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瑤癱坐在牀上,扭頭呆呆看着那瓶避子藥,心裡鈍鈍地痛着,她還從未見到紅了眼睛的呼爾赫,即使她要逃走,他都未曾如此這般滿眼的絕望。
想到呼爾赫那個絕望的眼神,夏沐瑤的心又是鈍鈍一痛。
在牀上呆坐良久,夏沐瑤才輕聲喚來秋蓮,“剛剛燕王是從哪裡回來的?”
“回王妃,燕王是從溫泉池回來的。”秋蓮被嚇的失了魂,夏沐瑤一聲召喚,才令她醒過身來,忙上前戰戰兢兢回道。
“去溫泉池問問,剛剛燕王見過誰了?”夏沐瑤的面容重新恢復冰冷,她知道,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呼爾赫好好泡着溫泉,會忽然回到騰衝院質問她避子藥之事,若沒猜錯,定是小嬌告了密了。
她還真是小瞧小嬌了,這麼快就找機會下手了?
不大一會兒,秋蓮便回來了,對夏沐瑤輕聲回道:“稟王妃,奴婢剛剛去問過了,嬌夫人在燕王沐浴之時曾進去服侍過。”
服侍?夏沐瑤的眉毛微挑,心中冷笑,呼爾赫還真是精力旺盛,剛剛在靜水湖邊與自己歡愛一場,泡個溫泉的功夫便又要人去服侍……夏沐瑤忽而便咬了牙,對小嬌愈發不能容忍了,既然她先挑釁,也莫怪自己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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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爾赫出了騰衝院,怒氣難消,便帶着自己的小跟班小達往戲園子去了。
小達是呼爾赫當年從街邊撿回來的,大冷的天,小達瑟縮在街頭,差點要凍死了,路過的呼爾赫見了,便讓侍衛給了他棉衣和食物。
第二日,小達便跪在當時呼爾赫的府門外,請求入府做一名雜役,清晨的光亮裡,呼爾赫見小達眉清目秀,便想讓他入了軍營,當時小達只有14歲,尚無能力做一名合格的士兵,呼爾赫便將他留在身邊當做一名跑腿的小跟班。到如今,一晃已經五年過去了。
這段時間因夏沐瑤入了府,呼爾赫便不常出門,小達也便有些閒了。不料今晚,小達正在院兒裡琢磨着劍術,便聽到呼爾赫在門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便扔下劍,跟着呼爾赫出門去了。
呼爾赫面色陰沉,小達看出來了,卻也不敢多問,一路屁顛屁顛地跟在呼爾赫身後,暗暗猜測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惹燕王動怒。他跟在他身邊五年了,還從未見過他面色這麼陰沉過。
寧公子對呼爾赫的忽然而至卻並不意外,往日,也曾有呼爾赫夜裡忽而造訪的時候,也並無別的事,只是找他登上閣臺,對月把酒而已。
但今晚,呼爾赫的面色顯然不同尋常,那眼神中深深的挫敗,寧公子一眼便瞧了出來。
到了戲園子,小達也便無事了,他跑去前面,尋了個角落看戲去了,而呼爾赫則與寧公子去了後院,登上閣臺。
寧公子吩咐下人溫酒,再備些下酒的吃食,而後與呼爾赫面對面盤腿坐下,微微笑道:“與燕王相識良久,還從未見過燕王您面色如此之挫敗。”
寧公子與呼爾赫從不拐彎抹角,這一次又是正說到呼爾赫的心上,不由嘆了一聲,“還不是那個小東西,竟敢揹着我偷偷服用避子藥。”
寧公子聽了,不由笑了。呼爾赫三年前就曾在他面前不止一次提到他和夏沐瑤相遇的情形,燕王對王妃的情深一片,他是最知道的,如今燕王終於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卻竟也橫生煩惱。
“王妃年幼,又初到北胡,心裡惶恐忐忑在所難免,亦情有可原。”寧公子自然只能往好地方勸說。
“我對她百般寵愛,她還有何可惶恐忐忑?若旁的事也便罷了,但她竟然擅自服用避子藥,那藥是傷身子的,萬一她將身子吃壞了可如何是好?”呼爾赫擰眉仍是氣惱難消。
“王妃初經人事,哪裡會懂得這般多。”說到底,燕王還是擔心王妃的身子,寧公子便不由一笑,波瀾不驚的輕言細語道。
初經人事四個字,令呼爾赫的怒火消了一消,他記起洞房那晚,夏沐瑤驚慌無措的楚楚模樣,心裡便是一柔。
“燕王是如何得知王妃服用避子藥一事?總不至於是王妃自己跟您說的。”寧公子又問道。
“是侍妾告訴我的,那小東西竟然去找侍妾索要避子藥,我回了臥房,果然被我翻到了。”呼爾赫忿忿道。
寧公子又道,“那王妃是承認了?”
