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醒過來了,喝酒太多的人都知道,因爲體內的水分流失大,很容易在半夜被渴醒了。..他捂着隱隱作痛的頭,站了起身,擡頭望去,這間空曠卻又古樸的房間,不由露出了苦笑。
“若是自己醒過來,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做的一個夢,那該多好。”楚風想到這裡,就忍不住苦笑地搖了搖頭。他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桌邊,拿起了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喝了起來。一連喝了好一杯水,他的喉嚨這才舒服起來。
揉着隱隱作痛的腦袋,楚風覺得自己應該到牀邊去吹吹風,不由走到了窗前,推開了窗。夜,已經來臨了,看着天空樹梢下掛着的那一線月色,楚風覺得應該已經到亥時了。
中午喝的酒,一直睡到現在,也該是睡醒了。
“衣服已經換過了,看樣子是有人在自己喝醉的時候,替自己換的衣服。”楚風看了一下身上的褻衣不是早上穿的那套了,不由想到,“看來,自己這贏棋喝酒,肯定會讓很多人擔心了。那些本來看自己不順眼的夏國的棋師們,此刻不爽了。”
就在這個時候,楚風聽到了一陣琴聲。這琴聲很熟悉,很熟悉,聽了讓人不由地淚流,因爲只有一個人可以彈奏出這樣的曲子。
琴聲十分的悠揚,靈動,而且具有強大的穿透性。仔細聽起來,就讓人像是身處在一片桃花林當中,夕陽落滿了整片桃花林,大地一片金色,桃花林裡桃花一陣陣的芬芳撲鼻,小鳥在這個時候結伴飛回了窩,而猿猴也棲息了,遠處的小山村,有着裊裊炊煙……
“這樣的琴音,這樣的景色,只有師父纔會彈奏得出來。”楚風當下不由想到。不知道爲什麼,他很想去看師父,可是他知道師父不喜歡自己去打擾他的。可是……
楚風忍不住回想起了鹿門的時光。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八歲大小的孩子,還是一個不懂音律的音癡。
第一次聽到師父彈奏這曲子的時候,楚風腦子裡就浮現出了一副桃花源裡的晚歸圖。他當下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彈的這首曲子叫什麼?弟子聽了這曲子,就像是身處在一片桃花源裡一樣……”
白離笑着說道:“這曲子叫《歸來》,雲清,你喜歡琴嗎?”
“喜歡。”楚風當下點了點頭說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曾經聽母親彈過兩次琴,可是母親的琴音裡都是相思的哀愁,而師父的琴音裡卻是另外一種對平靜的生活的眷戀之情。
“雲清,你可願意學琴?”白離問道。他記得楚風對書法就很沒有興趣,所以楚風寫的字,雖然說是清秀,可是卻沒有什麼大家的風範,對作畫也沒什麼興趣。
楚風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師父教弟子什麼,弟子就學什麼。”
“那明日,爲師便教你指法吧!”
以後的日子裡,師父除了教自己兵法,武藝、醫術、機關,就多了一樣,那就是琴藝。只可惜當時自己對琴藝的愛,也只是停留在了可以彈琴就行了,沒有追求精進。就如同書法和畫技一樣,只會就可以了,不求精。
楚風回憶到這裡,不由笑了。畢竟在當時自己的心裡所想的是要成爲強者,琴技再好,也不過是琴師,自己不想當琴師,自己當年的目標是成爲強者。
“《歸來》,這曲子叫《歸來》。”楚風喃喃地說道。突然間聽想到了什麼,面露喜色,馬上就關上窗,到牀邊三下兩下換好了衣服,偷偷地從後面的窗潛出去了。
李煥竟然沒有在院子裡暗中把守,看來,自己偷偷地從院子溜出去,是沒有人發現了。楚風想到嘴角露出了笑容。很快的,他躍身點腳,身影就在這黑夜裡消失了。
很快的,楚風到了南苑,到了銀火所住的小院子。院門口把守的小廝竟然都坐在地上打瞌睡了,他不由地露出了笑容,輕輕地翻牆進入了小院,來到了銀火的房間外。輕輕地推開了,楚風從窗進入了銀火的房間。
“你來了。”琴音就在楚風到達房間的這一刻,停了下來,接下來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楚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張熟悉的臉,不由地眼睛紅了,低聲說道:“師父……”他說完這話,不由擡頭看了一下眼前這人。
白離嘆了一口氣說道:“雲清,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了。這師徒之情,我們早就斷了。莫要在叫我師父了。”
“是……白前輩。”楚風無奈地說道。白離還是沒有原諒自己。
白離伸手請楚風坐下來,然後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曲子的名字。”
“這是師……白前輩教晚輩所彈的第一首曲子,晚輩自然記憶深刻。”楚風坐了下來,低頭說道。
白離給楚風倒了一杯茶,然後把茶水放到了楚風的面前,說道:“雲清,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想問我。我也沒有打算瞞你。只是有些事情,是我個人的事情。我不想因爲我而影響到你我之間的博弈的結果,如今你我們博弈已經結束,我就將一些事情告訴你。”
楚風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師……白前輩請講。晚輩一定恭聽前輩的教誨。”
“什麼教誨,不過是少年時代的一些荒唐事。”白離當下苦笑地搖了搖頭說道,“雲清見過白梵,是不是覺得白梵和我的容貌十分的相似?”
