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邊,顫抖地向下方的花園眺望。她的頰邊有淺淺的手印。精緻華美的禮服袖口處遍佈着不自然的褶皺。
園子裡綠意盎然、百花爭豔。蝴蝶悠閒地飛舞在吐露着馥郁和馨香的花叢中。蜜蜂拍打薄翼,輕點在含苞綻放的花蕊上。一切都是那麼幽靜美好。
一匹被活活剖開的馬癱倒在地上。從腹部淌出的液體將青草染成妖異的鮮紅。它並不是唯一的被害者。
正在受刑的年輕農夫,他的雙手被繩子捆住,嘴中塞着布條,哭訴無門。在他身邊,劊子手的臉上沒有浮現出絲毫憐憫和同情。僅奉夫人的命令,將受刑者塞進死馬的腹中,用粗線縫合。
這滅絕人性的一幕,年幼的伊麗莎白目睹了全過程。她被母親強拉到窗邊觀看。母親掐住女兒手腕、拽住衣袖的決絕,讓她感到疼痛和恐懼。
想要逃離卻被拉住,想要把頭背過去不看卻被生生掰回。
透過窗框,能看見的只有死亡。
靈魂深處的顫慄,那纔是真正的恐怖。
“卑賤的下僕企圖染指巴托裡家族高貴的血統。但我知道,是你給他希望,主動和他廝混在一起。我不管這麼多,我只當是他勾引你。那就是他應得的下場。所有你想要親近或想要高攀你的賤民都會是這個下場。”
母親判決時的側臉就像一尊石雕,冷漠、高貴而強硬。沒有人可以侵犯她的威嚴。彷彿被處死的農夫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草芥。
“我已經爲你謀得一門姻緣。記住,你是貴族,有權有勢。你能夠主宰一切。”
少女繼承的血脈,註定她只能被用於締結政治婚姻。
家族的財富能與整個王國比肩。匈牙利的歷史中,從巴托裡家誕生的權貴總能佔有一席之地。母家的地位,甚至讓她嫁人之後依舊能保留自己的原姓。
納達斯迪·佛南克伯爵。一個很有聲望,卻由於其好戰的本性而被冠以“匈牙利黑色英雄”之名的將軍。
爲了迎娶來自王國最龐大家族的新娘,伯爵用整座恰赫季斯堡,以及周遭十七個鄉鎮送給比自己年輕十多歲的嬌妻作爲結婚聘禮。
就這樣,她早早便在母親精打細算的安排下,被一介武夫摘下花朵。能征善戰的伯爵和具有雄厚財力的伯爵夫人,共同構築起匈牙利王國最顯赫的家族。
丈夫素以勇敢無畏著稱,多年在外征戰,離家少歸,年輕的新娘獨守空房。
丈夫時常丟下妻子不在家,只能由她承擔起伯爵的責任,處理商事及周圍鄉鎮的公事。獨理政務使她磨練爲精明強悍的貴婦人。
然而,寂寞卻一天天橫行。痛苦、絕望和脆弱一日日滋長。
在悲涼無愛的歲月裡度過殘年。於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高貴與尊嚴的堅毅女伯爵,沒人知道她的心事。
丈夫戰死的時候,寡居的女伯爵正值大好年華。
偶爾的孤夜,她會憶起母親的訓誡,憶起被裹進馬腹的初戀情人。
你是貴族,你可以主宰一切。
是的。我是,我可以。
可能是出於無聊,她發現折磨僕人能帶來快感。
也可能是年紀漸長導致的自卑,她開始表現出對容貌的不自信。
或許是某次不小心弄破了女僕的額頭,沾着血跡的梳子觸碰到臉頰的皮膚時,適逢從窗外照進來一道曙光。在晨光微曦中,她誤認爲鮮血能使自己容光煥發。
又或許是初戀情人的慘死給她烙下了永不磨滅的心靈創痛。
她在地下造了處刑室,開始用各種手段延續青春。
她能主宰一切,能輕易裁決領土上的平民生死。殺一個毫無地位的平民,根本無需擔心會受到處罰。
她欣賞女僕們被燒得發紅的鉗子撕裂時候的扭曲表情。
她傾聽處女們被裝滿尖刺的鐵牢籠扎得渾身是洞的時候所發出的慘叫。
當她把無辜的年輕女孩塗上蜂蜜拋置野外,任憑昆蟲和食腐動物吞食時,她在心底說:那是你們的命,誰叫你們生得卑微。
當她把她們的嘴巴用工具撬開,不斷擴大角度直至折斷頸部而亡時,她的眼中連女性的善良和一絲一毫的罪惡感也沒有。
從鄰近的鄉鎮抓來少女折磨拷打,從創口處收集、放光她們的鮮血,女伯爵開始了臭名昭著的血浴。
她可以隨意取人性命而不用負法律責任。
既然如此,就把你們的血呈上來吧。爲我鑄就永遠不會衰敗的青春和美麗!
