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的聖槍緊握於Lancer手中。它的主人決定施展其作爲一把兵器的最初價值了。可用於近戰亦可用於遠攻的這把槍, 既然遠程投擲展現的對軍威力已經不管用了,那就只剩下這個選擇。
在逐漸逼近的Archer身前三十米遠的地方,Lancer左手一拉繮繩, 胯·下的愛馬立刻猛蹬後蹄。
“喝!”
和戰馬一同高高躍起的Lancer傲然地衝刺在路面上, 打算對敵人發起主動進攻。
面對已經向聖槍獻祭了三條命卻幾乎擁有無限復活之力的Archer,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
——暫時只有兩項。一項是自己槍的長度凌駕於Archer的斧劍, 另一項是戰馬的機動性。全力向他衝過去的話, 以騎兵對步兵的優勢加上手上的長兵器,壓制住他應該不難。Lancer帶着孤注一擲的決心發誓要將這次衝鋒進行到底,並把勝算壓在了這次的正面進攻上。
伴隨着駿馬叱吒的嘶鳴聲, 互相朝對方疾馳而去的Servant的武器猛烈地撞擊在一起。從威力上說Archer傲人的武藝應該使他佔據絕對的優勢,可結果卻是不相伯仲。斧劍無法攻破Lancer借力打力的這一槍, 最終被擋住了。
握槍的右臂受到劇烈衝擊, 微微顫動着。儘管依靠戰馬的加速前進形成的衝力與Archer短暫持平, 但也只是勉強抵住罷了。駿馬在Archer強有力的打擊下只能使勁用兩隻後蹄撐住地面。不過趁着刀槍劍戟相交的機會,Lancer終於幸運地找到了敵人的漏洞, 在Archer斧劍砍到自己前做出了決定性的攻擊。
戰馬用強勁的前蹄將巨漢踢倒在地,閃躲不及的Archer沒能避過,如同巨大的灰色積木塊坍塌一般向後倒下。他雖然在間不容髮之際翻身跳了起來,但這場蹂·躪纔剛剛拉開帷幕。
Lancer坐在向前猛衝的馬上追打着敵人,Archer還沒來得及調整架勢的時候, 便再一次被踢翻了。用後蹄繼續蹂·躪着Archer的戰馬, 四肢彷彿具有不輸於象腿的雄偉力量。每一腳都是非常沉重的打擊。被打得落花流水的Archer儘管沒有斷氣, 短時間內也沒法爬起來了吧。
絕好的取勝機會不能白白丟掉。看見勝機來臨的Lancer立刻用槍尖瞄準在地上抽筋的敵人猛刺而去。可是——卻沒有流出預期的鮮血。
完全可以取走性命的這一槍, 在刺穿Archer胸口之前停在了, 定格在距離灰色皮膚一公分的槍尖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力阻隔,再也無法朝下刺去一分。
“差點忘了, 同樣的攻擊對汝無效。就連朗基努斯之槍也不可倖免啊。”
Lancer也許正是在這個時候,才充分意識到目前只有一種手段有可能擊倒Archer。只能寄希望於馬的鐵蹄將他徹底打垮了。可就在Lancer思考的極短時間內,Archer進行了反擊。
雖然體型巨大,但若想對英靈海格力斯進行追逼卻極爲困難。Archer的【心眼·僞】使他預感到自己即將再次遭受敵之戰馬鐵蹄猛踏的危機。海格力斯從許多困難冒險中磨練出來的危險迴避能力可以說是一種後天養成的第六感。
“什麼——!”
已經輪番遭到數次踐踏的Archer不僅還能戰鬥,而且讓Lancer心神不定的是,他的反擊兇狠而又果斷。
一刀,俯身朝下方砍去,兩條馬腿斷了。又一刀,使脫離軀幹的馬脖子像遭到砍伐的木柴一樣在半空中打轉。Archer沒有給它加註太多的痛苦,乾脆利索地解決了它。受到致命傷的戰馬脫離了現界。
頓時沾滿血跡的斧劍猛力劈砍的攻擊所形成的餘波帶走了一小片正紅色的披風。飛身朝後避開平穩着地的Lancer雙腳剛接觸地面,Archer的攻擊便從正面趕到了。
只見灰色大漢掄起鮮血縱橫的斧劍,圓睜着雙眼瞪視Lancer。豪放地揮動起來的斧劍像電鋸在空中急劈而下。
敵人揮過來的一擊,Lancer面對的時候目光中沒有任何動搖。他擺起防禦動作,第一次用雙手把聖槍舉過頂。
這或許是Archer最強的力道——
“呲……!!”
雖然Lancer的防禦非常穩健,成功地接下了,但在對方力量的壓制下,Lancer不由得彎下一隻腳,左腿膝蓋碰到地面上。
然而,這僅是開始。Archer趁此機會重新把斧劍高舉起來,像是要結束這一切似的再次全力向下劈去。
若不是Lancer以聖槍分叉成兩條尖刃的特殊槍頭卡住了對方的斧劍,Archer早就把他的腦袋切成兩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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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腳下的地面踏出一個大坑。手腕不斷用力,使出渾身力氣抵擋這一擊的Lancer滿頭大汗,呼吸錯亂。Archer的武器停住了,但他連氣也沒喘。在他的攻勢下Lancer毫無還手之力,只剩下拼命防守,連嘗試反擊都做不到。朗基努斯之槍其本身十分牢固,即使遭受到烈火怒濤般的攻擊也不會變形,並且足夠長,受到這些福澤恩惠的Lancer這才使自己沒有被Archer秒殺。
“喝啊——!”
因爲對方長兵器的阻止而無法對敵人造成必殺的Archer,忽而飛起一腳朝Lancer胸部踢去。那是趁敵人倉促後退時施以追加一擊的絕妙空檔,而爲了避免身體掛彩不得不後撤的Lancer也果然這麼做了。現在勝利的天平傾向了Archer。
他的攻勢依舊兇猛強勁無比。爲什麼,已被自己無雙的戰馬徹底掀翻並且狼狽不堪地接連遭到猛踹的Archer,此刻看起來彷彿完全沒有受到傷害似的依然保持着傲人的戰鬥力?關於這其中的原因Lancer暫時沒心思分析了。
“唔噢噢噢!!”
隨着高昂的喊聲,Archer的斧劍趁着Lancer踉蹌後退的空隙以電光石火之速逼近他的頭額。後者猛地打了個冷戰。
那是無愧於大力神海格力斯之名的全力一擊,足以讓人確信絕對會分出勝負——
在Archer的猛攻下已經手忙腳亂的Lancer,實在找不到任何能讓他躲過這一劍的理由。近身戰Lancer根本贏不了。戰鬥也許會比預想的要更快結束吧……
正是因爲在這方面有自知之明,因此當Archer的動作在瞬間忽然定格住了一秒的時候,Lancer纔會顯得格外驚訝。
這不可多得的一秒絕對是難能可貴的逃脫機會,而且對Servant來說一秒鐘的時間未免太久了。Lancer在千鈞一髮之際順利地躲過被對方瞄準頭頂砍下斧劍的危險。直到他大退步與敵人拉開二十多米的距離,Archer依然在原地紋絲不動。
爲什麼本來會用這一擊爲戰鬥畫上句號的敵人突然之間停手了呢?
——不是Archer抵抗了令咒。這場兩名Servant以命相搏的戰鬥,有其他的人介入了進來。
“Lancer,小心!”
在古羅馬英靈身後的魔術師,朝前伸出的右手食指指尖處聚集着一團色彩呈現爲紫黑色的魔力。那副將Archer納入攻擊視野架起手指的模樣,就好像是要詛咒他似的。
Gandr——從北歐的Rune(盧恩)魔術所分支出來的魔術系統,是一種通過用食指指向目標使其病情惡化或身體產生遲鈍的間接詛咒。其效用歸根到底只是讓人身體不適的程度,換而言之最多也只能使對手“得病”。
作爲使用起來非常方便的一工程魔術,使用時需要讓目標物出現在能夠捕捉的視線內。如果威力強大的話可以形成類似從機關槍中不斷射出子彈一般的打擊效果,並出現爆炸現象,只有在這時才能直接給予對方傷害。可如果攻擊對象是Servant的話,不知道能不能達到最完美的效果。但不管怎樣,就算遇到的是【對魔力】並不強的Archer,能在一秒鐘的時間內暫時控制住他的行動已經算值得稱讚的成績了。
朋樹很久以前就已經學會將Gandr的能力進行拓展,爲達到“使對手身體麻痹”的水平他一直都很努力地練習着。不過這種小伎倆估計也只能耍一次吧。
在Master的幫助下Lancer脫險之後,朋樹便對Archer展開了魔術攻擊。
“砰”的一聲,浮現出帶着磷光的魔彈接踵而至地朝Archer飛去,乍看之下簡直就像子彈之雨。朋樹的Gandr所包含的魔力過濃,已經不是簡單地讓對手身體不舒服的效果了。高密度的魔力詛咒形成一粒粒子彈狀,飛到Archer身邊的時候直接爆炸了。
然而這時,施加在敵人身上的麻痹效果早就流失了。至少十發的Gandr魔彈Archer光是憑藉速度就全部躲了過去。其靈活的身手和龐大魁梧的身體幾乎完全形成反比。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
朋樹臉色大變。本以爲會遭到對方報復性的打擊,但Archer毫不在意朋樹,也不對Lancer發動進攻,自信滿滿地提着斧劍和他們對立地站着。
本以爲他有什麼話要說,結果反而是Lancer率先打破了沉寂。連一道傷痕都沒有的Archer的身體令他終於想清楚了一件事。
“在朕御馬鐵蹄的踩踏下,汝竟連皮都未曾擦破……原來如此,朕似乎有些懂了。Archer,看來不到某種程度的攻擊對汝不管用啊。”
想起之前,雖然Lancer戰馬的確對他造成了衝撞,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力」而已。事實上那些踐踏根本沒能對Archer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十二試煉】——不愧是可怕的寶具。
作爲跨越十二道考驗的獎勵,這件寶具賦予Archer的不死性,對他而言即使神的祝福同時也是詛咒吧。
Archer的肉體堅硬如盔甲,能無效化B級以下的全部攻擊,沒錯——徹底的無效化。就算具有毀滅世界威力的寶具只要等級不到A級,便無法抹殺他的存在。
Lancer所召之馬,其攻擊的威力當然不可能達到A級了。
“就是這麼回事,所以你還是放棄吧Lancer,你在我海格力斯面前和下酒肉沒什麼兩樣。”
彪形大漢說話的語氣透露着自負。不過,對Archer傲岸不羈的態度沒怎麼在意的Lancer卻忽然間被某件事勾起興趣似的眼睛一亮,大笑了起來。
“哼。終於緩過神來了嗎?朕本以爲再也聽不到汝說話了呢。”
“別耍嘴皮子了。還是擔心一下自己還能堅持幾秒吧!”
