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比肩繼踵的人羣后面。
面帶世故而老成的冷漠表情的少年,從人煙稠密的隊列前端向回走來。在他的身邊經過時,將早已盛好的湯放在他空空的餐盤上,一面離去一面向他微笑。
“嗨,所以——葛蘭蒂,你現在有一隻哈巴狗跟班了?”
背後傳來的揶揄聲讓他苦笑着。
他在仗勢欺人的豪霸手中救下那個少年。後者雖然口頭不說,行動已然證明一切。
從此,無論是食堂吃飯也好,還是平時修煉,他經常能看到那個少年無聲地跟着自己同進同出。
直到旁人調侃這一現象後,他這才無奈地得出結論。
“……真難想象,他已經把我視爲最好的朋友了。”
沒錯,自己的確救了他。
出於對弱者的同情,一直恪守父母教導的他,會對任何弱勢人羣施以援手。
黑葛原,葛蘭蒂。
日本姓氏加英文名字的組合,是混血兒的象徵。
烏黑的頭髮和深褐色的眼睛遺傳自東方的父親,輪廓分明的臉龐繼承了母親西方式的美貌。
父母來自於不同國度,但是相同的信仰將彼此牽引在一起——堅定的基督徒。
每當他問起父親年輕時追求母親的過程時,母親通常搖着頭笑而不答,而嚴肅的父親總是不解風情地將之歸功於宗教。
“有些人生來就該成爲精於理財的商人,有些人天生就能成爲博學多識的學者,還有些人可以成爲被公衆景仰的英雄。而你,我的兒子,你生來就是爲了延續我和你的母親。我驕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長大,也相信終有一日你會成爲神的代理人、正義的化身。我很自豪,孩子。從不奢求別的。”
父親摸着兒子的背說出的這段話,是他聽過的最感人、最真摯、最光輝,同時又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能從一臉專注地望着自己的父親臉上,看到他是在用生命堅信着這一切,並且期盼着自己。
於是他放棄了思考,放下理智。儘管日後他多次在心底抱怨這命運的負擔,儘管有時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葛蘭蒂被送去了加州威斯敏斯特神學院,望子成龍的父母一心一意地將兒子朝聖職工作者的方向培養。
他果然沒有讓父母失望,以優異的成績連跳兩級提前畢業,命運安排他和迪爾波里相遇在聖堂教會。
「他」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人。
他開朗又熱情,跟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可是迪爾波里卻只有他這麼一個朋友。
葛蘭蒂沒有坎坷的經歷。他擁有的是和睦美滿的家庭,不識憂愁的童年和積極向上的少年時代。
多麼平常,卻又幸福到令人豔羨。
因此,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迪爾波里凝視着自己背影時候的眼神。
那是在黑暗中飛行的昆蟲尋覓光源、向着明燈撲去的炙熱眼神。
————黑葛原葛蘭蒂往事———— wωw ●TTκan ●¢ 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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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Saber關閉車子引擎,帶梅麗塔斯菲爾從裡面跳出來後,他們站在車外謹慎地注視着周圍的情況。
四周一片寂靜,但卻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這股氣息……來的人應該是Archer。”
Saber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目視着敵人鬥氣散發的方向說道。這個在沙場上親歷過無數次戰鬥千錘百煉的戰士,也早就嗅到周圍不尋常的氣息了吧。
果然——空闊的曠野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手拿斧劍的高大身影,好像驗證Saber的斷言般將自己的身形坦蕩蕩地暴露在這對噤若寒蟬的主從面前。
面前這個充滿壓迫感的Servant,像灰色的參天大樹般偉岸地佇立着。
“你竟然追蹤到這個地步,真不容易啊,Archer。”
“我和小主人在外面巡邏的時候覺察出你的氣息,就一路跟過來了。”
Archer豪放的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荒野裡。他那沒有任何掩飾的坦誠表情和老實的回答,讓滿臉敵意的Saber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在這聲嘆息中,無奈的成分要遠遠高於不滿。
“有人說我和御主犯規了。”
“的確是這樣。不過嘛,不用在意。一定要抓把柄的話當時我和Berserker也把現場破壞得一塌糊塗啊。我看那種充滿漏洞的規定就別去管了。”
“Archer……”
大漢一本正經地道破好多人都沒能洞穿的事實,讓Saber心裡一陣感觸。
“要我說把監督者的規則和那些繁文縟節通通拋開如何?讓勇士之間心無雜念地進行一場真正的較量。”
Saber對這句話表示同意。他稍稍緩和冰冷的表情,與Archer互相對視着,淺綠色的眼睛毫無畏懼。
“是生死之戰——對吧?”
“正是。……哈,不過這也是身不由己啊。Saber,你應該也是爲了得到勝利而揮動着劍吧?”
Archer朝對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不過Saber卻平靜地搖了搖頭。
“如果我今日戰死,也是爲了榮耀,爲了Master,而不是勝負這種沒有定數的事。”
“也對啊。我們也不全是爲自己的榮譽而戰的。沒想到在死戰前,居然還能這麼尋常地和你閒聊。”
被兩名英靈共同散發出來的強烈鬥氣衝擊着,梅麗塔斯菲爾緊張地嚥着唾沫,不敢出聲。
“那麼——開始吧。”
Saber矮小精悍的身軀給人一種即使受到神的判罰也絕不服輸的感覺,全身溢滿了不滅的鬥氣,反手一旋將背後的狼頭戴起來。
在這股氣勢下,伴隨着輝煌燦爛的魔力化爲的稀世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上。
這是一柄非常大的巨型重劍,普通的戰士根本無法舉起。
劍柄上有大量顏色深沉的琺琅裝飾,還雕刻着早已失傳的古老文字,既不是精靈或妖精的文字也不是由矮人之手鍛造。
長度足有兩米多,無比鋒利的又大又重的巨劍,作爲劍來說相當了得。當然,如果佩戴在體格魁梧彪悍得猶如一幢雄偉高塔的Archer身上,則一點都不值一提,但若主人是Saber的話就很奇特了。
Archer好像非常欣賞似的露出讚歎,將眼神傾注在炫目的劍身上。比英靈貝奧武甫本人身高還要長出不少的這柄重劍,被Saber拿在手裡竟然沒有任何不協調感。
這應該是一把用來近身作戰的劍吧。聯想到將Rider單臂貫穿的那把遠程魔劍,此時即將和Archer作戰的Saber一定會拿出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領。
面對原本在不同時空中卻偶然相遇於現世的這個勁敵,Saber也堅信着對方是有資格接受自己寶劍榮光照耀的英靈。
“還好來的是Archer,如果碰到那個亂扔炮彈的Rider就不好辦了。”Saber警惕備戰之餘,仍不忘向身後的梅麗塔斯菲爾送去關懷,只聽見他壓低嗓門小聲地問,“對了Master,□□enger——?”