“我太生氣了,怕自己會忍不住打死她,便出來了。”呼爾赫嘆道。
“那您是未聽王妃解釋了?”此時下人將酒和吃食端了上來,寧公子便住了嘴,親自爲呼爾赫倒了一杯酒,繼續道:“這種事,您也該聽聽王妃是如何說的纔好。”
呼爾赫將一杯酒飲盡,心裡微嘆,他何嘗不想聽瑤兒是如何回答,但他又怕聽到她說一些傷他心的話,她若與他頂撞,說自己就是不要生他的孩子,那他真的會忍不住對她動手吧。
“在下雖理解燕王您的怒火,但也不得不替王妃說一句,您應該給她多一些時間來接納您。”寧公子笑笑。
經寧公子一說,呼爾赫的火氣便呼啦啦散去大半,這也是他願意與他交談的原因。又想到傍晚時瑤兒撲在自己懷裡落淚的情形,她的心裡該是有許多苦楚吧,只是她性子一貫淡漠,便讓自己疏忽了她的心,只以爲她對何事都是淡然處之的。
如此說來,不是自己的錯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呼爾赫竟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回到騰衝院,與瑤兒好生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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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回到騰衝院,已是一個時辰之後,夜深人靜,夏沐瑤卻仍站在廊下寂寂獨立,見呼爾赫回來,心裡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
呼爾赫慢慢踱到夏沐瑤的身邊,冷聲道:“秋夜寒涼,不在屋裡呆着,出來作何?”
“你盛怒而去,我如何安然待得住。”夏沐瑤輕聲回道。
聽夏沐瑤竟說出如此貼心的話,呼爾赫便全然忘了怒氣了,他平靜了下來,也終於可以和夏沐瑤好生談一談了。
“瑤兒,你爲何要服用避子藥?若你暫不願生子,可告知與我,我定不會逼迫與你。”呼爾赫沉聲說着,語氣裡仍是泛着揮之不去的心痛之意。
“你都未容我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不是要冤死我了嗎?”夏沐瑤擡頭看着呼爾赫,小臉竟是一片清白之色。
“冤枉?”呼爾赫凝眸看着夏沐瑤,“那你說說你冤在哪裡?”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避子藥。”夏沐瑤淡淡答道。
“哦?”呼爾赫的嘴角涌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今日午後,我散步時路過嬌夫人的院子,她見到我便殷勤地招呼我進去坐坐,我便去了,與她閒聊了一會兒,臨走她便送我這個小瓶子,說裡面的藥粉可以有助於閨房之樂,我只當她伺候你這麼久,定是不會騙我的,便拿了回來,又怎知這是一瓶避子藥呢?”夏沐瑤面色平靜,字字句句說的發自肺腑。
呼爾赫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所以,是小嬌故意來害你了?”
“我有這麼說過嗎?”夏沐瑤歪着頭看着呼爾赫,“或許她只是拿錯了瓶子。”
呼爾赫盯着夏沐瑤,不言。夏沐瑤也看着呼爾赫,不語。
“瑤兒,這麼說是我錯怪你了。”過了會兒,呼爾赫意味深長道。
“你可以喚嬌夫人與我對質。”夏沐瑤半點不退卻,毫不理虧的樣子。
“不必了,夜太深了,明日再說吧。”呼爾赫笑笑,握住瑤兒的小手,“回屋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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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瑤破天荒地幫呼爾赫褪去外衫,當見到呼爾赫露出的精壯的上身,夏沐瑤的小臉微微露出一個羞澀的神態,看的呼爾赫失了神,他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如此,一見到她便忍不住想要攜着她上天入地般地疼她。
但呼爾赫靠近夏沐瑤時,卻被夏沐瑤嫌棄地躲了一下,“我聽說今晚你沐浴之時,嬌夫人去伺候過你,怎的你竟不累麼?”
呼爾赫聽了這話,愈發覺得夏沐瑤耐人尋味了,她從前淡漠的從不曾過問過他的事,今日她乖巧的很,也對他過分關心了。這轉變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