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
在血漬中蠕動的生物如此說道。
我不能死……這東西不但用言辭許以自己勇氣,還毫不氣餒地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一遍又一遍。
但那絕無可能。
失血量已經超過足以危及生命的比重。就算能夠爬出這片被鮮血鋪滿的活地獄,很快也會休克然後死去的。
手和腳都不見了,沾滿血的身體也扭曲變形得不成人樣。四肢已被兇器卸下,如今爬行在地上的只不過是一頭人彘。就算僥倖逃出生天,得到及時搶救,下半生也將成爲無法自理生活的廢物,還不如死了乾脆。
可是,他依舊目光呆滯地看着傷者。看着那個男人的面色口脣越來越蒼白,感受着男人的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微弱,見證着垂死掙扎的男人不斷爬着、爬着。
追擊的黑鍵柄部被死死攥在手裡,卻射不出最後一擊結果瀕死魔術師的性命。
自己爲何會對這敵人心存憐憫,下不了殺手。不僅如此,還在心中產生了想要幫助他的荒謬想法呢。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這樣做。儘管自己早已默默在心中說道:如果還能活命的話,就努力吧。
爲什麼不能死?
也許那個男人有着值得讓自己拼命咬牙活下去的理由。的確是這樣。神志已然不清的魔術師,用嘶啞的嗓音不停重複着:
我不能死。我必須回去,有人在等我。
我,不能——
一道黑光一閃而過之後,被割斷喉嚨的男人不再說話了。
“葛蘭蒂你不要緊吧。剛纔怎麼發呆了?戰場上可不是能隨便分心的地方。”
默然地看着言語向來簡明扼要的迪爾波里,一反常態地多話起來,並且臉上寫滿了對自己擔憂不已的神情,讓他的嘴角綻放出一朵僵硬的微笑。
“啊,抱歉……”
他無措地收回凝視着死者的視線,不知作何回答。在那個瞬間自己竟然想要救助敵人,放他一馬。這種答案即使葛蘭蒂能說出口,也難以被鐵面無私的友人理解吧。
他們的相遇源於不打不相識,最初的確都將彼此視爲好友。
正式走上代行者道路的任職期間,二人曾因地域而分隔兩地。迪爾波里大部分時間裡都在歐洲,而葛蘭蒂的活動範圍基本上在東亞和澳洲。
事情的開端是由追獵一名死靈魔術師開始的。
據說這名魔術師在降靈術的基礎上,多年來始終鍥而不捨地致力於研究能夠使死者復生的魔術。
在聖經中有過多次死靈師通過死靈魔術啓動邪惡的儀式,讓活人與另一個世界的亡者建立聯繫的記錄。
經調查表明,魔術師犯案的動機是出於復活身患絕症而死的新婚妻子。但是不管初衷如何,使用被禁止的黑魔術都是不可原諒的。這絕對是瀆神的醜惡行徑。
被執念矇蔽了雙眼的魔術師,儘管所有的試驗都以失敗告終,卻依然沒能逃過聖堂教會的追捕。
被列入追殺名單之後,爲了自保,魔術師製造出能夠被自己控制的半人半鬼的怪物,在當地引發了致命的騷亂,是非常難以對付的異端分子。
因此,這項艱鉅的任務便落在了裴西神父和黑葛原神父的肩上。他們都是新一代代行者之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對狀況的判斷力和準確度、現場的應變能力還是戰鬥力的強弱等方面,二人都是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這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合作。接到命令後,兩人迅速趕到了魔術師的地下巢穴。
其結果自然是相當圓滿地完成了任務。然而這一次的獵殺行動,卻在葛蘭蒂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爲了神的威嚴就必須不斷進行這些殺戮,我的作法真的正確嗎?
當然是正確的。倘若聽見他的心聲,迪爾波里一定會斬釘截鐵地這麼回答吧。
但是,葛蘭蒂不是這樣的人。
他所擁有之物是世上所有人都擁有的。
會因爲悲傷而痛哭流涕,會因爲害怕而心生逃意。看到別人含冤受屈會義憤填膺,看到他人寂寞流淚會爲其擦拭,看見弱者受到壓迫會施以援手。
會沮喪會失落。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不斷揮動着手中的黑鍵,斬殺了太多太多的人。
但,這絕非出於葛蘭蒂的本心。
他是一個太過富有人情味的人。他不是天生的劊子手。他會成爲處罰異端的代行者,究其緣由是父母將自己對於宗教的信仰,盡數地投影在了兒子身上。
父母的渴盼造就了他扶危救弱的形象,激發了他見義勇爲的正義品質,並最終迫使他不得不去做一個被大衆期待的英雄。
我,真的是在懲奸除惡嗎?
“葛蘭蒂就像英雄那樣。每次需要你就會出現。”
不知從何時起,他就聽到迪爾波里總是帶着誠懇的表情說出這番話。也許是食堂那次從多人手裡救下他之後不久吧。
可是讓迪爾波里萬萬想不到的是,被自己稱讚的那位英雄,有一日竟會對他說——
“我在夜裡看到那些被我殺死的人。他們站在冥河的彼岸,對我說‘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他們在等我。”
沉默良久後,迪爾波里搶過了葛蘭蒂手中的杯子放到一邊。“我就當你是喝醉了。”臨走前他這麼說道。
二人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都固執地認爲自己纔是正確的。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疏遠的呢?
二零零零年的言峰綺禮事件。一顆急待發芽的種子和一個圖窮匕見的開關。
綺禮神父謀害兒童用以供養英靈的惡行東窗事發之後,一時間衆說紛紜。不會有人想到,教會內部最大的敗類竟然就潛伏在自己周圍。
當年負責追查此事真相的裴西神父與黑葛原神父,今後的人生都不可避免地被烙上了印記,截然不同的印記。
想來人是多麼可怕而又神奇的動物啊。
可以當着最重要之人的面撒謊。可以揹着最親密之人將真相隱瞞而讓人沒有一絲懷疑,可以昧着良心無惡不作。
毒瘤就在身側。絕不能放縱任何與神爲敵的傢伙,即使是身邊親近的人,一旦墮落也必須排除異己,將之剷除。
被冷凍起來的年輕的心,正在逐步壞死。讓自己變身成爲冷酷無情的機器,這種思想開始在心中潛移默化。
然而,和迪爾波里恰恰相反的是,葛蘭蒂性格中懦弱一面的開關被打開了。
做英雄是有代價的。
能做到拋棄一切私心雜念嗎?
能做到拋卻一切私人情感嗎?