外表或許還能光鮮亮麗,但是心早已腐壞老死。
血腥的統治持續了許多年。看不到希望的土地陷入了黑暗。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揭發女伯爵的獸行。
她充滿罪惡的這雙手,是否還能完整地回憶起他的笑容。年輕純樸的農民之子,他的親吻是那樣令她眷戀、着迷。她是否還能想起他們曾經拋開身份上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在牧場嬉鬧玩耍,享受只屬於兩人的時光。如今的她是否還能記起那份甜蜜。
丈夫死後,聰明能幹的女伯爵挑起重擔。家族依舊顯貴,富可敵國,連國王都屢欠債務。然而,這筆巨大的財產卻像腐肉一般引來鬣狗。有人開始覬覦她的財富。
逝去的時光已經永遠離她遠去了。青春無法永葆,即使消耗再多的處女血也不可挽留。那麼權勢和財富又豈是一介女流能夠保全的呢。
貴族的身份讓她不懼任何審判。可是,罪行終有被揭露的一天。罪惡的羅網已逐漸收緊。
眼饞的鬣狗向國王告發。爲抵賴欠下的鉅款,國王將她推上法庭。家產盡數充公,同謀全部處以極刑。終於,她受到了嚴厲的審判,失去所有。
被囚禁在磚瓦砌成的孤塔高牆中,沒有人知道女伯爵最後的歲月如何度過。
她是否在瞬間閃過一種衝動,想要穿越時空隧道,一見自己過去心愛的情人。
她是否悔恨自己當年沒有力量去阻攔悲劇。是否還能回想起與他相擁相吻的感覺。
當她靜下心來獨自面對死亡前的孤寂,回想往日種種的時候,是否會產生後悔,是否會痛哭流涕。
時間能夠撫平一切傷痛。傳說早已不辨真假。伯爵夫人的故事將漸漸被塵土淹沒,但永遠不會被人淡忘。
女惡魔及她令人髮指的暴行仍會被當做邪惡的典範,時不時出現在人們口中。
————Berserker伊麗莎白·巴托裡之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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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就像逐漸變暗的夜色那般迅速蔓延。神聖的教堂流淌着即將終結的氣息。
“哎呀~真是慘吶。”
赫華德愉快的聲音隨着空氣塵埃擴散到整個空曠的禮拜堂,音波敲打在石壁上不斷迴響着。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爲遭受了悲劇的可憐人唏噓禱告。
“唔,啊,啊……”
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是滿面痛苦神色的夏綠特修女。想要開口說話而不停地張嘴閉嘴,那個樣子就像是剛從池中釣上來的魚一樣。
儘管修女非常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可真正從鮮血直流的嘴中發出來的卻是口齒不清的呻·吟。
她說不出一句具有語意的話,已經不可能再說出來了。
想把遊蕩在外的Ruler趕緊召回來,這份微小的希冀卻被輕易粉粹。
不期然的一擊,根本來不及閃躲,Assassin以肘部的正面衝撞將表情錯愕的夏綠特擊倒在地,速度快到令人愕然。
由於腹部被擊中而往後仰倒的修女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地板上,整個人都遭受到非常激烈的震盪,如同被人從高臺上推下去那樣令人心悸。一瞬間她竟感覺自己好像昏了過去。
可是,皮膚還能體會到絲絲滲入的危險。夏綠特立刻倦意全消,恢復了清醒。還沒待她起身,第二擊更是毫不留情地襲向臉頰——被劃開的嘴部頓時血涌如注,Assassin用匕首割掉了夏綠特的半截舌頭。
劇痛讓她的五官皺成一團,直接毫無形象地逼出了眼淚。身體的一部分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她陷入到神經錯亂之中,連慘叫聲都憋在嗓子眼發不出來。
敵人帶來的壓迫感讓她難以呼吸。彷彿能看到Assassin那雙如同幽靈般遮蔽在兜帽下的視線在凝視自己。與此同時,雙手雙腳立刻體會到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Assassin從黑色袍子下取出四把短刃,分別把它們插·進修女的四肢,狠狠地把她釘在了地上。
Assassin的攻擊令人猝不及防,夏綠特徹底崩潰了。已經無法呼喚Ruler救援自己。夏綠特被深深的絕望擊垮。
赫華德用帶着笑意的目光凝視仰面倒在地上的女人,水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哀憐和同情。
“Assassin你真是殘忍啊。雖然監督者是必須除掉的敵人。不過面對一名柔弱的女性,你下手竟然也這麼重嗎?”
“說什麼吶,Master。我可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辦事的。”
在不怎麼認真地搖頭抱怨的赫華德身前,Assassin擺出一副好像自己與此完全無關的樣子攤着手。
“——是嗎?那也包括把刀釘在她刻有令咒的兩隻手上嗎?”
他有些不高興地看着Assassin。
扎進夏綠特四肢皮肉、使她整個人彷彿浸泡在鮮血淋漓的浴池中,並與地面保持垂直的那四把灰色短刀,偏下的兩把刺入的是夏綠特的大腿,沒什麼可說的。然而,另兩把插中的位置恰好是左右手心,它們的背面是儲藏令咒的地方。
赫華德蹲在一臉驚恐的修女身邊,攪動着其中一把短刃,把修女被固定住的右手使勁往內側翻,想要一窺手背上的令咒。從傷處傳來的鑽心之痛讓受害者的啜泣變得更加悽慘可憐。
一心檢查手背的赫華德根本不屑去看正在因爲痛楚和恐懼而發出顫抖抽泣聲的修女。他關心的只有令咒。令他不悅的是,修女保管的五枚令咒已經從構造上被Assassin的短刃完全破壞掉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植入過來估計也不能使用了吧。
“嘖!”