被Lancer的戰馬像螞蟻那般踩在腳底蹂·躪的時候,Archer感受到了屈辱,使他現在表現出想要與對方真正較量一番的決心來。他再也不會像最早碰見Lancer的時候那樣拼命抵抗着令咒,對他放水了。
Archer一邊咆哮着一邊舉起斧劍,他的眼睛完全被殺意的烈焰點燃。朋樹感到了危險。他因爲剛纔見識了敵人的實力因而忍不住開始擔心起Lancer。
在歷史上並不以自己武技著稱的君士坦丁,和神話中神勇無敵武藝超羣的海格力斯,他們對戰的結果再明顯不過了。現在Lancer已經到了無法使用寶具,只能單憑白刃戰對抗敵人的地步。而在白刃戰中幾乎沒人勝得了Archer。
可是,不會就這樣結束的!作爲那個人的臣下,朋樹絕不能答應自己的王迎來覆滅的結局!
“Lancer,請原諒我以令咒發出號令——你一定要戰勝Archer,不允許失敗!”
朋樹緊握的右手上,是至今仍未用過的聖痕。他堅定地舉起刻畫着三道令咒的手,開戰初期最吝惜於使用令咒的魔術師此刻毅然地發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紅色的光倏地亮起,不一會兒消散了。朋樹沒有爲令咒的消耗有任何一絲遺憾和不捨。這正是現在那位英靈贏得勝利的最高保障,是提升其戰鬥力的最佳手段。
御主擁有的令咒,除了「強制Servant執行自己的命令」或「實現空間轉移」之外,還有其他的用途。朋樹剛纔的命令沒有絲毫具體性,按理說令咒的效果應該會隨其內容的籠統而減弱威力,可實際情況卻剛好相反。如果令咒是以主從兩者的共同意志爲基礎發動的話,就不再是扭曲Servant意志的強制力了,而是輔助並增強Servant能力的手段。
朋樹的令咒能對Lancer生效,其關鍵在於雙方的行動保持在同一個基礎上,即「勝利」。因此可以說,得到增幅魔力的Lancer現在的狀態和之前相比已得到「質」的飛躍。
對這個在一般Master看來是在浪費令咒的朋樹所做出來的舉動,Lancer展露出一抹愜意而又十分微妙的笑容。
“哈!向朕發號施令嗎。這情況可是從所未有啊。真是稀罕事兒!”
Lancer伸出一隻手,把由於激戰而垂落到額前的碎髮攏到腦後,用眼睛餘角看着朋樹。
“好吧。既然汝敢對朕施以號令,那朕便迴應汝的勇氣吧——”
鄭重地宣告之後,他再度利用【皇帝特權】召出一匹寶馬。這次是一頭黑馬。從撕裂的虛空中迸發出射破空間的光,穿越時空來到Lancer身邊的駿馬飛馳在停車場的路面上,發出渴望戰鬥的嘶鳴。
Lancer藉由這項保有技能,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本來不能擁有的技能。現在獲得的正是【騎乘】。
跨上坐騎駕馬奔馳的Lancer迎向了Archer的斧劍。
一定要贏,朋樹在心中祈禱着。
戰鬥重啓。這一次Lancer進行了調整。左手緊拉繮繩,右手持槍應戰的戰鬥方式如今變爲雙手握槍。Lancer不再把重心放在操控戰馬上,他深切地信任着自己召喚的戰馬,然後用雙手拿着聖槍像一名劍士雙手舞劍那樣揮舞着。
這是另一項獲得的技能——「劍術」。理論上說【皇帝特權】賦予Lancer的多餘能力同一時間只能有一項,而現在同時享受着「騎乘」和「劍術」的情況也只有令咒的力量才能激發出來吧。
將自己的投槍像重劍那樣驅使着,再加上之前戰馬的折損使Lancer加強了警覺,現在的他非常留意和敵人之間的距離,保證長·槍足以橫掃到Archer但對方的斧劍砍不到自己坐騎的間距之內活動。
朋樹漸漸無法看清他們超高速的動作,只能感受着場上的餘波。爲了看清Servant的戰鬥,他對眼部視力進行了增強,這才十分牽強地做到了觀測。前不久從來不敢想象的奇蹟般的一幕發生了。他的Lancer竟短時間內和Archer打成了平手,就這樣來來往往進行了三十個回合。
雖說在旁人看來Lancer似乎得到了令咒的加成而使戰鬥力逐漸提升,但另一側的Archer同樣也是如此。
不受抑制的殺戮慾望至此爲止才終於迸放出來。他不再與令咒的強制進行對抗,而是安於現狀地充分發揮出自己瘋狂的本性。
三十回合過後,Lancer漸漸擋不住Archer的進攻了。
對手的攻擊,想要抵擋往往很困難;可自己的攻擊,對手不僅總能接下,而且還顯得遊刃有餘。
有時Archer只是揮動武器擦過Lancer身側,都會有血沫濺出來,不用問也知道血是誰的。
有時Archer的斧劍壓根就沒碰到Lancer,被他和身下的夥伴閃身躲了過去,可鮮紅色的液體照樣從盔甲流淌於外。
儘管英靈君士坦丁的歷史功績極爲突出,但他個人武力並不十分優秀。儘管身爲羅馬皇帝且多次在外征戰的他接受過良好的劍術和槍術訓練,但在海格力斯面前那些技巧只能稱其爲賣弄本領。
“這個敵人,很厲害!”
正視着面前的對手,感覺自己到了必須拼死一搏的時刻的Lancer,臉上浮現出自我譏諷式的冷笑。儘管如此,他舞槍的動作完全沒有停止。
每揮出一擊,每一次槍與斧劍的交鋒——很奇怪,Lancer非常確定自己接下了Archer斬擊,他早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迎戰,可是等他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皮開肉綻。
雖然受到的並不是多麼要緊的傷,然而鮮血還是不受控制地漸漸浸溼了他的鎧甲。
該怎麼解釋這一現象呢,恐怕只有一個答案,唯一的那個。
英靈海格力斯實在是太恐怖了。
戰鬥進行到這個地步,他甚至都沒用過任何與進攻有關的寶具。
Lancer的槍尖無論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給他添加傷痕,Archer的斧劍卻一次次危險地滑過他的身體。
待他發覺時,他的雙腳已經落在了地面。不知第二匹召喚出來的黑馬倒在了何方,失去坐騎的Lancer正在用自己並不擅長的純粹的白刃戰和Archer拼搏着。
耳邊能聽到的,只有一聲聲兵戟相接的碰撞聲所構起的刺激而又驚悚的樂章。
“Lancer!”
什麼也不管,朋樹無償地奉獻出自己的魔術治療Servant受到的一切傷,希望能爲他緩解痛楚,分擔一些是一些。
腹部流出的血,肩膀流出的血,其觸目驚心的痕跡還在,不過傷情引發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Lancer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和眼前的敵人繼續戰鬥下去沒有任何不妥。
四濺的飛沫如同揮灑出去的熱汗,隨着身體的擺動從盔甲向外拋遠,Lancer依然就像大丈夫那樣戰鬥着,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毫不退卻。
朋樹鼻子有些發酸,注視着自家Servant越來越艱難的戰鬥,令咒的強化效果已經過去了。
“結束了,納命來吧——!!”
隨着直衝雲霄的高喝之聲,巨型的斧劍一揮而下。
那確信能爲自己帶來勝利的決定瞬間,一條生命即將一閃而逝。Lancer微笑着眯起了眼睛,一邊仍不忘架起聖槍一邊從容地迎接最終的死期。
不能猶豫了。朋樹已經做好使用第二枚令咒的覺悟。不,就算用光剩下的所有令咒,他也要幫助Lancer!
本應終結一切的剎那,不知爲何卻像延誤時間的飛機一般終究還是沒有準時到來。
一陣裹挾了希冀的藍色輝光如同拍打着空無一物的海岸的巨浪,硬生生地衝散了岸邊的沙石。灰色的巨漢被那道光芒震退了——就在年輕的魔術師再度擡起右手準備發揮令咒之力的時候。
“真難看啊,Lancer。你如果不拿出全部本領在我到來之前震懾住敵人,我可是會懷疑你能否有能力完成你我之間的那項約定呢。”
擁有光輝之美貌的這名黑髮美男子,回頭朝愣住的Lancer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Saber……”
Lancer對身前突然闖進來的這個深綠色身影多少有些吃驚。在街燈的光輝中出現了提着雙劍的人影——Saber,終於找到了在朋樹結界覆蓋下迷霧重重的這個戰場,及時對他進行了援助。
“啊,怎麼會的……”
看清楚暫時將Archer擊退了的那名Servant的身形,就連朋樹都大吃了一驚。沒想到在這走投無路的絕望時刻,竟會有其他Servant支援自己。本來以爲還倖存着的那些參賽者都會袖手旁觀的。
當時Lancer沒聽自己的話,在消滅了Berserker後立刻跟Saber開戰真是明智之舉。
戰場上的人們因爲Saber的到來顯露出各自不同的心情。Lancer和朋樹自然感動於Saber仗義相助的善舉,然而Archer這邊卻對不速之客的到來表示不出任何歡迎——不,或者該說他巴不得如此嗎?