做不到,那就是個失敗的懦夫。
誰又能說清,英雄和懦夫之間是不是隻有一線之隔。
兩條彼此相交的直線匯聚於一點。一生一次的相遇,卻難逃越走越遠的命運。無法改變軌跡的直線,最終還是會奔向各自不同的前方。
但如果說第五次聖盃戰爭之後的言峰綺禮事件,就讓這一切跳過了其中的步驟,直奔結局,那也未免太過膚淺。
在那之前,還有好長、好長的路。
————迪爾波里·裴西、黑葛原葛蘭蒂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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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ler行進的速度很快。他化作疾風在各色房屋上飛馳。
如今的他早已無暇顧及之前與夏綠特的爭執。一旦身臨戰場,他就會將自己的身心打磨成一把銳利無比的劍。這把劍在處置敵人時絕不會有絲毫迷惑。
自己的行蹤被奸邪的小人發現了——Caster和Assassin。再算上他們謀害兩名Master的滔天罪行。即便是夏綠特沒有派遣Ruler,按照他的心性也一定會自發地前去追捕他們。
將規則放在首要位置的Ruler,從不懷疑自己的使命,只爲了守護聖盃戰爭的框架而揮劍。
通常,聖盃戰爭只允許出現最早設定在系統上的七種常規職階,不可能會有「Ruler」的一席之地。「Ruler」職階被召喚的情況粗略分爲兩種:其一是該屆聖盃戰爭的形式太過異常,結果爲未知數;其二是該屆聖盃戰爭的影響有可能改變歷史進程,令世界出現歪曲。
這次聖盃覺醒戰爭,將決定聖盃最終的命運。魔術協會內部的不同派系在此進行着究極博弈,更有企圖侵佔聖盃的聖堂教會強勢插·入。多方勢力互相撕扯,使戰爭完全無法預測結果,聖盃忌憚於那些企圖埋葬自己的解體派Master,需要一個獨立在外的角色去均衡場上的勢力,在此判斷下,自行召喚了Ruler,用來約束參戰的衆Master和Servant,因此,大抵可視爲第一種情況。
身爲聖盃戰爭秩序的維護者和裁定者,保障戰爭正常運作,受大聖盃直接感召的「Ruler」,理所當然被授予了數項不同於任何參賽Servant的破格能力。他知曉每個Servant的存活情況,能識破每個Servant的真名和情報,並繼承這重複不斷的戰爭的每一次記憶。其中最實用的一項,是「Ruler」作爲管理者的超強感應力。他能探索到周圍半徑十公里內的每一個Servant,鎖定他們的位置,Assassin屏蔽氣息的職階技能在他的面前完全失效,甚至連靈體化的英靈都難以逃脫他的感應。
然而,頗爲可惜的是,如今的聖盃只是一個殘破體,這從Ruler需要掛靠在夏綠特名下、依賴她的魔力進行活動就可看出,聖盃已不具備令「Ruler」保有全部能力的力量。作爲管理者的特殊技能,有一項未能啓動。本來,「Ruler」擁有對任意Servant行使兩次令咒的強制權,這項技能卻因該屆大聖盃系統的魔力不足而被剝奪。Ruler無法強制管理其他的Servant,只能依靠戰鬥實行裁決,此外,對Servant的探索能力也受到了弱化,難以感應隱形的Servant,雖然尚能剋制Assassin的【氣息遮斷】,但若加上【險惡潛行】,就可以把這名執着的獵手給騙過去了。搜敵能力的削弱,使Ruler對違規者的追蹤顯得有些無力。
雖然因魔力供應問題而屈身於夏綠特,但Ruler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勢力,作爲一名中立調停的裁判,爲了守護聖盃戰爭這一概念本身而行動。他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去幫助與修女勾結在一起的神父獲勝,追蹤Caster和Assassin,僅僅是忠於自身的意志。
自己的臨時Master夏綠特修女,或許最後還是免不了會動用其他Master的武力、發佈圍剿他們的命令吧。但從內心來說Ruler並不希望她那樣做。
體內的血液在翻滾。那兩個Servant所犯下的惡行令他震怒不已。Ruler想要親自手刃那兩個惡魔。這絕非憤怒所致,而是責任。
兩名Master遭到非人道的殘殺,這在戰場上是司空見慣的場景。因此對於Ruler來說,已經是平日裡常見的情形了。膽小的鼠輩們不敢向其他Servant發起挑戰,朝相對來說較爲弱小的Master下手。那些Servant生前也都是人類吧?用弱者的鮮血玷污自己崇高的威名,他們這種惡鬼也能被稱爲英靈嗎?
戰場上殺人的唯一好處就是不需要償命。所謂的人類這種生物,只要能找到燒殺搶掠的藉口,就會無所不用其極。他們使用最邪惡的手段,去滿足自己殺戮施虐的慾望。人類的殘暴和醜陋在聖盃戰爭中被濃縮地集中體現了。
正因爲如此,必須要有人出來主持公道。無論深陷於怎樣的困難和逆境的泥濘之中,也要把自身的悲傷和痛苦放到一邊,大義凜然地伸張正義。這就是身爲管理者的Ruler必須承擔的責任和不可逃避的義務。
所以Ruler必須打倒Caster和Assassin。他有必須親手降服那兩個惡魔的理由。
同時將兩名Servant當做敵人,而且還是互爲同盟的夥伴。Ruler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作法實在有勇無謀。在一對二的戰鬥中,自己或許會元氣大傷吧。但是即使這樣也不會令他遲疑一分、退卻半步。
對是非的判斷大於對利害的判斷。這是他行事的宗旨。
侮辱英靈尊嚴的敗類,枉爲人一世。他們是毫無榮譽感和驕傲的魔鬼。Ruler絕不會放過那兩個傢伙。
沒有保持難以被人偵破的靈體化形態,而是以實體在城市中間穿梭的Ruler,他之所以會這麼做,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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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夜路之中漸行漸遠的那抹身影,有一個人將投注在男人背影上的冰藍色視線收回來。
在夜裡尾隨着隻身孤影從監督者教堂出來的Archer的新主人,可是Caster和Assassin一直都找不到動手的機會。想要暗殺落單的神父是很容易——不過,那也得等到敵人的Servant被其他勢力引走之後纔好下手。Caster可以感覺到與神父簽訂契約的Archer寸步不離他的身邊警戒着周圍的情況。貿然向其出手是打草驚蛇,真正令人生氣的是現在必須考慮那名神父爲何還能存活的原因。
死在自己劍下的神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又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這是無論如何也推翻不了的事實。
“這怎麼可能呢……你當時也看到的吧,Assassin?”
對於這個出人意料的情節的出現,Caster雖然極力想要做到鎮定,卻還是不敢相信地扭頭向身邊的刺客詢問着。
“當然。那一劍正中紅心,一下子就切斷了頸部大動脈,非常漂亮。不過至於那個男人爲什麼沒死,我也不知道。”
“我爲了以防萬一,得手之後還特意砍了第二劍的……”
男人的喉嚨被自己手中的劍割破,一條生命就這麼消逝了。這是她實實在在能夠體會到的死亡觸感。
“哎呀,這個。怎麼說呢?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只能勸你接受現實了。”
Assassin對着全然無法相信這一切、滿臉驚詫無比的Caster擺了擺手,完全沒有責怪同伴。
“從那對男女的對話中來看,Rider和他原來的Master應該已經雙雙遇難了。但是被你幹掉的神父不知耍了什麼手段重新回到了戰場。以後要好好針對這一點進行重點監視,包括徇私舞弊、與外人勾結的監督者,還有和神父簽訂契約的那個Archer一併算在內。吶,Caster,我的看法你不同意嗎?”
“……”
並不是反對,只是看到Assassin爽朗地拋開她的失誤,保持着既往不咎的態度和她談論下一步的行動策略,讓Caster有些反應不過來。
Assassin非常利落地擊殺了Archer的御主。按人之常情,他就算藉機挖苦她都很正常。
“啊——不過還是挺讓人懊惱的。本來明明可以把Rider和Archer這兩組全都排除掉……沒想到那些傢伙竟然玩起了交叉組合。失去Rider的神父成爲了Master死掉後孤苦無依的Archer的新主人。和計劃不同的是隻廢掉了一組。真可惜啊。——喂Caster,你是不是在想這些?”