赫華德有些不滿地咂嘴,斜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Assassin。要他安慰自己Servant只是一時失手這種蹩腳的理由,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可Assassin有什麼理由阻止自己的御主獲取更多的令咒呢。儘管內心充斥着切齒的憤恨,但是現在即使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麼答案。
“要殺掉她嗎?”
Assassin若無其事地聳肩問道,赫華德馬上對他進行了反駁。
“別說傻話。不小心造成致命傷的話,Ruler肯定會第一時間感應到的吧。”
和Assassin對視之後,赫華德好像勝利者一樣從下俯視着已經像任人宰割的羔羊那般不懼任何威脅的修女。
“說起來,監督者閣下,把Ruler支開的計劃沒想到比預期還要順利呢。你也稍微動一下腦子啊。就這麼沉不住氣地把唯一能夠保障自己安全的Ruler派出去嗎?你看,魯莽的結果就是自己落單被我們偷襲了呢。”
赫華德把雙手交叉放在身後,踏着輕快的腳步在教堂中走來走去。因爲他時左時右不停踱着步子,映照在夏綠特臉上的光線也是忽明忽暗。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手,對夏綠特施以天真的微笑。
“不過Ruler又是怎麼回事?結束了和Caster以及Saber的戰鬥後,從昨晚一直到今天下午,他好長時間都沒有出去呢。最近也不像往常那樣經常外出巡邏了。他是在提防那個叫Avenger的神秘Servant嗎?”
“——”
夏綠特無比震驚,全身都哆嗦起來。
這個一直位於幕後的年輕魔術師竟然對戰局把握得如此清楚。連第二位現界的Saber以及謹慎到從不拋頭露面的Avenger這鮮爲人知的情報都知道的話,看來他所調查到的情況,已經豐富到不能再豐富的地步了。聽他的話應該是Assassin經常在附近監視着這邊的動向。
可是驚訝在這個時候早已經被恐懼取代。夏綠特從來沒想過會有Master謀害自己。她從來沒有往這個可能性上面想過哪怕一秒。聖盃督戰者的驕傲,竟讓她沒能拆穿赫華德那個略顯拙劣的謊言。
在機場東南面的醫院附近跟蹤到Berserker主從,Assassin沒有急於出手,而是將這項寶貴的情報稟告給了赫華德。這絕對是可以利用的好消息。
對於赫華德來說,Assassin想要通過假死來隱藏自己行蹤的計謀儘管十分巧妙,可失去英靈的魔術師需要到教會報到也是事實。如果Servant死後Master長時間不去教會,也許會讓人懷疑Assassin死亡的真實性。聖盃戰爭這一保護御主的規定與Assassin的計謀有所衝突。沒必要深入有Ruler和Avenger所在的教堂,這樣等於白白將自己送給了敵人。一直把蹤跡隱藏得非常完美的赫華德是決計不可能這麼做的。
“Master啊,別再說了。您還是快點把正事辦完吧。我們今天來可不是跟監督者聊天的。”
赫華德轉過身,對Assassin投去一個微笑。
夏綠特藍綠色的眸子裡透露着涼涼的懼意,直覺告訴她有什麼超乎常理的事即將發生。
視線之中的赫華德悠然自得地把手套脫掉後,取下一直戴在右眼的隱形眼鏡。
左眼藍色,右眼金色。原本水藍色的雙眸現出真貌。
這是被稱爲「金銀妖瞳」的存在。目睹這一切的修女,瞳孔不自覺地放大了。
不過赫華德左右雙眼顏色不一的異像並未天生所致,而是將自己的魔術迴路全部集中在右眼球,使顏色發生了變異。
這是一工程的魔術「魔眼」。如果夏綠特此刻還能說話,那麼她一定會驚愕地發出驚歎吧。
在視線範圍內的目標都將受到魔術的影響。如果目標直視魔眼的話,魔術效果更會直線上升。一般的「魔眼」會發出紅色或綠色的光。而散發金色光芒的「魔眼」,便是強力的證明。
“把臉側過去也是沒用的哦。理論上說只要被我的‘魔眼’看到,就會身陷我的魔術中。不管你接不接受。”
在看到赫華德異色雙眸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把頭偏向一邊的夏綠特很清楚自己的抵抗是徒勞的。「魔眼」是一流魔術師的證明,它所具備的「並不需要目標直視」的特性讓人根本無從防備。
平時用藍色的虹膜變色片戴在右眼,遮掩其原貌。摘掉鏡片後,赫華德一邊淺笑一邊慢慢朝她探下·身。
夏綠特大概連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理解。當赫華德的右眼晃動着熒熒金光朝她看過來的瞬間,她感到自己像被人使用暴力手段把存儲在腦中的記憶全部剝離了那樣頭痛欲裂。
整個世界彷彿僅剩下那隻金瞳。
神經末梢都好像支離破碎了。臉部肌肉的抽搐使得夏綠特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麼一絲滑稽。體內循環的魔術迴路開始發出不明緣由的哀鳴。夏綠特好像受到了比之前Assassin衝擊自己時更加嚴重的損傷。
在一邊冷眼旁觀甚至有些不屑一顧的Assassin,從他緊閉的嘴角彷彿可以看見他正橫眉立目地瞪着赫華德。
“……?!”
