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文達佳琿的囑咐時,他想爲小皇帝辯解一句都找不到讓人信服的說辭。
霍十九多希望自己國家的皇帝能夠清明些,就算做不得千古明君,好歹做事不要這樣不經大腦還自覺做的對,能夠做個守成之君也好啊。
可這樣敗壞下去,他真擔心燕國有朝一日不等敵人攻入,就已經自我瓦解了。
他無奈的一笑,頷首道:“我知道了。”
文達佳琿看得出他的情緒低落,嘆道:“拋開身份,只做旁觀者來看,你們的皇帝太過於多疑小氣,雖足夠隱忍,但心思有時卻不正。霍英,我並非是想招你的怨恨,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提醒你,行事千萬小心,不要太實在了。”
霍十九苦笑:“陛下說的是。”
“‘說的是’沒用,你還得聽的進去纔有用。你千萬記得從前的事,不要過去了就當做沒發生過。你如此大度,不計前嫌的爲了他做事,可他未必也能忘了此事,越心虛,就越會想法子掩蓋過去。越是想掩蓋,恐怕錯事就會做的越多。本來這會子就是非常時刻,你若是再言語上激怒了他,使得他對你產生誤解,覺得你是在居功自傲,倚老賣老,那往後對你與蔣嫵可沒好處。”
文達佳琿的一番話說的極爲誠懇,也很實際,他也真正是爲了霍十九與蔣嫵的好才這麼說,否則何必多言討人嫌?霍十九自然也是清楚的。
只是真想往往太讓人傷感。霍十九的心裡像是被戳了一刀。
有些時候,自己想通的並且也已經說服自己去接受的事,一旦由另一個人出於好意說出來。感覺還是會心中絞痛,臉上熱辣。
小皇帝是他一手帶了起來的,他品行上的偏差,他將之歸結於自己的失誤。
“好。陛下說的,我都瞭解,也都記下了。只是您也清楚,在其位謀其政。我現在還未致政,做一日的忠勇公。我也該對得起‘忠勇’二字。多早晚我摘了這頭銜,離開這位子,袖手旁觀也能心安理得了。”
文達佳琿做過君主,也做過臣子。很是明白霍十九這時的感受,在想自己國家那些現在已經奉那篡位的混賬爲主的臣子們,突然覺得自己也夠悲哀,若是朝野中有霍十九這樣的臣子,或許自己復位會容易一些,至少現在他還沒有看到。
霍十九拱手施禮,就快步出了門去。風雪迎面撲來,因急行黑色貂絨風毛領子的銀灰素錦大氅在身後展開成扇形,將裡頭的牙白錦袍吹的貼附在身上。
四喜忙小跑着追上:“爺。您仔細腳下,曹公子已在外頭等候着了。”
“知道了。你待會兒着人去告訴夫人一聲,就說宮裡有事。我晚些回來。”
“若是夫人問起是什麼事兒呢?”
霍十九腳步一頓,又繼續前行,道:“那就實話實說,別支支吾吾的,免得夫人更憂心。”
“是。”
……
眼看着主僕二人走遠,文達佳琿才緩緩放下夾板的棉簾。
納穆在一旁低聲道:“陛下。燕國人看起來又要內訌了。”
“嗯。”文達佳琿坐回到方纔的位置,道:“朕方纔雖已將話點到。然霍英的脾氣,他該進言依舊不會含糊的,他們的皇帝也真是有福,能得這樣一位有才華有膽量的忠臣。”
“可惜,他們的皇帝沒有好生珍惜。反而陛下與忠勇公走的更近。”
“那是因爲霍英厚道。”文達佳琿擡眸看着納穆,“你想什麼,朕知道,你也不要私下裡就將事想的太簡單,更不要想當然。”
“陛下……”納穆一驚,心跳加快,連連搖頭道:“臣不敢。”
文達佳琿笑了一下,道:“念在你對朕忠心耿耿,朕就既往不咎,不過你也該將心底裡不該存在的那些自以爲是爲了朕好的想法都抹掉。你別忘了,咱們現在是在受霍英一家的恩惠。更何況,若是違逆朕的意思行事,就是再爲了朕好,朕也不稀罕。”
納穆嚇的一抖,撲通跪下了:“是,臣知道了!臣定不會忤逆陛下聖意。”
“那就好。”文達佳琿站起身,向外院而去。納穆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偉岸的背影許久心才慢慢的放回原位。
他方纔,的確爲了燕國人又要內訌而開懷,也的確想若是在燕國小皇帝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後,能夠將霍家人拿住了纔好。這樣以後就再也沒有紅顏禍水會去攪亂陛下平靜的心湖了。
想不到,他的想法陛下居然知道。雖未點破,可他也明白了。看來往後要想動霍家人根本不可能了。更何況還有聽雨在。
一想到聽雨,納穆的心也跟着柔軟,終於能夠體會主子那樣難捨難分的情愫,主子那裡是求而不得,只能退居朋友的位置,相比較他幸運的多了。起碼主子沒有得到的,他可以得到。
蔣嫵這廂得了宮裡出事的消息,心裡也着了急。原本只來了個小丫頭在門前回話,她索性將人叫了進來,問:“纔剛公爺入宮時神色如何,你瞧見了麼?”