“你就是Saber?你就是跟Caster鬼混在一起的那個Saber對嗎——?!”
“啊,Archer,真不好意思。那邊的Lancer是我在你之前就約好了的,出於禮貌你還是先退下吧?”
Saber邊笑邊盯着情緒激動的Archer,將左手短劍的前端指向他。在短暫的對白空隙間,插入了Lancer詢問的聲音。
“Saber,汝爲何……?”
雖然他知道對方的心意,但是難道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和曾經一度約好再戰的自己今後徹底做個了結嗎?
“別誤會哦,Lancer。我是得到Master的吩咐纔過來打倒Archer的。因此我判斷在此跟你共同作戰是最好的選擇。你有什麼疑問?”
Saber的說明並不能完美解釋他前來解救自己的動機。這名Servant完全可以選擇趁Archer打敗Lancer時,坐收漁翁之利地到敵人背後進行偷襲。
不過Lancer沒再盤問,只是以微笑對同樣嘴角掛着微笑的Saber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便告訴汝一件事吧。Archer他被令咒控制了。恐怕,操控着他的御者向其施加了殺掉全部敵人的命令。”
將視線轉向Lancer的Saber挑起眉毛剛要發問,他的話便被Archer阻止了。
“沒錯!一個也別想跑!而且Saber——我準備拿你先開刀!”
無法預測最終方向的戰鬥走勢就此脫軌。突然變得狂躁起來的灰色壯漢掄起他的斧劍朝Saber大步流星地跑去。
“正合我意!我求之不得呢。”
“……”
關於那名能夠反覆重生的Servant的特點,Lancer還有很多話要告訴Saber。可是完全來不及。對方以實際行動呼應了Archer的咆哮,向他衝了過去。
再次召喚出一匹戰馬的Lancer儘管也想幫助Saber,然而那兩名Servant一交上手,立刻就像兩個□□衝撞在一起似的迸發出叫人目瞪口呆的氣勁。他已經無法插手了。
在離得較遠的地方觀戰的朋樹全身的細胞都戰慄於絕殺的預感之中,感受到鬥氣衝擊的心臟彷彿麻痹了一般痛苦。不要說向前靠近一步了,連目前所處的位置都太過危險。
在凌晨清新的空氣中,兩個Servant集中所有的鬥氣無聲地進攻。停車場附近只剩下劍戟相交的脆響。就連同是Servant的Lancer都無法接近,朋樹爲了避免被牽連更是必須離戰場再遠一點。
激烈的戰鬥是單純的力與力的交鋒,沒有花招,沒有計策,沒有手段,沒有試探。Archer憑藉的是無人可敵的力量。Saber依靠的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揮劍速度。兩把寶劍與一柄斧劍爭鋒相對地糾纏在一起,每一招每一劍每一次揮擊都是那樣迅猛、那樣凌厲、那樣絕情。
Saber的速度使他在和Archer對戰中沒有像之前Lancer那樣總是莫名其妙地流血。說到底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爲Lancer的速度跟不上Archer。很多時候看似成功躲過的攻擊還是打到了他。也就是說,斧劍的劍壓早已經在Lancer進行躲避之前就已經確實地釋放在了他的身上。於是,便讓當時的Lancer產生了明明已經避開卻依然負傷的錯覺。
Saber彌補不足依靠的是速度和技巧——不過這裡所謂的不足,那也只是以Archer爲參照物時候的說法。Saber儘管速度了得,但面對他兩把武器的猛火力,Archer仍然輕鬆防下了每一擊,並時不時反守爲攻。這不是因爲Saber太弱而是對手太過強大。
Archer是力大無窮的怪物,是天生的格鬥家。對他而言戰鬥就像呼吸那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是不參絲毫雜質的日常行爲,甚至令他無比欣喜。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是由「戰鬥」和「熱血」組成起來,他劈砍而下的每一擊都具有撕裂大地的力量,Saber以技術也只能抵住一時。
兩人的戰鬥直接進階到白熱化狀態。一灰一綠的影,在激鬥中不斷交換位置。上一秒同時向對方撞擊而去,下一秒劍鋒便在交鳴聲中緊貼着劃過,錯身而過之後立刻轉身施展出凌駕於上一擊的攻擊。一方施展的招數很快就被另一方全力以赴地化解,並馬上進行還擊,如此往復,不停循環。無數的火星向外迸射,就連這些從兵器上飛濺出來的火花彷彿都帶着無以倫比的魔力。
“好強……”
狂暴的鬥氣漩渦中,Saber低不可聞地輕語着。
雖然直到現在爲止暫且抵住了Archer如火如潮的攻勢,可若是論起單純的武技Archer並不輸於他,甚至可以說是略微領先於Saber。彼此間的激戰越發悽絕。劍鋒與劍鋒的較量越發慘烈。說實在的,已經記不清究竟打了多少回合,也許五十,也許近百,也許早就超過一百。在這場常人根本無法用肉眼判斷、連強化視覺的魔術也跟不上Servant速度的激戰中,Saber雖然毫髮無傷地和敵人對峙着,但他完全看不到取勝的希望。
在高強度的戰鬥中,Saber逐漸悟出一個道理——
這樣下去可不行。
英靈的強弱並不只是屬性上的強弱,還包含着對自己特性的運用。在這一點上Saber極其擅於使用戰術和計策去對付處於優勢的敵人。
雖然騎士精神使他非常熱衷於和敵人進行一對一的公平較量,但他也不是在戰鬥中一根筋走到底的人。既然無法拿下這個武藝無懈可擊到和自己平分秋色甚至略高一籌的敵人,那麼Saber便判斷出只有寶具才能扭轉戰局。
Saber做出動用寶具的決定,是因爲這原本就是Servant戰力的一部分,因此談不上卑鄙或者無恥。現在只不過由於無法速勝而在二人之間率先使用而已。在超高實力的Archer面前被逼出寶具,Saber並不認爲這是一種恥辱。相反,他非常享受與對手交戰的過程,承認他的武技並且對他擁有極高的評價。而從另一方面來說Archer至今仍固執地遲遲不肯使用寶具,也是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吧。
Archer認爲自己單憑一把斧劍就能打贏Saber。如果不考慮現在所處的舞臺屬於聖盃戰爭的話,或許Saber會迴應Archer的這份豪邁,堅持和他戰鬥到地老天荒也要用冷兵器分出勝負吧。
不過,一旦作出決定,那就沒有絲毫遲疑的餘地了。
在觀戰的Lancer和朋樹眼裡,終於分開身形的兩名Servant並非主動將距離拉開。從Archer這邊來看,Saber突然掄圓了右胳膊擺出一個很大的架勢,用力向下一揮——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巨大氣流使他的攻擊被強制性地隔開了。
“——!”
幾乎達到沸騰的戰局極爲短促地冷卻了半秒。被強行打斷進攻的Archer皺緊眉頭,卻來不及說話。
一瞬間從Saber大怒劍的劍身上放射出來的藍光吹散了Archer的黑髮。不斷泄露的氣流像颶風,又像海浪——他想起來了,那是Saber先前支援Lancer時將自己擊退的那陣光。
寶具【盛大的忿怒】的初級使用。當初他能夠捲走Berserker的殭屍正是這把劍立下的功勞。
像海浪一樣掀飛了Saber周身敵人的大怒劍所聚攏起來的藍光形成強勁的風,打亂了大漢的步調和進攻的節奏。在不斷的交戰中,原本穩紮穩打地組織着進攻的Archer現在卻幾乎完全沒辦法再靠近敵人了。
機場一戰中曾在遠處監視的Archer意識到Saber寶具的厲害,Berserker密不透風的傀儡軍團就是在這道藍光下被吹翻的。
如今的這一幕使Archer回憶起他和上一任Saber交戰的經歷。英靈貝奧武甫那柄比本人身高還要長的重劍【上古巨齒】似乎也有類似“刮跑敵人”的效果,但和英靈迪盧木多的大怒劍比起來,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貝奧武甫的劍是依靠震動敵人周圍的空氣,使本來無質無感的空氣變成一道充滿威勢的壓力,以這道看不見的壓迫力去擊打對手。每次斬擊都勢大力沉,帶着A+級對軍寶具的威力,就算沒有命中敵人的武器,砍偏了,凝結起來的空氣威壓也會讓他的敵人感受到無法承受的重量。單純比拼力量,就連海格力斯當時都差一點輸給那個不可以貌取人的少年英靈。
與貝奧武甫間接性的依靠空氣的壓力打擊敵人相比,這次的Saber他的寶具則表現得更爲直接。迪盧木多的大怒劍擁有“一刀敵皆倒”的特性,能對Archer形成優勢正是從劍身直接迸發出海浪般的劍氣,給對方造成衝擊。
“這傢伙的這把劍,還真行……”
在Saber劍身不斷泄出的劍氣打擊下,竟連虎背熊腰的Archer前進的步伐都稍稍被遏制住了。
不利於自己的局面加重了緊張感。Saber企圖在他陣腳大亂時尋找他的破綻。Archer雖然依舊揮着斧劍但卻緊蹙着眉頭,Saber卻一臉坦然,但他並沒有放過Archer。Saber咆哮着衝了過去。
沒有預兆地捲起來的浪濤使Archer完全近不了對方的身。藍光一直在推動他。而低吼着向他攻來的Saber狠狠地揮動着劍,每一劍都是精確計算的致命攻擊,沒有半招是廢招。剎那間,在藍色的殘光中不斷後退的Archer再也無法展開像之前那樣犀利的進攻,被Saber逼退了。
“哇……”
戰局的巔轉讓一旁的魔術師驚喜地以爲,戰鬥很快將以Archer的敗北告終。
“不對。離徹底分出勝負還遠得很。”
在朋樹雀躍地認爲戰況已呈現爲一面倒的態勢高興不已的時候,Lancer卻一個人沉思的樣子輕輕地低語。
“Saber使Archer被迫後退的次數越多,他也就變得越強大,但也僅此而已。Archer身爲遠程職階,卻完全不懼任何敵人的近攻,即使被逼到現在都不曾受傷。持續下去不是辦法。Saber再厲害也不可能殺完Archer剩餘所有的命。”
跟Lancer的冷靜分析一模一樣,Archer面對Saber的猛攻沒有絲毫讓步。又是十多個回合過去了,已經將敵人逼迫到無法進攻地步的Saber完全得意不起來。Archer雖然迫於大怒劍的壓力接近不了Saber,但他的防守依然固若金湯,連一個大破綻也沒有。每次Saber用長劍打亂敵人步法後以短劍突進,Archer都能立刻嗅出危機。即使是在飛身撤退、身體呈後仰狀態時仍不忘用斧劍抵擋敵人俯衝過來的進攻。Saber的殺招被盡數化解了。
能頑抗到這個地步,應該說Archer的【心眼·僞】在發揮着作用。幾乎不可能受到敵人追逼的海格力斯,在漫長的戰鬥生涯中磨練出來的第六感讓他迴避了危險。
“Archer,你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強敵。收下我最高的讚美吧。讓我用最大的敬意祭出我的最強之劍——!”
