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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肩頭磕到翻倒的桌子,疼的他慘呼一聲,雙目赤紅的狠狠瞪着蔣嫵,憤聲罵道:“混賬!你要謀逆不成!給朕抓起來!混賬!”
皇帝的嘶吼門外林立的侍衛當然聽得到,然他們都是霍十九一手培養出的人,也深知皇帝對霍十九的信任,更知近來皇帝用藥後的變化,有景同在宮門前攔着說無恙,這些人自然也不會多事。
“皇上還是好生冷靜冷靜爲妙。您這樣爲了一點藥就暴跳如雷,還算得上明君?!你可對得起阿英這些年爲您的付出!”蔣嫵蹲在皇帝身前,與他平視,冷然道:“皇上若是自己不爭氣,不但對不起這些年爲你付出的人,更對不起先皇!阿英捨不得跟您來硬的,我卻不能眼看您沉迷下去。是爺們的,您就撐過去!幾次不吃,自然藥癮就慢慢的解了,若是您自己都不曉得控制,放縱自我,那還有誰能幫的了您!”
蔣嫵這一番話,對於一個長期處在壓抑之中的帝王來說是極重的。
小皇帝自踐祚至今,就一直是“窩窩囊囊”的過活,壓抑的過到今日,用盡心機剷除了身邊的探子回了宮裡居住,卻有瘦胳膊擰不過英國公的大腿,不能親政,還要繼續裝混,又被英國公慫恿着用了這樣的藥。
他縱然有天大的報復,海深的胸懷,在如此壓抑的環境之下也已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蔣嫵和霍十九都清楚,不論是五石散還是那種額外加了讓皇帝上癮的藥,都不過只是個誘因而已。他這些年積壓的憋悶早就已如岩漿一般沸騰,只有了一個突破口,就噴發出來了。
他的暴躁,發泄一般的鞭打嬪妃,還都算是好的。
小皇帝搖着頭。頭髮散亂的奮力掙扎,“放開,放開!”
霍十九心裡就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一樣,疼的恨不能當場閉過氣去。不去看被折磨的小皇帝。他是君主,更是他陪伴着長大的孩子,小皇帝雖執意稱呼他爲大哥,但是他與先皇結拜,心底裡是當小皇帝爲子侄一輩的,眼看着心疼的孩子受苦,他自然受不住。
“嫵兒,皇上這般掙扎……能不能綁的鬆一些,我怕傷了他。”霍十九的嗓音沙啞。
蔣嫵卻是搖頭:“不吃些痛,怎能長記性。”
葉澄身上衣不蔽體。臉上鞭痕交錯,血跡斑斑,見蔣嫵與霍十九膽敢這般對待皇帝,抖着嗓子呵斥道:“蔣嫵,你好大的膽子!你敢這麼對皇上。不怕滿門抄斬麼!你還不將皇上放開!”
回頭又轉而對小皇帝諂媚的笑:“皇上,您別擔心,臣妾在這裡,臣妾定 想法子救您。”
滿臉血痕的葉澄的笑容,端稱不上美麗,倒是比鬼怪還要瘮人。
不過不論是沒是醜,小皇帝都沒有心思欣賞。他蜷縮着身子縮成一團,渾身發抖,嗚嗚咽咽語無倫次的罵着,到後來似已失去意識,只是一雙眼還半張着,身體間或抽搐。無意識的罵上些不堪入耳的。
等小皇帝徹底安靜下來,已是凌晨。
蔣嫵和霍十九一同爲他解開身上的綁縛,與景同一起將人擡上軟榻,蓋好絲被。至於傷痕累累的葉澄,則是披了條被子蜷縮在角落。
她想離開。但是也知道自己闖不出去,想將事情鬧大,又見霍十九和蔣嫵連皇帝都給綁起來了,大有要謀逆的意思,自己吵嚷幾句也無濟於事。
她只能等。等皇上行了爲她做主。
安頓好小皇帝,蔣嫵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霍十九拉着她在偏殿尋了個鋪設了厚實坐褥的羅漢牀坐下,又讓景同去預備了炭盆擡來。雨夜之中,空曠的殿內冷風陣陣,吹的炭盆中的銀霜炭冒着明明滅滅的紅光。
蔣嫵靠着霍十九的肩頭,道:“阿英,你在想什麼?”
霍十九搖搖頭,攬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他不說,蔣嫵也隱約猜得出他心內的擔憂。
今天她膽大妄爲,不但扇了皇帝的嘴巴,還將皇帝綁起來罵了一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被御史言官抓住了把柄,定個謀逆之罪是逃不掉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等天亮了,皇上清醒了,看看皇上的態度在說吧,你也不必這麼早就開始擔憂。”蔣嫵輕鬆的笑着:“皇上若怪罪,我領罰就是了。”
霍十九又搖搖頭,嘆道:“你不必擔心,我會保護你。我也不是在擔憂這個。我只是……”
他說不出心裡的感受。類似於沮喪,再或者是惆悵,失望,迷茫?