Assassin語調詼諧動作幽默的調侃讓Caster側目斜視了他一下。
她回憶着Assassin不久前告訴自己的內容,開始了沉思。
其他的Master或者Servant也許都不會理解,這一屆被召喚出來的Assassin,有多麼強大。
與其他“哈桑”相比出色數倍的隱蔽能力,讓Assassin能夠隱藏自己的氣息趨近於零的狀態,非常自然地站在他所要調查的人或物體附近。一旦他同時發動【氣息遮斷】和【險惡潛行】這兩項能力,甚至沒有人能夠揭穿他潛伏在身邊的事實。
在打探敵情的環節上,這一位Assassin可以說是無敵的。
平時大部分時間裡都如同影子般跟蹤目標而活動着,即使是監督者所在的聖母主教堂座裡發生的事,也都被Assassin探聽得八·九不離十。在戰鬥進行到如今這個階段,還沒有人知道神父在Rider戰敗後已經和其他Servant締結新的契約,再次加入到聖盃的爭奪戰。神父得到失去主人的Archer。知道這個消息的除了神父本人及與之合謀的修女外,就只有和刺探到這項情報的Assassin結盟的Caster。
戰爭發展至今已經快要進入第四日的凌晨,然而這三天多的時間裡,再加上戰前準備階段在一起總共半個月左右,Assassin在那麼長的日子裡一直沒有正面出來活動過。他到底在暗中忙活什麼,都不爲大衆所知。所有Master的動向,都被幾乎快被人們遺忘了的Assassin盡收眼底。
真不知道是怎樣的魔術師,才能夠召喚出手段如此高超的暗殺者。而對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展開諜報工作的Assassin,又怎麼會被自己的Master嫌棄呢?
“——那個男人很危險。”
儘管遠去的神父他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Caster沉靜的神情還是帶着一絲警惕地這麼斷言道。
“要我看下次乾脆讓他死得四分五裂,採取碎屍的手段就可以了吧?僥倖是不會出現兩次的。沒什麼危險。”
“不,我指的是更深層的方面。”
Assassin是不會覺察到那裡的。Caster會這樣想是因爲她看到了神父埋葬在外在表皮之下的某些深層次的東西——廣義上的黑暗。這是Caster【心靈透視】的能力。
她可以看透他人內心的陰暗面。對於遭受過重大心理創傷、多種人格或具有精神分裂傾向的人羣尤其有效,英靈荷雅門狄能夠毫無道理地洞察他們的心。在她生前,只用一眼就讀出了保衛卡塔特山脈的守護者T具有天使和惡魔的雙重人格。不過,由於這是一種缺乏根據的直覺,所以她沒法向他人好好解釋。而在進行Servant的戰鬥時,這項能力卻是毫無助益的。
“那個男人的內心並不是一片黑暗,相反他極其嚮往光明。然而他不停尋求的答案,卻是比黑暗更加晦暗的東西。如果要用詞概括的話,大概只有憤怒和絕望吧。”
Caster好像非常認真地下定了結論,可是Assassin並不能理解她的這些話語裡包含的意思。看着一臉篤定的Caster,她這番離譜的神論甚至讓他感到了迷茫。
Caster直直地盯着神父消失的街道。她在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時就對他攜帶的潛在危險有所預見了。因此當擊殺他的時候,纔會殘酷地在要害位置連砍兩刀,絕不留下活口。
本來,排除敵對Master——這個他們共同制定的方略,其本身存在着一個明顯的漏洞。那就是無法徹底地排除掉失去主人的Servant再與其他人簽訂契約捲土重來的可能性。如果能借助敵對Master之手把自己的Servant消滅掉,之後再抹殺Master,那纔是萬無一失的保險舉措吧。但是若想實施如此周折繁複的計策,前提是Master和Servant之間必須存在尖銳的矛盾。爲了實現這項計策,Caster和Assassin就得想方設法地去製造矛盾。這樣一來成本就顯得太高,二來時間上也不允許。
因此他們按照初步預定下來的方針,在暗中將Master一個接着一個殺死。然而,與漏洞相比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身爲人類的Master居然死而復生——Caster真後悔沒有將他的頭顱砍下,再把他的屍體徹底焚燬。
“你還聽到些什麼呢?比如那個奇怪的Ruler,有沒有獲得詳細的資料、信息,或者別的東西?”
隔了一會兒,將不悅的情緒暫時舒緩下去的Caster冷靜地問道。Assassin回憶着耳朵聽到的對話內容。
“從他們互相之間的交談來看,Ruler似乎是監督者爲之提供魔力,出現在現實世界管理聖盃戰爭的Servant。”
“監督者代表的是聖堂教會沒錯吧?也想在聖盃歸屬權上分一杯羹吧。”
“從我家那個膽小怕事的Master口中知道的情況,監督者應該是在魔術協會修行過一段時間纔對。不過——嘛,看來她還是沒有忘本吶。”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公佈Ruler的存在,當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她和神父聯手,而他們在Rider死後仍然擁有Archer和Ruler兩名Servant,實力不可小覷。”
聽Caster說完以後,Assassin好像非常可惜似的深深嘆了一口氣。
Saber這方雖然暫時退出了聖盃戰爭的舞臺,卻又無端多出監督者的勢力。除了被修女勒令追殺他們二人的Ruler外,答應服侍Rider舊主的Archer,勢必也要爲第一任主人報仇雪恥的吧。
由此看來,儘管消滅了一名Master,但Caster與Assassin目前的處境並不如想象之中樂觀。
“Saber的Master應該可以判定爲沒有翻身的可能了吧?”
Assassin早就料到她會對自己這樣詢問。看來發生了這麼多意想不到的事件後,Caster也不得不變得比以往更加謹慎小心了。
“不要神經過敏。現在沒有多餘的Servant能讓她重新獲得參賽資格。她掀不起風浪。”
Assassin用清爽的聲音回答道。對於自己能夠如此面不改色地對自己的盟友撒謊,連他本人都感到很奇妙。
事實上他說了假話。Saber的Master和修女之間的談話中曾經提到過的一個關鍵,被他隱瞞了起來。戰敗的那名女性Master,她擁有第二名未知Servant的真相,Assassin並沒有如實地說給Caster聽。
不但如此,在那之前修女和神父的通話中,密謀的那兩人似乎與Berserker的Master之間結下冤仇這一點也被“哈桑”獲知了。偷聽到這些情報的Assassin依然沒有將它們告訴自己的同伴。
從今往後也許還會不知幾次地持續對她撒謊吧。Assassin的英靈,本來就是一切以利益至上的暗殺者。
“!!!”
二人還在商榷要事,突然——轉身蹙眉的Caster覺察到了敵人靠近的信息。
想要立刻撤退恐怕已經來不及。對方用最快的速度朝他們逼近。
聽到熟悉的聲音,Assassin也回過頭。手握劍柄、將迸發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殺氣的闊劍提在掌心裡的Ruler,向房頂上的兩人極不友好地冷笑道:
“你們膽子很大。竟然就蟄伏在教堂附近。”
聽他的話看來已經把全城搜查了一遍。午夜時分在兩人面前現身的Ruler,是決計不會就這麼輕易放他們逃跑的。
會和Ruler突然遭遇的情形絕不是偶然,應該早就被Caster他們預料到纔對。Ruler被發現後,監督者索性把他派了出來,其目的自然是消滅那兩名身爲目擊者的Servant。經過一番尋訪之後,Ruler終於捕獲了Assassin二人的行跡。
“下一個目標是監督者嗎,亦或是領取獎勵後獨自步行在外的那名Master?你們這兩個不法之徒——”
Ruler神態蔑視地說完後,沒等對方回答便提着劍朝敵人衝去。
“……喂,Ru——Ruler你瘋了?你爲了追殺我們,不惜在市區挑起戰鬥嗎?”
這樣做和被他討伐的違規者有什麼分別呢?