Saber大聲吼着。終於——他決定再一次加大投放寶具威力的力度,使其釋放出全部的力量。
總算到了這一步嗎。Lancer僅以肉眼的觀測便判斷出這位劍之英靈差不多要動真格了。
Saber腦中盤旋的想法,便是用自己的對軍寶具一舉轟殺掉Archer。接下來的一擊將會毀掉整個停車場,包括Lancer和他的Master在內。因此他才高聲喊出剛纔那番話提醒着他們。當然,對此心知肚明的Lancer根本不需要Saber提醒。
他馬上回頭,朝戰場外的魔術師看去。好在朋樹早在Saber、Archer剛交上手時就已經跑到更遠的安全之處。安下心來的Lancer即刻躍馬騰空跳起,瞬間跑開幾十米然後不發一言地迅速靈體化。
Archer看到他的舉動,正想着敵人在玩什麼把戲時,石破天驚的滔天海光震撼了整個空間。
密緻的海藍色光線頃刻間變亮。持劍英靈的敵人驀地覺察到了對方的意圖。
然而他發現得太遲了。Archer跟Saber之間的距離過於近了。
越近的敵人受到的傷害越大。已經不可能避過。因爲這是一把——能夠斬斷英靈迪盧木多周圍所有敵人的利劍!
Saber氣勢高昂地喊出它的真名:
“盛大的忿怒——!!”
威力在對軍寶具中絕對屬於上乘的劍刃向着敵人直直劃下。在一片汪洋大海般廣闊迷人的光暈下,這包含着英靈必勝把握與苦澀無奈的一擊,終於讓他贏得了勝利。
戰場上颳起呼嚎的颶風。幾乎使整個大地崩裂的力量,讓邊緣處停着的幾輛卡車直接報廢了。燒焦的糊味從已經不成樣子的車輛鐵屑和滿地的碎石中滲透出來,令人呼吸不暢。遠方的車身殘骸燃起了零星的小火,飽經磨難的停車場已經化作了地獄。
Saber保持着揮劍的動作慢慢擡起雙眸,Archer的身體被濃煙遮蔽,已經看不見了。
聞到刺鼻的氣味,朋樹不停咳喘着,剛剛目睹了一場激烈廝殺的他一邊掏出手絹把鼻子捂住,一邊怔怔地眺望着【盛大的忿怒】所發出的光芒。
“很漂亮的一擊啊。如果以汝作爲對手,朕怕是也有些力不從心啊……”
重新現出實體的Lancer來到Saber身邊,與對方如釋重負的神色相比,他的表情顯得很凝重,但並非出於對Saber實力的忌憚。
“不過Saber,朕絕非打擊汝。Archer他——仍沒有敗!”
“別開玩笑了,這樣也不能取勝嗎?”
“汝自己看吧。”
Lancer伸手一指。在他和Saber面前的窪地中,健壯的鉛灰色身影並沒有消失,而是在逐漸被寒風吹散的煙塵中浮現出來。
“……等等。這個英靈,完全地遭受了‘盛大的忿怒’竟然還能生還。他難道是不死之身?”
“差不多。累積的十二條生命,使他能夠自動復活,並無視之前遭到的攻擊。那就是Archer的寶具啊。”
“這樣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聽了Lancer的低語,Saber很鬱悶地嘆了口氣。
寶具正在自發地修補Archer損傷的肉體。復活的時間不滿十秒。蘇生的灰巨人好像嘲笑似的一邊瞪大着眼睛對着敵人一邊緩緩站起來。
累積的復活魔術,共有十一次。不把Archer殺掉十二次他是不會消失的。
結合Lancer的話,Saber聯想起Caster之前告訴他的Archer真名。在他剛被召喚的那天,她就向他介紹過Archer還有Ruler。如果從希臘神話上來說,被人們所傳誦的那個威名簡直就是不可戰勝的代名詞。
“衆神之王與凡間皇后的兒子,著名的半神英雄海格力斯……十二項試煉——的確如此。那麼Lancer,還需要殺他幾回才能破解他的寶具呢?”
“很遺憾,那不是朕所知曉的。恐怕汝得親自問他。”
Lancer回答的時候,Archer已經痊癒了。
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清楚剛纔Saber注入幾乎全部魔力的一擊耗損了自己兩條命數。
“你加註在我身上的傷痛,我已經牢牢地記下了。休想再得逞——”
Archer呼着氣,高聲怒吼着。
對已知的傷害追加耐性,對已受過一次的傷害進行學習。【十二試煉】幾乎是完美的。Saber今後任何來自大怒劍的攻擊,都會像Lancer的聖槍那樣對Archer再也行不通了。
“Saber還有Lancer,屬於你們的時光已經到此爲止了,接下來該輪到我了!”
被點名的兩位Servant馬上警覺起來。Archer隨意地舉起了手中的斧劍——動作看似沒有任何異常,和往常別無二致,然而——
這絕不是普通的一擊。
【射殺百頭】——必殺的秘技。英靈海格力斯生前消滅九頭蛇許德拉的寶具,最初是弓箭之形。在殺死許德拉後,能使其他武器也模仿出此寶具能力,因此與其說它是一件寶具,不如說是一個流派。
用弓的“射殺百頭”、用劍的“射殺百頭”,用盾的“射殺百頭”……Archer能夠將自己使用過的任意武器都模仿這件寶具的能力,升級爲「流派·射殺百頭」,是根據對象改變形狀的萬能型寶具。
神話中精通所有武器的海格力斯,只要他使用過的武器都能變爲【射殺百頭】。
海格力斯經常對“幻想種”使用這項寶具,因此發射出來的光束具有龍的形狀。如今他將要模仿的正是自己最強的絕技——以斧劍作爲原型。
把武器改爲隨身的斧劍而不是弓,這麼做將大大提高對敵人的受創面積,而不再只是點射。
在佇立着的英靈們面前,閃耀出九道呈現爲龍型的激光。
這簡直就是神話的再現。
超高速的九連擊,就算對Saber和Lancer同時進行殲滅也不在話下。
因爲起手式和平時進攻完全沒有差別,迷惑住了Saber和Lancer。本以爲Archer會高舉着斧劍衝過來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而是——
“接招,‘射殺百頭’——!!”
Archer高聲向手中的斧劍命令道,與此同時將之在身前朝敵人揮下。
轟隆隆,像是怒雷劃過天際的聲音響徹了戰場。
“什麼……?!”
察覺到不同尋常的這一擊威力的兩名Servant看到迸發的光束後,一起用各自最快的速度跳開。這連續亮起的九道光束彷彿橫斷了整個蒼穹。
響徹雲霄的聲音和巨大的魔力脈動,將已經受過一次蹂·躪的地面撕扯得面目全非。遠處觀戰的魔術師忍不住驚叫起來,面無血色。
朋樹由於魔術迴路的震動所帶來的衝擊半趴在地上,被耳邊的巨響和大地的聳動折騰得頭暈眼花。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Servant被吞沒在那毀滅性的九頭龍光輝中。
“Lancer……快逃啊!!!”
