片愣愣的看着。
她去了找了一趟院長,瞭解了一下關於小易的情況,院長把資料拿出來給她看,又說,“陸小姐,如果站在我們院方這邊的角度,我還是希望你能讓他的媽媽把他接回去,畢竟這麼小的孩子還是應該在家裡,這樣對他的身心健康都是有幫助的。”
“我明白,不過院長,這段時間可能要麻煩你多照顧他,等過段時間我就讓她媽媽把他接回家。”
“那就要拜託你了陸小姐。”
“我是他阿姨,應該的,就算她媽媽不接他走,我也會來接他。”
“那就好,那我們隨時保持聯繫,小易這邊你也不用擔心,我們都會照顧他的。”
“謝謝。”
陸叮嚀又去看了一會小易,他還在看那張照片,呆呆的,一動不動。
從福利院離開,陸叮嚀買了束花去了一趟墓園。
天下了小雨,青石板似是踱了一層厚厚錫,十分光滑。
她把手裡的花放在了一塊墓碑前,墓碑上是一張女人的臉,笑容親和。
“中海快要入冬了,總是連綿的大雨,晚上睡覺的時候很冷,南寧也是,比中海還要冷,我記得有一年冬天你給我織了一件毛衣,但是我不明白爲什麼要在胸前織一隻貓的圖案,我還倔的不肯穿,直到下雪的那天,終於忍不住穿上了,還被同學笑話了很久,後來長大了穿不上了,爸爸把它疊起來放在了櫃子
裡,現在還沒丟呢。”
她說着說着,就笑了,卻又沒能忍住,紅了眼,儘管父母從小就離異,但陸叮嚀的童年是快樂的,父親把所有缺失的母愛都補償給了她,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每個孩子應該有的,她也都有了。
雨下得越來愈大,陸叮嚀卻沒有離開,似乎還在等着誰。
果然沒多久,宋青鳥和她一樣,捧着一束百合,帶着一副黑框墨鏡來了,她將花放下,表情卻有些冷漠,這和平日裡尖酸刻薄的她大有出入。
兩人就這樣站着,誰也沒先開口說話,直到大雨漸漸停了下來,宋青鳥摘下墨鏡,一雙恨極了的目光朝陸叮嚀丟了過去。
“你沒資格來看我媽,要不是爲了你的畢業禮,她和我爸也不會出車禍。”宋青鳥氣憤的說。
陸叮嚀淡定的回了她一句,“所以那天你就跑去喝酒,把自己弄成這樣?”
“是又怎麼樣?我現在在你面前就像脫光了衣服一樣,你可以盡情的羞辱我了,反正……”
“接小易回家吧。”她的話突然堵住了宋青鳥的話。
宋青鳥有些詫異,又顯得爲難,扭過頭,帶着發顫的語氣甩了她一句,“不可能。”
“爲什麼。”
“我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帶他回家?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提照顧一個小孩了。”她有些激動,卻也百般無奈,繼續說,“陸叮嚀,我知道你覺得我狠心,覺得我下、賤,可是我未來的路還很長,我不想因爲一個小孩就停下來。”
“可你是他的媽媽。”
“那又怎麼樣?”
“我今天去看他了,我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在等媽媽,我拿了一張你的照片給他,他就捧着不肯鬆手,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青鳥,他是你兒子,就算你再怎麼忍心,也不應該丟下他。”
“我不是你,我沒有那顆聖母的心。”她冷笑着,“你要是覺得他可憐,好,那你把他接走啊,如果你想的話,讓他做你兒子都行。”
啪-
陸叮嚀擡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是,你真讓我惡、心。”
丟下這番話,陸叮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宋青鳥在那裡站了很久,臉上的疼似乎也在提醒着自己,她是一個不負責的母親和一個惡、心的女人。
離開後,陸叮嚀給院長髮了一條短信,如果小易有任何事情隨時找她。
上飛機回中海之前,翟岐山給她打了電話,問她去了哪兒,她如實回答,翟岐山也沒有多問,說是安排了車子在機場接她,她應下。
飛機落地後,陸叮嚀就被接到了一家高檔餐廳,說是翟先生在頂樓等她,看樣子,這餐廳是被翟岐山給包場了。
到了頂樓,單獨的一張長型桌,上面已經擺好了餐具,還點了幾支蠟燭,她本以爲只有翟岐山一個人在,卻沒想到,席位上還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祖天養。
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二十未滿的樣子,化着大大的煙燻妝,一身黑色的機車服,皮衣夾克上帶滿了響噹噹的各種鏈子,脖子上,耳朵上,甚至鼻子上都帶着鑽。
實在浮誇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