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談不上。只是有些話想問清楚。如今趁着天使不在這裡,唐公子大可與我說句實話。”蔣嫵笑着走向一旁,唐瀟藝高人膽大,自然跟隨在蔣嫵身後。
馬車中的霍十九便將車簾撩起了一個縫隙,目光追隨着蔣嫵的身影,生怕有人對她不利。
唐瀟身懷武藝,蔣嫵又對旁人的注視敏感,二人都發現了霍十九的動作。
唐瀟禁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錦寧侯還不大放心呢。”一語雙關,大有調侃意味。
若是尋常古代女子,自然會覺得唐瀟如此語氣輕佻的很。
可蔣嫵卻覺得他這樣頑皮直爽的性子有趣,便玩笑道:“他自然是關心我。只是我不知道,唐公子又是忙着高價收購了天使手中的產業,又是忙着給她介紹生意,難道貴票號事情很閒?”
唐瀟被打趣的臉上發熱,不自在的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樣,天使妹妹的事兒難道還不許我插手多管管了?她們家裡一羣豺狼虎豹,這會兒八成正算計她呢!”
蔣嫵的眼神彷彿能夠穿透人心,低柔的聲音緩慢的道:“那些‘豺狼虎豹’圖謀不軌,天使是打開始就知道的,他們的做法會讓她厭惡,會讓她感慨世態炎涼,卻並不會太傷心。反而有些人,一旦闖入一個人的心,被寄予太高的希望,若最後發生什麼變故才更會讓人傷心。唐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瀟是聰明人。噗嗤一笑,露出整齊皓白的牙齒,道:“錦寧侯夫人是希望我發誓嗎?”
“在我看來。誓言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蔣嫵淡淡道:“這世上所謂的現世報,從來不是來自於老天,而是來自於人。”
“這個說法倒是新奇。”
“並不難理解吧?譬如若是你做了傷害天使的人,你的結果就會很悽慘。”
唐瀟挑眉:“你威脅我?”
“是啊,你看出來了。”蔣嫵輕笑起來,語氣十分輕快,卻很認真的道:“既知道她的辛苦。就對她好點兒。”
“這個不勞煩錦寧侯夫人費心。”唐瀟有被威脅的不愉,但對一個真心關心葉天使的姐姐又討厭不起來。彆扭的道:“若錦寧侯夫人沒事,在下告辭了。”
“請便。”
“告辭。”
唐瀟轉回身,運足了輕功不多時就消失在巷口。
蔣嫵則是笑着回了馬車。
霍十九敞開大氅將蔣嫵包裹在身前,摟着她的腰笑道:“怎麼樣。放心了?”
“不放心。可又有什麼辦法?”蔣嫵道:“現在瞧着,唐公子倒還好,就是不知道他的熱情能維持多久。”
“你呀,操不完的心,明日就要入宮參加晚宴,分明自己過的比誰都緊張,偏還要去擔憂旁人。”
“那不一樣,既然這會兒我有能力,有你這個強硬的靠山在。當然要靠着便宜做些事了,沒道理眼看着他們受苦去。”
霍十九緊了緊衣襟,將人摟的更緊一些。轉而道:“快過年了。今年想怎麼過?”
“怎麼還不都一樣,你入宮陪着皇上,我在陪着爹孃,等夜深人靜了,我或許能上城門樓上瞧瞧放煙火。”
她說的很輕鬆,從她臉上也絲毫看不出不愉。可霍十九就是覺得對不住她。摟着她面向自己。將大氅整個都裹着她,半晌方道:“嫵兒。要麼你陪着我入宮,與皇上一同過除夕?”
“我們都不在府裡,爹孃怕不喜歡。”蔣嫵也知霍十九放不下小皇帝,也不想爲難他,索性道:“要是皇上不嫌棄,不如你請皇上來府中一同守歲豈不是好?”