“她就在身邊。但是過於激烈的戰鬥,她……”
“我知道。她的任務就是看好你。我會努力在其他Servant趕到前把Archer打退。”
在Saber的印象中□□enger只能當個旁觀者。妖豔而又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英靈脆弱的氣質帶給旁人的感覺,並不比自己的御主強上多少。
而自己和Archer交戰的區域由於相當偏遠,是可以毫無任何顧慮地決出勝負的地方。倘若能夠速戰速決,其他追兵也不一定會注意到這裡。
“我會使用治癒魔術的,所以Saber,不要有後顧之憂……”
“啊——我能夠遇見你這樣的Master真好啊。”Saber始終緊張而嚴肅地面對Archer,但他依然將自己這句真心話用爽朗的聲音傳達給梅麗塔斯菲爾,“等着我吧Master,等我凱旋歸來——”
彷彿可以感受到身後的女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向後退去。
看着Saber緊緻的背部肌肉線條,以及Archer正面迎來的宏大身影……
相信這位將自己認定爲主人的英靈,期盼他能夠獲勝吧。
梅麗塔斯菲爾不禁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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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vant-Rider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夏延市西北部的角落捕捉到Saber攜其Master逃亡的身影。
啓動「復仇女王號」的話一來目標太大,即使是在高空中飛行也很容易被敵人偵破,二來,Rider爲了專心恢復在首戰消耗掉的大量魔力,昨日一整天都變爲他所厭惡的靈體,爲保證自己戰鬥力恢復不敢有絲毫怠慢。像主艦那樣龐大型的寶具輕易使用,會對之後的作戰產生影響。
單單是爲了展開龐大的艦隊並且將其維持一段時間直至消滅掉敵人,就要花費超乎想象的魔力量。更何況Rider在與Saber的戰鬥之中自己的左臂受到創傷,動員Servant自愈能力的魔力又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而這些消耗使得對實體化非常執着的Rider不得不轉爲靈體狀態整整恢復了一天的時間,這才能夠在圍剿Saber的戰鬥中再次揚帆出戰。
考慮到這些,Rider並未像之前那樣跑上來就召喚自己的寶貝「復仇女王號」。
一艘和主艦外形相仿但體積要小得多的船舶,突破地心引力的限制翱翔在明月皎潔的夜空下。
不用多說也知道這是從【星之艦隊】中隨機取出來的普通小船。
Rider自己暫且不說,如果人類站在上面肯定會被強勁的氣流吹落到船下。但是Rider身邊和他一同站着的迪爾波里,卻像樹根扎進甲板的樹木一樣穩穩地站立在那小船上面,對高空的寒冷和強風一點都不在意。
“嗯,真沒想到我和你會有並肩出戰的一天啊。”
Rider一邊感受着迎面吹拂而來的舒適的風一邊叉着腰,對維持着一貫嚴肅表情的神父說。從他燕尾服的口袋裡能看見有個開啓的酒瓶正插在裡面。
迪爾波里漠然地注視着地面上已經進入夢鄉的城市。大部分民房都是黯淡的,只餘下極少數的窗戶還亮着燈光。
“——Saber在哪裡?”
“不要操之過急。我這不是準備開始找了嘛。你越催我辦事效率就越低哦。”
Rider說着將喝到一半的酒瓶提起來喝上一口,然後朝面無表情的Master挑了挑眉。等迪爾波里不說話只是從容地看着自己以後,Rider才覺得滿意,把瓶子塞回去。
Rider擦乾淨從嘴角溢出來的酒,將寶具庫中的「航海地圖」拿了出來。展開以後顯出爲一張標有東西南北方向以及經度緯度的陳舊羊皮紙。以Rider爲中心,方圓十公里的地貌完全自動化地繪製在上面。
這張能將和英靈愛德華遭遇過的敵人所處的位置自動標註在紙上的地圖,同一時間最多能夠標註四名敵方的Servant。正因如此也就有了一定的隨機性。衡量指標是以對方的幸運值進行篩選,數值越低就越容易被捕獲。
跟Rider打過照面的Servant除了Saber、Lancer和Archer外就只有Berserker。無論從Master這裡打聽到的有關各位Servant的幸運值還是總體人數,一旦納入偵測範圍,顯示在「航海地圖」的圓點就一定會有他們的獵物Saber。
即便如此這個道具也有其侷限性。還未謀面的Servant的蹤跡是無法顯示的。這是必須在見過一次之後才能啓動的“偵察雷達”,超過十公里就會丟失目標。除此之外,對靈體化的英靈也是無效的。
不過,Saber可不在這些不能被偵測到的情況之內。
迪爾波里稍微有些在意地注視着被Rider捧在手裡的長條羊皮紙。簡直就像是雷達掃射圖一樣,附近街道的狀況沒有任何遺漏地一一對應在這件專門用來偵察敵情的寶具上。不過迪爾波里畢竟是狩獵過很多異端魔術師的代行者,面對超乎常理的事件已經習以爲常了。雖然Rider的能力固然令人讚歎,但這種程度的怪異還不值得讓他當場發出驚歎的地步。
進行Servant戰只能選在無人的偏僻之處,相信Saber被圍攻的事件爆發以後其他Master都不敢繼續在市區挑起戰端了吧。載着迪爾波里的Rider的小船朝着遠離市中心的邊境繞着圈子一路搜索着,所經區域都是城市的邊緣地帶。
迪爾波里這次幾乎沒有進行任何勸說,甚至沒有必要去做那種事,他的Servant就主動提議要加入到討伐Saber的戰鬥。對已經消耗掉一個令咒的神父來說,監督者獎勵的報酬其實是次要的。就算找到Saber打倒了他,如果在他們之前有別人捷足先登的話就等於要和對方成爲共同戰線並分享勝利果實。那麼被給予追加令咒的就會變成不止迪爾波里一人。
於是迪爾波里決定了方針。
——Saber當然交由Rider對付,他自己則單獨追擊那些被懸賞引誘得滿眼充血的Master,把他們逼入絕境。
迪爾波里認爲有兩個人很有可能會以Saber爲目標參加這場競賽——解體派的那兩個成員,埃爾梅羅二世的弟子白爾羅斯和遠阪族長的侄子遠阪朋樹。
推測解體派陣營的下一步行動並不難。既然他們瘋狂地想要將大聖盃徹底拆除的話,打倒Saber、挾持愛因茲貝倫家擔任“聖盃之器”的Master的可能性應該會很高。因爲這樣一來就等於掌握了小聖盃的去向,對將來破壞大聖盃是極其有利的。
迪爾波里的這項推斷,其前提是必須假設有其他Servant趕在了Rider之前。
不過這也可以說是在迪爾波里的計算之內。他和Rider出發的時間相當晚,可謂是經過仔細斟酌後,才決定了出戰的時機。
戰鬥已經打響,有其他組的人對Saber發起了攻擊——神父押下了賭注。他的這一設想假如成立的話,那麼,派出Servant的那位Master應該沒有和愛因茲貝倫正面衝突的必要,只會呆在一旁布起結界,耐心等待Servant的勝利吧。
迪爾波里早已做好和白爾羅斯及遠阪朋樹這兩名敵人同時戰鬥的覺悟。因此,他纔會和逐漸恢復狀態的Rider快速地在空中前進搜索。
“在那兒!在那兒!敵人在那兒!”
“拉比”的通報聲打斷迪爾波里的思緒,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小船向城市西北慢慢靠近以後,在黑色和藍綠色爲主的「航海地圖」上,有兩個不同於底色圖案的橙紅色小點突然出現在Rider和迪爾波里的視線中。
“嗯……從那個方向望過去似乎是座礦山吶。真慘啊,Saber那傢伙居然被迫逃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去了嗎。”
爲了慎重起見,Rider又從寶具庫【復仇女王號】中拿出另一件小道具「望遠鏡」,對遠方進行了眺望。
「望遠鏡」是能夠提升自己視力的道具。現在Rider能清楚地看到兩公里以內沒有遮擋物的任何物體。相當於獲得了約等於D級的【千里眼】技能。
“——找到了嗎,Rider?”