“回夫人,婢子沒在公爺身邊伺候,並沒有瞧見。公爺身邊兒是四喜跟着出去的。”
蔣嫵有些失望,半晌擺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小丫頭屈膝行禮退下。
聽雨見蔣嫵愁眉不展,便安慰道:“夫人莫擔憂,公爺行事是有數的。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蔣嫵煩躁的站起身,雙手撐着腰在地上來回踱步。
“你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那人左犟起來,十頭牛都未必拉的回他。他對皇上又是一門心思的心疼效忠,真正覺得皇上做的不妥。八成當面諍言就說出口來,將皇上的面子落了,對他還能有好處?”
“夫人,您可仔細身子,不要焦急。”聽雨在一旁攙扶着,雙手護着蔣嫵腰身,擋着桌角等有尖銳一端的所在。生怕她不留神碰撞到。
蔣嫵抿着脣,道:“今日他本要去與達鷹見面的。這會兒突然出去了,或許方纔是從達鷹跟前直接走的,你現在去外院,替我問問當時的情景。”
聽雨就點頭。叫了落蕊和櫻雪兩人進來,在外間低聲囑咐道:“你們兩個仔細跟着夫人,外頭雪大路滑,別讓夫人出去,要是想散心就在屋子裡走走也是好的。”
“聽雨姐姐只管快去就是了。”
聽雨頷首,快步往外院去。
原本滿腦子都是蔣嫵吩咐的差事,可在外院門前一瞧見納穆,心裡就是砰然一跳。
納穆這些日子總是追在聽雨身後,但凡有丁點兒空閒。也要製造機會在她面前晃悠一圈,誰知霍十九允了他們的婚事,見了聽雨反而害羞起來。紅着一張臉,半晌纔有些結巴的問了一句:“聽雨姐姐,你來了?可是有差事要做?”
聽雨腦子方纔也有一瞬的空白,想起蔣嫵的焦急,也顧不上想那些有的沒的,焦急的問道:“纔剛公爺出府前是與陛下在一處呢吧?我們夫人擔心公爺衝動。想問問陛下方纔公爺的表情神態,瞧不瞧得出一些端倪來。”
文達佳琿雖在客中。可身份畢竟尊貴,聽雨也不敢上前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只能將話傳給納穆。
納穆明白了她的來意,立即去回了文達佳琿。
聽雨在廊下焦急的等,不多時卻見文達佳琿披了件寶藍色的大氅撩了簾子出來了,邊走邊道:“你們夫人焦急了?”
聽雨垂首道:“是。”
不等再問,文達佳琿已經走遠了。
聽雨和納穆連忙左右跟上。
納穆低聲解釋道:“陛下擔心你回不明白,且也擔心忠勇公夫人,打算親自去陪着夫人說說話。”
“那敢情好。”好歹有個人說話,不必無所事事胡思亂想吧。
聽雨心下喜歡的點頭,“還是你主子想得周到。”
納穆歡喜不已,心道對心愛的人,我也能想的一樣的周到。
但這話卻不好說,生怕在聽雨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文達佳琿一行很快到了瀟藝院,見了蔣嫵先是安撫了一番,只說霍十九好奇宮中的事就緊忙去看了,還安慰道:“你男人久經官場,不是初出茅廬的傻小子了,他做事你當放心纔是。”
蔣嫵搖頭:“我哪裡放得下心呢。他對皇上的感情太複雜也太深沉,雖然我相信他理智上什麼都清楚,但是感情上想要控制得住難上加難。皇上是那樣的性子,有時候專門會狗咬呂洞賓,我擔心他們的矛盾會越加的激化,阿英傷心,皇上動氣,本該好好的兩個人,真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也不要你來操心啊,你如今只管照看好自己,別叫你男人擔心,比什麼都好。”文達佳琿盤着手無奈的道:“蔣嫵,我從前都沒發現你是這麼愛亂操心的一個人。”
“我哪裡是亂操心,而是事情就在眼前,彷彿可以預見一樣,不得不去擔心。”
“可以說你這是關心則亂麼?”
