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霍十九忙起身迎了出去:“爹,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霍大栓揹着手,狠狠的剜了霍十九一眼,氣的鬍子一撅一撅:“要是我不來,你還想瞞着我不成?晚膳時候問你,你還給老子支支吾吾,我就猜嫵丫頭定然是有事!沒想到還真是啊!”
越說越氣,乾脆停下腳步,蒲扇一樣的大巴掌很近抽了霍十九肩膀一下:“你這個混賬,有事兒了就把王八脖子一縮,不敢給老子承認!明明就是你犯了錯帶累了嫵丫頭,讓她在外頭受苦了,你還瞞着你爹,這點擔當你都沒有,你還站着撒尿呢!我看你乾脆改蹲着吧!”
霍十九被霍大栓一巴掌抽的半個手臂都麻了,疼的齜牙咧嘴,偏他還說這種叫人抹不開臉的話,往屋裡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叫了聲:“爹!”
霍大栓原本是要給蔣嫵出頭,如此一想才覺得自己做爲公爹,罵兒子這種話叫媳婦兒聽去了不成體統,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好在霍大栓皮膚黑,現在又是大半夜裡,橘紅色的燈光一照,倒是看不出來。
霍大栓板着臉進了屋。
蔣嫵這廂已經放下了褲腿和裙襬,拿了羅漢牀上的褥子蓋住裙襬上的泥污,想要起身給霍大栓行禮,又怕霍大栓看到她的裙子有疑問,而且雙手撐着羅漢牀,卻說什麼都起不來。她已經跪的感覺不到自己小腿的存在,實在是用不上半點力氣。
就在她掙扎着要起身時,霍大栓和霍十九已經到了屋內。
蔣嫵雖然霸氣了點,可對待公婆從來都是溫柔孝順,禮數週全的,若不是親眼看到她殺人不眨眼的那股子狠辣,換個旁人告訴霍大栓“你兒媳婦是個武林高手”,霍大栓都不會信。
今日他來了,可蔣嫵坐在羅漢牀上沒動彈,又見她十分尷尬的模樣,霍大栓就知道其中有貓膩。
“嫵丫頭,你傷着啦?”
“爹,我沒事,您快坐。”蔣嫵暗自較勁兒,還想起來坐坐樣子,別叫霍十九在中間爲難。可是用了一次力,好容易站起來,卻險些跌倒。
若不是霍十九眼疾手快的將她撈在懷裡,她怕要摔的很難看。
這種站都站不穩弱柳扶風的模樣,根本就不是她的風格。蔣嫵無奈的皺了眉頭。
霍大栓眼見着兒媳婦要摔倒,雙手想去接又不好接,好像蔣嫵是塊燙手的大豆腐似的,見霍十九將她穩住又放回羅漢牀,這才鬆了口氣,道:“嫵丫頭,跟爹就不必這樣,你看看你,明顯就是受了傷,一定是這個王八犢子做了壞事連累你!爹待會狠狠的教訓他,給你出氣!”
“爹,我沒事的”
“你傷着哪兒了?”霍大栓很好奇:“你可是好漢中的好漢,英雄中的英雄,咋還鬧成這樣了呢,我聽說宮裡頭那些個折磨人的老變態最喜歡打人板子,你是不是……”仔細看看,蔣嫵如今的模樣,根本也不像是捱了板子的。
霍大栓撓了撓後腦勺。
蔣嫵嘆息。如果不說實話,今日霍大栓是不會罷休的。
霍十九比蔣嫵更加了解自己的親爹,況且蔣嫵根本也沒有做什麼不光彩的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是以直言道,“爹,嫵兒是被我帶累了。皇上生氣,又不罰我,就只罰跪了嫵兒。”
“罰跪?”
“是,在大殿外頭跪了一整日。”霍十九又是內疚又是心疼,低頭看着蔣嫵的雙腿,雖然蓋着薄褥,可剛纔她那樣一個高手竟然站都站不穩了,着實還是讓霍十九心疼的如同萬蟻噬咬。
霍大栓憤然站起身,擡起蒲扇般的巴掌就要給霍十九甩個鍋貼。
“你這個臭小子!哪有你這樣的爺們兒,帶累了你老婆你還說的坦然的緊,你簡直丟你爹的臉!”
“老太爺,息怒。”
纔剛趕到的曹玉眼瞼霍十九要捱揍,忙攔住了霍大栓。
蔣嫵也焦急的道:“爹,這事兒不怪阿英,是我自己做的過分。”
“不可能,嫵丫頭是個好孩子,懂事的緊,你就別爲了你丈夫頂缸了,分明是他不是東西!”
“真的不是,爹,是我揍了不該揍的人,罰我跪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此言一出,霍大栓和曹玉都有些納悶。
霍大栓試探的問:“你打了宮裡哪位貴主寵妃?”
蔣嫵搖頭。
“那,你揍了宮裡的太監或者女官?”
“沒有。”蔣嫵搖頭,道:“爹,您就別問了,左右此事已經過去了,往後再不會有麻煩。”
宮裡還有誰?幾位太妃都在宮裡帶髮修行,足不出戶的比死人只多一口氣兒罷了,宮裡不能打的人,除了得臉的太監宮女或者皇上的妃子們之外,還有誰?