迪爾波里一邊詢問一邊戴起「單瞳夜鷹」,用夜視鏡觀望着。
隨着小船朝鎖定了目標的西北方向逐漸飛過去,激戰之中的Servant的身影終於被觀測到了。
“如你所料,有其他Servant比我們先到。Archer看來已經和Saber交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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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靈之間的戰鬥是那樣恢宏壯闊、氣勢磅礴。從Saber和Archer身上散發出來的精神和氣概,是如此的氣貫長虹。
顯現在梅麗塔斯菲爾面前的只是單純的白刃戰而已,卻絲毫不亞於兩天前Saber與Rider艦隊進行的炮火攻防戰。
即使在自己眼部施加增強視力的魔術,也無法做到用肉眼捕捉場上那兩位英雄間的戰鬥了。梅麗塔斯菲爾神情木訥地看着爭鋒相對的兩個Servant,在遠遠突破音速的交鋒中,彼此的兵器交纏在一起,迸濺出激烈而又讓人目不暇接的火花。
Archer這邊自不必多說,如果純粹是以武力互毆角逐的話,英靈海格力斯毫無疑問是在座的Servant當中的最強,幾乎能發揮出凌駕於所有Servant之上的白刃戰能力。
Archer五大三粗的身軀,光是舉手投足之間擡起手臂、落下手臂或者輕輕地揮動一下斧劍所產生的猛烈而強勁的風壓,就足以令靠近自己的任何敵人失去平衡到連腳跟都無法站穩的地步。
然而Archer威猛的近戰能力在Saber面前卻佔不到半點上風。
英靈貝奧武甫生前對抗半人半魔的怪獸格蘭戴爾時,曾徒手就將它的一條胳膊扭下。從中所體現的超越人類極限的強大臂力,使他在力量的比拼中永遠不會落於下風。
Saber能充分發揮這項被稱爲【巨力】的保有技能,在承受Archer進攻時,Saber可以說完全遊刃有餘。而且【挫志咆哮】也能幫助Saber讓他無論處於何種情況,在氣勢上都絕對不會輸給自己的對手。
Archer在Saber張弛有度的密集進攻中,感到自己從剛纔爲止渾身都身陷於戰慄之中。
Saber的每一劍都飽含着誓取對方首級的氣魄,每一劍都堪稱是必殺一擊。
如此超高強度的戰鬥,一方稍有疏漏就會死。
Archer的身體的確能扛住任何包括B級和B級以下的物理攻擊和魔術傷害使之無效,然而Saber自從拔出被他雙手握住的那柄重劍以後,情況就發生改變了。
“這把劍怎麼回事……”
發出低吟的重劍在Saber的驅動下咆哮着襲來,對此Archer只能飛身後退。
不對——擦肩而過的劍連續向正前方的目標砍來,並最終劃過天空。在這個過程中,竟然讓又重又沉的Archer都節節向後被震開了兩三米。
“……!”
Archer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來就無語了。Saber沒有因爲攻擊接連落空而停止攻勢。劍尖帶着殺氣從另一個角度繼續向Archer猛砍過去。
劍身過長的劍通常具有不夠靈活的弊端,攻擊再怎樣做得滴水不漏,也難免會露出破綻,其原因便是因爲劍太長,劈砍起來會很費勁。
而在這時Saber的劍非但沒有給Archer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反而讓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去對抗。
在身材相對瘦小的Saber的驅使下,重劍就好像是從這位少年英靈的身體延伸出去的金屬手臂那樣揮舞自如。不僅能夠輕鬆揮灑,其力度絲毫不遜色於他的對手。而且用這把過長的重劍組織起來的攻擊沒有半招是華而無用的虛招,每次襲來必定讓敵人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只能拼盡全力去防守。
這是需要怎樣的技術和戰鬥經驗,才能讓每一招都達到如此強勢的地步。
事實勝於雄辯。當Saber的重劍和Archer斧劍相抵時,一陣旋風沒有任何預兆地在彼此武器相交的中心捲起。
不是什麼特別的風,也沒有任何龐大的魔力。可就在霎時間,被這陣疾風震退數步的每一次都是Archer。
“又來了……”
這一次還是這樣。自己的進攻又被這股怪異的力量阻斷了。不過感到驚訝的只有Archer一人而已。巨漢的面前,Saber卻用一臉坦然的表情面對往後退去三步的Archer。
原本勢均力敵、誰也傷不到誰的戰鬥,局勢似乎慢慢發生變化了。
“怎麼,已經不行了嗎?”
Saber一面微笑一面揮着劍。
在他手裡的這把劍名爲【上古巨齒】,拔出此劍的英靈貝奧武甫能使自身筋力屬性在短期內翻倍。在A++的絕對力量的衝擊下,每一次斬擊都會使與此劍爲敵者感到無法承受的威勢。
這把劍擁有霜巨人族的護佑,堅實的表面硬度非凡,即使遭受再劇烈的打擊都不會毀壞。Saber甚至可以做到無視敵人的武技,直接以空氣的壓迫力來擊打對手。可以說,Saber的白刃戰能力在這把劍的加護下,在從者中絕對居於首位。
不但如此,Saber還能憑藉巨劍的長度進行一定範圍內的橫掃,以空氣威壓達到同時攻擊多個目標的效果。這個作用體現於和Archer的單打獨鬥中,能讓他無論距離遠近都可以發動攻擊。Saber的劍哪怕只是不痛不癢地往偏離Archer身體數米的位置砍下去,由劍身引起的衝擊力都能影響到對方,將巨漢逼退。當二人兵刃互碰時,瞬間爆發的空氣威壓更是會化作強風向敵人那頭碾去,即使是Archer這樣的猛男,一時間都難以招架。
嚴格來說,這相當於對軍級別的平砍。【上古巨齒】雖然不是以遠程釋放出光之斬擊爲殲敵手段的寶具,但它的每一次平砍都有着相當於A+等級的對軍威力,在貼近並砍中敵人時解放出來。
完全能夠突破Archer的皮膚、給予其肉體沉重傷害的砍擊,只要命中要害一次,都足以致命。
Saber身材雖然算不上高大,但他的勇猛無人能敵。
不斷施加的壓力衝擊着Archer的自尊心。用一旁觀戰的梅麗塔斯菲爾的眼睛去看,應該會認爲是自己的Servant凌厲的攻勢使他在戰鬥中佔據了上風。
但事實上,僅僅依靠氣流的威壓是無法戰勝英靈海格力斯的。Archer穩紮穩打,用斧劍奮力去擋敵人的每一次攻擊。爲了保持密不透風的進攻不被Archer破解,Saber可以說也是精疲力竭。雖然開口揶揄着,但他同樣無法扭轉局面使自己速勝。
對Archer來說,苦鬥不過是一種歷練。他在過去曾對抗過數不清的強敵,有不少是力量威猛的野獸,但它們最終都成爲了他積攢格鬥經驗的戰利品。徒手殺死雄獅、巨蟹,生擒野豬,制服食人馬……取得了多項輝煌戰績的海格力斯,不僅是力大無窮的猛士,其武藝在希臘神話中更是超羣。隨着神話時代無數次浴血作戰積累的經驗,“戰鬥”這種行爲漸漸升華成一種生活習慣,如同基因密碼一般銘刻於他的血液,早就和吃飯睡覺是一回事了。在Archer腦海裡根本不需要產生念頭,身體就會自發地根據戰鬥的狀況做出反應。進攻,防守,亦或是閃避,都早已化爲了本能。
雖然現在是Saber的力量比較強,但他也無法對Archer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除了Archer那過人一等的武藝外,保有技能【心眼·僞】也發揮了巨大作用。光是依靠直覺,Archer就可以提前預測對手的進攻路線,並憑着感覺找出迴避的路。這不是靠後天刻苦鍛鍊所得的能力,而是先天就攜帶的敏銳觀察力。Saber在拔出巨人劍後,筋力已提升至非常高的破格水平,現在不是和他硬碰硬較勁的時候,最佳方案便是暫避其鋒芒,慢慢周旋,伺機而動,爭取以技取勝。只要抓住一個破綻,就定要讓Saber嚐嚐敗北的滋味。
“你很厲害Archer。雖然是弓兵這個理應擅長遠攻的職階……嘛,畢竟你是赫赫有名的大力神海格力斯嘛。”
“能跟我打成平手的勇士,在我那個時代幾乎是絕無僅有的。Saber,你不必謙虛。”
兩名英靈揮舞各自的武器,用不慌不忙的口吻向對方奉上自己的讚美。
Saber和Archer是真正的對手。兩人都對自己的武技毫不懷疑,充滿了自信,因此在遇到跟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時,也絕不會吝嗇於向對方致以最高的敬意。從這點上說他們都是彼此惺惺相惜的英雄。
可是——
Saber的眉毛不悅地擰了起來。
久戰不利。現在的局面是誰也佔不到便宜。並非Saber被Archer頑強的毅力壓倒,也絕不是懼怕他。Saber的戰鬥有一項前提,他必須保證自己和Master的行跡不會由於戰鬥時間拖延而暴露給別人。在其他敵人發現之前,他必須儘快分出勝負……
在速勝信念的驅使下,Saber的腦海裡想當然地閃過另一把劍。
——【赤原獵犬】。
具有射出去之後不擊中對手不肯罷休的屬性。在貫穿敵人之前,無論被打落多少次也能再次飛起向敵人射去。這是一把“必中”的寶具。
可是沒想到,對方竟和自己抱有相同的想法。
“Saber你沒事吧?你不是還有一把能夠見血封喉的魔劍嗎?在和Rider的戰鬥中立下奇功。怎麼不拿出來射我?”