朋樹帶着哭腔,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那九次緊緊相隨的連續攻擊,就像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被淋到一點就等於活埋。Lancer和Saber被整個收納在【射殺百頭】的攻擊範圍內,已經逃不出來了。何況Archer的這件寶具,其特點是離他越遠的敵人所受的打擊越致命。
朋樹閉上眼睛,不敢去看Servant們的慘狀。
震耳欲聾的轟鳴由高到低,終於消失了。
隆隆的響聲中沒有聽到Lancer的慘叫。強迫着自己把眼睛睜開的朋樹突然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手忙腳亂地在擡起右手,檢查了一番。令咒沒有消失,體內魔術迴路中的魔力還在緩緩被Servant吸收着,終於確定Lancer還活着。此刻被遮天蔽月的漫天塵土所覆蓋的停車場上看不到他的身影。朋樹在焦急中緊張地等待着。
狂舞的塵埃逐漸落地了。朋樹驚奇地發現兩位Servant依然健在。
死亡的光芒逼近時,Saber的身體根本沒有經過大腦的調令,體內每一處神經末梢都本能地促使他向一邊飛快閃避着。他險險地躲過了八次攻擊,卻遺憾地倒在最後一道坎上。可是不管九擊全部擊中還是勉強避過八擊只中了最後一擊,他都不可能生還下來。Archer寶具的超強穿透力足以直接摧毀一名Servant的身體。
用盡全力還是沒能完全避過Archer寶具的Saber面容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根本顧不上去看Lancer。可以感覺到堆積在喉腔之中的血液熱度……
跟他相比Lancer的傷更重,不知道他被擊中了幾次,總之他已經無力再戰鬥了。也許只剩下一口氣,只是苟延殘喘罷了。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活着。
本來這次必殺二人絕對會死,但——究竟是什麼使他們存活下來呢。
“嗯……從這邊看,今晨的星羣真是燦然生輝呢。”
金銅鎧甲已被全身血跡染成紅色的Lancer擡頭仰望着夜空。載着他的馬已經不見了。
雖然身負幾乎不治的重傷,他依然沒有屈膝,昂首挺胸地站立着。底部抵在地面、被Lancer右手緊握的朗基努斯之槍垂直於地。它的光輝比以往黯淡了些,其原因在於槍身大部分區域被其主人的鮮血沾染了。
“Lancer……!”
驚魂未定的朋樹趕緊釋放治癒術。但他傷得太重了,一時半會兒痊癒不了。儘管不至於消失,但Lancer短期內已無法再與其他Servant競爭了。
“Saber,還記得打贏Berserker那會兒,朕對汝提過的一個問題麼?”
笑嘆地用手指愛憐般地撫摸着槍桿,Lancer向着一旁用插在碎土中的雙劍支撐着站起身來的Saber發問。
至少從外觀來看,Saber所受的傷與遍體鱗傷的Lancer相比算是相當輕微的了。Saber端正的美貌無法隱藏他的痛楚。他沒有回答,只是一邊苦笑着喘氣一邊緊盯着Archer。
“那就提醒汝一下罷。朕曾經向汝問道,是否願意歸順於朕,卻遭汝言辭犀利的拒絕。其實,那隻不過是朕的試探罷了。”
“莫非……Lancer,是你的這把槍……”
Saber似乎從他的話中猜出了什麼。到現在都沒有熄滅希望之光的聖槍,在Lancer的手中依舊是那樣耀眼。
傳說中,手持朗基努斯之槍的人能讓百尺範圍以內的人皆臣服於持有者。解放真名後,這把槍能使持有者本人以及成爲君士坦丁大帝友方的目標享受此槍帶來的一切增益效果。具體表現爲短期內不受任何針對精神發動的攻擊,免疫毒、幻覺、詛咒之類的不利效果,並能提升士氣,輕微降低敵人施加的傷害等。
“是啊——忘了嗎?之前提過的。朕說過聖槍可以帶來祝福。而它已經認可汝是與朕同進退的盟友。”Lancer笑道,“Archer這一擊沒能殺死朕與汝,是吾等受到了聖光的護佑啊。”
Saber朝他看一眼,揚了揚眉毛。根據朗基努斯之槍在槍類兵器中的地位,這也是完全有可能實現的。那柄舉世無雙的聖槍,已經將自己視爲和槍的主人共同退敵的戰友了吧。
聖槍的守護加上Lancer能夠爲自己增加幸運的保有技能【信仰的加護】,使受傷程度明顯高於Saber的他幸運地避免了死亡降臨。在十字架的啓示下贏得米爾維亞橋戰役勝利的君士坦丁作爲首位信奉基督教的羅馬皇帝,從心而生的信仰讓他獲得了宗教賜予的最高恩惠。戰場上,他總能給自己招來幸運。
他無疑是幸運女神的寵兒,有Master的協助,有Saber的援助,有聖槍的救助。儘管累累傷痕、勝利無望,可是Lancer還能抱怨什麼呢?
“被你一說,我也覺得身體好像有種很放鬆的感覺。一點都不沉。”
“此槍傳說中曾將雙目失明的朗基努斯的視力恢復,如今也在緩慢地治癒吾等的傷勢。”Lancer回答了Saber。
沒錯。聖槍所具有的治癒能力,正釋放出神奇的力量替他和Saber療傷。儘管治療過程十分緩慢,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即使經歷重傷也有希望恢復。
可現在……
“好是好,不過從長遠上看,恐怕還是不行吧。戰鬥還得繼續。你現在這個狀態,估計Archer隨便拍你一掌就能獲勝了。”
Saber雖然揶揄着,但他的笑容實在無奈得很。聽到他這麼說的Archer,好像很不屑似的露出猙獰的表情。
“——你也一樣,Saber。”
Archer緊握着一擊便使敵人幾乎失去戰鬥能力的斧劍。那兩個奄奄一息的Servant如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真是賴皮啊Archer,寶具不夠多的英靈在你面前註定吃癟啊。可是——”
手指在劍柄上緊了緊,還能揮劍。Saber爽朗地笑了。還有辦法,還沒有結束。他激勵着自己。
和他一樣Lancer也沒有一絲絕望的表情,反而一臉淡定地微笑着。
看着渾身是血、只是依靠毅力勉強站在敵人面前、始終不肯放棄的Servant,朋樹心如刀絞,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惶恐。他只能在外圍觀看。先是Saber驚天動地的殺招隨後Archer果決地展開反擊,更讓他明白Servant的戰鬥自己無力插手,連稍微接近都有可能喪命。
但是朋樹依然可以幫助他們。他努力地催動魔術迴路,將釋放魔力的功率提升數倍,想要儘快替Lancer把全身的傷治好。
就在朋樹因爲立志要去分擔Servant的痛苦而擡起雙手使用魔術的時候,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從背後襲來的陰氣。
或者說,殺氣更合適。
由於朋樹感應到了這股殺氣,因此本來可以準確地擊穿他的脊髓將他秒殺的聖釘,遺憾地打在了他的左臂上。
“——咳!”
從身後飛來的黑色長釘撕裂了胳膊的肌肉,將魔術師左臂的靈活性奪走了。被擊中的那一刻迅速翻身尋找掩護體的朋樹在視線的空隙中看清了偷襲自己的人影。
“是你啊……神父——”
悻悻地這麼說道的朋樹由於拔掉聖釘所帶來的痛楚,整個人痛苦地抽搐起來。眼前的敵人是在聖母主教堂座開會時有過一面之緣的裴西神父——以令咒化爲的鎖鏈禁錮着Archer的御主。
一直埋伏在暗中監視的迪爾波里,因爲相信着Archer的超強實力纔將敵人交給他對付自己沒有插手,可是當他發現即使使用了最厲害的寶具還是沒能幹掉Lancer他們,加上Saber的支援恐怕會使戰鬥更加艱難,迪爾波里決定親自出手了。他理所當然地將目標對準了場上唯一的那名Master——
“解體派的成員,教會最大的敵人——遠阪朋樹。你的棺材已經準備好了。”
迪爾波里冷淡地看着他,像打字機一樣機械地念出抹殺對象的名字,與此同時他從寬大的修道服中取出六把聖釘,左右手各持三把。
……可惡。朋樹雖然想要維持一貫優雅自若的神情,可現實還是令他咬緊了牙。看起來他已經被對方奪去了先一步行動的時機,但若以體術優秀的代行者作爲對手,就必須掌握主動。
關於神父的資料朋樹也蒐集過不少。在心中如此激勵着自己的魔術師離開掩體,大無畏地主動現身。
打響的Master之間的戰鬥,首先是魔術對決聖釘。迪爾波里保持直立的動作沒有前進,以他的水準僅僅揮動一下手臂就能投出了一側的三把黑鍵——但是!
朋樹毫無畏懼地平舉食指閃耀着暗光的右手,高個子的神父便被鎮住了。將魔力從指尖擠出,朋樹再次使出令敵人身患重病身體遲鈍的一工程魔術。既沒有射出聖釘也無法動彈半分,神父就像一個等待槍林彈雨齊射的靶子那樣充分暴露在他面前。
連Archer都能定住一秒的Gandr完全控制住了神父,眼看自己得手的朋樹慎重地向敵人靠近一步。他的右手依舊朝前舉着,血流不止的左手伸進西服口袋,拿出了隱藏在裡面的拿手武器。
乍一看那根本算不上武器,是個在戰場上完全靠不住的奢侈品。它們夾在朋樹的五指之間——四顆切割得十分精細的金綠色橄欖石。
意識到敵人將要施展寶石魔術的迪爾波里眯起來的細長眼睛顯得更狹長了。數股魔力正在朋樹左手指縫間流動。
遠阪家族的魔術師通常會將魔力存儲於寶石中,到必要時可做到飛快擲向敵人,節省詠唱咒文的時間。朋樹就算沒有遠阪家族的刻印,但資質聰穎的他照樣不是省油的燈。
他大概是知道神父不可能給自己空出詠唱的時間,因爲在詠唱之前打倒魔術師是最好的作法。但是作爲遠阪一員的魔術師他不會冒險也無需任何吟唱,他連一音節咒文都未唸誦,聚在寶石中的魔力之流便爆發了出來。
“就這樣吧,代理人!”
