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信步走到街上。他不知道去哪兒找安吉莉卡,但根據哨兵的說法,安吉莉卡、奧列格和斯坦達一大早就離開了宮殿,朝城外山谷裡‘格倫尼爾的意志’號所在的集市走去。這說得通。她會尋找馬匹來繼續她的旅程,那裡的市場也會是買馬的好地方。
當他下山的時候,他注意到一個年輕的矮人在看着他。矮人穿着毛皮衣服,頭上覆蓋着一層粉紅色的絨毛,看上去就像剛剃過一樣。他肩上扛着一把斧頭。他注意到白恩正盯着他,便開始往前走,與他並肩而行。
“你是白恩-法塔林!”這個矮人的甚至比白恩平時見到的矮人還矮,但說話時卻發出了響亮的隆隆聲。白恩看了看,發現這個矮人的手臂上有一系列複雜的紋身,描繪的是流血的巨獸。紋身之下有矮人的符文。看到白恩已經注意到了它們,這個矮人驕傲地彎曲手臂,讓肌肉泛起波紋,紋身也隨之展開。
“我想你已經注意到我的紋身了!那些紋身上寫着‘生而爲死!’”
“是的。令人印象深刻。”白恩點點頭說道。他加大了步伐,不一會兒,那個矮人幾乎是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他不想失禮,但他急着去找安吉莉卡,爲昨天晚上的行爲道歉。如果那個年輕矮人注意到了他的粗暴無禮,他也並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烏利,烏利之子,爲你和你的家族效勞。“那個矮人說道。他一邊走一邊試着鞠躬,差點絆倒。
“很高興見到你。”白恩說,希望這個名叫烏力-烏力森的矮人能接受這個暗示,不要打擾他。他的宿醉並沒有使他覺得自己善於交際。
“你是格雷羅根-馬哈爾的同伴,對嗎?你把命運之錘拿在手裡了?”這個年輕矮人說話的聲音裡有一種敬畏的語調。白恩不確定這是給格雷羅根的還是給那把錘子的。他停下來,低頭凝視着烏利。
“是的。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腔調,人類!你想和我決鬥嗎?”
白恩看着這個年輕的矮人。他的肌肉很發達,就像所有矮人一樣,但他遠沒有格雷羅根或斯諾瑞看上去那麼可怕。然而,毫無理由地捲入一場戰鬥是沒有意義的,尤其是和一個矮人棄誓者。“沒有。我不想和你決鬥。”白恩耐心地說道。
雖然他完全不明白這樣一個年輕的矮人是如何成爲一個棄誓者的,難道這個東西已經變成了某種職業?或許是因爲棄誓者中的某些人成就了某種偉業,所以吸引了一大片無腦的年輕人加入其中嗎?
“很好!我可不想讓人類的血弄髒我的斧頭!”烏力大聲回覆道。
“沒必要大喊大叫,”白恩平靜地說道。
“不要告訴我怎麼說話!”這個矮人吼道。白恩本能地把手伸向劍柄。年輕的矮人似乎退縮了一點。
“我不是在告訴你怎麼說話,”白恩儘量禮貌地說道,然後退後一步,讓自己和矮人之間拉開一點距離,給自己更多的反應時間。“我只是請你冷靜一下。”
“我是一個棄誓者!我不應該是冷靜的!我發誓要在與可怕的怪物的戰鬥中死去!”烏力繼續喊道。
白恩扮了個苦澀鬼臉。他以前聽過格雷羅根說過這句話,但不知怎麼的,來自這位名叫烏力的矮人所說的這句話似乎不太可信。“你可能已經注意到我不是一個可怕的怪物,”白恩無奈地說道。
“你在嘲笑我嗎?”烏力皺起眉頭反問道。
“好像我有精力做這種事似的。”白恩翻了個白眼。
“很好!我要求你們這種人,給一個矮人的棄誓者應得的尊重!”
“那是什麼樣的人呢?”白恩輕聲問。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他受夠了這個愛吹牛的傢伙的糾纏。烏力似乎注意到了,再一次退縮了。
“人類!年輕的種族!馬爾努斯帝國的人類!”對方喊道。
白恩本想告訴對方,他不是馬爾努斯人,他是法塔林人。但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用呢。在考慮到要不要就地幹掉對方的時候,他朝四周看了看。
一羣矮人聚集在一起觀看這場爭吵。他能聽見他們在用矮人語互相嘀咕着什麼。一些觀衆用胳膊肘互相碰了碰,指着他。他聽到好幾次提到他自己的名字。他似乎是鎮上相當有名的人物。“我能爲你做點什麼嗎,烏力-烏力森?”
