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被稱爲阿薩辛派的組織, 追本溯源,實際上是指伊·斯·蘭教中的少數派——什葉派(Shiite)的一個分支伊斯瑪儀派(I□□aili)的支系——尼扎裡派(Nizari)。
他們是行事偏激極端的異端教派,與多數派遜尼派(Sunnite)對立。教派之名的含義爲“新的教義”。由最初的創始人哈桑·薩巴赫所建。
在那個年代, 他足可稱得上是一位博識多才的學者。年紀輕輕就精通算術、幾何、天文學、伊·斯·蘭神學。天資聰明伶俐, 卻一直過着周遊列國的苦行生活。
早年, 曾一度在北非一帶遊歷的他, 注意到法蒂瑪王朝的王子爭位事件有利可圖。
這是什葉派在北非及中東地區建立的封建王朝, 以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之女法蒂瑪命名,盛極一時。
十一世紀後期,法蒂瑪王朝開始走向衰落。唯恐天下不亂的賊人, 不爲王朝興衰考慮,而是一味地只顧彼此爭權奪勢。幼主頻立, 國土日趨縮小, 國勢漸微, 各地內亂迭起。
宮廷政變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他堅持擁護皇長子尼扎爾及其後裔。但是爲了在動盪不安的局勢中建立並鞏固自己的勢力,必須有一羣死忠的追隨者, 和一塊屬於自己的根據地。
他前往波斯,開始了積極傳教的生涯。向人們傳揚屬於自己的教義,獨一無二的教義。在城市地區的活動不斷受挫後,他轉而將目光投向較邊遠的要塞地區,並最終從伊斯瑪儀派中分裂出去, 形成了這支神秘的新派系。
獨立的阿薩辛派的原型——尼扎裡派的創建伊始, 得從奪取鷹堡說起。
中世紀, 西亞, 裡海之濱。
位於厄爾布爾士山脈腹地的一處高聳的山崖邊, 屹立着被稱爲阿剌模忒堡(Alamut)的一座要塞。
此地海拔極高,四周峽谷環繞, 只有一條狹窄陡峭的蜿蜒小道可通往山頂,地形極爲險峻。因此也稱作鷹堡、鷹的巢穴。
葉什派第一代伊瑪目——阿里·伊本·艾比·塔利卜。穆罕默德的堂弟及女婿。
當時,鷹堡的擁有者正是此人的後裔。高貴的血統和糜爛的生活讓城主長期處於一種十分優越的狀態。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坐擁這座高山城堡的自信和自滿。
要怎樣把它奪下來據爲己有呢?
首先,是在阿剌模忒堡周圍的村莊大力宣傳教派思想,贏得大批追隨者。
再來要做的,便是等待時機。
經過精心的準備,喬裝打扮的他敲響了城門,帶領手下進入城堡。
那一年,是1090年。
當有不明身份者要求會談的報告傳來時,城主正和一羣人吃飯,在興頭上。
匆忙移駕會議室,接見了前來會面的哈桑及其手下。到底是不知好歹的進犯者,還是懾於自己威名前來投靠的人呢?如果是前者,就得讓他嚐嚐自己的厲害。如果是後者,就得教他好好遵守規矩。對於打斷了自己進餐時刻的客人,除了厭惡外,在城主腦中盤旋的其他心思恐怕也僅限於此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人並不多,和城中留守的部隊人數相比是很少的。走在所有人面前的領頭者是一位二十歲出頭、身材高瘦的年輕人。
黑髮如同鴉羽在帽檐下隨意生長。目光如同磨亮的刀刃般鋒利,又像猛禽般銳不可擋,可表情卻是滿面悠然的笑容。
城主一邊用手帕抹去嘴邊的油脂,一邊輕蔑地看着他。
然而,他的眼睛太特別了,特別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它們給人以超越一切的強烈印象,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那雙眼瞳上……
看到室內的人們都猜不到自己的意圖,青年朗聲說道——
“我只有一項要求,非常簡單。把包括要塞在內的所有財產都獻給我。”
聽到他的話,有人撇嘴嗤笑,有人接連搖頭,有人輕聲議論,也有人鬨然大笑——那是城主。最後這所有的一切都化爲諷刺。所有的諷刺都指向帶頭的那位青年。難道他竟自大到認爲自己能夠不戰而勝嗎?