Assassin想要說的話還埋沒在肚子裡來不及吐出來,可是就算他再怎麼不安地嚷嚷,Ruler依舊沒有停止手中的攻擊和邁開的腳步。
在戰場上不報名諱就急着跟對方打鬥起來是有失禮節的行爲,擁有正統觀念的Ruler強烈地鄙視這種行爲。
然而,這一次自己面臨的敵人是極其狡猾的。如果不乘勢對他們發動攻擊,估計又會讓他們跑掉。上一次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已經證明了這點。所以唯有二話不說地衝上去纔是明智的選擇。
Ruler高高舉起雙手的闊劍,以向下劈斬的姿勢從正面對Assassin展開了攻勢。
劍刃就要刺中身體的時候,Assassin馬上認識到與Ruler面對面交手沒有勝算。他果斷地放棄了硬拼,傾斜着身子躲避這一劍後,他瘦長的身體已經騰空與地面保持平行。
Assassin用右臂的掌心使勁支撐起全身的重量,借力高高躍入空中。隨後,靈巧而不失縝密的暗殺者製造了一連串的匕首之雨。
一把把飛得比子彈還要快的短刀從空中砸了下來,數量粗略估計大約四十把。Assassin充分地發揮了自己【投擲加護】的能力。就算是Servant被擊中要害也會當場死亡。
就在這時Ruler奔跑的速度瞬間加快,從腿部捲起的魔力化爲疾風在擁有一定傾斜角度的屋頂上不斷呼嚎。雖然沒有人能夠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是Ruler確實僅憑速度就躲過了所有的短刃攻擊。
在Assassin墜落的過程中,匕首依次扎進由刨花板和瀝青瓦片鋪成的房頂。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Assassin攻擊的Ruler不顧凹凸不平的腳下,一面跳起一面用劍砍向敵人。
Assassin下墜而Ruler上升。二者的距離比之前要近得多。已經沒有時間趕在的敵人之劍到達前回避了,即將被Ruler闊劍斬落的剎那,只見一道紅光從二人身邊橫穿而過。
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平視的角度一閃而過。看來是Caster從右手緊握的細劍中迸射出來的火紅色激光。
這種情況下只能聯手把Ruler擊敗。因此幫助Assassin替他解圍是理所當然的。
纏滿了魔力的火焰急流不斷吸取着空氣之中的氧氣補充能量,那令人眩暈的閃光一股腦地朝激戰之中的Servant飛去。
暗殺者的英靈不具備絲毫的【對魔力】。Caster雖然沒有吟唱任何咒文的跡象,可實際上她隨手一擊都是飽含着A級寶具攻擊力的大魔術。僅僅擦身而過對他來說都將是非常沉重的打擊。
碰巧的是現在Assassin正對着同伴。他迅速地翻身一跳,避開了同伴的這一擊。但是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Assassin身上、並且背對着Caster的Ruler連回頭去看發生了什麼事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
Ruler止步在Assassin面前,回頭凝視着眼看攻擊毫無效果的Caster,那張秀麗的面容上佈滿了驚訝。
怎麼回事?
Caster的魔術從背面完全命中Ruler身體的時候,卻像遇火即化的雪花一樣四散着迎風飄遠了。
「Caster」職階的英靈是擅長魔術擊潰敵人的Servant。所有的攻擊手段都以魔術爲主。不幸的是在衆多Servant中擁有【對魔力】這項職階技能的人不在少數,所以「Caster」常常被判定爲較爲弱小的階級。
她忽然意識到Ruler雖然沒有被劃入常規的七名Servant的範疇之內,但卻依然具有等級很高的抗魔力這一事實。
“給我就地正法吧,Caster!”
Ruler抓起闊劍轉身劈向從背後偷襲自己的Caster。敵人的這個作法讓他深惡痛絕。
“——!”
Caster只是默默地瞥了滿臉憤怒的Ruler一眼,顯示在她面前的場景下一秒就發生了變化。
盛氣凌人的一劍奔騰着無以倫比的殺意和怒火,然而砍到的卻只是白雪般的殘影。
在距離並不算遙遠的情況下,Ruler想要擊殺的那個敵人,她的身形出現在了二十米開外、斜後方四十五度角的半空中,微微漂浮着。這個位置恰好是在己方的盟友Assassin的面前。
對方具體使用了什麼辦法在自己的劍下死裡逃生,Ruler根本沒有時間進行分析。因爲他和Assassin同時看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
等待着Ruler的是瞬移到他身後,拿出殺手鐗的Caster即將爆發的猛烈的一擊。
猶如黑夜中的一道曙光,使晝夜顛倒,剝離了黑暗,將盤踞在心中的所有迷惘和焦躁一掃而空。
Caster從左臂之中解放出來的寶具,是一把修長的鑲着金色藤蔓狀雕刻花紋的雪白神杖。
右手的細劍、和身上所穿的白金戰袍,在顏色和風格上與這把神杖完全統一。Caster祭出了她最強的法寶。
魔術師的權杖就是他們力量和身份的象徵,是法力集中的重要物品。用不同種類的樹枝製成,在上面雕刻着各種符號和紋路,通過灌輸能量配合咒語向敵人發動強大的攻擊。Caster的這根神杖不長也不短,並沒有超過她的身高,在類別上能勉強被劃分爲短杖。這說明持有者不是專門遠距離施法的傳統術者,而是喜歡混戰的那一類。
而今——Caster已準備好全力釋放。
比白晝更加耀眼的光輝。
照亮了纖細的英靈身姿。
彷彿根本無需念動真名似的。左手緊握法杖的Caster隨意地橫向朝前一揮——
被注入的魔力掙脫了束縛,在龍之因子的指引下加速形成一道閃光。噴射而出的這道激流捲起怒濤般的火焰漩渦,向面對自己、完全暴露在灼熱的衝擊波之前的Ruler吞噬過去。
完全輪不到自己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不可能提着劍和敵人去拼劍術。這是自身的軟肋。如果魔術對Ruler不起作用的話,就只能寄希望於並不是純粹的魔術攻擊的神杖所釋放出來的物理衝撞力殺掉他——
“…………!!”
Ruler被環繞四周的敵人寶具之光所吞沒。無論朝哪個方向閃躲,都已經不能跳開這股無限凝聚起來的赤色光輝的範圍。Ruler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任何有效的反抗,只能靜候下一瞬間那股妖冶的火光將自己徹底燒燬。
然而……
最壞的狀況發生了。
與自己的身體相比,這股衝擊波給Ruler鼓膜帶來的壓力更大。
民房的屋頂無一不被掀飛燒燬。最遠的一家離Servant戰鬥的地方至少有五百米之遙。儘管神杖的破壞力通過周遭的慘狀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但是!
——能將任何被擊中的敵人炸得一絲不剩的Caster的寶具,在Ruler面前所能做的僅是讓他往後倒退了十米。
“什麼?!”
連Assassin都覺得不敢置信,他大叫一聲。
瞬間蒸發的空氣中瀰漫着劇烈灼燒過後餘下的臭味。本來應該燃燒殆盡的敵人卻沒有被消滅掉。身處於能量波中央的Ruler居然毫髮無傷地站立在房屋的盡頭。
非要找出有哪裡受到傷害的話,大概只有盔甲表面稍微有些發黑這一點吧。
“……”
Caster的表情就像死了一樣。
而事實上,就連Ruler本人都對自己尚且生還這一點感到難以相信。能夠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活下來並且幾乎沒有受傷的理由——是什麼?
Ruler紫灰色的眼睛朝Caster看去。和之前被她點燃的怒意不同,如今這雙眼睛充滿了迷惑。他還是第一次仔細觀察Caster。
很快就有了答案。Ruler的直覺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嗎——”
在戰鬥中時刻感覺到何種行動纔是最適合自己的這項能力,等級只有C級。被英靈聖喬治持有時只能在防禦上起到作用。Ruler能夠使用【直感】判斷對手“是否是自己應該與其作戰的敵人”。
他當即判斷Caster被自己剋制的原因是源於——「相性」。
相性問題,這使得同爲從者的英靈荷雅門狄面對同樣在此次聖盃戰爭中現界的Ruler時,會感到極其棘手。
當Ruler推測出這一因素後,Caster也慢慢覺出了這一點。
“……你是屠龍的英雄?”