“我的確關心,但還沒慌亂。只是覺得……焦急。”蔣嫵在臨窗的暖炕坐下,因肚子太大,坐下後又覺得有些憋氣,索性就斜倚着軟枕側歪着:“他爲了皇上做了許多事,心底裡當他像是自己的子侄那般愛護。如果皇上領情就罷了,現在皇上這樣的性子,恐怕天下臣子的進言他都聽得下去,唯獨聽不下阿英的。這個時候皇上對仇將軍的事做的不論對錯,也都輪不到阿英來說。阿英不論說什麼都是錯。”
“你說的也是,你們的皇帝根本沒有容人的雅量。”
“他何止是無雅量?他又想要阿英留在他身邊,當他是親人一樣。能夠與他親近的說話,可同時他有喜歡看阿英對他忠心耿耿以臣子自居,百依百順的。纔好找回這些年丟失掉的自尊心。的確,他是皇上,他要臣子做什麼,沒有人能說不。
“可是他的想法未免太霸道了,若真正是毫無感情,只有君臣之義,阿英或許還更好受一些。但皇上畢竟是皇上,是一手帶大的孩子。阿英的傷心,恐怕會更多。”
蔣嫵一想到霍十九有可能在宮裡受委屈,眉頭就擰了起來。如果她還好,好歹也可以隨着入宮去。就算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好歹可以與霍十九有商有量,出現了危險她還能夠貼身保護。她不是說自己的功夫有多高,要緊的是他不離開她的視線。
但是皇上未宣,且七斤如今都抱回來了,她唯有遞牌子一途才能入宮,現在遞過去,最早也要明日才能進去。
霍十九明日這個時候都家來了,還要她去做什麼。
文達佳琿似能看穿蔣嫵的想法,擰眉道:“蔣嫵。你可不要胡來。你若在家裡霍英沒有後顧之憂,做事也方便一些,你若是跟着一同去了。只怕作用沒起到,反倒成了霍英的累贅了。”
蔣嫵低頭看看圓球一樣的肚子,無奈的點頭:“你說的是,正因爲我認同你的說法,知道我若是跟着去了也只會是阿英的累贅,這會子纔會坐在這裡幹發牢騷。”
文達佳琿被她的話逗的噗嗤笑了:“好了。你就是這會子想的再多也沒用,還是好生的安下心來。你自個兒着急,心情就有波動,就不怕你孩子跟着受影響?”
蔣嫵笑道:“我的孩子壯實着呢。”
文達佳琿放不下心,也不顧及那麼多的忌諱,就流下來與蔣嫵說話。
而這時的宮中御書房裡,小皇帝已與霍十九吵得面紅耳赤。
小皇帝盤膝坐在臨窗的暖炕上,手中抱着琺琅彩的小暖爐,手指因太過用力而捏的指尖泛白。
霍十九站在小皇帝身側,眉間擠出一個“川”字,“……皇上,您既然問我的意思,就是想聽真話,怎麼臣說了真話您反而不高興?是不是臣說出順皇上意思的話來,纔算是對皇上的好?”
“你……朕沒這麼說。”
“可皇上這麼想。”
“你來不會就是要與朕吵架的吧?”
“當然不是。”霍十九深吸了口氣,平息自己的怒氣,竭力理智的道:“就如同方纔臣說的,仇將軍爲人忠誠,這些年爲官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共計,卻也絕非是惹是生非之人,陸天明帶着人逃去了金國,這的確是叫人氣憤,他的行爲是叛逃不假,可皇上正值用人之際,這會子就要處置了仇將軍,未免會叫天下人知道了心寒啊。”
“心寒?朕的心纔是最寒的!”小皇帝怒極了,一把甩了手中的小暖爐。
暖爐在地上滾了一圈,蓋子翻落,裡頭的炭火都掉在地上,將牡丹富貴的地氈燒了個黑窟窿,景同連忙手忙腳亂的用水將躍躍欲試的小火苗熄滅。
地氈是小皇帝素日裡喜歡的,如今被弄出黑黢黢的一塊,原本就氣憤的心情一下如同火盆裡澆入一杯酒。
蹭的起身,聲音控制不住的拔高:“朕這些年來忍辱負重,爲了這個國家做了多少?怎麼現在好容易權力終於回到朕的手中,要懲罰個把人也要經過你的同意?”
霍十九聞言,方纔滿心翻騰的怒氣更盛,“皇上說着話,未免太過於嚴重了。皇上是想給臣也扣個帽子嗎?”
“扣帽子?!”小皇帝手指戳着霍十九肩頭:“朕要是扣你的帽子,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朕砍的!”
