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鳶雖處事穩重大方,又比蔣嫵略微高挑些,卻是比蔣嫵小了近兩歲,翻年纔要及笄的,加之蔣嫵兩世爲人,如今被她如此妹妹一般對待,她很是有些不自在,臉上紅撲撲的,顯得水眸更加瑩潤:
“鳶兒考慮的太多了,她若喜歡多想就多想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再者說咱們與她相交多年,她的性子早就曉得,即便小心翼翼的什麼事都迎合她,她也還是會找得到能多想的事。”
“你說的有理。”望着蔣嫵,杜明鳶只覺得喜歡的緊,笑着拉她的手,“看你多好,大大方方,又溫和豁達。我只道霍指揮使是個有福之人,能得你爲妻。”
杜明鳶生了一雙剔透明亮的杏眼,此時瞧着她的眼神中盛滿了喜歡,是真心實意的說這番話。
被如此當面誇讚,蔣嫵臉上越發的熱了,“我說我是個女土匪,你偏想出一車的說辭給我開解,瞧得出你與我是真的要好,可也不許這般偏幫着我,將黑的說成白的,霍英娶我,於他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說的什麼話!”杜明鳶拉着她坐下,道:“你若不厲害一些,那段日子艱難至此,以伯母和你長姐、二哥哥的性子,你們如何能支撐下來。況且外頭的傳言也是因爲薛公子的緣故。你若真的不好,怎的及笄之前沒見傳出謠言?他的品性素來風|流,能討打,自然是因爲他不好。”
蔣嫵噗嗤一笑:“你怎的和霍十九那廝同一個說法。”她現下心內滿是幸福,原本英氣凌厲的眉目柔化許多。
“他還不算有眼無珠。”杜明鳶嘆息,到底還是擔心蔣嫵將來受不住那麼多議論。
蔣嫵這會子雙手端過半舊的紅木妝奩打開,從裡頭拿出個絲帕包的小包來,雙手遞給杜明鳶:“留下你就是爲了這個。”
杜明鳶原本眼神放在蔣嫵妝奩中貧瘠的頭面上,聞言好奇的接過:“是什麼?”
說話間打開絲帕,裡頭竟是一對和田玉的鐲子,正是她生母留下的遺物,先前爲了給蔣嫵湊銀子,她去典當了的。
她沒想到,這對鐲子這麼快就能回到她手中!
“嫵兒,你……”
“你快仔細看看,是不是你那一對兒,我瞧着是,可也怕叫人哄騙了。”
杜明鳶將沁涼的鐲子戴上仔細撫摸,連連點頭:“是我那一對兒,難爲你找到當鋪,還將它贖回來。”
蔣嫵鬆了口氣,歡喜的道:“找它倒也容易,從你府上來我家,路上統共就三間當鋪。我前兒不是去霍家學規矩麼,就吩咐霍家的下人去那三間當鋪先打探了,後來在‘向誠當’掃聽到眉目,我就去看了看,確定是你的鐲子後,原本沒有當票人家不肯給贖的,但霍十九的名號還真好用。”
杜明鳶感動的拉着蔣嫵的手,“嫵兒,多謝你。”
蔣嫵搖頭,“說的什麼話,當初若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將伯母的遺物拿去典當了。我若不完璧歸趙,是一輩子不會安生的。”
二人相視一笑,蔣嫵又問起一些杜明鳶家中的事,如繼母對她好不好之類,杜明鳶素來也沒有事瞞着蔣嫵,二人說了好一陣子體己話。
此時的薛家卻是一片混亂,裸|奔回來的薛俊就如同癡傻了一般,身上被雨水淋的冰涼,抱着肩膀披着棉被盤膝坐在炕上,薛老太君和兒媳婦在一旁又是叫又是喚的,薛俊只雙眼發直全無反應,急的她們嗚咽着大哭:“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啊!”
又有罵的:“霍英狗賊欺人太甚!我兒到底怎麼開罪了他了!”
前廳的薛光赫和蔣學文都愁眉不展。
“含芳,此番都是我的不是。”蔣學文起身,掃地一揖。
站在一旁的蔣晨風也跟着行禮。
薛光赫忙起身相攙,道:“玉茗,快休如此,此事原本怪不得你,都是霍英做的太過。”
蔣學文站直身,痛心疾首的道:“慚愧,慚愧!我蔣玉茗竟成了那樣人的岳丈。”
“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玉茗不必多言,我都懂得。況且我那孽障平日的確也是叫他祖母和母親寵壞了,行事多是些着惱的淘氣,聽跟他的小子說,指揮使是因那孽障開罪了貴府上三姑娘,我竟不知!”
說到此處,薛光赫面紅耳赤,羞愧的道:“那小子,行事也太過魯莽,都是我管教失當的緣故,請玉茗千萬莫怪。你放心,我回頭定叫那孽障好看!”
“含芳休要如此,過去的事原本我就打算叫它過去,不預追究的,誰承想今日霍英會如此?”蔣學文連連搖頭,就差捶胸頓足。
“原來玉茗早就知道貴府上千金的名聲是毀於我那孽障之手?那你做什麼不大巴掌抽死他!”薛光赫十分激動,大聲罵着“孽障”。
蔣學文忙阻攔他如此,勸解了許多,直到薛光赫情緒平復,再不提此事纔回去。
他們纔出了門,就有暗藏在薛家外頭的探子撒腳如飛的去回了霍十九。
此時霍十九正歪在書房圈椅上看《孟子》,聞言沉思片刻,才道:“繼續去盯着薛家的舉動。至於蔣家,不必去了。”
探子有些意外。
霍十九沒聽見回答,擡眸道:“怎麼?”
隨口一問而已,卻唬的探子身上一抖,額頭貼地道:“卑職遵命,即刻去辦。”隨即飛快退下。
曹玉見狀笑道:“爺往後溫和些,那些人膽兒小。”
霍十九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又看書。
曹玉道:“爺,蔣家不必再監視了嗎?”又道:“蔣御史作爲,卻有些不亮堂。”
霍十九並未馬上回答,而是看完了這一頁書,才緩緩道:“蔣家那羣親戚來,亂糟糟一團,市井之態,有什麼好看?至於蔣玉茗。混跡官場多年,能坐到今日位置上,你當他只靠清耿即可?世上沒有那麼簡單的事。”
曹玉十分受教的點頭,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件事,抱香閣後頭的菊花兒都叫老太爺給挪了,那塊地都已備好壟,說是要種小黃瓜。”
眼見着霍十九的臉就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