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蔣嫵餵飽了七斤,就先抱着孩子去上房給公婆問安,蔣嫵來到上房時,蔣嫣夫婦與霍初六、唐氏、蔣嬌幾人早已來了多時,還沒等到廊下,就已聽見屋內熱鬧的笑談。
婢子恭敬的行禮,隨後撩起珠簾,蔣嫵抱着七斤才進門,就見霍大栓夫婦打扮的比往日都要隆重正式,人人臉上都是喜悅的笑容。
霍大栓平日裡種地曬得黝黑的臉,在紅色福壽不斷紋的襯托下顯得黑裡透紅,見到孫子更是眉開眼笑,一把將七斤奪來抱在懷裡,“小子趕緊長大,爺爺帶你種地去!”
趙氏使勁兒瞪他一眼:“好好的孩子別叫你給教壞了,將來我孫子可是要考狀元的!”
“考個屁!阿英就是讀書太多才學壞了!他們讀書人腦子跟人就不一樣,在見見世面,沒兩年就變了個人似的,到時候再出第二個大奸臣,到了地下我爹非得窩心腳踹死我不可,我可不叫我孫子考狀元,最好不識字,跟我種地纔好呢!”下巴摩擦七斤的臉頰,逗弄道:“是不是呀七斤。”
小孩肉皮兒嫩,被霍大栓鬍子拉碴的臉扎着哪裡肯,當即哇的一聲哭了,還嫌惡的揮舞小手去推霍大栓。
霍大栓覺得傷了自尊,眼珠子一瞪:“你個臭小子,又不是個閨女還敢這麼精貴,爺爺就扎你兩下,你還敢哭!”
“爹,七斤還小呢。”蔣嫵心疼兒子,從霍大栓手中解救出大紅襁褓。回身交給乳孃吩咐將孩子抱下去哄。
霍大栓未免有些訕訕。嘿嘿笑道:“也是哈。今兒才滿月呢,不急,不急。”
霍大栓的窘態,逗弄的在座衆人都是笑。
“回太爺,太夫人,侯爺纔剛從宮裡回來了,這會子正在前廳,已經有賓客到了了。侯爺請您二老好生在後頭歇着就是,待到正時辰在出去便是。”四喜笑眯眯的在門口行過禮,就退了下去。
趙氏就道:“阿英那些個乾兒子幹孫子的保準兒今兒都來,咱們就晚些去吧,免得到時候見了尷尬。”
霍大栓哼了一聲:“那些沒臉沒皮的鱉孫子,比我年歲還大呢,還恬不知恥的忘了祖宗姓啥去認阿英當爹,見了咱家阿英那樣兒的,他也能拉得開臉叫上一句,我都替他們寒磣。”
“你不懂。官場裡的事兒你跟着攙和個什麼,今兒孫子滿月。你少提這些有的沒的!”趙氏訓斥了霍大栓一句,霍大栓果然不多言了。
蔣嫵笑着起身:“爹,娘,你們稍歇片刻,我這就去招待女賓了。”
“我與你同去。”蔣嫣也起身,道:“爹孃上了年歲,不堪煩擾,不如等開宴時辰到了再去也不遲。”
趙氏與霍大栓皆點頭:“還是你們懂爹孃的心思。”
姊妹二人便行了禮,帶上霍初六攜手而去招待女賓。霍廿一猶豫了片刻,依舊決定留下陪伴爹孃,並不預備到前頭去由霍十九引薦那些朝中官員。
物以類聚,肯認霍十九做乾爹的人也都不是什麼好人。
前廳此時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其熱鬧程度不低於霍家兄弟的婚禮。來的賓客也極多,可謂是達官顯貴簪纓望族雲集。
是以雖是錦寧侯世子的滿月宴,卻也是變相相看對象的好時機,少女們各個打扮不俗,與夫人們一同聚在前廳後過了穿堂的明廳之中,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蔣嫵雖不耐煩交際,但若真誠心想讓人如沐春風,於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她雖話不多,但偶爾說一句便是幽默風趣,能說得到點子上,引得衆貴婦和千金捧腹,蔣嫣則是端莊穩重,有大家矚目風範,着一對兒姐妹花又都是清流名臣蔣學文的女兒,嫁到霍家的經過也都比一部書還熱鬧,是以今日前來的夫人姑娘們對二人也是懷着滿腔的好奇,又存攀附之心,如此一來,場面沒有不熱鬧的。
午宴進行的十分隆重,可謂賓主盡興。
到散了後,霍十九那些年齡不等官職不同的乾兒子們齊齊留下,張羅着要見見義弟。
霍大栓聽了,原本因爲開心而喝的那幾盅好酒都險些噴出來,剛要開口,卻被霍廿一眼疾手快的給攔住了,應是拉扯了下去。
霍十九端坐首位,一本正經的點頭道:“也的確該見見的。”回頭吩咐小廝去回蔣嫵,抱七斤出來,一面道:“犬子今後有了你們諸位兄長照顧,我也放心。”
“乾爹說的哪裡話,與小弟相互照應是咱們分內之事,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正是如此,就怕乾爹如日中天,用不上我們!”