Archer居然主動催促他使用這項寶具,看來對方也已經受夠了久攻不下,打算用某種手段結束這毫無建樹的局勢,放手一搏了吧。
“既然這樣,我可就批准了。”
終於他們互相往後撤退幾步,拉開一段距離。
比【上古巨齒】輕盈也纖細得多的魔劍顯出金黃色的輝光,飄蕩在Saber頭頂。
兩人表情都十分緊張嚴肅,不過嘴角都掛有一絲笑容。
Saber露出虎牙微笑着,但他的大腦也在飛快運轉。
寶具——只有寶具,既然Archer也想要儘快分出勝負,那麼他一定也準備使用自己最強的技能了吧。
兩位Servant的必殺一觸即發,戰局益發白熱化的時候,梅麗塔斯菲爾的胸口突然強烈地悸動,讓她不由得繃緊了身體。
她的魔術迴路給了反饋。作爲人造人,身體由魔術迴路形成的梅麗塔斯菲爾這時候全身都出現了明顯的刺痛感,這是本能在對逼近的敵人做出反應。
“Saber……”她不禁呢喃出聲。
凝重的氣氛被頭頂傳來炸雷般的響聲劃破,就在梅麗塔斯菲爾感受到警報後的下一秒。
耳邊一陣嗡嗡亂響,前一秒還互相緊盯住對方的兩名Servant馬上機警地擡頭,注視着從天而降的——
轟鳴的紫黑色船舶。
“Rider?!”
Saber咬緊犬齒,驚訝地張開了嘴。在對面的Archer沒有說話,神色平靜地握緊武器,盯着那位不速之客。
站在船上的Rider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尖銳而冷傲的藍灰色眼眸不客氣地掃視着地面上的Servant。在他的操縱下小船衝破天幕,帶着囂張的氣焰降落在戰場的中心。
“喲,你們兩個。怎麼好意思撇下我自己先打起來了。”
Rider雖然一臉傲慢居高臨下地說着,但眼神中卻流露出頑童般的稚氣。看起來他又脫離Master的控制,一個人跑來找Saber履行之前的約戰協議了。
Saber在心裡忍不住大驚失色。他本想在其他Servant跟蹤到他們之前,先把自己和Archer之間的戰鬥解決掉,可沒想到……
樹欲靜而風不止。竟然這麼快就有第三名英靈出場了。Rider是怎麼找到的?其餘剩下的英靈們呢,都在路上嗎?
這下真是糟糕。
看樣子所有Servant都尊奉着監督者的號令把目標一律盯準了Saber。如果被監督者的奸計得逞的話,無疑會使Saber陷入到車輪戰的不利局面。
英靈淺青草綠色的眸子一刻不離地盯着下船朝自己近身而來的Rider。
“Rider,不要在這個時候阻礙兩名揮汗如雨的勇士。”
在Saber出聲之前,英靈海格力斯便劍拔弩張地說道。
“Archer你放心,我不是過來和你搶頭功的。我是來報當初的一臂之仇。暫時把Saber借給我一下如何?”
出言挑釁的Rider就這麼沒有任何膽怯地丟下船隻,堂堂正正地徑直向Saber走去。就目前Rider空虛的防備來看,只要劍之英靈隨便朝他砍下一劍他就會敗北。
“……”
Saber充滿迷惑地看着這個悠然地走向自己的Servant,看着他從翻騰着滾滾魔力的寶庫中取出兩隻「鑲金酒杯」和一壺「美酒佳釀」。
金光閃閃的奢華酒具中盛滿了清澄的淺琥珀色液體。
“這算什麼啊,你是在爲壯士送行嗎?認爲我一定會輸嗎?”
Saber厲聲問道,而Rider卻不急不躁地露出天真的表情笑着,讓人簡直無法想象他所處的是一個接下來即將面臨死斗的戰場。只見他催促Saber。
“別這麼說嘛。來,這是淡朗姆酒。由最上乘的加勒比甘蔗發酵蒸餾而成。這可是英國皇家海軍的士兵們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酒。來吧Saber,讓我們先乾一杯。”
如果Saber是一名真正的英雄,他就不可能拒絕Rider遞過來的酒。
果然一把接過酒杯的Saber非常乾脆地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酒流入喉中後,甜潤的口感讓這位嘗過無數美酒的北歐國王都不禁瞪圓了雙眼。芬芳馥郁的香味充斥着鼻腔,這確實是難能可貴的好酒。
“嗑,很一般嘛。”
看着佯裝出嫌惡表情的Saber,Rider卻露出悠閒的微笑,將瓶底剩下的朗姆酒一滴不剩地重新倒進兩個酒杯裡,請他繼續品嚐。
Saber明白Rider的意思。兩名英靈莊嚴地舉杯相碰,仰頭痛飲。
“至於Archer,你的那份過會兒我會請你喝。愛德華船長對於和有膽識有氣魄的人分享美酒這種事是從不吝惜的。”
“喂,誰讓你們擅自決定的……”
從那些話中聽出端倪的Archer突然變了臉色,滿臉不痛快。
Saber靜靜地朝Rider點點頭,隨意將杯子摔碎在地。酒具的主人非但沒有介意,而且和Saber一樣丟掉了酒杯,轉身就走。兩名英靈背對着背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後回頭停下。
彼此之間的空白距離是決定奔赴戰鬥的舞臺而留下的。
兩人的視線與對方相交。知道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的Archer苦笑着爲他們讓開了道。
“Master,你最好到那座塔裡避難。”
Saber這時候突然示意梅麗塔斯菲爾遠離戰場中央,躲到遠處還未建成的兩座哨塔下面。和Rider不是初次交手的Saber非常瞭解,Master要是被捲入到□□味十足的“黑鬍子”船長的轟炸之下會是何種結果。
他答應和Rider戰鬥當然不是逞匹夫之勇。當前情況下,所有Master都讓自己的Servant前來擊殺Saber。爲了剷除掉這些威脅到梅麗塔斯菲爾安危的敵人,如今也只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Saber有充分的義務必須以手中之劍把這些人統統擊敗。
“不過你要小心沒有出現在這裡的那個統帥着Rider的魔術師。說不定躲在什麼地方背地裡使詐。”
“……”
梅麗塔斯菲爾儘管嘆着氣,也是連忙照着Servant的話做了。顯然Rider也好,還是Archer,完全沒有對這個女魔術師出手的打算。因此梅麗塔斯菲爾相當順利地就退到了那兩座塔樓中稍高的一座下面,隱蔽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裡。
準備投入到戰鬥之中的兩位Servant對視着。
“Rider,斯堪的納維亞之王貝奧武甫接受你的挑戰——!”
