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之湖兩邊灰色的山谷已是草木枯竭,在一片清晰的枝叉密集的脈絡間,就能想象到這裡春秋四季的青蔥、碧綠、花容繁茂旺盛。更有鳥語花香,鶯歌燕語的宜人之地。峪口中間形成兩條交錯的雪道,象潔白的玉帶從藍色天空飄落而下,又似兩幅銀色的瀑布順勢傾落。寧靜之湖的一汪清水在月光下更是象一顆璀璨明珠般耀眼。
安妮斯頓被從夢中驚醒了,她的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心臟的位置。汗水溼透了她的身體,她的牀單在她的腿上緊緊地捲成一個結,這是由於她極度不安的睡眠。她盯着房間裡的黑暗,幾乎害怕自己會看到什麼東西在盯着她。
她心中確信有某種邪惡和淫穢的東西在等待着,這種感覺變得無法忍受。她堅定地集中了自己的思想,集中了自己的意志,把一束冰冷的藍光反射到她的牀上。精靈般的光線驅散了陰影,照亮了房間的木板牆和鋪着華麗瓷磚的地板。在這裡,沒有什麼比她的衣櫥和一把笨重的椅子更可怕的東西了。
安妮斯頓緊盯着房間內的擺設,夢中那種撕裂的身體感覺閃過她的回憶。她似乎聽到了某種迴響,但是聽不太真切。“我當然記得最初的時候,”她柔聲地自言自語,在自己的記憶裡搜索着,尖銳的回憶仍然刺痛她的心靈,但是將那一切連接起來指向真相的線索仍然在跟她捉迷藏。
她迫切地想要跟其他女預言家談談,但是自貝金賽爾女先知去世以後,她連一個女預言家都找不到。她們都有各自的任務,把她扔下來和這座冰冷的塔待在一起,而這座她本應守護的高塔每一天都讓她感到越來越可怕。
尤其是現在安妮斯頓更有了怨恨這座塔的理由——關於貝金賽爾女先知的記憶對她而言仍然歷歷在目——即使安妮斯頓當時只有幾歲。她有想到了其他可怕的可能,但她又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腦海。
“查理國王是一個非常有領袖魅力的人,他能把很多能人聚集在他的身邊。”她繼續說着,“可他不是傻瓜,他知道背叛的威脅來自身邊的人。查理國王身邊沒有弱者,我記得的,貝金賽爾。”她搖了搖頭。“她不在了,但強者仍在。”
儘管如此,安妮斯頓還是無法擺脫她心頭的那種不祥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頭母鹿,感覺到看不見的狼在森林裡跟蹤她。一個可怕的危險籠罩着阿基坦,她的預感已經警告她潛伏在黑暗中的惡毒陰謀。
然而現在,她的噩夢變得更加激烈了。她看到曾經在夢中見過的一個黑洞洞的墓穴大門敞開着,裡面的棺材被從內部撕開了。她看見一個血色的影子從墳墓裡升起來,伸出手在大地上延展。那影子觸摸到任何東西,那東西就枯乾而死,不過很快就披着一層乾枯的皮復活了。
安妮斯頓的震驚逐漸轉成一股憤怒的火焰,在她身體裡燃燒。“貝金賽爾女先知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不是嗎?我必須要堅強,必須要解決這個邪惡。阻止這個噩兆發生。”
她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殘酷,而她的眼睛也眯成了嚴肅的苛刻線條。她再次看到貝金賽爾女先知的身影,但似乎快崩潰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想要哀號,想要用胳膊摟住這個血色的陰影巨人,想要哭泣,但是憤怒壓制了所有的情緒。
她看到那個影子變得越來越清晰,變成了一個身穿紅色盔甲的蒼白男人。她注視着那人的臉,看見他臉上刻下了邪惡的印記,眼裡燃燒着瘋狂。然後那個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他蒼白的嘴脣咧開,露出一絲微笑,露出尖牙。
“不可能!”安妮斯頓的咆哮在狹窄的房間裡轟鳴,那個男人猛地朝着她走來,安妮斯頓不由向後退了一段,她感覺自己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她把雙手握成拳頭,交叉在胸前。那個男人看上去像是要把整面牆都推倒一般,瘋狂的火在他眼中燃燒。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死盯着她,彷彿凍結了一般。
突然間,安妮斯頓的肩膀垮了下來,手也無力地鬆開,眼神黯淡。“不可能,”她重複了一遍,語氣充滿了悲傷,“查理國王殺死了他,貝金賽爾女先知封印了他,正如她一直以來那樣。安妮斯頓,還記得當時的故事嗎?那個人瘋了,但是查理國王仍然堅定地站在正義的一方。正是他戰勝了敵人,成就了王國的夢想。”
安妮斯頓踢開被單,從牀上站了起來。她匆匆穿過冰冷的地板,從衣櫥裡抓起一件毛皮鑲邊的長袍,披在肩上。即使安妮斯頓想留下來,僕人們也沒有時間來照料她。她的最後一個夢具有一種刻不容緩的直接感。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一件她早就感覺到的災難開始了的事情。
女預言家沿着黑洞洞走廊匆匆朝着高塔大廳走去,她的鞋子踩在光滑的石制地板上發出幽靈般的嘈雜聲,在長廊上滑來滑去。安妮斯頓想去看看倒影池,那是一池被施了魔法的水,是從河灣森林深處的水晶池中汲取來的。在這座水池中,如果你有預言能力,就能看見未來。
神諭室位於塔的正中心,比安妮斯頓的私人房間低許多層,但是她只花了幾分鐘就到了神諭室。她感到夢中的預兆即將發生,這種急迫性使她後悔浪費在衝下樓梯或沿着走廊飛奔上的每一秒鐘。隨着時間的流逝,威脅越來越近,她能從骨子裡感覺到這一點。
當她走進神諭室時,安妮斯頓立刻打了個寒顫。房間裡非常冷,冷得她的呼吸出來的氣在她面前變成了霧。即使在嚴冬,房間也不會冷。只有黑暗魔法的污染纔會在空氣中留下這樣的寒意。安妮斯頓低聲向黎明女士祈禱,請求她的保護,小心翼翼地走近倒影池。
她所看到的使她厭惡得直打哆嗦。形狀像聖盃的倒影池裂開了,四周的地板都溼透了。但是,污染地面的並不是水晶般晶瑩迷人的魔力之水。而是由於某種神秘的力量,讓魔力之水變得粘稠,顏色變成了血色。儘管倒影池周圍是血淋淋的水坑,但池子裡還有足夠的水,幾乎可以把它填滿。
安妮斯頓看見了在那盆血紅色液體裡蠕動的東西,蛆蟲形狀的無意識生命在裡面爬行着。不過,在池塘深處,還有別的東西。只有忽視了折磨着她身體的厭惡和折磨着她心靈的恐懼,她才能夠俯視池底,凝視池底深處。
她看見一個人影在倒影池底回頭望着她,那是她在夢中看到的可怕的面孔。
安妮斯頓現在明白了她長久以來所感覺到的威脅。她知道籠罩在阿基坦頭上的邪惡勢力,就是那種會像從前一樣圍攻魔法塔的邪惡勢力。
貝金賽爾女先知在她漫長的一生中一直擔心,她留給後繼者的可怕警告已經成爲現實。血鷹公爵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