朋樹對站在身前、好像連動也動不了的迪爾波里發出高亮的叫喊。
在旁觀着這一幕的神父面前,朋樹投出了全部四枚寶石,旨在一舉摧毀這操控Archer攻擊Lancer的敵人。如果能在這裡打敗迪爾波里的話,Archer的瘋狂咒語說不定就到頭了。令咒效果消除後他應該不會再對Lancer和自己追窮猛打了吧。
閃耀着幽綠色澤的寶石掙脫晶體的束縛,寄宿於內的魔力頃刻間釋放出來,撲向了避無可避的迪爾波里。
朋樹的認識有一半是正確的。自己多年練習的Gandr在原有效果上進行了能力拓展。如果能做到連Servant的身體都能麻痹一秒的程度,就算再怎樣厲害的代行者也沒有問題了。迪爾波里是不可能掙脫朋樹的魔術的。
可是,還有另一半他沒有認識到。
迪爾波里身上所穿的僧衣,其內襯由「聖裹屍布」製成。具有諸多針對魔術功能的這件武裝,簡直就是魔術師的剋星。白爾羅斯四位一體的魔術禮裝中,放射出微波專門瓦解敵人戰鬥力使其動作延緩、心情煩躁、喪失鬥志的「風魔精」,都無法立即對他生效。更不用說迪爾波里本人的意志,已經磨練得像鋼鐵那般堅固了。
那如同大雁的飛翔姿勢,遠遠超過了朋樹的想象。神父在刻不容緩之際閃開了攻擊,奔跑的速度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脫離地面飛了起來。遺失目標的橄欖石魔術彈雖然以驚人的威力掀翻了路面,但卻完全沒能打中敵人。朋樹蘊藏在其中的魔力就這樣浪費了。
“怎麼會?!!”
寶石攻擊落空後,迪爾波里的六支黑鍵像揮動翅膀的老鷹一樣展開。他從正面向朋樹衝來。如此看來,說明他事先已經判斷出朋樹滿懷信心的攻擊失敗後不會有後續動作。
飛出的聖釘從不同軌道襲向朋樹,代行者一面跑一面把它們投了出去。身爲魔術師朋樹無法適應如此快節奏的戰鬥,他只能等待着聖釘劃破自己咽喉的瞬間……
“嗯?!”
不過,無論是釘入肉體的聲音還是慘叫聲都沒有響起。發出驚訝的反而是迪爾波里。銀色的鞭乾脆地將聖釘全部切割成殘破的碎片,在代行者利刃之下完成救場的物體變回橢圓球體盤踞在魔術師腳邊。
——另一個魔術師。
“不好意思啊,朋樹君,來得稍微晚了點。又或許可以說剛剛好?總之我這個長輩不守時的壞習慣你可千萬不能學啊。”
潛入朋樹耳裡的,是一個非常親切、卻又故意裝得有些老成的聲音。
“閣下……”
年輕魔術師面前的中年男子微微向朋樹頜首以示肯定。當他與迪爾波里對視時,表情變得沉重了。
“小心點。在你眼前的可不是那種溫柔友愛的神甫。面對這種狩獵魔術師的達人,絕對不可以輕敵!”
接到電話的埃爾梅羅二世得知情況後,立刻起牀順着朋樹交代的地點趕往停車場。他住的地方相對偏僻,凌晨時分也很難叫到計程車,因此只能徒步跑過來的他比朋樹預期中來得要晚。
而迎接匆忙趕來的埃爾梅羅二世的,是差一點就被迪爾波里聖釘結果性命的己方成員的危機。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魔術協會的貴族埃爾梅羅二世,迪爾波里冷笑地盯着他。他是解體聖盃的先驅者,必然是支持遠阪朋樹的後盾。他雖然沒有令咒,不是聖盃選中的Master,但同樣是自己的敵人。
出現在迪爾波里眼前的物體好似金屬水銀一樣,在表面上反射着光滑鏡子般的光芒。這個東西早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了。
“哼。我和這些破水銀真有緣啊。”
迪爾波里的一句無心之言立刻牽動起埃爾梅羅二世的注意力。它表明了一個事實:這個神父和擁有同樣禮裝的人戰鬥過。從死去的老師肯尼斯那裡繼承的「月靈髓液」,當今世上除了埃爾梅羅二世使用外,就只有將之收納進自己魔術禮裝的白爾羅斯一人而已。
從他接到朋樹電話後,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原以爲早已消失了的弟子的Servant成爲敵人的爪牙,不僅如此還被令咒控制將他們視爲仇敵。情況已經夠糟糕的了。Servant的戰場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而今竟然又得知如此令人震驚的消息。
“……原來如此嗎。”
就在埃爾梅羅二世喃喃自語的時候,他所在的位置前方忽然出現了晃動着飛來的三個黑點。
迪爾波里射出的三把聖釘筆直朝兩名魔術師掠去。
“Scalp!”(斬)
就在一瞬間,乖巧地滯留在埃爾梅羅二世腳旁的「月靈髓液」隨着魔術師的話音馬上做出反應,從圓形球體中躍出三根觸手。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終於達到當年肯尼斯水平的埃爾梅羅二世能夠輕鬆地催動水銀鞭採用左右夾攻的態勢向面前的聖釘飛去。
代理人的武裝被切得粉碎。它們所對抗的那件魔術禮裝,其特點就是自動。無論攻擊、防禦還是索敵。如果還將勝利的希望寄託在難以擊中目標的聖釘上面,那也只是重複的無用功罷了。
迪爾波里慎重地收起攻勢,不再出手,用欠缺任何感情的眼神注視着那兩個並肩而站的敵人。兩位Master和一位曾經的Master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稍有分心就會送命的戰鬥,沒有一方能夠大意。他們沒法顧忌仍在停車場僵持着的Servant了,同樣的,他們也無法發現Servant的戰場上已經出現了異變。
儘管只是解放了寶具就讓兩個英靈陷入戰鬥不能的狀態,但是Archer並沒有就此滿足。自己的絕技本來是可以殺掉他們的,卻由於Lancer聖槍的祝福因而不死。不過,說起來會對Lancer死死相逼完全是因爲令咒的緣故,Archer對他沒有任何執着。然而和Lancer站在一起的那個Servant……則完全不同了。
“Saber,我饒不了你……卑鄙的Caster的爪牙!我要殺了你,還有Caster!一個不留地殺光!”
在大聲怒喝的巨漢衝來之前,Saber的神情依舊泰然自若。現在不是去搞明白Archer爲何連帶着自己的主人一起憎恨的原因的時候。他必須堅持戰鬥,將敵人打敗。
Saber的腳動了。
把所負的傷以及由那些傷所帶來的狼狽都拋到腦後,向着朝自己猛衝過來的Archer相反的方向,Saber像張開翅膀一樣舉着兩把劍奮勇直衝,爲了增加突擊的成功率,他動員了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無論是跑速還是揮劍的速度,這時候,A+的敏捷屬性使他瞬間爆發出來的速度提升到了以往的兩倍。
“汝不要命了嗎,Saber!”
在一邊喘氣的Lancer覺察到新的動靜,然而他的叫喊根本阻止不了已經豁出一切的那個英靈。
Archer當然不可能逃避,甚至在Saber直衝過來前就做出了和他相同的選擇。高舉的斧劍暗藏着殺氣。
現在已經沒辦法反悔了。縱使Archer的攻擊會使重傷的Saber送命,他也做好在那一瞬間取其性命的準備。對兩名Servant而言皆是如此。
“Archer——你接下來的這條命,我要了!”
聽到Saber的叫聲,Lancer更疑惑了。現在的情況明明是Saber受到的傷讓他不可能抵擋得住Archer,而且使用過一次的右手寶具也已經失效了,如今的Saber要用什麼來對付Archer呢?
難道說……
步步逼近的Saber金色的眸子裡,敵人灰色的身形愈發高大了。互相對峙的兩名英靈已經進入足以互相交擊的軌道。
Archer的斧劍迅猛地劈下,迎擊逼近的騎士。
Saber用長劍把它挑起,置於一個非常高的位置,挑到自己的右臂無法再伸直的地步,然後就像軟骨生物一樣鑽入了敵人右臂之下露出很大一個空檔的懷中,原本一動不動的短劍從下往上刺出,扎進了Archer厚實的胸膛。
挑劍的右手,殺敵的左手,交叉起來的樣子好像是一個X形,但其實在空間上這兩隻手臂是沒有交點的。
彷彿帶着某種預示一般,帶着某種不可違抗的命中註定的軌跡,以不可思議的奇妙角度朝敵人刺過去。這簡直就是「神來一劍」。
“左手的劍……”
Lancer的心中剛剛閃過這個想法,已經衝到Archer跟前的Saber便用短劍將敵人刺死了。比右手長劍略短一截的這把短劍雖然對於慣用兩把武器的Saber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可一直以來只是配合長劍進行近身戰,一次都沒有解放過它的力量,因此會讓人誤以爲這把短劍不是寶具,然而此刻——它卻閃爍起一陣逼人的寒光。
如Lancer所見,Archer的心臟已經被完完全全地破壞掉了。
名爲【微小的忿怒】——英靈迪盧木多的第二把寶具。
此劍擁有一個典故,在重傷情況下迪盧木多曾用這把劍的劍柄擊碎了神話中刀槍不入的魔豬的頭蓋骨,艱難地殺死了它。
雖然是主動釋放的類型,但必須符合條件——當Saber處於重傷情況下,【微小的忿怒】能夠觸發一次一擊必殺的致死打擊,這是在英靈本人處於瀕死狀態下拿性命做賭注的絕地反擊,並且附帶了百分之百會得手的屬性。
Archer的【十二試煉】可以提防任何級別達不到A級的寶具攻擊,但他依然被這把等級僅爲B+級的小怒劍殺死了。這是因爲小怒劍帶有條件滿足爲“持有者瀕死”時,下一次攻擊即可判定爲“絕對成功”的詛咒。無論多麼威猛的對手在迪盧木多自身大量掉血時以此劍攻擊都不可能倖免。
儘管使用的條件十分苛刻,不過一旦釋放威力那就是必殺。儘管成功使用便意味着迪盧木多已經面臨瀕臨死亡的絕境,不過一旦釋放也許就能跟任何敵人同歸於盡吧,即使是自己贏不了的敵人。
不管對方做出怎樣的迴避都躲不了。不管對方的防禦有多高都將必中。在揮出前就已經決定中劍者斃命的結局。帶着詛咒的小怒劍取走了海格力斯又一條命。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Archer用左手使勁拽着刺進自己胸膛的敵人短劍,想要把它擰斷一樣怒火中燒地嘶吼着。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呼吸,杵在原地不動了。
Saber靜靜地喘着氣,把小怒劍拔離對方身體,後退了好一段距離。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悅,局勢不容樂觀。即使這一次得手也改變不了什麼。Saber所有的武器在Archer面前都等於被封印住了效果,沒用了。
“再過十秒左右又該復活了吧……真是鬱悶吶,我已經沒轍了。”
聽起來Saber好像非常消沉似的苦嘆着氣,可實際上他仍然沒有絕望。但也只是不死心罷了。他一邊不敢有任何鬆懈地緊緊盯着Archer,一邊在靜默中等待着。
無論使用多麼厲害的寶具,都戰勝不了這個巨人。英靈海格力斯是不死的——他仍有六條命。
果然,不久以後,Archer又恢復到了完全治癒的狀態,投放着恨意的目光向Saber望去。
之後再要取他的命恐怕會難上加難吧,好像已經可以看到這場戰鬥的終點了。最終將以Saber和Lancer的死亡告終吧。
Saber現在還能站着,還能呼吸,還能保持心跳全賴Lancer聖槍所賜。否則沒有Master治癒、自我癒合能力又遠遠跟不上戰鬥消耗的他早就不省人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要死——
無盡的自責撕扯着他的心。Saber腦中一閃而過的,是出發前Caster的低語。
可是……
“Saber,給我做好死的覺悟!我要用‘射殺百頭’徹底殲滅你——”
Archer的身影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峰佇立在停車場中央,阻擋了他的歸路。
“哈,我知道你是不會輕易放我走的。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Archer。”
Saber咬了咬嘴脣,向前踏出堅定的一步。
坑坑窪窪的路面被飄渺的水銀禮裝映照得一片雪白。就連Master間的戰鬥都激烈異常無比。由於打鬥傳出的噪音,彷彿隨時都會喚醒沉睡的街道。
“……嘿嘿。”
這是興奮的笑聲。
“嘿嘿嘿嘿……呵哈哈哈哈哈哈!”