他的話當然無一人會相信。這簡直連茶飯之餘的笑談都不如,只是異想天開的空話而已。
因此城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看來沒人相信我是認真的呢。既然這樣的話——”
好像惡作劇的孩子一樣開口道。他站起身,用手點了點左手邊的一位死士。甚至連那人的名字都沒有喊——
被首領點到的男人飛快地跑到窗邊,一腳踢開窗戶,迎面接受着從山下吹來的勁風,然後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全程沒有半分躊躇。
衆人愕然。
那可是三千米高峰上的要塞啊!從這驚悚的高度往下跳,不要說粉身粹骨,就連屍體也不可能找到!
荒唐的自殺才剛剛拉開序幕。
他繼續指了指右邊的一名死士。一陣血光濺起,這第二位死士拔出匕首朝自己的咽喉捅去。彷彿獲得了無上的幸福似的,直到漸漸死去的那一刻,男人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微笑。
衆人噤若寒蟬。
緊跟着,又有第三位死士拔刀自刎了。胸口破開大洞的屍體,帶着常人無法理解的笑容倒在地上。鴉雀無聲的室內瞬時被恐怖的血腥氣充滿。
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回到談判桌前,雙手撐在桌沿,用那雙給人以異常特別之感的眼睛,直視着主座上早已方寸大亂的城主,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你的城。如果你願意拱手相送,我絕不會進行任何屠殺。反之,就只能不惜開戰了。請做好全城人與你一同殉葬的準備。不過呢,我對自己的直覺有點信心。我已經接近勝利了,是不是?”
呆呆地目睹這些慘狀,城主和其手下的人才終於理解,這位青年所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句是假話。
與坐擁整座鷹堡要塞的城主相比,他身無分文,只有一羣忠心耿耿的死士團跟在身後。
雖然人數不多,但他們個個都是視生命如糞土的殺手。城中守備軍數量雖然是他們數倍,卻過慣了衣食無憂、不思進取、只顧享樂的日子。戰鬥意志節節衰退的守備軍,早已喪失最起碼的戰鬥能力,是不可能與眼前的敵人較量的。
在悲憤中,城主無奈地將整座城向青年獻上。
以數名部下的自盡,兵不血刃地奪取了要塞。阿剌模忒堡,成爲哈桑的第一個據點。
四年後,法蒂瑪王朝爆發了爭奪王位引起的動亂。
他將賭注壓在了皇長子尼扎爾身上。然而年幼的國君顯然更適合做傀儡。手握實權的獨栽者於是選擇了尼扎爾的弟弟繼任王位。
尼扎爾高舉義旗,想要討回本屬於自己的寶座,結果身敗而亡。這一變故導致了伊斯瑪儀派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分裂,他們斷絕了與法蒂瑪王朝的聯繫。而政變失敗所應承擔的後果,使支持長子的哈桑被逐出埃及,在逃回鷹堡的途中差點丟了性命。
但是他從未忘記,也從未氣餒。
他在城寨中正式組建教派,在山中建國,誓與法蒂瑪王朝長期對抗。鷹堡是其大本營。這就是著名的暗殺組織的由來,人們所熟知的阿薩辛派。
組織化後的教團,其行動準則便是爲達政治目的而實行的暗殺行動。宣揚“對於絕對權威的服從”,堪稱極端的激進程度,使“阿薩辛”演變爲暗殺一詞的來源。
之後,他開始細心經營自己的教團。
建立秘密花園和培訓基地,將大量幼童養在山上,教唆他們——爲首領而死,可升上天堂。
訓練殺手的方法超凡脫俗。
一方面,他在高山之間的峽谷中,建造了一座富麗堂皇、酒池肉林的大花園供姣美的女郎居住。以死後享受天堂般的生活爲幌子,給少年們灌入迷·幻·藥,把他們帶入此地。