然而,很奇怪。
最初那些令人怵目驚心的感覺彷彿都是錯覺。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頭痛沒過幾秒就慢慢消退了。夏綠特本以爲自己會陷入到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還活在世上,並且沒有丟失任何記憶。她依然感受得到被扎傷的部位時不時地傳來陣痛,依然感受得到目前自己所處的絕境。
或許對她來說,遺忘掉這一切甚至關閉感情、丟掉觸覺,反而是一種慈悲吧。
“——複製成功。”
耳邊響起杏黃色頭髮的青年沒有任何波動的聲音。夏綠特不明白他的意思。
赫華德是能力非常特殊並且卓越的魔術師。儘管家族的血統並不高貴,但依舊優秀到僅憑祖上四代歷史便達到「封印指定」的地步。他到現在都沒有被來自各方的狩獵者抓捕,這要得益於他所在的「彷徨海」。
赫華德是魔術協會分部-北大西洋「彷徨海」的一名註冊魔術師。由於「彷徨海」的性質和倫敦的「計時塔」不同,組織內部沒有等級森嚴的上下關係。大家雖然聚集在一起,卻進行着互不干涉互不影響的學術研究,同時貫徹着非常徹底的秘密主義。因此赫華德在外界並沒有形成任何名氣。
他一出生,就讓驚呆了的父母不知所措。嬰兒的“起源”被判定爲“拷貝”並“模仿”,大致上擁有“水”與“地”的雙重屬性。水屬性表現爲吸收他者能力,地屬性表現爲將吸收而來的他者能力結合容納並轉變爲自身能力。
一直默默無聞、以鑽研魔術度日的赫華德,若是在他人面前表現出這些才華,恐怕會遭到總部的「封印指定」而以「保護貴重品」爲名加以拘禁吧。因此若非特殊情況,赫華德從不輕易出手。
如今,他成功地吸取了又一名新的犧牲者的能力。
不過沉浸在喜悅中的赫華德沒能得意太久,他很快就把清秀的眉毛皺了起來。
“哎哎?這都是些什麼啊——”
好像自動篩選數據的關鍵詞一樣。
“……基礎、基礎,還是基礎。垃圾、垃圾還是垃圾。頭疼啊!就沒什麼有用的能力嗎?”
撅起嘴在夏綠特面前不停撓着頭的赫華德就像癲癇症發作一樣,做出了足以破壞自己在他人心中形象的失常動作。因爲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夏綠特更加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情。
“好不容易展示一次能力的說……這貧瘠的庫存簡直比盜取老師的那次還要讓人不敢置信啊。監督者閣下,你平時就不能加把勁努力學習一下魔術嗎?唯一值得稱讚的似乎只有令咒移植手術啊……”
赫華德非常沉痛地深深嘆氣着。但對方明顯不可能回答自己。他馬上調轉思緒,不再糾結這些。
成功地把對方的能力據爲己有後,赫華德通常會把對方幹掉。這是保障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必要做法。被奪走原本屬於自己的能力後,曾經的持有者就沒用了。
只不過,沒能把令咒一併奪走還是讓赫華德感到有些遺憾。
“真是可惜,本來可以把這兩條手臂的神經全部剝離,然後把令咒搞到手的。那樣的話我就有八枚令咒。可以稱霸整個聖盃戰場了呢。”
“——Master,還有別的事要做吧?”Assassin出言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
赫華德一面肯定地點點頭,一面把隱形眼鏡重新戴回去。
“啊,疼疼疼……”
已經有些乾澀的鏡片觸碰到眼球時引發了不舒服的刺痛感。真有些後悔沒隨身帶一個放鏡片的盒子。赫華德只能從口袋裡拿出眼藥水滴了兩小滴,排解眼部的不適。
夏綠特目光呆滯着盯着教堂穹頂華麗的幾何圖案。她不但無法支撐起身體進行反抗,連靈魂都已經完全頹廢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初次見到這位青年與他互相對視時,爲何會覺得那雙眸子陰氣滲人的原因。
“吶,Assassin。繼續按計劃行事吧。”
赫華德水藍色的眼眸投向教堂的深處。那裡有價值非同一般的人物——被關押着的戰敗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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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enger將噩耗帶回來時,梅麗塔斯菲爾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自從踏上夏延市的土地以來,只有在Saber死去的時候有過這種感覺。
將修女遇刺之事向御主簡略敘述了一遍的Avenger目擊了全部過程。梅麗塔斯菲爾再次體會到以前在自己身邊的Saber的重要性。他的身軀在Servant之中算不上高大,但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能給予梅麗塔斯菲爾莫大的安心。
當然,並不是要懷疑現在代替Saber跟隨着自己的Avenger。也並不是說作爲Servant,她不值得自己信任。梅麗塔斯菲爾對Avenger忠誠度這方面的評價很高。在聽完Avenger講述身世以及過去經歷的時候,她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讓梅麗塔斯菲爾不安的理由,恐怕是敵人一定會爲了滅口而殺掉她們吧。Assassin之前利用詐死混淆大衆的視線,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梅麗塔斯菲爾和Avenger的。
如果死在這裡,愛因茲貝倫追求聖盃的道路就將終結。
Assassin和其Master的突擊,實在是一個措手不及的沉重打擊。本以爲教堂這邊會永遠安全下去。不久前才被Avenger勸誘轉投她們陣營的Ruler這時候偏偏不在。
不過,如果沒有事先把Ruler引開,謹慎的敵人也不會擅自突襲的吧。
該怎麼辦?出去迎戰嗎?
很可能會失敗然後被殺。但是不試一下怎麼會知道呢?