“糾正你。請叫我——愛德華船長!”
二人互不示弱地叫囂過後,戰場上頓時火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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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霧下照亮天際的火光,彷彿連月亮的光輝都被遮蓋住了。白爾羅斯在高塔頂上注視着這一切。
Servant的戰場和自己相隔並不算遙遠,但是用肉眼依然無法觀測到戰爭的進展過程。這種場合下白爾羅斯並沒有派出偵查用的使魔,而是略施了強化視野的夜視魔術,一邊眯着眼睛一邊儘可能眺望着遠處樓下火炮亂舞的景象。
Archer和Saber的戰鬥似乎告一段落,又一名Servant-Rider闖入戰場參與了進來。如果對Saber的勝利是Archer通過和其他Servant共同作戰得來的話,這意味着自己和那名神父都會在戰後被賦予令咒的恩典吧。
白爾羅斯之所以會這麼想,是他相信戰鬥很快就能結束。Saber在兩面夾擊的情況下恐怕已是時日無多。同時將兩名強勁的Servant當做對手還想要全身而退,其困難指數無異於水中撈月。
高處肆虐的狂風吹散了白爾羅斯的頭髮。如果不是由於風聲過大的話,或許白爾羅斯會更早注意到悄悄接近的襲擊者的氣息正從背後向自己襲來吧。
“啊——!”
在那瞬間翻身躲避起來的白爾羅斯,低頭向呻·吟着的痛楚之源望去。他的右手沾滿了血跡,血液像沒關緊的水龍頭那樣洶涌而出。
“咳……這是——?”
白爾羅斯詫異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在他右手肘上赫然插着一根閃着寒冷黑光的長釘。
“就魔術師而言,雖然對周圍的警惕性不夠,但動作也算敏銳了。”
從鋼筋混凝土建築的屋頂另一端傳來低沉而冷峻的男聲。隱藏在暗處的男人,聲音之中卻沒有一絲嘲弄。
Www ⊕ttκa n ⊕¢Ο 白爾羅斯忍住在痛意之下隨時有可能發出的呻·吟,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對方的位置。
是因爲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下方的戰場上,因而放鬆了禁戒之心嗎?
——不對。
白爾羅斯在看到Rider登場以後就明白他的Master一定潛伏在附近了。這是任誰都會得出來的結論。
一個人想要爬上相當於十層樓高的塔頂,絕不會沒有任何聲息。這是由於白爾羅斯知道自己是最早到達這裡的人。別人要想上來,無論如何都會發出動靜的。
可是他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都沒有發現周圍出現任何異常。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突襲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時之間,沉默籠罩了高塔。白爾羅斯在這時候表現出來的冷靜好像也有些超乎對方的預期值。而對方似乎也沒有繼續隱藏自己的意思,慢慢從藏身的柱子後面走了出來。
黑色的僧衣被月光鍍上一層銀白。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夾着一根菸,從薄薄的嘴脣中吐出一口菸圈。
將自己暴露在白爾羅斯視線之下的神父,這樣的男人,白爾羅斯之前是見過他的。
“Rider的Master——沒錯吧?”
身着漆黑修道服的聖堂教會代行者,名字是迪爾波里·裴西。白爾羅斯還記得自己與他在聖母主教堂座對視的那一幕。
在視線碰撞的那個瞬間,他從那雙無機質的冷漠眼睛裡感受到的是虛無,是毀滅。
“沒錯。”
迪爾波里非常坦誠地回答道。
本以爲可能會遭遇到兩名敵對魔術師的迪爾波里,只遇見孑然一人站在高塔上監視下方戰鬥的白爾羅斯,自然也是不會改變初衷的。從戰場上暫時只有三名Servant來看,Archer的Master看來沒有和盟友遠阪朋樹一起行動。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的猜測已經對了一半。
這個男人正是抱着將消滅Saber的獵人當作獵物的方針,所以在Servant戰鬥的場所附近張開了網,攻擊落單的Master。
不僅白爾羅斯在這裡,梅麗塔斯菲爾此時就躲在高塔下方的幻術結界中。可是身手矯健的代行者在她完全沒有發覺到自己的情況下就上了樓。一心繫在Servant戰鬥中的梅麗塔斯菲爾沒有發現他。
在神父心裡,Saber的Master不在獵殺名單之內,對付她以活捉監·禁爲上策。倒不是迪爾波里憐惜那名女子的性命,真正令他在意的是被她保管在體內的小聖盃。
迪爾波里把還沒抽完的煙扔下踩熄,朝躲在鋼筋後面的白爾羅斯反問一句:
“你的Servant是Archer吧?”
“嗯,是啊。告訴你又何妨。採用偷襲的手段也說明你沒打算讓我活着離開吧?正好,那也是我的想法。”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白爾羅斯已經把釘入自己手臂的那根黑色長釘拔·出來,朝陰暗處扔了過去。聖釘就這樣帶着滾動的聲響被丟棄到迪爾波里腳邊。
白爾羅斯忍受着刺骨之痛,伸出左手在軍綠色牛角扣大衣的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把一直存放在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一個陶瓷大瓶和幾根黑色的長條狀物體。
“哼,有這樣的覺悟也好。”
迪爾波里似乎感覺到對方的動作和戰鬥意向,好似譏笑一樣地說道。
接着,一臉虔誠的神父用手拈着胸前的十字架墜子。那是他在戰前的習慣動作。
不必多說,白爾羅斯和迪爾波里同時做出判斷。必須殺掉阻擋住自己的男人。
白爾羅斯對於眼前這個對手,他所能獲得的材料最多隻是一些傳聞。而根據戰前諜報工作的成果,迪爾波里所掌握的這位魔術師實戰方面的情報也是非常片面的。想要知曉對方確切的底細只有交手這一種途徑。
白爾羅斯無畏地離開鋼筋的庇護。就在他走出來面對迪爾波里的那一刻,代行者的手中突然出現六把疊成扇形的聖釘,以雙手護住頭部的姿勢,邁開雙腿朝白爾羅斯突進。
果然如此——
面對僅靠魔術而沒有多少肉搏能力的魔術師,稍有經驗的捕獵者都會選擇奮勇衝上前來縮短自己和對方之間的距離吧。
神父那寬大的僧服之下,讓人無法預計他究竟攜帶了多少把隱藏的釘子。
長達一米以上的灰黑色長釘,長度似乎比普通的刀劍略短一些。其柄部用來抓握的地方非常的短。在戰鬥中主要的用途在於遠程投擲,刺入敵人四肢,封鎖對方行動和逃脫的可能。
這是聖堂教會保管的基督教聖物之一。儘管對靈體能輕易做到擊打和刺穿,威力相當不俗,但在物理方面造成的破壞力卻非常微小,這是由作爲驅魔護符的聖釘本質決定的。並且由於它刀刃過長、劍柄部分又短又小的特殊構造,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是相當嚴格。
然而迪爾波里卻是能夠得心應手地駕馭這項困難操作的達人。拋棄代行者基本裝備的“黑鍵”而熟練運用聖釘作戰的必須是手法極其出色的稀世高手。而如此高強的對手,現在就被白爾羅斯碰上了。
面對戰鬥能力可能完全凌駕於自己之上的敵人,白爾羅斯處於壓倒性的不利位置,可是凝視着朝自己正面衝過來的迪爾波里,他卻清閒地笑了。
“Combat Tsukaima——(戰鬥魔精)”
千鈞一髮之際,嘴部比大腦先做出了反應,白爾羅斯念動咒語。
“Auto-fighting program,Start!(自動戰鬥程序模式——啓動)”
隨着魔術師的低聲詠唱,空氣之中忽然響起了沙沙的震動聲,同時吹來一陣十二月的寒冬不可能會有的熱風。
白爾羅斯發動了規模龐大的魔術。
被代行者雙手握住的聖釘,刀身立刻漲開。但這並不是迪爾波里的能力,也絕不在他預料的範疇內。
簡直就像迎面吹來一陣溫熱的微風——
原本呈現爲固體形態的六把聖釘彷彿融化的雪糕一樣完全碎裂開來,頃刻之間便化作汽沫,還沒有被迪爾波里投射出去就自行瓦解了。
是用魔術手段讓聖釘生鏽了嗎?