一個男子,怎好在妻子面前說出自己已經疲累了的話,怎好將心裡認爲自己最不應給人看到的一面展露出來。
可是就算霍十九不說,蔣嫵也明白。
對於小皇帝,霍十九如師如父,他們多年來擰成一股繩,硬撐過多少磨難坎坷,霍十九一切奮鬥的希望,都是爲了小皇帝,可如今小皇帝卻染上了五石散。如此落差,霍十九怎能不失落。
二人相擁靜坐。蔣嫵不知不覺的睡了,等醒來時,已經是天色大亮。
發現自己還是在偏殿的羅漢牀上,身上不僅蓋着薄被,還蓋着霍十九的大氅,蔣嫵一下子坐起身。
殿內十分安靜,沒有宮人來往服侍,透過窗紗,隱約可見窗外伺候的人也還是那些人,與昨晚來時並無其他變化。
正因如此,正殿方向的對話聲才顯得格外清晰。
“皇上,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治臣之罪。”是霍十九。
“你是有罪,朕哪裡想得到,朕的英大哥竟然如此對朕,不但打朕,還綁着朕!抗旨不尊,還敢謀逆欺君,這些年朕是不是太縱容你了!”小皇帝聲音十分氣憤,說話中還吸吸呼呼,似牽動了傷口疼痛難忍。
隨即便是霍十九恭敬的聲音:“皇上治臣的死罪吧。左右這樣下去,眼看着皇上一步步走下坡路,臣也生不如死。臣愧對先皇,也想下去給先皇請罪。”
“你……”
蔣嫵聽到此處。已不能忍耐下去了。霍十九如此低落失意,還不是這不省心的傢伙一手造成的?爲了他的皇圖霸業,她家阿英犧牲的難道不夠多?做的還不夠好?
蔣嫵拿着霍十九的大氅來到正殿,正看到葉澄披着薄被,顫抖着趴在地上。而小皇帝正氣哄哄的坐在首位,由景同服侍往肩膀上擦藥酒。
霍十九則是直挺挺的跪在地當中。
見蔣嫵出現,小皇帝更生氣了,哼道:“朕的好姐姐,就是那麼用大巴掌疼朕的!”
蔣嫵輕笑着將大氅披在霍十九肩頭,隨即提裙襬跪在霍十九身旁。道:“皇上要之罪,妾不敢有半分怨言。妾身也不敢說皇上臉上的指印和身上的傷痕不是我造成的。只是妾身想問皇上,您是要做個明君,還是要做個亡國之君。”
“你好大的膽子!”小皇帝憤然起身,一把推開景同的手。景同手中的藥油險些灑在地上。
小皇帝疾步走到蔣嫵面前。憤然握拳道:“朕勵精圖治,忍辱負重,外人不瞭解,質疑議論朕也就罷了,怎麼連你也問出這般愚蠢的問題!”
蔣嫵道:“皇上所作所爲,妾身真心佩服,若換做另外一人。未必有皇上的胸襟和隱忍。可是您這麼些年都忍過去了,在外頭裝瘋賣傻都做得了,那樣的屈辱都能受,爲何現在就敗給了一味藥?您難道忘了,這些年走過的路,是多少人的鮮血鋪成的。是您在乎的人犧牲良多換來的。若是多年努力,被歹人一味藥就給毀了,皇上,妾身甘願與阿英一同領罪,就賜死我們吧。也免得看着個不爭氣的皇上心疼。”
蔣嫵一番話。說的小皇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若是殺了眼前的人,就成了忘恩負義不分黑白的昏君,他自己也知道那中藥癮上來了,自己是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恨不能將所有人都殺光了來泄憤的。
可是如此不留情面……當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
霍十九嘆息道:“皇上,身上還疼麼?”
小皇帝看向霍十九英俊的臉,感覺到他的關切,心裡涌上一股子暖意,臉頰也跟着發燙。
其實用了這樣的藥還難以自控,他大多時候都覺得無法面對霍十九。
“還行吧。”小皇帝無奈的道:“你們都起來吧。”
蔣嫵挑眉。好在小皇帝還不是個昏君,這會兒神智還清醒。
她站起身,看向同樣披着棉被要起身的葉澄。
小皇帝便道:“送葉婕妤回去吧。”
葉澄昨日捱了打,這會兒見皇帝終於恢復正常了,便委屈的道:“皇上,您記得來看臣妾。”
蠢蛋!
蔣嫵恨不能去踹葉澄一腳。這個時候,應該盼着皇帝想不起她才比較安全吧?難道她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不知自己昨日不留神看到了皇帝最不想示於人的一面?看到了不該看的,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這會子居然還敢繼續邀寵,真是不知死活。
多年來的交情,蔣嫵是不想看着葉澄去死的。
她還想着先暫時躲過這一關,回頭怎麼與霍十九商議一個法子,讓葉澄平安出宮。
可眼看着小皇帝眼中有惱怒之色閃過,蔣嫵就知道她救不了葉澄了。
皇帝未必會讓葉澄離開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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