無法剋制到達沸點的殺意,迪爾波里忍不住鬨笑起來。他的身體因爲狂笑而顫抖,那樣子就像觸電了一樣讓他不停顫抖,從指尖到頭頂到腳底,觸感都異常鮮明而清晰。
連並不瞭解神父平時性格的朋樹和埃爾梅羅二世,聽到這種低俗的不可理解的笑聲後都不禁朝他白眼。迪爾波里好像變了一個人,好像在唾棄和嘲笑過去的自己。
“喂,你的笑聲很猥瑣啊。”
埃爾梅羅二世充滿了不解。瘋狂地笑夠之後,殘酷的微笑彷彿之前狂笑餘留的殘渣一般留在神父臉上。
“——太好了。只要殺了你們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能大言不慚地說出把聖盃解體掉這樣的妄語了吧!聖盃,是我們聖堂教會的!”
隨着這番揚言一般的訴說的最後一個詞結束,迪爾波里忽然朝兩位魔術師突進。
“Scalp!”(斬)
埃爾梅羅二世毫不慌張地發出了命令。足以割裂鑽石的水銀鞭須臾間有三根急速飛起,對敵人進行了夾擊。
這次神父沒有攜帶聖釘,迪爾波里好像彈性十足的彈簧一樣朝後急撤,像剃刀一樣鋒利的水銀之鞭僅有一條擦過他的鼻尖,可以說全部揮空的鞭刃只是加深了地面的受損程度。
朋樹嘗試在「月靈髓液」進攻時施展Gandr麻痹敵人,但卻沒能起效。神父的跑速絲毫不減。他再次從口袋中取出兩顆橄欖石。埃爾梅羅二世對他搖搖頭,朋樹現在必須爲Lancer和自己受傷的左臂同時療傷,繼續作戰對他負擔太大了。
“Fervor,Mei Sanguis——”(沸騰吧,我的血液)
埃爾梅羅二世加大了魔力的投放量,同時完整地念誦發動魔術的咒語。
變成細長的飄帶形狀向前延伸的水銀球的一部分,其破壞力與速度猛然上升了。
在勢在必得的水銀鞭通過魔術師的指示即將圍剿神父的時候,後者卻用一種無法想象的奇速躲開了。
迪爾波里忘我地奔跑着,百米賽跑不到8秒的傲人成績讓他輕而易舉地躲過了早就擁有對戰經驗的銀鞭的所有斬擊。他的速度快到連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行動。
無論怎麼想,這都不應該是正常人所能發揮出來的體術,迪爾波里輕易躲過水銀攻擊的表現讓埃爾梅羅二世終於確定了——
如果是初次對陣「月靈髓液」,體術和觀察力再出色的敵人都不可能一招就把它的優缺點看破,將這件禮裝的攻擊完全化解的敵人必然是之前和使用過它的人對戰過的。
這個神父,一定和白爾羅斯戰鬥過。
這樣的覺悟神父也有。迪爾波里早就知道使用相似禮裝的這個男人是當初遭遇到的天才魔術師的老師,因此做出了必須不留後患地將他殺掉的決斷吧。
“該結束這一切了。沒必要跟弱小的傢伙纏鬥這麼久。”
對迪爾波里而言這不是單方面的防禦戰。他迅速用左手拔出聖釘,數量達到單手所能使用的極限。
突然取出的四把聖釘向上方投出,看來他也明白自己在水銀鞭刃的攻擊下無法突破它接近敵人,因此採取了聲東擊西的計策吧。從拋物線來看如同迴旋鏢一般飛舞在空中的聖釘馬上便會從天降下圍困住敵人的前後左右,運氣好的話完全可以直接擊向躲閃不及的敵人。埃爾梅羅二世覺察到神父的戰術。立刻飛起的三條鞭子對那四根聖釘進行了阻擊。
果然如此,你們上當了——
迪爾波里冷笑着在空隙中越過了水銀的防線。
原來是這樣嗎——佯攻,誘騙水銀出擊的牽制性手段?!
現在意識到敵人的真正企圖已經太晚。從不同的四個方位朝主人飛過來的聖釘,以及在它們出擊的剎那從縫隙間躍向主人的神父……
這一前一後形成的組合攻擊幾乎同時襲來。該做出何種選擇呢?
毫無疑問水銀選擇了絞斷聖釘。然後躍到主人面前,發動了防禦形態。然而本應做到立即回防的水銀卻漏過了敵人。其原因便是多此一舉地攻擊了只是充當煙霧·彈的聖釘。神父的動作太快了。突進的速度甚至凌駕於在魔術師身前自由變換成膜狀形態防禦的「月靈髓液」——
“不可能!”
埃爾梅羅二世叱道。
代行者輕輕哼了一聲,便猛然舉起右手的拳頭朝他們衝去。區區水銀就算轉而攻向自己也不足爲懼,在那之前近身施展的踢拳便會先一步結果它的主人。
面對迪爾波里的接近,魔術師這一方漸漸失去了優勢。洞察到神父意圖的二人知道自己沒辦法招架了。不過就算如此依然有辦法。朋樹向着停車場親切地呼喚道:
“Lancer!!”
對Master來說,Servant是無法抵制的威脅,只要Lancer趕來就可以排除掉迪爾波里……
而感受到朋樹急切心情的Lancer果然沒讓他失望。
遭到Archer猛攻已然無法再戰的Lancer身邊的朗基努斯之槍不見了。無需持有者助跑或親手掌控便能自發朝目標襲去的聖槍出現在魔術師所在的戰場,不偏不倚地從神父背後捅穿了他的心臟。
“——”
前一秒還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的迪爾波里轉眼間便悽慘地口吐鮮血,在一陣聽不真切的呻·吟聲之後倒地不起。
污濁血腥的環境裡,閃耀着潔白光芒的聖槍從已經氣絕的敵人屍體上自動回到Lancer手邊。
“呼……得救了……”
暫時離開Saber的Lancer擔憂着朋樹,他的實體在捂着胸口額頭直冒冷汗的Master身邊現身了。
“沒事吧?”
“哈,多虧有你。”
近在眼前的Lancer的槍殺死敵人的恐懼感,到現在還籠罩着他。那無情的殺意帶給朋樹的震撼遠超上一次淨化殭屍的戰鬥,就連剛纔三名Servant之間的比拼也無法與之相比。
朋樹擔憂的眸子裡滿滿地盛着解救了自己一命的Lancer的身影,近距離目睹對方身上的創傷讓他揪緊了心,而Lancer並沒有在意。
看着已經像塊破布一樣被打倒在地失去生命跡象的神父,埃爾梅羅二世轉動了一下眼珠,好像忽然想起些什麼。
“如果神父死去的話,他對Archer施以控制的那枚令咒效果也該解除了吧。”
一邊說,一邊趕緊望向另一端戰場的男人視線突然停滯了。
“那個持雙劍的Servant——他是?”