驚愕之餘,被戰鬥本能支配的身體卻更早一步做出了後續行動。
從四散飛開的六把聖釘的碎片中,剎那間出現了一個灰黑色尖長物體飛速逼近的影子。白爾羅斯不禁瞪目結舌。
陡然止住腳步的迪爾波里不加斟酌,僅僅揮動一下手臂就投出又一把隱藏的聖釘。
對方到底使用了何種手段,還需要再次目睹一遍才能加以確認。
沿空中軌道飛來的長釘擦過了魔術師的鼻尖,可是這把來勢洶洶的聖釘卻沒能讓他再添新傷。
白爾羅斯竟然徒手就接住了它,隨意地扔在了地上,根本沒有閃避。和之前偷襲自己得手的那根聖釘完全沒有區別的代理人武裝,在飛行過程中速度大幅度減慢,已經像被白蟻啃噬殆盡的殘渣那樣掉落在地,根本算不上威脅。
“……”
到了這個時候,迪爾波里察覺到白爾羅斯的秘密。
呈現在神父面前的一定是種化學反應。通過材料與環境間發生的化學或電化學作用,從而導致材料功能受到損傷的現象。代理人進行突擊時,白爾羅斯的魔術加速了聖釘表面的氧化速度。
迪爾波里的聖釘,其材質是合成金屬。歷史上將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釘子是由融化了的鐵皇冠加上其他鐵汁打造而成的,真跡因年代久遠已不可考。應該說代理人的武裝大部分都是高仿的贗品。
但即便如此,在與環境之間的物理化學相互作用下,使聖釘性能發生了劇變。
這是一個急速的氧化過程。金屬表面在高溫氧化下產生一層氧化膜。膜的性質和生長規律判定爲直線規律。在這種最危險的氧化情況下,對金屬造成的危害非常嚴重。
白爾羅斯的魔術使金屬的溶解速度比以往加快了幾十倍。因此,迪爾波里的拿手武器聖釘就像曝露在豔陽之下的屍體那樣迅速地腐爛了。
真是令人讚不絕口。就連迪爾波里本人都根本想象不到,對方特異的魔術居然能將自己的王牌無效化。
“——腐蝕電位嗎?”
“哈,沒錯。剛纔是我操縱的‘空魔精’。”
擁有在魔術師羣體中極其罕見的四重屬性——“風”、“水”、“地”和“空”的白爾羅斯,根據自己的四重元素特性創造出獨一無二的戰鬥禮裝。
迪爾波里最初必殺的計劃被打亂了。儘管他的心中十分惱火,但卻也必須承認眼前的魔術師確實擁有一流的技術。
這個來自地中海的年輕魔術師……能夠將自己擁有的四個元素分別製造成高等級的作戰使魔——也就是【戰鬥魔精】。
可以說這就是白爾羅斯持有的大量魔術禮裝中最強的一種。不——應該說【戰鬥魔精】其本身便包含並整合了多種不尋常的禮裝,絕不單單是某一件。
迪爾波里這纔對白爾羅斯的戰鬥力形成一道突破紙上談兵概念的新認識。作爲魔術師實在強得離譜。神父不得不重新估算自己的勝率。
“那麼接下來——”
白爾羅斯的話還未說完,保持直線衝刺姿勢的迪爾波里驟然起步,一口氣朝他衝來。遠程襲擊不管用的話只有接近戰纔有機會。
白爾羅斯當即往後大退三步。他當然料到對方會反擊。必須和那個恐怖的代行者拉開距離。與他近身作戰根本沒有勝算。
迪爾波里進,白爾羅斯退。可光是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按神父奔跑的速度,自己不可能逃得掉。
腳後跟已經站在了建築物的邊緣。從塔底刮來的風彷彿提醒自己隨時都會跌落下去。白爾羅斯好像被逼到了絕路。
然而……
如果說之前利用「空魔精」的腐蝕性摧毀了迪爾波里最拿手的攻擊方式,那麼現在等待着他的卻是更多的驚異。
對於能夠任由魔術禮裝進行自律戰鬥操作程度的魔術師來說,根本不用懼怕。
所以,迪爾波里即將品嚐到第二次驚愕。
握在手裡的黑色長條形狀的物質,白爾羅斯拋出一根。一離開他的手,長條就像粘稠的泥水一樣陷進地面。
那放射着暗黑光澤的物質是石墨條。在猛然衝過來的迪爾波里面前,顫動着膨脹起來的石墨形成一個原始的軟骨原生動物,保護着它的主人。
不但如此,它更是一個主動出擊的拳法家。
關於迪爾波里這個教會鷹犬的情報源自白爾羅斯的老師埃爾梅羅二世。近身戰使用「踢拳」(Kickboxing)。作爲拳擊手而言,迪爾波里的水平相當之高,絕對屬於高手級別。
但雖然如此,迪爾波里的鐵拳擊中的並不是魔術師軍綠色大衣之下的內臟,而是堅硬的石墨泥人的軀殼。
那生物有手有腳,猶如一堆泥土被塑造成人形。瞬間從長柱狀演變成黏糊糊的深灰色泥團,像張開翅膀那樣伸展出四肢和頭部。就在剛纔,白爾羅斯再次發揮了超常的魔術才能,通過魔力注入將石墨條填充成擬人形態作爲武器。
迪爾波里還是低估了這名魔術師——
做出緊急防禦的動作,即使是由魔術衍生出來的物體,也具有令人驚歎的速度和力量。石墨泥人在神父向白爾羅斯揮出拳頭之前便預先判斷了他的動作,提前做出行動。讓人不可置信的是沒有生命特徵的石墨拼湊成的這個物體,對敵人戰術的判斷就像真人那樣敏銳。
在白爾羅斯身前擴張開來的石墨條是比魔術師本人更加高大的形體。其極高的可塑性使它具有穩定的化學性和抗熱震性。在常溫下能經受住溫度的劇烈變化而不致破壞,即使溫度突變時,石墨的體積也不會產生裂紋,極耐高溫。
白爾羅斯操作的「地魔精」,是不會在腐蝕電位這一現象產生時被自己的「空魔精」給干擾的。
不過迪爾波里並沒有氣餒,甚至說越逢厲害的對手他的鬥志和信念就會越發振作。
石墨泥人右手架住神父的攻擊後,以左手從下往上的勾拳準備擊倒迪爾波里。這是「地魔精」的自動戰鬥模式。預先設置好的這種魔術能在遭遇到敵人時自動做出反應。
對此早有準備的迪爾波里很簡單地躲過了左勾拳。距離神父向前邁進準備對着白爾羅斯的心窩重擊而去的時間前後不到兩秒。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這個突然涌現在面前的大個子吸引了。
上身左右閃的防守和手臂的檔格,加上虛晃佯攻的步伐。下一個瞬間,泥人在空隙中上前貼近對手採取近距離纏抱的方式,使迪爾波里無法出拳。
身經百戰的代行者只用一眼就明白了。這動作是——
白爾羅斯給自己的「地魔精」設定的戰鬥理念,恰巧是最爲被西方普及的格鬥類運動項目「拳擊」(Boxing)。
泥人的雙臂伸長了。
像老虎鉗一樣的胳膊以一個熊抱牢牢壓制住了迪爾波里。從手臂施加的壓力來看,是非常致命的威脅。