“正是這樣。我的名字是聖喬治。”
Ruler眯起雙眼,十分乾脆地報出了真名。他的真身,竟然是被封爲聖人的基督教七勇士之一,享譽“屠龍之聖者”這一美名的——聖喬治。
他是羅馬帝國時代生活在近東地區的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曾因試圖阻止皇帝對基督教的迫害而喪命。他保護弱者、直面侵略者、犧牲自我的聖潔精神被人們不斷傳頌。死後近兩百年才得以沉冤昭雪,並最終被教皇封聖。
傳說聖喬治有殺死龍的故事。他因爲成功除去了一條貽害當地人的毒龍而深受百姓的愛戴。據說在那次對龍的戰鬥中,聖喬治與和龍同歸於盡的貝奧武甫不同,他是輕鬆取勝。
即使是在21世紀的當今,在英國不少地方依然可以看到一位身穿盔甲的騎馬武士屠龍的旗幟,那上面畫着的就是聖喬治。英靈聖喬治,至今仍是英格蘭及世界其他地區的主保聖人。
“原來Ruler你是那個著名的屠龍專業戶啊。”
對於大英雄們動不動就自爆身份這一點,Assassin感到非常無奈。但Ruler的舉動對自己很有好處。因此他相當悠閒地聳了聳肩。
Ruler是聖喬治,使Caster聯想起死去的Saber——英靈貝奧武甫。沒想到送走一個具有屠龍傳說的英靈,在獵殺「龍種」方面比他更厲害的傢伙出現了。Caster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
被剋制成如今這個樣子與她本人的實力毫無關係。她的寶具完全有能力擊殺任何一名Servant,卻唯獨對Ruler效果甚微。
撇開高等級的【對魔力】不說,Ruler能夠在與具有龍屬性的敵人作戰時佔有相當大的優勢,而偏偏Caster自己就是具備了龍屬性的一名英靈。Ruler不但依靠高超的抗魔力成爲「魔術師殺手」,就“相性”方面對她來說也是剋星中的剋星。
因此,已經充分了解到這一點的Ruler馬上開始反擊。
“準備受死吧,魔女——!”
吱嘎一聲——
好像絲帛從中間被人撕開的響聲。
不過乍然出現在空中的物體並沒有裂開,而是急速地拼湊在一起。
一件畫有紅色十字的外套,定神一看竟然就是那件Ruler罩在鎧甲外面的白袍。
Caster大吃一驚。朝她飛來的白袍瞬間伸展開來纏繞在她白與金的長袍上,開始用力緊緊地束縛着Caster的雙手雙腳。
能夠幻化成外套束縛敵人的寶具,嚴格來說是英靈聖喬治本身堅定的信仰。外套只不過是用來發動寶具的聚焦點。
這件讓對象暫時變成龍種的寶具,其名爲——
“汝——即是龍——!!”
Caster不但是有龍屬性的英靈。被這件寶具捕捉到之後,在Ruler的面前會使她變得更加不堪一擊。
Ruler舉起了手中的【力絕的祝福之劍】。
接下來所要做的便是——
屠龍。
Caster被死死地緊束着,從背後伸出來的白袍衣角捲住了脖子,使勁地揪着她的頭頸往後仰。
“嗚……”
儘管在被Ruler的外套抓住之前反射性地伸出右手想要用劍砍斷它,但是被束縛着的手臂卻不聽使喚,完全使不上力氣。
她企圖在周身點燃火焰把它們燒掉,然而Ruler白袍彷彿就像他自身的化身似的,純粹的魔術攻擊手段無法將之燒燬。
這時她發現,敵人已經蓄力完畢。
Caster的視野被聖潔的白光覆蓋。讓【力絕的祝福之劍】的力量和英靈聖喬治的屠龍之力複合起來發動的寶具,其真名就叫做【屠龍】,此刻正堂而皇之地呈現在她面前。
近距離是劍的姿態,遠距離則是劍所反射出來的光芒化爲投槍的姿態將敵人貫穿,讓Caster不禁爲之膽寒色變。如今的自己就是刀俎下的魚肉。
Ruler先是利用【汝即是龍】限制了敵人的行動力。然後高舉手中寶劍,同時拿出能夠對龍種給予極大傷害的寶具。Ruler慣有的殺敵套路就是這緊湊連貫的三連擊。
赫赫有名的屠龍高手,此時纔要顯露出他的恐怖實力。
“屠——龍——!!!”
Ruler高聲詠唱出這奇蹟般的真名。
這是偷襲制勝的大好時刻。
Ruler全心全意地將心思撲在了Caster身上。這個時候只要Assassin從他的背後發起奇襲,就可以替同伴化險爲夷。他會不會助她一臂之力呢?
將Caster的困境完全看在眼裡的刺客,勾起脣角露出一絲陰冷詭譎的笑……
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走上街道。在那裡,剛剛經歷了神杖慘烈衝擊的數十座民宅,凡是高度差不多的屋頂都已盡數被轟走。好多地方都失了火。驚慌失措的居民逃出火場,怔怔地眺望着Ruler寶具【屠龍】所發出的極光。
然而,將整個黑夜全部都照亮了的光的奔流逐漸散落之後,一臉勢在必得的Ruler卻愕然發現Caster就像自己剛纔一樣,遭受了非同一般的打擊卻沒有任何損傷的結果。
“你很不簡單……”
Ruler哼了一聲,對依然健在的Caster毫髮未損的現狀表示不可理解。但寫在他臉上的不是侮辱,而是如同眺望着悲壯的戰士一般凝重的表情。
Caster所處的位置很顯然移動過了。與Ruler及Assassin站立着的那套三層樓民房相隔一條街的房頂煙囪旁邊,那纖細的身軀正因爲剛剛使用了大面積的穿透類法術「水之術」而有些痛苦地喘息着。
當時,對她來說絕對是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Caster情急之下依然冷靜地選擇穿透對象,僅僅針對纏繞着四肢和頸項的Ruler外套進行了仿若滴水穿石那般的穿透。那道作勢要一舉將自己消滅的投槍光束即將貫穿自己時,施展瞬間移動的「幻影」之術僵僵避過。
一系列的逃逸手段,便造成了表面上不受損傷的局面。
還沒有輸——
只要全身上下仍有一根手指沒有禁魔,就依然能夠施展魔法。
但是,面對的敵人是Ruler,毫無疑問Caster會陷入到非常被動並且無力的戰局之中。就目前來說,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逃。
還是走爲上策吧。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同伴心中所思的意念,暫時靈體化的Assassin的身軀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
咻咻咻咻——
撕裂空氣的某個響聲。
Caster立刻瞬移到下方的平地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附近的魔力變化儘管十分細微,但很清楚,給人的感覺變了。連眼睛都不用擡便察覺到空氣之中涌動的魔力氣流的方向,只有Caster的【直感先制】才能做到。
四把短小鋒利、削鐵如泥的灰黑色匕首,粉碎了Caster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脫離主人手掌的匕首隻餘下把柄部分,其餘部分一頭扎進了屋頂的瓦片上。這次襲擊是Assassin乾的。
“……”
Caster無語地擡頭看着站在高高的房頂上向下俯視自己的Assassin。後者隱藏在兜帽之下的半張臉龐,浮現出高深莫測的笑意。
“抱歉啦,Caster。我只和強者站在一起。”
“Assassin你——”
Caster動怒了。然而她的話纔剛剛開頭,就被對方惡作劇般的聲音打斷。
“怎麼,對我的反叛沒有想到嗎?”