順着埃爾梅羅二世的手指看過去,朋樹連忙解釋道:
“Berserker被消滅後,我向您提到過的那個Saber就是他。真身是凱爾特的英雄迪盧木多·奧迪那。對這名英靈的援助很驚訝嗎,閣下?這也難怪。我和Lancer也是第二次見到他。”
“……”
目光觸及Saber時,失語的男人不禁呆住了。和記憶中的模樣略有偏差,主要集中在服裝和武器上。可是那張臉,那身姿,無疑是自己曾經親眼見到過的。曾在以往的聖盃戰爭中出現的Servant——當時自己還和那位王在一起。
埃爾梅羅二世遙望戰鬥中的Saber與Archer——那兩位不止被召喚到現世一次的英靈,看得入迷。
Lancer被叫走後,和聖槍的間隔距離一下子拉大的Saber感到身上的劇痛加重了。
雖然他依然頑強地與Archer對抗着,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他以兩把劍殺掉對方三條命之後就再無建樹了。被Lancer與Saber合力取走六條命的恥辱一定要洗刷掉,不還以顏色是絕不能罷休的。Archer咆哮起來,此時的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在戰鬥。
“完全讓人拜服了。現在這情況,真是有力也沒地方使啊……”
“別說笑了Saber。我馬上讓你再也提不起劍!”
Saber完全同意Archer的話,如今的自己不過是靠着最後一點力氣頑抗罷了。自己顯露出來的頹勢,其中包括他的劍即使能夠無限制地釋放威力,也已經無法傷到對方了。
根據Archer寶具的特性,距離越遠越危險,能夠限制敵人寶具破壞力的近距離戰是最保險的。因此他用全力緊貼着敵人,讓他得不到施展寶具的機會。可是Saber身負重傷,導致劍失去了靈活性,移動的速度也在不斷下滑。Archer如兇獸般粗野的進攻,他已無力應對了。
即使這樣Archer也毫不留情,伴隨着兇狠的氣勢甩着斧劍。接下來的一擊堪稱絕技,這一擊作勢要把Saber的身軀切成兩段——
但是,揮砍下來的斧劍並沒有打中Saber。
灰色的巨漢,其魁岸的身體被數顆魔彈逼退。雖然他及時跳開,但右大腿仍然被突然傾灑而下的火球擊中,傷口附近的皮膚散發出焦味,燒了起來。
Saber吃驚地仰起頭朝挽救了自己的魔彈扔過來的地方看去。
——對三名Servant和兩位魔術師而言並非沒有預料到的敵人出現了。
Archer順勢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把逐漸向其他部位擴散的火焰迅速撲滅。隨即他伸長脖子,盯準了那個漂浮在半空突然襲擊自己的敵人。
白雪般的捲髮和一塵不染的法衣。
“那是——?!”
朋樹尖叫一聲,他身邊的Lancer和埃爾梅羅二世紛紛皺眉仔細地凝望着。
Archer剛看清楚,就在這時,Caster擡起左手的瞬間,虛空中陡然出現的魔術飛彈已經紛紛鋪展開來。三十發、六十發、九十發……火紅的魔彈如棋盤一樣散佈着,發出夕陽燒遍天際的輝光,星羅棋佈地淹沒了整個天空。
這光景簡直令人咋舌。Saber一眼就看到了被紅色羣光映照得滿臉通紅的Caster冰冷的臉龐。
不給敵人任何機會,暴風雨一般傾瀉而下的轟炸已經開始了。
密集交錯的火雨怒吼着朝Archer逼近,接連不斷地蹂·躪着每一寸肌膚。在轟炸的時候數量又翻倍了。Caster不計後果地任意浪費魔力的舉動讓所有的人都看傻眼了。
和Archer一樣身處於戰場的Saber,面對的是Caster狂轟濫炸的攻勢,但他不動如山。需要讓Archer拼死躲避的魔彈之雨,在Saber跟前就像脆弱的雪花片似的,對具有A級【對魔力】的他而言根本形成不了威脅。
沒有任何懸念,一轟而下的火焰彈擊中了Archer。女魔術師普通的魔術攻擊都具有A級寶具的威力。場外的三人屏息凝神地注視着魔彈如羣星般紛落而至,在它們的淫威下,灰色大漢還沒來得及發揮出自己的彈跳力,便像一團不規則的泥巴一樣爛在了地裡。
敵人已被切實地消滅掉了。Caster飛身來到Saber身邊,用冰藍色雙眸投放出來的滲人視線緊咬着他。
“我才離開這麼一會兒,你就把我的囑咐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忘了支援Lancer前答應我的事了嗎?!”
英靈迪盧木多是一個傳統的好人,溫和忠誠隱忍,呆在這樣的男人身邊應該會很有安全感吧。可事實上Caster從他這邊得到的卻是擔心受怕。
要不是她感應到Saber瀕死的氣息及時趕來這裡,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很抱歉,我……我被敵人拖住了。”
Saber早就懊悔不已,吞吞吐吐地說着。但他不走的心,也許包含着對Lancer聖槍將自己看做戰友後施予的祝福之光所帶來的庇護的報答之情吧。Saber低着頭緊接着說:
“Archer有十二條命,他馬上就能復活。我的主人,此處很危險。”
“還剩下幾條?”
Caster抓住了要點,詢問着。以Saber的實力再加上Lancer,她也很奇怪爲什麼他們到現在都沒有解決掉Archer。原來是因爲這個嗎——
並不知道答案的Saber沮喪地搖了搖頭。
“那就撤退——”
Caster沒有任何拖延地立即說道。
“Master……”
“少廢話!這是命令!你想要舊傷未愈的我跟你一起陪葬的話,就不聽我的好了!”
“……”
不得不放棄堅持和辯解的Saber無奈地朝Lancer所在之處投去致歉的一瞥後,垂下肩膀,就這樣靈體化消失了。Caster的身前傳來咕咕咕的喘息聲,這時候,Archer新生的軀體已經免疫了她的魔術攻擊並完成修復,重新站了起來。
然而他的面前已經看不到敵人了。
Caster不可能蠢到呆在地上和Archer正面相拼。她靈動的身形輕盈地瞬移到半空,那裡是Archer在沒有落腳點的情況下不可能抵達的高處。
撤退之前再要他一條命。抱着這樣的決心,Caster從左臂取出龍術士神杖。
身披白與金的古典長袍的女性英姿深深烙入了暴躁的Archer的眼中,那雙沉澱了無數怨念的眼睛燃起刻骨的恨意,這股恨意使他大聲喝叱:
“Caster———!!!!!”
聽到他的吼聲,白髮女子不爲所動,平靜地舉起了法杖向下揮動。
她周身的火光頓時讓那個可憎的身姿更引人矚目了。
那個英靈,那個和Assassin一起策劃謀害白爾羅斯的英靈——終於讓我見到你了!
如果說參加聖盃戰爭的Servant都有願望,那麼Archer依舊留在這片戰場的唯一願景,便是親眼目睹殺死小主人的兇手在自己手上死去!
「殺光所有Master和Servant」——這道命令早已在迪爾波里死去的那一瞬過期了,Archer不再受到令咒的強迫。現在,是他以自己的心願去拼殺去復仇的時候。
“仇敵在前,定當振臂,射此一箭!我將不負弓兵之名!死吧,給我葬身於此吧!Caster——!!!”
Caster以全力一擊迴應Archer的嚎叫。
解脫束縛的龍之因子加速成形,化爲一道閃光凝聚於杖頭。噴涌而出的這道怒焰奔流擬似巨龍的吐息,捲起巨大的扇形漩渦,衝擊並焚燬一切。
Caster開始了戲耍敵人般的攻擊。她的神杖即將燒盡Archer的身體,而她自己則位於遠離Archer的安全位置。敵人沒有任何報復的可能,自己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可是,她或許算錯了一點。Archer的箭離敵人太近反而不好辦。她或許應該想到自己面對的英靈是弓兵,也許海格力斯總是提着斧劍與敵人近身戰鬥的習慣使她淡忘了這一點。
黑檀木製成的大弓出現在Archer粗獷的掌中,沾染了許德拉毒血的毒箭瞄準了敵人。狙擊處是兩眉之間、咽喉正中和左胸心臟。充分暴露在射程之內的Caster不可能避過。
“射殺——百頭———!!!”
Archer射箭的速度簡直比之前打中她的Ruler的攻擊更上幾層樓。Ruler寶具的威力也完全不能與此相比。
一道激光朝下,另一道朝上,互相撞擊在一點然後吞咬着撕扯着彼此。
其結果是【射殺百頭】穿透了【撒拉弗之灰燼脈衝】層層的火焰,但——後者燃燒着魔力的龍焰濃度過於厚重,面積太廣,僅靠相對狹小集中的點射根本無力阻攔它的侵略。
“啊………”
身處在高空的Caster纖細的身軀被Archer的九連擊完全地命中了。當九次射擊全中時便是她的終結。作爲具現化於世的必需品——Caster身上魔力的每一個構成分子都在潰散。而在她消失的瞬間,無法抵消的紅炎也完成了對敵人的必殺。
整個軀幹彷彿被扔進了滾燙的岩漿,猛烈的灼燒感從Archer身體外部炙烤着他,燒得他全身的皮膚紅腫起泡發爛。
神杖的力量,勉強擊垮了Archer兩條命。他所能復生的次數僅剩下三次了。
同歸於盡嗎?!
在場的衆人啞口無言。
不,顯然易見的是——在那兩個彼此寶具力量成功擊中對方並且將對方徹底吞沒了的Servant之間,Archer仍未死去。
悉數暴露在怒焰之下幾欲成灰的巨漢,終於花了一點時間再次以無傷之姿昂然站立起來。周圍一片火海。Archer悵然若失地凝視着Caster身形霧散淡去的高空,好像要將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心底似的,良久良久,一直一直看着。
隨後,他將視線轉向停車場外的三人和屬於自己主人的那具屍體,向他們走近。他的眼神失去了令咒支配下的那股戾氣,也沒有面對Caster時候的仇視。英靈的雙眼帶着憂鬱、悲傷和釋然,竟顯得柔和無比。
Servant們接二連三地登場又一個一個退場,如今只剩下復活的Archer和朋樹、埃爾梅羅二世身邊的Lancer。
“Archer……醒過來了嗎?”
朋樹緊張地嘀咕着。
陷入沉默的雙方平靜地看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