外部世界的一切都是乾燥的、令人不適的。熱風颳在臉上,視野之內盡是荒土。那就是山區的味道。
而在這座美麗的花園,卻飄散着一股甜美的香味。花香、果香、體香,沁人心脾。那味道美妙得就像天堂一樣。所有人都忘記了人間疾苦,忘記了城外的風沙,忘記了炙烤皮膚的驕陽烈日,忘記了口乾與舌燥,忘記了食不飽腹的飢餓感,通通忘記。所流連的只有眼前——美酒、牛乳、蜂蜜和清水融合的河流;花木庭榭、輝煌壯麗、裝飾着無數金銀珍寶的宮殿;以及經過特殊訓練的美女。
這一切都任由他們享用。他們可在花園裡無所不爲,所有的美女都溫柔地服侍他們。享受着美酒佳餚,醉後與琴瑟歌舞相伴,過着如同仙境一般的日子。
他讓他們在花園內逍遙快活幾日,再弄暈出來,告訴他們之前見到的就是天堂。只要忠於他,死後就會永遠生活在那樣的地方。
於是合格的少年們,在經過數年的殘酷訓練後,都變成了絕對忠於他並且無懼死亡的殺手。爲了及時返回樂園享受天堂般的愉悅,他們行刺時奮不顧身,因此往往成功。
另一方面,他讓派出去的暗殺者服用大·麻,使精神產生極度的亢奮感。因此每當哈桑派出的死士被擊斃時,臉上都會帶着令別人匪夷所思的笑容。除了將首領的教義貫徹至終外,他們不會有別的念頭。這種覺悟遠遠超出常人的想象。
採用麻藥和假造的天堂幻想激發手下爲自己效勞。漸漸地,在他旗下的激進組織雲集了一羣戰鬥技能卓越、殊死如歸的死士。與他相悖者皆難逃一死。在他的努力下,這支強調忠誠和服從爲教義的暗殺教團,其恐怖兇悍的名聲令所有敵對的鄰國皆束手無策。哈桑本人由此成爲歐洲人最不願爲敵之人。
光是他在位期間執行過的暗殺行動就有近五十次。
暗殺對象大多是反對伊斯瑪儀派的遜尼派顯貴。
通過瓦解塞爾柱帝國,刺殺王公貴族和達官政要,和一切反對該派教義信條之人,進一步擴大了自己的勢力。
潛伏山中不露形跡,凡悖神者一律抹殺。哈桑手下的刺客們,他們的行動永遠精確無比,急進而又過激。
他們從不考慮接到的命令是善是惡。在他們眼中,只有侍奉首領纔是第一要義。命令就是命令,沒有人會唱反調。
殺掉:一旦被如此要求,他們只會毫不留情地實施殺戮。
與積極的行動相反,他雖是首領,卻終生高踞堡壘,隱居在阿剌模忒堡的宅子對外發號施令。其餘時間或閱讀書籍,或鑽研教義。“山中老人”由此得名。
在這個流派中,不管經過多少年,都始終存在着諸如這樣的“山中老人”。
極盛時期曾經擁有波斯北部山區、裡海南岸三百多座城寨。各國君主都對“山中老人”十分懼怕。歷屆領袖都必須將哈桑的名字及“山中老人”的稱號一起繼承。後世的首領都要使用他的名字,模仿他的姿態,與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
到了後來,十字軍東征愈發頻繁的年代,註定阿薩辛派與他們眼中的異教徒展開對抗。
由基督徒組成的十字軍,奉命把失落的聖域-耶路撒冷從穆·斯·林手中解救出來。因此,要將從本國到耶路撒冷一路上所有的敵人清洗乾淨。教皇以空虛的理想引誘人們爲自己的私利送死,只爲獲得攫取財富與土地的機會。十字軍以騎士道自詡,以正義自居,以聖戰爲由,所作所爲卻是燒殺搶掠。很快,在敘利亞地區擴張的阿薩辛派與十字軍相遇了。
教廷給予十字軍的最大支持與他們的敵人相同,即“死後能上天國享福”的承諾。雖然如此,雙方的立場卻是尖銳對立的,然而教團實際的生存環境要比這險惡得多。他們早已習慣於在敵我間尋求自己的利益,在夾縫中求生存,在各種勢力中試圖爭得一席之地。他們周旋於十字軍、基督徒君主、遜尼派穆·斯·林統治者之間,忽敵忽友,以暗殺的手段進行着複雜的爭鬥。
正是這些爭鬥,爲教團的沒落埋下隱患。
人才很難挖掘培養,常年的戰爭更是嚴重拖垮了教團。興盛百餘年後,阿薩辛派開始走下坡路,只餘下零散的根據地。雖然後繼的首領們都儘可能避免被拖入無窮無盡的戰爭漩渦,但他們所統治的任何一個時代,都再也恢復不到初代哈桑時期的強盛了。