霍十九倏然張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皇帝,隨即緩緩彎起嘴角笑了,“是。臣從前是奸臣,英國公還在時,臣有一段時間名聲甚至不如英國公呢。多謝皇上爲臣平反了。”
“你!”小皇帝話窒在口中,竟有些不敢直視霍十九的眼。
可越是這樣不敢直視着他,他越覺得自己委屈氣氛。他已經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了,難道還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嗎?走了一個英國公,現在又多了個忠勇公。難道做事還要繼續聽人的擺佈安排嗎?
“皇上,臣話已經說到,就此告退了。”
霍十九覺得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毫無意義。面對這樣一意孤行的小皇帝也覺得心灰意冷。轉身就要離開。
景同與小綠二人原本都伺候在門前,眼瞧着霍十九出門,兩人都不敢阻攔。
然而小皇帝氣沒消,霍十九又不經過他的允准就要告辭,更是促的他的火氣攀升,高聲呵斥道:“朕讓你走了嗎!”
霍十九停下了腳步。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暖簾,緩緩轉回身來。“皇上既覺得臣是在指手畫腳,干預皇上的決策。何必還留臣在此?”
“你這是什麼態度!”
“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態度,是皇上的心思變了,才覺得臣的態度不對。”霍十九現下反而平靜,話音也如同清水一般。毫無波瀾:“皇上待見臣時,尚且覺得臣直言不諱是忠肝義膽,這會子就覺得臣是忤逆皇上了?
他越是平靜,就顯得小皇帝的怒氣越突兀。顯得他作爲君主的氣度越缺少。
“你這般態度,分明是對朕不恭敬。”
“皇上誤解了。臣並非不恭敬,只是說出實情罷了。皇上的擔心臣知道。明日臣就上疏告老,至於皇上與金國的合作,還有肅清英國公餘黨之事,臣也無心去理會了。”霍十九行禮在。再度要離開。
小皇帝一聽他這會子了居然還一心想着要走,腦子裡最後一根弦終於崩斷了。手邊的小几被他暴躁的一把掀翻在地,大吼着道:“霍英!你不要以爲朕不敢拿你怎樣!”
直呼名諱。且還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小皇帝還是第一次。
話吼了出來,小皇帝自己都愣了。
霍十九卻毫無驚訝的提起袍擺跪下,“臣不敢。天下都是皇上的,何況霍英區區一個人?皇上大可以像對待仇將軍那樣對待臣。只是皇上莫要遷怒臣妻兒罷了,臣已經沒有父母家人。只剩下那麼一點血脈。霍家不能在臣這裡斷了根。”
想起他做過的事,想起霍大栓和趙氏慈愛的笑臉。小皇帝心虛的別開眼。
“朕又沒說要殺你,但沒有朕的允准,你也不準離開朕!”
霍十九擡起頭來,默默地望着小皇帝,許久才道:“皇上何必如此執着?左右您是一國之君,決不能做食言而肥之事罷了。那類的承諾若是許了諾做不到,是就會被人當做笑柄的。而仇將軍這裡,若是能夠懸崖勒馬,天下臣民都只會誇讚皇上的智謀。”
話題饒了一圈,又回到了仇將軍。
小皇帝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告罄。
轉念一想,這段日子只要一有個什麼事,霍十九就會悵然若失的提起霍家死去的那些人,難道是英國公臨死之前告訴了霍十九?
小皇帝未免仔細打量霍十九的神色,實在無法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在想那等滅門的慘事,如果霍十九知道是他做的,會到現在都不來質問?
霍十九對他不會藏着掖着,就比如今日不贊同仇將軍下詔獄,他寧可冒着被定犯上之罪的危險也要大膽進言。
小皇帝的心裡又有了點底。
“你不必再說了,念在素日的情分,朕不治你的罪。你回去吧。”
“皇上,您若真將仇將軍治罪,往後怕是若真有了動兵的時候,恐怕會後悔。而且往後敢效忠您的人,會越來越少。因爲不做事恰好沒事,做事做不成,皇上還會不問青紅皁白的殺人。”
小皇帝聽的堵得慌,冷笑道:“其中也包括你嗎?覺得朕是個無道昏君,再也不想輔佐效忠朕?”
霍十九放聲笑了。
笑聲爽朗是前所未有的。
小皇帝被他笑的不明所以,怒瞪着他。
霍十九笑的嗓子都有些啞了,才緩緩的道:“這麼多年來的相處,臣如何做的,皇上都是看在眼裡,若這樣皇上都能說出懷疑臣忠心的話,臣無話可說,只能遵從皇上的意思。”
“你什麼意思?”
“臣會繼續效忠皇上,但是不想再爲官做事了。讓臣走吧。”
“朕若不答應仇將軍的事,你就以辭官爲威脅?”
“這是兩碼事,皇上不必將這兩件事牽扯在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