楚風點了點頭,心裡忍不住說道:“何止是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若不是我對你熟悉,只怕早就將他認作是你了。”
“他是我的弟弟。親弟弟。”白離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由變得十分的深邃起來,思緒也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看着白離臉上帶着一絲難以抹去的哀傷,楚風不由皺眉頭了。
“白定,雲清想必也知道了。”白離說道。畢竟此刻楚風已經是夏國的逍遙侯了,如果身爲夏國的侯爺,連白定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話,那麼他這個侯爺也就白當了。
“忠信侯,安國公白定?白揚的父親?”楚風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他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白離。自己不是沒有猜測過白離和白梵的關係,可是卻從未想過和白揚他們扯上關係的。
白離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白定是我和白梵的父親。雲清,我們的母親和你的母親一樣,都是亡國的臣女。只是不同的是,我們的母親比你的母親要聰明許多,她將我們送出去了。並且送給了不同的人。”
楚風靜靜地看着白離,此刻他的內心已經有說不出的震撼了。
白離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那年我們七歲。我不會忘記這一天。四十年前的今天。母親將我們送給了別人。就在這裡,她把我們交給了不同的人。”
“什麼?”楚風驚訝地看着白離,好久說不出話來。
“四十年前,同樣在朝歌,同樣的一個晚上,她把我們兄弟二人分別交給了兩個人。一個是從西陵來這裡參加博弈的苦善大師,他喜歡小弟的聰明和絕頂的悟性,所以答應了母親收小弟做了弟子。”白離眼裡帶滿了憂傷說道。
“而我則被當年來這裡參加博弈的鹿門的門主所喜歡,他覺得我對機關和醫術感興趣,是一個好苗子,也答應了母親收了我爲弟子。”白離說到這裡的時候,嘴角露出了笑容,很顯然,他回憶道自己喜歡的人了。
不過白離的回憶並沒有結束,他的臉色再一次黯然了,他說道:“當時我們兩個人還很小,不知道爲什麼母親會突然間要將我們送出去,只是聽母親說,讓我們跟着高人學藝,等到學成之後,就可以回來,從來沒有想過那麼許多。”
“我們很傻地和母親約定,等到下一次,博弈,在朝歌在見面。”白離說到這裡,露出了苦笑,然後說道,“我們以爲十年的時間,我們已經長成了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了。到時候見到母親,母親一定很高興的。”
白離說到這裡的時候嘴角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楚風一臉愕然。
“我們並不知道,十年一度的博弈,不是每一次都會在朝歌的。我們真的太傻了。”白離邊說邊搖頭,一臉悲傷。
“師父……你那個時候,才七歲……還是一個孩子。”楚風忍不住安慰道。
“除了朝歌,還有南平的江陵,還有西陵的天水,蜀地的成都,這三個地方。等我們知道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白離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們不只是知道這些,還知道別的事情。”
“她只是想讓我們活下去。”白離黯然傷感地說道,“因爲她知道,我們如果在她的身邊,是絕對沒有活路的。”
楚風聽完這話,忍不住問道:“白定他也娶了公主嗎?那個公主是不是也想要殺你們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