Assassin好像只是犯了一個非常微小的錯誤似的聳肩笑過之後,又用眼神向另一座房子頂上的Ruler招呼道。
看他的樣子是想要向Ruler投誠,和他聯合起來把前一秒還是自己夥伴的Caster殺掉。
神情嚴峻的Ruler還沒有表態,一陣空明的銀光從地面捲起。
Caster站在以極快的速度自動在地上畫出來的六芒星魔法陣的圓心位置。閃耀着銀白之光的魔法陣運轉着超額的魔力量,飛速地在術者腳下形成,澄澈的光暈將Caster面無表情的臉龐映照得更加蒼白清冷。
“還想垂死頑抗嗎?”
Ruler的實體也來到地面上,朝Caster危險地皺起眉頭說道。
顯然他下意識地把地上畫着的六芒星魔法陣當做某種攻擊的手段,認爲敵人還不死心,想要反擊。但是站立在法陣中心的Caster卻對Ruler的狠話毫不理會。這幅光景就像Ruler並不在意Assassin的臨陣倒戈,Assassin也絲毫不在乎Caster對自己的埋怨一樣。
“——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啊。”
這個謊話連篇的Servant,終於急不可耐地露出了馬腳。Caster雖然由於缺乏證據而無法推翻他遊說自己時候的那份言論,但是對於Assassin早晚會出現的背叛行爲,一直以來她都隱隱有所感悟。
駝着背屹立在房屋頂上的暗殺者體察到Caster的怒氣,只得苦笑着搖了搖頭。
“想要殺掉我必須更加努力才行呢,Assassin。試試看把我的頭砍下來吧。至於Ruler,我也記着你了。——後會有期。”
兩名Servant睜大了眼睛凝視着Caster逐漸變得糊塗不清的身體。她的人影隨着未落的話音憑空消失了。
“……怎麼回事?Caster她……”
通常來說自己也變成靈體,就能對靈體化撤退的Servant進行追蹤。可是Ruler卻在彈指間便失去了對Caster的感應。
她不是簡單地變成靈體,而是徹底消失在了附近的土地上。
——甚至,消失在了夏延市。
Ruler狐疑地反覆環顧着周圍,不過同樣目睹Caster人間蒸發這一幕的Assassin比他沉穩得多。
他跳下樓面對着Ruler。
“哎呀哎呀,把她逼得只能狼狽地逃走了。我好像太過分了一點喲。怎麼樣Ruler,我們該握手言和了吧?”
這根本沒有用語言回答的必要,只需以實際行動回答便可。
Ruler馬上出手了。這筆直向前的一劍甚至讓人感到笨重。彷彿一心只想將眼前的敵人砍死似的,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會讓對方很輕鬆地防下。
“嗯?!”
Assassin詫異地喊出了聲,身法靈敏地側身閃開,倒退數步。
沒想到Ruler竟然完全不買自己的帳。照他的設想,本以爲自己脫離與Caster的聯盟就會讓這名追捕者改變態度,卻不料自己不但碰了一鼻子灰,還白白喪失一名共同作戰的盟友,遭人忌恨。
雙手牢牢握着闊劍,Ruler沒有半分躊躇。他的信念支撐着自己在除盡邪惡前絕不會倒下,也絕不可能妥協。
更何況,Assassin因爲害怕受到牽連而臨陣退縮將盟友出賣掉的舉動,本就令他大爲鄙視。
“——藐視聖盃戰爭規則之人都要以死謝罪!”
瞬時,Assassin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看到對方義無反顧的表現,而且紫灰色的雙眼中依舊盛滿了殺氣,Assassin笑着往後跳去,與他拉開距離。
這個男人會如此生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爲自己和Caster暗殺了敵對方的Master,衝擊到了他作爲管理者的威信吧。
“看看周圍被戰鬥波及到的民宅。Ruler,你自己不也在踐踏這些規則嗎?讓普通人流離失所的這場戰鬥不就是你先挑起來的嘛。我和Caster所做的只是正當防衛。跟我們相比你根本沒有高尚到哪兒去。”
Assassin刻意嘲笑着面前充當了一回反面教材的管理者。
“住嘴……你這信口雌黃的傢伙,多麼卑鄙狡猾啊。我是爲了懲處你們才——”
Ruler一邊憤怒地低語一邊放下了高舉着的闊劍。並非被Assassin的詰問說動。樓頂的火苗在凌晨冷風的助長之下從四面八方燒了起來。剛纔Caster的必殺一擊是由北向南的扇形火焰輻射。火焰途經之路到處都充滿了屋主的哭嚎聲。
儘管那一擊從高度上只是平平地掃過沿途的數個房頂,沒有直接摧毀房屋,可人員傷亡還是不可避免的。唯一所幸的是,這道火焰脈衝洶涌而去的方向正好與州府大樓的位置背道而馳。
附近街道已經聚集了相當數量的居民。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似乎還有一兩個警察。應該是驚魂未定的居民們撥打了911報警電話。以Servant良好的聽覺,Ruler能聽到消防車一邊行駛一邊長鳴的警笛聲。
寒風鼓動着黑袍,Assassin在風中緘默着。哪怕用出賣Caster的方式以此明志,表示自己將與Ruler站在同一個陣營,請求休戰,卻還是沒能取得他的原諒。恐怕今後仍然會被這個執着的傢伙追殺吧。
儘管Assassin心中非常的不舒暢,但在現實的壓迫下,他只能讓自己消失在Ruler面前。
當英靈的視線從火海中調整回來再次望向敵人的時候,Assassin不要說身影,就連靈體的氣息都感覺不到了。
Ruler知道這戰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進行下去了,因此並未對逃跑的敵人展開追蹤。雖然第二次的遭遇仍舊沒有取勝,但是至少有兩點值得高興。
首先就是使對方脆弱的聯盟不攻自破,從內部被徹底地瓦解了。重歸於好的可能性非常低。從此各奔東西的二人再相見時恐怕不會心平氣和,而是自己先拼個魚死網破吧。
其次在與Caster的交手過程中,Ruler通過被聖盃授予的管理者權限,看破了她的各項能力以及真名。
然而……荷雅門狄這個名字,在歷史上不曾記錄,Ruler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至少能夠分析出對方是與幻想種的“龍”有關聯的英靈。今後就順着這條思路,慢慢把她的身份探知出來吧。
現場的急救措施很快就要開始了。Ruler的代理Master監督者在得知這邊的情況後應該會介入進來,盡力封鎖任何與聖盃戰爭相關的消息吧。對此Ruler幫不上忙,也不能讓自己的身形被羣衆看到,只能以靈體化的姿態消失了,就那樣化爲一股旋風朝一公里內的聖母主教堂座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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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蒂好像聽到遙遠的冥河彼岸有人在呼喚自己,朦朧地睜開了眼睛。
思維與現實世界接軌的剎那間,他便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狀態又出問題了。於是甦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口袋中摸出一粒藥丸吞下去。
Amitriptyline,阿米替林。
在所有三環類抗抑鬱藥中的鎮靜效果最強,適用於治療焦慮性或激動性抑鬱症,還有催眠安睡的作用。
在長時間的服用歷史中,葛蘭蒂早已對它們產生了不可或缺的依賴性。一日不吃就會覺得渾身難過,無法平復情緒。
被透明密封袋裝着的鎮定藥品,如今只剩下爲數不多的幾顆了。
葛蘭蒂在礦山的高塔上突擊迪爾波里是昨天凌晨的事。騎着機車趕回遠離夏延市的這座木屋後,他就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
從被聖釘刺中的左肩傷口不斷溢出的鮮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住的。衣物絕大部分都已浸溼,葛蘭蒂等於是在自己的血海中昏睡了整宿。
“啊……”
從木質地板上艱難地帶着痛苦起了身。飄忽不定的記憶漸漸連接起前一日的那場戰鬥。
本來Rider已死,迪爾波里就會失去作爲一名御主的資格,退出聖盃戰爭吧。但如果只是這樣的結果,葛蘭蒂的戰鬥還遠沒有結束。
必須救贖他。
爲此自己必須和他見上一面。
所以說,要不要在教堂附近安插一兩隻使魔呢?直接派做事不分輕重的Berserker過去監視是行不通的。Berserker身上密佈的殺氣很容易就會被敵人發現吧。
可是……
葛蘭蒂忽然嘲弄般地對自己微笑着。
那種惡魔還有救嗎?