正準備鼓起勇氣開口的梅麗塔斯菲爾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將話頭吞了回去。把頭低下的銀髮女子,她的腦中閃現出Saber逝世時只能躲在塔下無助地觀望着的自己。
“您能佈置幻術嗎?”
正在使用Servant優於常人的視力審視入侵者動向的Avenger,從地下儲物室門前的樓梯口來到御主身邊。
顧不上拍打禮服上的灰塵。站起身後,她目不斜視地向緊閉的門外望去。
“可以是可以。但我這樣做等於爲他們指路。”
“就是要讓他們發現。這裡就幾間屋子,我們躲不了。通往地上的樓梯是唯一的出口,被Assassin把守着沒辦法迂迴逃離。所以,必須主動出擊。”
儘管語氣中透着堅決,Avenger臉上展露出來的緊張之色一點也不比梅麗塔斯菲爾少。
“……出擊,能行嗎?”
“我會盡我所能拿下Assassin。讓他和Ruler一樣拋棄舊主。雖說Assassin職階的英靈沒有‘對魔力’,但我不能就這麼直接把自己交到他的面前。那個男人可不像Ruler,而是極具攻擊性、充滿危險的Servant。我需要您用幻術擾亂他的注意力。”
“Avenger……”
梅麗塔斯菲爾第一次在這個總是對自己滿懷信心的女性臉上看到焦躁和惶恐。這應該是一種完全不同於恐怖的危機感。Avenger的變化讓她一時變得無話可說了。
Assassin,只爲切身利益進行着暗殺活動、置人於死地的殺手。這樣的敵人對Avenger來說大概是威脅最大的吧。從Avenger僅是提到他的稱謂時便有所反應就能看出了。她一定親眼見識了Assassin對待監督者的殘酷手段。
Avenger可以用她的媚術去引誘敵人,但同樣的,Assassin也可以投出短刃結果Avenger的性命。從他敏捷的身手以及Avenger生前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這兩方面進行權衡,面對Assassin投擲出去的飛刀她可能根本做不到躲避。
也可能,Avenger所害怕的應該不是Assassin或者他的Master那兩個人,而是他們此時出現在這裡並且Ruler不在的事態吧。
“不要猶豫,只能這樣做。不然,我們也會落得監督者那樣的下場。”
雖然這麼說着,但在令人惶恐不安的臨戰氣氛下,Avenger緊繃的臉龐突然轉危爲安地綻放出微笑來。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受到梅麗塔斯菲爾的憂慮。雙手攥着裙襬的銀髮女子用略微驚訝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怎麼?”
“敵人由我們共同阻止,沒問題吧,Master?”
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英靈莎樂美,在戰鬥力上自然遠遜於英靈貝奧武甫一大截。現在,Avenger的笑容卻讓人感到無比的可靠。
“好。你的後背就交給我。我會確保你的安全。”
“聽起來真不錯呢。不過請您做好覺悟。”
爲了保衛對方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兩個完全不懂得戰鬥的女性面臨強敵時,在她們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畏懼。
畏懼的只有「賭上性命也無法保護彼此」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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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升起了蒸騰的迷霧。這是開戰的信號。早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Assassin依靠經驗機敏地做出反應。
通往地下一層的通道只有樓梯一處。已經深入到接近地下室的地步,仍然感受不到Avenger的氣息。這個英靈真的存在嗎?
教堂一樓由禮拜堂和三間內室組成。一間是修女的入榻處,一間是停放Master屍首的陳屍房,一間用於司祭。位於地下的儲物室目測共有四個,想要突入進去很容易。Assassin本來的打算是對地下的房間進行地毯式搜索。可是霧氣阻礙了他。
想必是不願束手就擒的Avenger主從做出了抵抗吧。從樓梯口一直到下面的走廊都被掩埋於厚重的霧氣中。敵人鋪設的結界,其組成包含了幻術。
Assassin於是決定用短刃確定正確的前進方向。因爲短刃撞擊石塊砌成的牆壁和木質房門的聲音是不同的。
爲了判斷出門的位置,連續投擲了少說有二十把飛刀的Assassin卻得到和預期相反的事態。
“……嗯?”
具有【投擲加護】技能的Assassin,能把短刃像狙擊·槍·子彈那樣投射出去,力量非常大,不存在被彈開落回地面的情況。但是——
只聽到刀刃扎進石壁的聲音。無論哪裡都沒有命中房門的感覺。
能將Assassin作爲目標對他造成知覺錯亂,一定有非常老練的術者在附近施法。Assassin的聽覺受到了誤導。看來暗箱操縱着這一切的那個銀髮女子是製作幻術的拔尖者。
“這個,稍微有點棘手了嘛。”
前進的路線被阻隔了視野,就只能小心行事,不能隨便闖入敵圈。就算敵人再怎麼弱小也不可冒進。這是Assassin的信條。
眼下只能跟着敵人的節奏周旋了。Avenger說不定會出來奇襲。Assassin要等的就是那個時候。
就當Assassin在毫無進展的戰況下只能耐心等待的同時,他的主人赫華德卻完全沒空搭理Servant遭遇到的困阻。赫華德把這些交給Assassin處理,他從夏綠特的口袋裡找到她的手機,隨意地翻弄着。
“——迪爾波里·裴西是吧?找到了。打個招呼吧。”在通訊簿中發現神父名字的赫華德很是心情舒暢地自言自語着,“嗯……應該跟他發些什麼話好呢。必須模仿監督者閣下平時的說話習慣呢。”
“……”
全身僵硬的夏綠特彷彿死屍一樣。她完全沒有阻止的餘地。
“‘有要事商量,請速來教堂’——嗯,這樣可以嗎?貌似一看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吧。”
夏綠特好似已然聽不見赫華德的咕噥聲。
在被虐待的大部分時間裡,她都祈禱上帝令自己速死。可顯然敵人還懷有其他目的。他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以免Ruler回來攪局。
可是Ruler在外面巡視時應該沒看見Berserker搗亂纔對,可能連葛蘭蒂或Berserker的影子都沒發現。爲何他遲遲不回來呢。那個腦筋過於死板的Servant,難道連這種程度的狀況都判斷不了嗎?