鷹堡於1256年被蒙古人攻破,教團主體毀滅。曾威震中東近兩百年的暗殺組織在剎那間崩潰了。
要塞被夷爲平地,所有經書被焚燬,所有教徒被屠殺一淨。其餘殘存者在總部被毀後仍然活躍於別處,渴望能有人爲他們再次帶來繁榮。十多年後,敘利亞地區的分部也被搗毀。教衆流離失所,直到十四世紀絕跡。
————Assassin哈桑·薩巴赫之狂信者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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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Archer死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赫華德顯得異常混亂。遠在神父殞命的那家小酒吧的Assassin「個體」將自己的死訊傳給了每一位堅守在各自崗位上的同胞,其中也包括陪同Master留守在祭壇之地的那位。
赫華德一邊帶着狐疑的口吻向Servant質問,一邊放眼朝下方的景色望去。
由於地勢處在山丘斜面,從山洞的位置向東方眺望,可以俯瞰夏延市全城。處於高地的平原充斥着清凜的空氣,遠方接近城市的地平線被塗染成淺紫色和珍珠色。山谷中瀰漫着薄霧,但依然無法影響赫華德用視覺辨別出遠方尚未熄滅的零星燈光。
作爲消息最爲靈通的Master,在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這一次的聖盃戰爭迎來了最後一刻。
“好吧,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這樣的結局也不錯呢!本來只想籠絡他讓他去對抗敵人的,倒不如直接死掉填補容器空缺來得快呢!”
身子向後仰倒,眼睛直視星空。赫華德好像有些難以抑制自己情緒似的,用變調的嗓音繼續向上天發出宣告:
“很不錯!六個Servant的靈魂終於湊齊了!在Caster和Saber追過來前得趕快把儀式辦完!哈哈,萬能之釜的許願權利是我的了!”
聽到這如癡如癲般的話,實體化侍立於一旁的Assassin沒有出聲,而是不動聲色地傾聽逗留在城中監視Caster一行人的同伴傳達給自己的私語。
“——等等,有新情況。”
“哎,是什麼?”
周圍很黑。這片平原完全陷於星光朦朧的黑暗。可即便是透着絲絲涼意的凜冽夜風也沒有給赫華德帶來絲毫不安。然而Assassin的話卻讓他感到臨近尾聲的不安和恐懼就在身邊。赫華德不禁挑眉朝Servant望過去。早已做好戰鬥準備的Assassin正嚴肅地陷入思考中。
“Caster跟Saber會合,好像交代着什麼。是在告別嗎?她似乎把那個少年託付給了Saber。”
看來他是在和其他「個體」進行溝通。Assassin的「個體」們可以彼此間交換情報、共用感官。這份便捷的能力也多次使赫華德受惠。和其他Master只能依靠使魔進行最低程度的調查相比,任何地方一有新動靜赫華德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既然這樣那就稍作等待好了。
短暫的觀望後,Assassin張開了嘴:
“那道銀光……明白了。Caster似乎打算再次使用那項秘術。和Ruler首次交手後逃脫的秘術。”
監視着Caster的那隻「個體」由於曾被識破過存在的緣故,只能在她看不到的較遠位置進行偵查。敵人可能展開哪些行動,對此Assassin也只能打聽到這步了。
“——是‘空間轉移’嗎?”