不如在Rider死掉之後也把他殺了——
奇怪。他怎麼會這樣想?
一不留神,葛蘭蒂參與這次聖盃戰爭的初始目的好像在不經意之間,被自己輕易地扭曲了。他的精神,難道已經被藥物腐蝕得接近崩潰邊緣了嗎?
對了——
自己還有王牌。
葛蘭蒂立刻顫抖着手,從上衣內襯的口袋中取出耳機,插在手機上。
比起自己的傷勢,他更在意的竟是聖盃戰爭的局勢。
昏迷一整天醒來後,竊聽器的存在終於被他們發現了。但是針對監督者教堂之中的竊聽,卻錄下了相當不得了的消息。
他們的作戰工具並不止Rider。還有另一名被兩人喚作Ruler的Servant。看來是最初就被召喚而來、行蹤一直被他們隱瞞着的Servant。
神秘的第八位英靈,他的存在逐漸被人揭曉。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的葛蘭蒂將Ruler對夏綠特、夏綠特對迪爾波里這三人前前後後的交談反覆聽了好幾遍。
那通電話是迪爾波里打來的。從內容中得知迪爾波里似乎死在偷襲的Servant-Caster手上,而後又起死回生地活了過來。這其中的緣由葛蘭蒂也搞不清楚。
還有一句夏綠特說出來的話,不知該如何判斷。「把第二名Servant交出來」——對象似乎是戰敗的愛因茲貝倫家的Master。當她這麼詢問時,Saber的Master馬上予以了否認。這可能只是夏綠特的疑心病吧。同一陣營中間擁有超過一名Servant的,明明是她和迪爾波里纔對。
路漫漫其修遠兮。自己的戰鬥不是以Berserker將Rider打倒就能夠終結的。葛蘭蒂不禁產生自己過於天真的想法。既然他們卯足了全力也要得到聖盃,任何卑劣的伎倆都會使出來的。如果自己對這些事做不到預算,那就不是敵人太過狡詐,而是自己愚蠢。
再聯想之前竊聽到的數番對話,Berserker的真名也早就被迪爾波里和夏綠特猜到了。而對於不被列在常規英靈之中的Ruler,自己這方掌握到的信息卻少之又少。
前方的道路依然舉步維艱。本以爲已經撥雲見日的戰局並沒有因爲Rider的戰死而顯得明朗。
葛蘭蒂雖心有不甘,卻還是打算先把那些瑣事拋到一邊,開始認真地處理肩膀的傷情。
他把身子挪到牀頭櫃旁邊,地上有他滴落的汗水和斑斑血跡。
直到現在他仍喘着氣。左肩讓細長的聖釘斜着刺入的地方,皮膚潰爛得好像退潮之後在海灘上留下的褐紅色淤泥,但幸好沒傷到骨頭。
葛蘭蒂脫掉衣服後,從櫃子裡拿出一整套療傷的急救箱,從中取出一罐清洗傷口的藥酒,打開蓋頭。雖然緊急用魔術做了些處理,但是葛蘭蒂的治療魔術並不能完全將這道頗深的傷口治好。
右手繞到左肩後面把藥水往傷口上淋,因爲姿勢相當彆扭,那一股茶色的液體中只有小部分澆中了傷口,大部分都撒在了背脊和地板上。
清涼的藥水接觸到皮膚上的傷痕時,預料之外的痛楚讓葛蘭蒂抖索着手往回收,於是又有一些藥酒漏出來溢滿了他的膝蓋。
葛蘭蒂有些惱。他又要把身體前傾,拼命將脖子往邊上斜,又要用右手持着瓶子澆灌傷處,可牽強而行的結果卻只是將更多的藥酒浪費在傷口之外的部位。
“……Berserker。”
他在只有自己的空蕩蕩的屋子裡叫喚道。
沒有理性的Servant雖然貌似恭順地立刻出現在了葛蘭蒂的身邊,可是她那時不時從喉嚨中蔓延出來的粗重喘氣聲就像殺敵時候的嘶吼,讓葛蘭蒂還是感到背後一陣發寒。
爲了讓瘋狂的Berserker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必須用強制的指令約束她。
那對不受任何人命令束縛的野獸來說是非常難以容忍的枷鎖,雖然Berserker已經完成了葛蘭蒂的第一個令咒「任何時候都以Rider爲攻擊目標」的任務,可是失去戰鬥目標後,難保她不會陷入癲狂去肆意攻擊其他尚存的英靈。
因此葛蘭蒂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喊出Berserker讓她以實體出現。
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其他的事了。只要有主從契約和令咒在手,Berserker再怎麼難以調遣也不會對自己的御主下手。
“你來吧。幫我清洗一下這道傷口。”
葛蘭蒂就這麼充滿信任地把藥瓶交到Berserker手上。雙手戴着黑色輕紗一般的手套的黑婦人就那樣接了過來。
後來的時間裡,即使Berserker不小心弄痛了自己,葛蘭蒂也沒說話。時間維繫不長的這段療傷過程中,主與從都沉默着。
葛蘭蒂什麼都沒說,但卻對Berserker表現出來的順從暗自感到驚訝。
他爲何不顧自己在魔術上的低微造詣,擅自召喚了這樣一名難以掌控的野蠻的狂戰士英靈,葛蘭蒂自己也記不清楚。
對於自家Servant的故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生活在十六至十七世紀的匈牙利女伯爵,在貴族的家庭中學會了高貴與冷漠。很年輕的時候就定親結了婚,與能征善戰的丈夫共同建立起王國內最有地位的顯赫家族。伯爵一家富可敵國,連國王都對他們債臺高築。
然而這樣一名前半生飽經磨礪的堅毅貴婦,卻逐漸臻於瘋狂,在丈夫暴死以後開始了她追求青春永駐的下半生。當伊麗莎白·巴托裡在囚禁着自己的古堡中黯然死去,曾經伴她左右的美貌、權勢和財富都已離她而去,只留下「血腥女伯爵」這樣遺臭萬年的名聲。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只有Berserker這頭不通人性的野獸陪在我的身邊嗎……
對於懷抱着Berserker這顆定|時|炸|彈,在這片聖盃戰場上舉目無親甚至孤立無援的葛蘭蒂來說,對任何人都無法做到信任。可是,當Berserker爲自己清洗傷口——儘管只是保證不將藥酒撒到地上去這麼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他的心裡竟覺得有些踏實。
葛蘭蒂回過頭來看她。
那雙泛着血光的雙眸令人感到恐怖,看不出任何人類的情感,卻滿是風霜。
“可以了Berserker。退下吧。”
葛蘭蒂下達了命令,卻不給對方執行的時間,就單方面地切斷了和Servant之間的魔力供給。失去了維持形態的魔力,Berserker立刻恢復到不可見的靈體狀態。
身邊壓迫感的消失讓他放鬆地嘆了口氣,葛蘭蒂試着擡擡左手。肩上的疼痛感開始慢慢消退了。
對負傷的葛蘭蒂來說只要保證傷口不遭細菌感染就行。至於接下來的縫針上藥和包紮的步驟,就由魔術師的治癒術來代替。
他重新將思緒轉回爭奪聖盃的戰場。
目前陣亡的是Saber與Rider兩人,但卻新加入Ruler這個Servant。處在葛蘭蒂遙控之下的Berserker下一個目標應該鎖定在Ruler身上吧。可是自己該如何對那頭沒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母獸下令呢?