仔細思考一下的話,答案就很明顯了——那就是赫華德能夠欺騙Ruler,一定有某種根據。或許Berserker真的在那裡。
他們想要帶走聖盃之器,爲了不留下任何一名發現Assassin仍然存活的目擊證人,必須先把Avenger處理掉。
夏綠特知道,“殺掉Avenger,挾持她的主人梅麗塔斯菲爾”是他們除掉自己和Ruler之後的第二步計劃。Assassin會假裝去襲擊梅麗塔斯菲爾,把Avenger逼出來應該不難。
雖然遭到了頑強的抵抗,但也只是時間早晚吧。只要Ruler不盡快趕回來就拖延不了多久。
與之休慼與共的,夏綠特的生機就更加渺茫。
從按鍵結束的聲音可以判斷赫華德的短信似乎已經發完了。不知道他假借自己的名義對迪爾波里說了些什麼。
時至今日,她早已沒有了期待,早就不抱希望了。
傷口的痛意正在逐漸麻痹。恐怕會失血過多而死吧。就算萬分之一的機率能夠獲救,自己的手腳還能治好嗎。一個不能開口與他人交流說話的殘缺的自己,還活着做什麼呢?
可是,不能自盡。
因爲自盡只能下地獄。
她從不認爲自己做過什麼罪惡到不可饒恕的事。上帝不應該這樣懲罰自己。歷史上任何一個成功的勝利者無不是踩踏着百萬人的屍體,只可惜作爲一名失敗者,她已經喪失了選擇的權利。
無論厚葬還是拋屍,死亡都是一件令人絕望的事。她懼怕死亡,尤其是自己結束生命。然而——
夏綠特的頭無力地向側面倒去,更多的鮮紅從血流不止的口中涌出。
我的神,我的神,爲什麼離棄我?
………
像Assassin這樣的職業殺手,對死亡的氣息很敏感。生命從軀殼中驟然消逝的瞬間,能夠感覺到死神驀然降臨。
“——Master。”
赫華德感到前一秒鐘還在想法子攻破敵人幻術結界的Servant的實體,已經悄然無聲地來到了自己身旁。
“監督者咬斷了舌根。她死了。Ruler很快就會趕來。憑Servant的腳程從市中心到教堂簡直用不了幾秒。這裡很危險。”
檢查着女人屍首的Assassin說話的同時,從黑袍中抽出一把匕首,毫無躊躇地、就像剪紙一樣隨意地刺穿了夏綠特滿口是血的微張的嘴部。
死人不會發出任何哀鳴,但遭到毀容一擊的夏綠特的臉頰立刻逆流出鮮血。由於角度傾斜,從破裂的嘴巴捅穿並且一直捅到了喉嚨。這種程度恐怕連剩下的半截舌頭是否完好無損都已經分辨不清了吧。至少能從表面上製造最終仍是他殺的假象。
赫華德平靜地聽完Assassin的敘述,一臉淡定地看着他收回所有短刀,臉上堆滿了失望。Servant的機智無法使他高興起來。
“真叫人不爽……”
本想把Avenger揪出來滅口,再綁架愛因茲貝倫的計劃被打亂了。繼續留在這裡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單憑Assassin的「個體」正面對抗憤怒的Ruler沒有勝算。雖然十分得氣惱,不過赫華德沒有任何遲疑。
“那就趕緊撤吧!便宜她們了。今天的好戲到此爲止。”
對於現在從教堂退卻出去能不能平安逃走這一點,赫華德一點都沒有擔心。只要戴起手套把令咒藏起來,走出去裝成普通的路人就可以了。從未和自己謀面的Ruler根本不會認得自己。而隱蔽能力作爲強項的Assassin只要化爲靈體就沒事。
赫華德匆忙地用死者的血液在地上畫了一個圖案,然後揀起血淋淋的半截舌頭。他邊把帽子戴正邊立即趨步朝外走去,沿着來時的道路迅速遠離了這座充滿死氣的教堂。在途中隨手把舌頭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到此爲止,他看都沒看倒在地上的修女。對剛剛備受己方蹂·躪、嚐盡了凌·辱和痛苦最終被迫自行了斷的可悲女性,沒有任何值得回想起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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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撤退了……”
雖然有梅麗塔斯菲爾的協助,Avenger相信自己能夠拿下Assassin,但當她看到那個手段冷酷的刺客連監督者的屍首都不放過時,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但不管怎樣,持續在禮拜堂中的屠殺已經結束了。她們暫時安全了吧。迫使Assassin和其Master撤退的原因只有一個。
不出所料,梅麗塔斯菲爾沒過多久便感到Servant接近時給體內的魔術迴路帶來的小幅度衝擊感。好不容易纔得以脫險的梅麗塔斯菲爾接到警報後,身子陡然一震。她仍處於相當緊張的狀態中。
“……好像又有新的入侵者了。”
“別怕,來的是Ruler。”
Avenger冷靜地提醒,然後拉着Master的手慢慢走到一樓。梅麗塔斯菲爾這才自然而然地解開了附近一帶的結界。熟悉的景緻重新點綴着周圍,以及樓上的兇案現場。
身穿重型鎧甲、渾身充滿聖潔氣息的Servant。嚴肅的模樣與平日裡給人的印象分毫不差。
然而,沉澱在紫灰色雙眸之中的只有愕然和憤怒。