“乾爹但有吩咐就只管開口。”
……
霍十九一直淡淡笑着,間或頷首,少言少語高不可攀,不過他如此這些人倒也習慣了。
不多時,蔣嫵就抱着七斤親自前來。
她今日穿的是鵝黃真絲束腰襦裙,腰間垂着長長的宮絛,與她掛在臂彎的嫩黃碎花薄紗披帛一同被行走時的清風拂動,飄飄渺渺,顯得雪顏比花嬌,她生產之後豐腴不少,容顏更盛,楚楚可人之中多了些雍容妍麗,此時抱着大紅襁褓,竟比畫中走出的還要美上三分。
霍十九看的心曠神怡,起身去迎,接過七斤抱着,笑道:“累了吧?怎麼不讓乳孃抱來?”
“我喜歡自個兒抱。”
衆義子幹孫這纔回過神來,齊齊給蔣嫵行禮,七嘴八舌道:“兒子見過乾孃!”、“乾爹乾孃真乃神仙眷侶啊!”
恭維之下,衆人已經到了近前,各自送上了見面禮,各類小巧的珍奇立刻塞滿了襁褓,放不下的桌上也有。
七斤這會兒睡的香。被如此嘈雜吵醒。不滿的哭了兩聲。霍十九緊忙拍着他安撫住了。
衆人見狀,又是一同誇讚,有誇世子聲音洪亮底氣十足,一聽就不同凡響,也有人誇霍十九不但學問好,更是慈父心腸……
蔣嫵接過七斤哄着出去,將混亂的場面交給霍十九一個人去收拾。
心內不免對他有了些同情。
原本不喜這樣,還要整日應付這些。若是她恐怕早就煩了吧?可霍十九卻一堅持就是這麼多年。
她現在已經徹底知道了他與皇上之間的事,他在一他自己的方法執拗的保護着皇帝,他捨棄了名聲,揹負着罵名做個奸臣,以犧牲自己聲明的方式爲皇上斂財,就如這次收了錦州首富的那五百萬兩銀子一樣,皇帝的內帑之中不知還有多少是霍十九這樣弄來的。
被罵也就罷了,大可以告訴自己那些都是無所謂的事,可整日裡要以不喜歡的方式接觸那些不喜歡的人,且還要其中周旋鬥智鬥勇。
別的不看。就單單看這兩點,霍十九爲皇帝所做的也已經夠多了。且還不說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英國公呢?
那個譚光找上金國使臣,收買他使其先到霍府來,要挑撥皇帝與霍十九的關係,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霍十九果真與金國蠻子有勾結,英國公這個大敵人,霍十九也是爲了皇帝給樹下了。
蔣嫵抱着七斤回了瀟藝院,都睡過午覺了霍十九還沒回來。
吩咐乳孃暫且照顧七斤片刻,蔣嫵就脫了襦裙,只着綾衣褻褲在屋內拉抻筋骨,壓腿彎腰。
果然,久不運動,臉背脊上的肌肉都有些僵了,好在她有底子在,動彈了一番,又打了一套實用的格鬥拳法,氣喘吁吁的叉腰站在西洋美人鏡前,捏了捏小腹上的肉,心裡已經有了數。
看來要恢復身材,還要一個月,要恢復從前的靈活和敏捷,也要再勤加苦練。
蔣嫵去拿了匕首,又開始練習劈刺之法,最後練習出刀,就算手臂發酸也不停下。
期間聽雨和冰鬆進來爲她預備今晚晚宴的禮服,見了也都見怪不怪。
蔣嫵正練的興起時,聽見外頭有腳步聲,一聽便是霍十九回來,當下玩心大起,隨意披了件褙子藏身與門後博古架旁。
霍十九進了門,沒瞧見蔣嫵在外間羅漢牀,就往裡屋走來,纔剛過博古架,就覺得眼前冷風忽過,脖子上已經一片冰涼,他的愛妻正衣衫不整的笑望着他,匕首並未出鞘,以刀鞘抵着他的脖子。
霍十九舉着雙手,配合的道:“女俠饒命。”語氣輕鬆含笑。
蔣嫵玩心大起,哼了一聲道:“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霍十九道:“在下身上沒帶什麼值錢的物件兒。”
“真的 ?”
“真的,不信,你搜。”說着就動手解衣襟,雙目卻一直盯着蔣嫵,直看的蔣嫵臉上發熱,收起匕首別開了臉。
霍十九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貼在他胸膛。
隔着薄薄的夏裳,蔣嫵感覺到他的熱度和胸膛內強有力的心跳。
霍十九佝身,額頭貼着她的,啄吻她的紅脣,問:“咱們什麼時候才行?”
蔣嫵忙躲出他的懷抱,去一旁臨窗的貴妃榻上正襟危坐:“嬤嬤說怎麼也要再一個月。”
“還一個月啊。”霍十九看了看桌上的西洋時辰鍾,道:“嫵兒,現在距離晚宴還有段時間,不如我們一同休息片刻吧。”
“我不累。”
“可我累了,你放心,我不會傷了你的,咱們就如上次一樣。”霍十九這會兒也不顧許多,更不管他家夫人是否會將他踢飛,一把將蔣嫵抱起走向拔步牀。
“阿英,別誤了時辰。”
“不會的。”
話雖這麼說,可一下午還是要了兩次水。險些就誤了時辰。
傍晚蔣嫵抱着七斤坐在入宮的寬敞華麗馬車上,還能感覺到 聽雨和冰鬆那揶揄的眼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