令咒只餘下一枚。用來控制Servant不反抗自己,這是壓箱底的最後一枚,絕不能使用。葛蘭蒂必須想辦法去獲得更多的令咒。
說起來,雖然Berserker前兩戰的頭號敵人是Rider,不過討伐Saber的過程中她也算盡了綿薄之力了吧。能否以這條爲基準從夏綠特手中討要一枚令咒呢?
葛蘭蒂苦惱地思索一陣後,認爲自己在Ruler尚存於世的情況下跑去監督者教堂,還是有失穩妥。安裝在她外衣帽子裡的竊聽器,一定讓夏綠特恨透了自己吧。
“………哎。”
思考着種種前景的葛蘭蒂又嘆了口氣。別說聖盃戰爭了,眼下還有一堆家務事等着自己處理。
先是洗衣拖地,然後做飯給好長時間都滴米未進的自己吃。最重要的是保存自身實力,並且儘快把體力恢復纔是。葛蘭蒂忙碌的一天從月籠輕紗的凌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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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er快步走在充斥着現代化氣息的城市道路上。她已褪下古典風韻的白金二色的長袍,換上平時穿着的那身紅色碎花裙,但這絲毫與隆隆冬季格格不入的裝扮還是引得路人矚目紛紛。
在Ruler面前自己必須銷聲匿跡。
不久前的戰鬥中,她因“相性”不敵屠龍英雄Ruler。見風使舵的Assassin見狀後,馬上倒戈一擊。
遭到Ruler與Assassin兩面夾擊的Caster深知自己不可能戰勝他們,敗退逃跑之時,當即做出了某項決定。她利用「空間轉移」這類高超的法術離開位於美國中部的夏延市,等到她的雙腳再次降落於地面時,竟然是在地球另一端的西歐大地之上。
—比利時,布魯塞爾—
兩座城市之間的時差大約爲八小時。布魯塞爾現在是上午九點,正好是養家餬口的大人們叼着麪包趕去公司上班、青澀懵懂的孩子們揹着書包上學的時間。零點剛過的夏延市還遠遠沒有升起的陽光,溫柔地照拂在這片對Caster而言意義非同的故土上。
上一次來到這座城市,至今過去差不多一個半世紀了吧。
經過140年的洗禮,布魯塞爾已經擁有全歐洲最精美的建築。現代藝術意味的摩天大樓和中世紀的名勝古蹟彼此融合,相得益彰,包含了多種元素和文化符號。
時隔那麼久再次駕臨布魯塞爾,心情無疑是沉重而複雜的。可是緊迫的困境留給Caster感慨的時間並不多。
她沒有在布魯塞爾神廳的舊址逗留多久。趨步路過布魯塞爾大廣場,走到五條街以外的下城區一角,Caster在某座和周圍的高樓大廈比起來並不十分起眼的小型洋房面前駐足。
這套私人別墅曾在Caster短暫居住過一段時間離世之後,由於長期無人繳稅而被政府回收,經過多次買賣租售,早已擁有新的主人。爲了拓寬道路,大花園只遺留了一半左右的面積。擁有近兩個世紀曆史的這套古建築,除了花園外其他部分沒有經過任何修葺和改造,基本保留着原始的風貌。
屋主並不在家。從半敞開的窗簾向內眺望,別墅中好像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應該是工作日都外出了吧。
“……”
聯想到即將進行的考驗,她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哪怕一絲動搖。
如果能夠跨過這場考驗,那之後的Caster便一定能將優勢握在自己的手裡。到時候戰勝一切敵人和任何困難艱險都不在話下。
聖盃是我的。
絕不會讓其他人阻礙自己。
如果自己經受不住的話,那就說明她想要得到聖盃的願望,也不過是那樣膚淺的、軟弱的一回事罷了。
Caster在小小的院子外佈下遮擋視線的防魔結界,她的身體以靈體的形式飄然穿過了爬滿藤蔓植物的鐵欄。
舊宅的空地上——
這片土地便是印證。
證明着她和他曾經真實地存在於世界上。
根本無需聖遺物。這便是召喚那名英靈最好的媒介。
爲召喚英靈而準備的儀式非常簡陋,連魔法陣都不曾在地上描繪。Caster絲毫不在意這些,她微微嚥了下口水,開始朗聲念動咒語。
「Declare!
(宣告)
Your body belongs to me,entrusted my fate with your sword.
(你的身體在我之下,託付我的命運與你的劍。)
………………」
四周的光輝逐漸亮起又黯淡落下。
儀式竟然失敗了。
是自己沒有描畫召喚法陣的緣故嗎?應該把儀式辦得更加隆重一點嗎?亦或是她缺少被聖盃認可的令咒?
沒可能的。自己是以「Caster-魔術師職階」現界的Servant,理所應當會是世界上最優秀的魔術師。爲自己召喚Servant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在思緒稍微進行了整理後,Caster再次集中精神開始了儀式。
魔力再一次溢滿這個空間,即將突破臨界。
然而……
Caster目光一閃,奇怪地凝視着自己的手心和腳下站着的地面。
“——怎麼了?難道說,問題出在‘職階不對’這上面嗎?”
的確在這一屆的戰爭中Lancer確實還沒有出局,可是……適合那個男人的職階應該不止「槍兵」這一種吧。
能賦予給他的「劍士」職階,也已在英靈貝奧武甫死後出現了空缺。
Caster偏不信邪。她咬着下脣,決意將這次召喚進行到底。
在體內奔流不息的魔力加速到極限。細汗漸漸沁出額頭。壓抑的氣氛在花園裡逐步蔓延。錚亮的光芒不斷重複着閃爍,卻沒有任何人從旋風和閃電包裹着的燦爛光輝中走出。
“第四次了……”
Caster帶着失落的表情嘀咕着。
所謂事不過三。然而Caster一連嘗試着對某名特定的英靈召喚了四次,接連以失敗告終。隨風舞動的草坪上站立着的依舊只有她一個人。
“爲什麼——?!”
你已經完全達成了自身的願望,因而不會再響應任何人的召喚了嗎?
啊啊,是啊,那麼多年的光陰都逝去了。有什麼是不可改變的呢?也許始終在原地佇足停留的只有自己。
她的夙願,她的聲音,是否已無法傳到他的身邊。
“不行!”
忽然間Caster的語氣一變,用充滿央求的口吻對着空曠無人的草地低吟:
“我需要你——”
交疊着無助的迴音空虛地遊蕩在空氣之中。連說出這句話的人,都沒有感覺到隻言片語中埋藏了多少期待。
終究是自己任性地單方面要求對方。
到頭來最先滿足的只是自己的願望。
可是——
仍然想要嘗試。
仍然不願放棄。
她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唸誦着最後一遍咒文。
然後,她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在塵埃中,在風聲中,在心湖中。
分不清聲源來自身邊還是彼方,但她確實地聽見有人對自己說——
“Servant-Saber遵從召喚而來。試問,您就是我的Master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