“你真的要去獵殺這條龍嗎,卡蘭迪爾?”
“是的。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尋求光榮的死亡。”
“排隊吧,”白恩沒好氣地擺擺手說道。
“什麼?”烏力咆哮着質問道。
“這不是什麼新鮮事,”白恩以一種毫無興趣的姿態回答道。“你打算陪我們去探險嗎?”
“不管有沒有你,我都要去找那條巨龍!不過,如果你請求我的保護,我會答應的!”
“我不需要。祝你好運。”白恩說着轉身大步走開了。他沒有回頭,但他聽到烏力在他身後大聲咆哮。
————
“我們迷路了,是不是,最敏銳的探路者?”
先知坦古爾不喜歡勒克-蛇舌說這話的方式。有一種隱含的威脅,再加上勒克對坦古爾能力的懷疑,預示着他未來與這個僕人打交道的前景不妙。坦古爾現在很頭疼。兩天前,他鼻菸壺裡的魔石粉末用完了,這點當然也不是個好消息。他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也許他可以一點點地啃掉他儲藏的那一小塊魔石。不!他知道他必須保存這塊純淨魔石以備不時之需。那時他將需要它的力量。
“我們迷路了嗎?”勒克又問道。
“不!不!”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希望接下來的話能展現出他十足的自信。“這就是我占卜的能力,我們就在我們需要去的地方!”
“那它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你在問我嗎,勒克-蛇舌?”
“我表示很感興趣。”
坦古爾凝視着地平線。與那片被邪惡力量侵蝕的廢土接壤的閃閃發光的山峰似乎離我們更近了。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對魔石的渴望出賣了?那些失落土地的神秘誘惑是否影響了他的方向感?或者僅僅是這種持續不斷的由勒克愚蠢的提問引起的困擾開始影響他的判斷?也許兩者都有一點,他確信。
當然,天氣也不好。當天空不下雨的時候,就會有霧。當霧氣不濃的時候,陽光是如此明亮,以至於刺痛了他們屬於鼠人的敏感眼睛,迫使他們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挖地洞,而不是繼續前進。
儘管他通常不願承認人類有可能在某個方面比鼠人優越,但坦古爾不得不承認,騎馬的人類更有可能在他們發現他之前就發現他們。這一切似乎沒有折中的辦法。雨下得真大。他們拼命前進,而能見度幾乎爲零。它們使他的毛皮溼透,使他的嗅覺變得遲鈍。似乎正是這些元素與他的敵人合謀,破壞了坦古爾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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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很驚訝自己以前竟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這種惡劣的天氣很可能是敵人施了魔法的結果。坦古爾可以想到幾個候選人。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發誓,當他回到鼠人的文明世界時,他要讓別人爲他所忍受的痛苦而受苦。而其中一個他肯定要報復的人離他不過幾條尾巴那麼遠。
隨着他們旅行的進行,勒克已經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了。在他不傲慢無禮的時候,他總是飢餓的,並且以令人擔憂的貪婪的目光望着他的合法主人。當他不這樣做的時候,他在問一些愚蠢的問題,實際上似乎是在暗示他對先知的判斷沒有信心。他發誓,坦古爾很快就會讓他知道誰的判斷是錯誤的。他不準備永遠忍受下屬的無禮。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最聰明的預言家,”勒克仍然不遠放過坦古爾。
坦古爾瞪着他,直到他注意到勒克沒有回頭看他,而是在盯着坦古爾的肩膀後方。坦古爾露出牙齒,咆哮着。這是最古老的把戲了。他不打算轉過身去,讓勒克壓在他的背上。勒克把他當成剛出生的幼崽了嗎?
“你在看什麼?”坦古爾帶着威脅的口吻問道。
“你爲何不用你可畏的占卜能力,親自再去試一試呢?”勒克建議道。“也許你能弄清楚地平線上那可怕的烏雲預示着什麼,它是否與我們腳下的大地震動有關。”
起初,坦古爾懷疑勒克在嘲笑他,直到他意識到地面確實在震動。他冒險迅速瞥了一眼肩膀後方,注意到有一片巨大的雲一直延伸到地平線,遮蔽了一切,甚至是山峰。
“某種奇怪的神秘現象,”他隨口說道。
“在我看來,它更像一支行進中的軍隊,最強大的主人。而且還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軍隊。”勒克並不能完全從他的聲音中消除自己的那份恐懼。坦古爾同樣不能責怪他。如果那片烏雲確實是被軍隊掀起的,那也是坦古爾所見到過的最大的一朵雲。
坦古爾打了個寒顫。除了等待和躲藏之外,他們幾乎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