接到夏綠特修女的命令奔赴事發地點在那邊觀察的Ruler,儘管Berserker什麼事也沒做讓他感到安心,但隨後他就看到Berserker的主人不顧自家從者身着時代錯誤的奇裝異服是否會給街道上的行人造成懷疑,草率地將Berserker叫了出來,好像有所不軌。這也就延緩了Ruler抽身回教堂覆命的念頭。
他想要以靈體化的形式潛伏在醫院附近對他們再多觀望片刻,結果,昭示着代理Master陷入瀕死危機的警示就傳到了身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教堂,Ruler看到的卻是濺落滿地的血花。呈現出一股陰沉死氣的教堂彷彿一個人也沒有,這種情況連兇手是誰都未可知。
一動不動,仰躺在地面、腦袋歪向一邊的悲慘身影。
或許因爲震驚,Ruler在看到夏綠特早已失去生命的屍體時忍不住朝後面縮了下腳步。彷彿能感受到修女慢慢冷卻的體溫。
這時候他注意到眼前出現了兩個女性。他強忍着怒火,目光猶如鷹隼般緊緊盯住沿着樓梯緩步走上來的Avenger。
“——是你乾的好事嗎?是你們下手的嗎?”
“你爲什麼會這樣武斷。我們剛纔可是命懸一線……”
Ruler顫抖着嗓音把語調擡高,壓下Avenger想要申辯的話語。
“裝什麼!你有動機。夏綠特大人曾經粗暴地對待過你的Master,也危及了你的性命!”
“笨蛋……”
Avenger忍不住輕聲咒罵了一句。Ruler的視線在亡者的屍身上僅停留了一秒,就斷定是她和梅麗塔斯菲爾謀害了夏綠特,這一點讓她很不滿。
“你說得沒錯。而且還漏了一條理由,那就是我想得到你。”Avenger邊說邊笑,笑容蘊含着極盡嫵媚的韻味,“不過我想要將你從監督者的身邊奪走根本就不需要殺人。在她提供的避難處自保,再加上你,對我和Master來說就已經足夠熬到聖盃戰爭最後了。”
“……”
Ruler憤懣不平地盯着Avenger毫不掩飾地講述她在戰爭中的野心。她收斂起笑容說道:
“現在麻煩你拾起理智,仔細想一想。難道那個調虎離山的電話是我跑到外面打給監督者的嗎?”
經常在教堂各處徘徊的Avenger利用無人能夠感應到她身上稀薄的魔力這一點,聽到了那通電話。
因爲她的話瞬時僵硬在原地的Ruler停止了質問和苛責,終於意識到問題的癥結所在。
“那會是誰……”
令人深感惋惜的是夏綠特在派他出去執行任務時,沒有向他透露報案者的身份。Ruler落入了意想不到的圈套中,不禁恨得直咬牙。比起Avenger對自己實施的誘惑前科,監督者的死更讓他難以接受。
可是Avenger卻道出了令他徹底崩潰的真相。
“兇手是Assassin。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也好監督者也好都被他騙了。”
“什麼……”
聽見答案後,Ruler發出近乎慘叫的嘆息聲。無法理解,這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梅麗塔斯菲爾在Avenger身後停駐良久。兩位Servant的爭執不下讓她頗爲苦惱。
低頭朝夏綠特看了一眼。對這位監督者以往的所作所爲她沒有憎恨,沒有怨言,也談不上有什麼好感。不過與那日審訊自己時的惡劣態度不同,從第二天起她就打掃了梅麗塔斯菲爾的住處,打上地鋪,每天準時送來三餐,將一切都規範化起來。雖然和愛因茲貝倫城堡的舒適生活完全沒法比,但也已經最大程度地爲她提供避難所了吧。
因此當梅麗塔斯菲爾看清楚那攤血跡中央的人影時,不知爲什麼喉嚨一陣發堵。她感到了難以平復的心悸。
Avenger的眼睛緊緊地凝視着Ruler,她跨前一步,離他更近些。散發着誘人香氣的呼吸彷彿隨着距離的拉近撲面而來。
“差一點就死在這裡了呢。Assassin和他的Master本來是想把我們也除掉的。幸虧你及時趕回來纔沒得逞。”
“……胡說八道。”
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女人,Ruler困惑地咬緊了嘴脣。
也許是他本能地討厭Avenger、以及屈服於她的自己的那個心理在作祟吧。這是一種憎其人者、惡其餘胥的不可救藥的心理。
“Avenger沒有騙你。這是我們倆親眼所見的。”
始終保持沉默的梅麗塔斯菲爾安靜地說了一句。Ruler對Avenger的憎意彷彿波及到她似的,他完全不去搭理她的坦言。
可是儘管如此,Ruler的劍無法指向梅麗塔斯菲爾或Avenger,這已經說明是她們勝利了。
Avenger看到Ruler矛盾的表情,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吧,我不管你信不信我。Ruler,Assassin既然敢來偷襲就說明這個教堂已經不再安全了。帶上我和Master即刻逃離,轉移到不會被敵人發現的地方。”
Ruler冷冷地站在原地,好像失語般沒有回答。
“——這不是請求。”
直到Avenger說出這句話以前,Ruler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都容不得自己選擇。