這些日霍十九已經隱約發現蔣嫵對小皇帝有些不喜,尤其是對認義子這件事上很抗拒。雖然說不上來原因,他也並沒有問過,可他心裡也是擔憂蔣嫵與小皇帝相處不來的,畢竟那孩子是他重要的人。
如今蔣嫵主動邀約,他着實很是感動。因爲他清楚她是爲了他。
霍十九將蔣嫵攬入懷中,落吻在她額頭,嘆道:“虧得身邊有你。否則我該怎麼辦。”
蔣嫵笑道:“若是沒有我,你可能會取另外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然後妻妾成羣,子孫滿堂。”
她說的是事實。霍十九略微一想,卻覺得那種生活太過乾枯。不經歷,就不會知道,只有蔣嫵在他身邊的日子,他才感覺到生活是鮮活的,他就彷彿是一道清泉,滋潤了他原本已經要皸裂的日子。
二人回到府中,蔣嫵就要去演武場練功,還是霍十九好說歹說,才請得動他去他書房坐坐。
可蔣嫵又如何坐得住?霍十九做正事的時候,蔣嫵就在一旁拿了匕首對準了多寶閣上高度恰好相當於一個成年男子咽喉部位的珊瑚擺設憐惜出刀。
她勤加練習了這段時日,出刀的速度又有所提升,這具身體不如前世是自小就經過訓練的,好在資質也不算太差。
正以不同的角度將紅珊瑚“殺”的不亦樂乎,曹玉就進了門來,道:“夫人,方纔您身邊的人來傳話,說是新裁的禮服已經送到了,讓您回去試穿。”
蔣嫵不耐煩的道:“不過是個衣裳罷了,怎麼穿不是穿。”
霍十九放下紫毫筆,莞爾道:“你這丫頭,明日是宮中宴會,皇上要認七斤做義子,你這個做生母的如何也要按品大妝。雖然衣裳和頭面都是有定製的,可你好歹也給皇上些臉面,去瞧瞧啊。”
“肯讓我兒子叫他乾爹,我已經很給他臉面了。”蔣嫵收起匕首,知道自個兒若不去霍十九一準兒會勸說,索性道:“我回去了。”
霍十九笑着送他到了廊下。
待到人走遠,曹玉才道:“爺,您要知道的消息已經打探出來了。”
說着將一蠟封的信封雙手呈給霍十九。
霍十九坐回桐木書案後的官帽椅上,將信拆開來,展開信紙的一瞬,他的神色變的極爲凝重,待到將整封信看完,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曹玉不知道信紙上的內容,也知道自己不好逾矩,不該他知道的他不能窺探。可是他了解霍十九,知道他這樣寵辱不驚的人是不會輕易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的。
難道事情牽涉到霍家人?如果不是霍家人,又有什麼事情能讓霍十九變了顏色。
霍十九發着呆,半晌方將信紙摺疊起來。
他動作之時,手指有些發抖,道:“墨染,幫我掌燈來。”
曹玉斂額,擔憂的去端來了一盞燈。
霍十九將燈罩拿掉,將信紙湊近蠟燭上明亮的火苗。一瞬間,信紙就點燃起來。
眼看着火要燒到霍十九的手,他纔將快燃成灰燼的信紙丟在地上,閉上眼道:“沒事,沒事。墨染,你去吩咐周大夫過來,我有事與他密談。”
“好,我這就去。”曹玉飛快的去外頭吩咐人請周大夫了。
蔣嫵將真紅的錦繡九雀翟衣脫下交給聽雨,又坐在妝臺旁,讓冰鬆伺候脫去頭上的頭面和鬏髻,道:“女人家穿如此繁複的服飾,又戴沉重的配飾,也難怪那些夫人小姐們各個都慢條斯理,一副疲憊的模樣。”
聽雨聞言掩口而笑,“哪裡有幾個人如夫人這般暴殄天物呢?明明生了這般明豔的容貌,偏偏對妝扮自個兒不上心,反倒對那些冷冰冰的匕首啊刀劍啊之類的感興趣。”
“是啊是啊。”冰鬆十分贊同的道:“夫人也該好生用心妝扮纔是呢。”
“不裝扮,還有人說我是絕世妖姬呢。若是妝扮,我還不成了妲己再世?”
時間過去近一個月,當初那些流言蜚語已經變化爲另外版本,她不但是河東獅的典範,母老虎的化身,跟是將霍英這個大奸臣迷得七暈八素的“狐狸精”。無德無才的,也只有霍英這樣只注重皮囊的膚淺之人才瞧得上。
託上一次說她投湖自盡那個謠言的福,加之那些調三斡四長舌婦的潤色,如今她的名聲已經可以與大奸臣霍英弄個旗鼓相當了。
聽雨和冰鬆二人都爲蔣嫵抱不平:“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有何資格在背後說人的不是?何況夫人是什麼樣,管他們筋疼。”
“我看他們分明就是因爲妒忌,妒忌夫人得侯爺的寵愛,妒忌夫人的日子過的好,這些日子謠言更多,分明是妒忌皇上要認小世子做義子了。”
蔣嫵絲毫不在意。其實她心裡明白,謠言的根源是在英國公府裡來的。
既然是被敵人出言詆譭,而且對方目前也只能做些這檔子低級的事來攻擊,她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次日,一清早就開始下起大雪。
蔣嫵就如往常一樣在演武場練功,又繞着院子跑圈,不顧風雪,也不在乎今日入宮之事,要不是唐氏和趙氏吩咐人來催促她去用午膳,她怕要不知疲倦的跑到宴會開始之前。
用罷了飯,就被強行送回臥房去梳妝打扮。就連七斤的乳孃今日都裝扮了一番。今日她是要跟隨小世子入宮方便伺候的。
趙氏指了指頭上那朵紗堆的紫色宮花,對蔣嫣道:“這不是老來俏麼,都多大歲數了,還帶個花兒塗個粉兒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