陷入進退兩難之境的迪爾波里立即用膝部重擊踢中了環抱住自己的“泥塊”。在拳法上他可從來沒吃過虧。而踢拳有別於拳擊的重要之處在於,不僅要求習武者拳法老道,對腿部的鍛鍊也相當重視,可謂是拳腿相結合。
被神父飛膝踢中臀部的「地魔精」鬆手之際,高個子的代理人像蛇一樣彎低身體,如下潛的魚那樣閃身於石墨泥人的雙臂之下。
神父的拳頭理所當然地揮來,外表像蠻牛那樣笨重的「地魔精」靈活地進行了U型迂迴閃身,將迪爾波里對準其頭部的擊打躲了過去。
「地魔精」的好處可不僅僅在於它不知痛楚,能夠無所畏懼地向敵人不斷髮起攻擊。更重要的是它是由韌性極佳的石墨形成的,可以碾成很薄的片狀,亦可以壯如水牛。不易被腐蝕的同時還相當潤滑。當迪爾波里的拳頭劃過泥人表面時,低微的摩擦係數讓他很難感覺到擊打感。
不過……也只有這種程度而已。
看似無計可施的代行者面對糾纏不清的石墨泥人,已經充分掌握了它的弱點。白爾羅斯這時並不知道。
敵我距離不到二十步。只要將面前的泥人打敗,自己的拳,就能帶着威震八方之力向躲在「地魔精」身後的魔術師擊去……
於是——就在此刻。
“什麼?!”
白爾羅斯也低估了這名代行者——
迪爾波里的格鬥技巧在傳統的日式踢拳的基礎上借鑑了新的技術。通過自己的改良和實踐,達到了非常高的水準。注重拳法與腿法的配合,其中以“荷蘭式X型攻擊”最聞名天下。
迪爾波里以一流的協調性和節奏感,加上領先於對手的速度開始了他的碾壓式攻擊。
首先側身下蹲,左手從一個巧妙的角度擊中了對方的腹部,這樣就直接導致了「地魔精」在防守時對同側頭部的保護下降了。不讓敵人有任何反抗餘地,代理人緊跟着右手擺拳,突擊的位置果然是露出破綻的頭部。從旁觀者的眼睛裡看起來,這樣連續兩次進攻的軌跡連起來就是一條斜線。
「地魔精」已被逼退到掃腿的合適距離。幾乎立時,隱蔽的左腿飛起一腳,給予「地魔精」漂亮的一擊。
這是兩拳一腿的組合拳。從不同角度對敵人上中下各部分進行交叉組合打擊,在兩次重拳過後連接低段腿法,從而達到上下組合進攻。
可以說X型的立體攻擊,每一下都是重擊。迪爾波里最後那一腿甚至還沒有踢出全部力道,前面的兩記重拳無論按照「踢拳」的規則也好,還是「拳擊」的規則,實質上都已經對石墨泥人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KO」。
代理人的腿只是把重重摔在地上“昏厥”過去的黑色泥塊踢飛。迪爾波里的這套重拳加重腿的組合還沒打完,「地魔精」就已敗北。被擊倒在地的泥人還原成從中間斷成兩截的石墨條。
會造成瞬間輸給對手的結果其原因是「地魔精」固然具有不錯的戰鬥力,然而它的拳僅僅停留在單純的“打”的層面上,也就是說缺乏格鬥家之“魂”。如此空白的拳頭怎麼可能達到世界一流拳法的水準呢。
儘管費了一番周折終於使“泥塊”陷入戰鬥不能的狀態,取得了勝利,但迪爾波里對自己的表現卻並不滿意。
不堪一擊的魔術產物,竟然和自己相持不下如此之久,簡直不可思議到讓人說不出話。而事實上,他和「地魔精」戰鬥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不超過十秒。
白爾羅斯看着那抹高聳着的身影。
能將自動植入戰鬥程序、四肢伸縮自如的「地魔精」打敗,並且本人沒有被打中過一次。其實白爾羅斯早就發現迪爾波里的身上具有某種幫助他獲勝的東西了。從魔力散發的方位判斷,應該是他戴在鼻樑上的圓形眼鏡——是用來測距的裝置嗎?
白爾羅斯會這樣想當然沒錯。能夠精確計算敵我距離,這在近身戰鬥中對自己是非常有利的。石墨泥人全身都是由魔力填充的,魔力本身就是一種能量。安裝在眼鏡鏡片之中的溫度傳感器能夠準確得到數據,因此無論是敵人的臂長也好,還是動作間的幅度大小,通過傳感器的精準測量能給迪爾波里的閃躲提供便利。
可是按理說,覆蓋在迪爾波里左眼的「單瞳夜鷹」帶給他的應該並不全是方便之處。神父在戴着眼鏡作戰時,其左眼是視線盲點。然而,早已將自己鍛鍊成極致的代行者,其敏銳的聽力完全可以彌補這一點。
是用魔術改造了現代化電子設備嗎?既然洞察到那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鏡,沒有不將它破壞掉的道理。
“已經黔驢技窮了嗎?”
響起如同機械般冰冷的聲音。對白爾羅斯來說這句話是個吉兆。不用說也知道,敵人肯定會在事先將自己的能力盡數調查一遍。只可惜那些都只是官方的陳詞濫調。
恐怕這個神父知道自己是四重屬性的魔術師,也想就這條線索判斷他到底掌握哪些能力。但顯露在代行者面部的表情……他明顯是在小瞧自己。又或許,是神父對自己的身手抱有絕對信心?
不管怎樣對方的大意就是己方的機會。白爾羅斯對自己在魔術上的才華也是不容懷疑的,他所缺少的只是實戰的磨練。
白爾羅斯無視了對方的挑釁,在心中默唸道:還沒完——
爲了迅速給敵人致命一擊的迪爾波里握緊拳頭。突然,他體會到了簡直令他懷疑自己眼睛的觸感。
眉間傳來一陣劇痛,瀰漫的深紅覆蓋了視野。
還沒來得及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從左眼迸出的鮮血使得迪爾波里下意識邁動雙腿朝後退去,拉開了和白爾羅斯之間看似完美的攻擊距離。這一箭步相當於五步。聖堂教會代理人的經驗告訴自己,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擅自出手是相當危險的。
這還是迪爾波里在這場戰鬥中的第一次後退。
一直以來都積極進取的神父,當他看清是戴在臉上的眼鏡傷到了自己以後,立刻把禮裝摘下扔到了地上去。
裝載着AN/A·VS-9型夜視鏡以及IRTP系列的紅外線溫度傳感器的這副眼鏡冒起了白煙,令他頓時一愣。
白爾羅斯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
環環相扣的大魔術一套又一套地接踵而至。
能夠瞬間讓電子設備喪失功能並使之癱瘓的武器……
“難道說這是——‘微波’?!”