冷不防想到那個根本不可能的人,霍大栓目瞪口呆,腦瓜一熱就脫口道:“你不會把皇上給……”
“爹。”霍十九溫和的打斷了霍大栓的話,道:“已經沒事了,您還是別問了,嫵兒膝蓋都跪腫了,兒子想給她擦點藥油。”
“哦哦,你快給丫頭上藥吧。”
霍大栓還處於腦袋犯暈的狀態,呆呆的起身出門,到了門口才想起回頭冷着臉訓斥了一句:“小兔崽子,回頭我在收拾你!”
“是,兒子改日去領罰,爹,您自個兒知道就好,別與娘說。”
“還用的着你來告訴你爹?”霍大栓哼了一聲,昂首挺胸的快步出門。
離開書房所在的院落,走上甬道,這才砸着嘴道:“我的媽呀,這丫頭也太猛了,皇上都敢揍!”
蔣嫵這廂拉過羅漢牀上的軟枕,側身斜靠在上頭。
她從來都是站如鬆坐如鐘的,像這樣在外人面前沒骨頭似的還是頭一遭。曹玉披着件淺灰色的褂子,眼見着蔣嫵如此,心裡就跟刀扎一樣,若不是忍受不住,蔣嫵是絕不會在人前表現出如此虛弱的。
霍十九吩咐四喜先去取來藥油,親手絞了個熱毛巾,回頭呵問:“御醫怎麼還不來!”
“小的已經在催了,在催了。”四喜極少見霍十九這般疾言厲色,唬的小臉煞白。
曹玉則拉着四喜一同退出去了。
霍十九便掀起蔣嫵腿上蓋着的薄褥,又一次撩起她的裙襬和綢褲,用溫熱的毛巾來幫她擦拭雙腿。
蔣嫵疼的顫了一下。她可以咬牙不出聲,但是身體上的條件反射卻是扛不住。
擦淨了腿,霍十九將藥油倒在手上爲她揉捏膝蓋和小腿。
蔣嫵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忍痛的模樣,索性將臉埋在軟枕中,只留給霍十九一個後腦勺。
霍十九見她柔軟的身子陷在被褥中,長髮柔順的披散在肩背,纖弱的模樣放入只要收緊懷抱就能將之揉碎一般,對她的心疼又增了幾分。
“嫵兒,你忍着些,待會兒御醫來了,讓他好生給你瞧瞧。”
“我沒事。就是又餓又困。”
“飯也快好了。”
霍十九哄着她,就像對待孩子那般溫柔有耐心。
不多時,僕婢們擡上了食盒,幾樣精緻的小菜,一碗粳米粥,聽雨也聽了霍十九的吩咐,帶了替換的衣裳來,服侍蔣嫵用了粥,就爲她換上了乾淨的衣裙。
御醫趕到後,無非是問了脈,見無大恙,開了活血化瘀的膏藥和湯藥就回去了。
折騰到天色見亮,蔣嫵罰跪了一整日,這會兒已是筋疲力竭,就那樣歪在臨窗的羅漢牀上,蓋着霍十九的外袍睡下了。
霍十九心疼不已,知道她睡眠很淺,若是挪動她她必然會驚醒,就悄聲吩咐人去取來絲被,又讓人在屋內燃起炭盆。
御醫說,若是不好生將養着,將來很可能會落下病根兒,一到陰天下雨或者天氣轉寒的時候就隱隱作痛。不過當御醫他冷這一張俊臉仿若要吃人是的表情,馬上又說不過偶爾一次,也未必就會那樣,只要好生養着。
霍十九一夜未眠,心煩意亂,此時也睡不着,就側坐在羅漢牀另一端,一面看《莊子》一面看熟睡的她。
英國公府,此時卻是極爲熱鬧的。
英國公手下信得過的清客兩人與他在書房內商議朝堂之事。
“……真想不到,蔣石頭家的三姑娘竟是那樣的妙人兒,居然膽敢一把火燒了自家房子!你們是不知道皇上親臨蔣家查看火勢,又給了蔣石頭一處別院暫住,當時那場面,簡直要比一部書還要熱鬧!蔣石頭的臉臉色一定很精彩。”
英國公把玩着精緻的犀角小梳子,一下下順着自己花白的鬍鬚,冷哼一聲道:“皇上對蔣石頭,可真是夠有耐性的。真是已做到仁至義盡了。”
“國公爺說的極是。不過我看着皇上多半也是看在錦寧侯的面兒上。此番錦寧侯回京,皇上或許也是開懷的。”
“能不開懷麼。若是沒有錦寧侯壞事,此番國公爺已經成事了。”
聽聞此言,英國公只覺得刺耳的緊,冷然“哼”了一聲。
兩名清客都知自己或許失言,忙轉移了話題,道,“昨兒晚上皇上招幸了葉婕妤,不過興許是皇上年輕,這檔子事上不知收斂,纔剛就有探子來報,說是葉婕妤嚷了半宿腹痛,今兒一早就去了。”
英國公感興趣的道:“哦?那藥雖猛,可也不至於叫皇上那般勇猛,一個健康的女子竟會那樣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