他好像深陷進那雙閃爍着幽藍之光的眸中去了。
拒絕,或者反對的話,都沒有任何實際作用。自己一定犯下了某種比「沒能盡到Servant的責任保護好夏綠特」更爲致命的錯誤。直到現在Ruler才痛切地感受到。
“……跟我走。”
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彷彿不是自己說出來一樣。Ruler的表情近似於癱瘓了那般茫然而空洞。此時如果還存在着對他多少有點意義的事,就只剩下諸如「對Avenger及其Master加以保護」這一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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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Servant中最消耗魔力的Berserker,要讓她保持現出原身的實體,都要提供數倍於其他Servant的魔力。
而所謂的從魔術迴路中抽取魔力源源不斷地供給Servant,對葛蘭蒂來說由於得到的是Berserker,他比一般魔術師更加艱辛。Berserker即使隱身變回靈體,有時候葛蘭蒂也會感到很不適。
回想起來,自從召喚Berserker以後,葛蘭蒂確實經常會頭暈目眩、視物模糊甚至引發身體上的輕微震顫。可是,爲Servant供魔的痛苦和另一件事比起來實在九牛一毛。
“嗚……唔……!”
離上次服藥的時間超過一整天了吧。葛蘭蒂體內被藥粉和苯環鎮壓住的理智正在逐漸喪失,好像有什麼異物被喚醒,向爬蟲一樣沿着血管與神經開始四處蠕動。讓葛蘭蒂簡直無法忍耐住狂躁。
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失態,也不想Berserker那明顯與年代背景不符的穿着給周圍增添不協調感。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把機車停在緊挨着藥房的小公園種滿樹木的某個不起眼角落,這是Ruler之前呆過的地方。
葛蘭蒂用劇烈的呼吸壓制住無盡的痛苦。他雖然背部靠着機車,可不斷往下滑的身子已經坐在了草坪上。這個舉步維艱的男人,微微擡起頭注視着跟在自己身邊的Berserker。容顏憔悴的黑婦人彷彿感受到Master每況愈下的精神狀態。葛蘭蒂的焦躁加深了Berserker的瘋狂。她緊咬着嘴脣狠狠地磨着牙,從嘴中傳出陣陣咯吱咯吱的尖銳聲響。
Berserker就在旁邊,可依然讓人覺得她一旦脫離掌控便會衝上街撕碎雙目觸及之內任何一個行人的喉嚨。
“哈,哈……”
渾身無力的葛蘭蒂發出斷斷續續的乾笑,感嘆着如今只有這個瘋子陪着自己。
嘗試着和不會思考的Servant溝通。這樣的葛蘭蒂卻開始語無倫次。
“Berserker……給我、給我殺了Ruler……還有迪爾……”
一邊喘着氣一邊突然大幅度地搖起了頭。被痛苦的洪流吞沒,差點喪失掉理智。葛蘭蒂用盡精力,努力使自己逐漸模糊的意識得以清醒。
“……不對。不是的,更正……只需要殺Ruler,殺他一個就夠了……”
他一字一句地、像是要確認說出來的話語、爲自己的言行負責般一拳一拳輕輕敲打着自己的膝蓋。
話還沒說話,就感到身邊暴動的氣息正在離自己遠去。葛蘭蒂猛然擡起頭。那個狂戾的黑影早就不見了。
已經連一絲理性都不具備的Berserker,怎麼可能聽他說那麼多。
憑藉契約的維繫,葛蘭蒂發現Berserker趕往的是城市中心的傑里奧爾森機場。和聖母主教堂座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
“不是那裡……回來!回來Berserker!”
葛蘭蒂用嘶啞的嗓音呼喊着Servant。如此簡單的指令,對於擁有完整聖盃契約的主人與從者,葛蘭蒂念話的聲音應該很容易就能傳到Berserker腦中。但是一路向機場推進的黑婦人沒有任何迴應。
“……Berserker!給我等等!”
顧不上偶爾經過的路人,葛蘭蒂大聲叫喊着。只能使用令咒。可是令咒僅存的數量卻使葛蘭蒂陷入了猶豫。
他好像覺察到Berserker的暴走趨向。受到無法控制住自身病情的Master的影響,此刻Berserker的大腦已被殺戮盛宴前的興奮感所佔據。
無論哪裡都嗅不到Ruler的氣味,Berserker無法完成御主佈下的命令。沒有人指路,她根本找不到Ruler。反而因爲這個緣故,Berserker對葛蘭蒂產生的虧欠感以及她遷怒於Ruler的憎恨,愈加激起了這頭野獸最原始的慾望。
Berserker全身都聚滿了黑色的殺氣。得到實體、即將踏入到戰鬥中的Servant對魔力的需求急劇上升,痛擊着葛蘭蒂的□□。而自身難保的葛蘭蒂已經無法控制住Berserker的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