對於這個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詞,迪爾波里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微波是一種波長很短的電磁波,不但傳輸速度快、穿透能力強,所需能量也比較少。據說微波武器可以利用定向輻射的高功率微波束來殺傷和破壞目標。
這是一件通過把微波束轉化爲電磁能,毀壞對方電子設施和人員的新型定向能武器。
依靠電磁波產生的高溫、電離、輻射等綜合效應,在目標內部的電子線路中產生致命的電壓和電流,當微波功率達到一定程度時,可使電子元器件失效或燒燬。能夠干擾通信、導航等設備的正常工作,即使是衛星、導彈、飛機、艦艇、坦克或裝甲車內部的各種敏感元件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破壞掉。可以說這看不見的「微波波束」彷彿是一枚無形的□□,是各類電子設備的天敵。
作爲電子戰中的利器,電磁波武器必將在未來戰爭中發揮出它的神奇效能。可是由於這類技術太過複雜,目前還沒達到實用階段。即使是美軍在這方面都尚在試驗之中沒有研究完成。
然而在迪爾波里面前,卻有一個人已經將這項技術通過魔術付諸於實踐之中了。
“哎呀——糟糕!”
白爾羅斯反客爲主的攻擊得到效果後,忽然他動作別扭地用左手代替受傷的右手伸向右邊的褲子口袋,掏出Black Berry觸摸屏手機一看。
“啊……果然不能用了。又得換手機了啊……”
埋頭抱怨的青年魔術師面前,迪爾波里不去管左眼附近的皮膚燒傷,而是在腦中飛速整理思緒,將目前掌握在手的敵人能力過了一遍。
——「風魔精」微波波束。
看上去什麼事都沒發生,可自己唯一的魔術禮裝卻報廢了。
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至於令人害怕。微波波束對人體的傷害絲毫不亞於對電子產品。
其殺傷機理分爲“非熱效應”和“熱效應”兩類,主要集中在人的大腦、脖子、胸部和生殖腺方面。前者是指當微波強度較低時,會使人出現心情煩躁、頭痛、精神錯亂及心臟功能衰竭等一系列生理功能紊亂現象,瓦解敵人的戰鬥力。後者是指當處於高功率的微波照射下,會直接導致人的皮膚內部組織嚴重燒傷並最終致死。
對被微波擊中的目標來說,想要防禦和對抗是十分困難的。不過白爾羅斯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直接啓動強度足以燒燬人體的微波波束進行殺敵。微波可不是架一道防禦結界就能使之完全消弭的。如果白爾羅斯那樣做的話,自己也會踏入到極其危險的境地中。
但是若能夠以“非熱效應”將敵人的動作延緩,讓他在煩躁的心境下逐漸喪失戰鬥力,也算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吧。
“……”
還能活動,沒有任何障礙。身上能感覺到微波波束帶來的痠痛餘韻,好像避無可避的寒風滲進皮膚和骨頭裡。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創傷。
迪爾波里的戰意,以及由這股戰意引發的戰鬥力仍然沒有喪失。那雙透着殺氣的眸子依舊雪亮。
“……原來如此。”
白爾羅斯立刻就意識到了,神父全身都是抵抗魔術的裝備。
迪爾波里所保管的基督教聖物並不只有「聖釘」一種。
代行者身體上的這張王牌是具有一流守護功能的概念武裝。製作成內襯穿在修道服裡面的「聖裹屍布」,相傳是曾經包裹過耶穌屍骸的裹屍布,它的真正價值——
不光能強化肉體和防禦物理傷痛,在魔術方面的表現更爲出衆。只要着裝者活着就能持續得到遮斷魔力、隱藏魔術迴路、魔術反衝以及增強抗魔力的效果。
正是因爲有了「聖裹屍布」的存在,才能大大延緩「風魔精」微波波束的“非熱效應”發揮的時間。
專注於眼前敵人的白爾羅斯和迪爾波里,彼此眼中映現出對方的身姿。
都不是能夠輕易戰勝的對手。
都是迄今爲止遭遇到的最強之敵。
魔術師和代行者——天生對立的兩人,他們之間展開的死戰……
礦山腳下的荒野上聳立着兩座孤塔。
黑葛原葛蘭蒂在較矮的那座上面,悄悄將超過八公斤重的PSG-1半自動狙擊步·槍架在塔頂邊緣的欄杆下的平臺上。
他透過高倍數瞄準鏡觀察遠方。和另一座塔樓之間的距離不到六百米,完全在狙擊·槍的射程之內。目前在那座塔上激戰的兩名Master,雙方眼睛裡只容得下對方的身影。他們誰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拼盡全力作戰的時候被人用槍口指着。
……看到了。
顯示在瞄準鏡冰冷屏幕上的舊友。
果然不出所料。迪爾波里·裴西,果然不甘寂寞地跑來擊殺被監督者懸賞引誘過來的其他Master了。預料之中的場景,一切都在葛蘭蒂的計算下。
那個教會的走狗、魔術師劊子手的代行者不會想到,自己即將像以前那些所有被自己殺死的魔術師那樣,死在葛蘭蒂的手上。
憑葛蘭蒂的本事只要一發子彈就能結果他的性命。更何況精度極高的這把PSG-1,能夠連續將50發子彈打入一個直徑爲8cm的圓圈。
無論是下方空地上交戰的Servant,還是那座塔上Master的戰鬥狀況好像都和他無關。在凌晨的虛空之中,葛蘭蒂之所以潛伏在這裡的目的僅是擊殺Rider的Master迪爾波里。
其實這是一項極其考驗狙擊手能力的任務。一望無際的西北荒野上,周圍再沒有任何建築物能與那座高塔比肩。從葛蘭蒂所在的這座塔樓向位於高處的目標開槍,實在是很難精確地去瞄準。
不過好在兩座哨塔的高度差還不至於造成射擊上的死角。即使處在較低位置,葛蘭蒂依舊能看見迪爾波里的人影。
只要沒有察覺到狙擊手的埋伏,就沒人能逃過7.62 x 51mm NATO彈的射殺。只有六百米不到的距離,這種距離絕對能做到一擊必殺。
葛蘭蒂已經就位,射擊之前的準備工作全部完畢。他慢慢俯下身,進入聚神狀態。
“……”
恐懼,顫抖,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強烈。
殘留在自己心中的——是被稱爲害怕的人類感情嗎?
那個曾經傻乎乎地跟在自己身後,仰望着自己的少年……此刻彷彿穿越了光陰荏苒的時空,讓那個少年突然成長爲一名成年男子,浮現在瞄準鏡的畫面上。
到現在爲止所有和他之間的交集,所有發生過的事情,簡直就像頻死之人迴光返照一樣展現在自己面前。
直接衝擊到內心最深處的,非一般的痛。
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葛蘭蒂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服一粒藥物,鎮定下來比較好呢。
不要躊躇,定下心來。
想想你站在這裡是爲了什麼。
痛徹心扉之中,葛蘭蒂閉上了眼睛,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