關於自己念出來的詞彙,赫華德過去在魔術協會分部「彷徨海」進修時僅僅聽過個大概。
他不知道Caster進行空間轉移是基於怎樣的原理。那不是變成靈體隱蔽起來。Assassin對當時情況的描述是,她在自己和Ruler眼前徹底失去了氣息——
很顯然,Caster職階的Servant不具備像Assassin那樣把氣息切斷的能力。那麼只剩下在空間中進行超遠距離的瞬間移動這一種可能了。
這能力對常人的肉體實在是太超負荷了。再多的理論知識也解釋不了這一超出常規的現象。因此,對於這個情況,赫華德完全掌握不了。
Caster作爲連真名都不知道的Servant,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根本不是尋常魔術師能夠參透的。
她在早就出現過一位英靈的劍士職階上召喚出第二位Saber,這已是超常行爲。她還能運用魔術進行任意轉移。這可是讓自己豔羨的神奇能力啊。
從被赫華德成功拷貝並模仿的數位魔術師所掌握的魔術來看,還沒有誰的能力能與此媲美。恐怕也只有Master擁有的令咒才能做到類似於“傳送Servant”的程度吧。
因此,當聽到Caster完全有可能隨時出現在這片平原的消息後,赫華德忽然變得沮喪起來。
“不好……我們要輸了。”
Assassin側過臉,平靜地注視着自己的御主在一旁搔頭跺腳。
就在他們所在之地的正前方,冰冷的石牀上,正躺着梅麗塔斯菲爾早已僵硬的遺體。
身爲“器之守護者”的她在兩天前的凌晨就已失去生命跡象,憑藉着埋藏在體內臟器中的小聖盃所攜帶的魔力才勉強未使屍身腐爛。
此刻,依然保持着光鮮亮麗外形的人造人的身體,慢慢有了一絲躁動。
“快點,趕緊現出你的原形啊!我將成爲完成你們愛因茲貝倫一族夙願的人。別磨磨蹭蹭的,再不快點就完了啊!”
等待回收剩餘Servant魂魄的容器,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成聖盃的形態吧。但儀式進行的速度卻是赫華德不能忍受的。
這次的降臨原本不會實現。
在赫華德的認知裡,所謂的聖盃,是依靠構築於日本冬木市圓藏山地下的大規模魔法陣儲存的魔力,才能在過去幾屆完成降臨。愛因茲貝倫一族被稱爲冬之聖女的大魔術師,兩百餘年前曾自願成爲大聖盃的核心,作爲祭品被安置在圓藏山的地基裡。而事實上,就像覆蓋火山口表面一樣直徑長達一公里的巨大魔術迴路,早在五年前的解體戰爭就被破壞殆盡了。這些秘聞赫華德曾經聽老師說過。
但他並不知道,失去了汲取魔力的地基,等同於失去了最基礎的力量。殘存的魔力,使聖盃理論上勉強只被允許降臨這最後一次。其過程必定十分艱辛。這一屆夏延市的聖盃戰爭沒有地基,聖盃只能從靈脈中汲取儀式所必要的魔力並儲存。支持聖盃降臨所需的魔力量會比以往更加強大,更加豐厚。Archer自盡後,終於吸收了第六個Servant魂魄的小聖盃,還原過程也會比以往慢得多。
“啊啊,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你是在表達對我的不滿嗎?”
人偶的龜速解體讓赫華德在刺骨的寒風中大汗淋漓。他命令Assassin殺死梅麗塔斯菲爾,現在卻因爲這種過節讓速度大大延緩,實在是諷刺。儘管這二者之間並沒有任何必然關聯,不過心焦氣躁的赫華德也只能在這方面開玩笑自我安慰了。
保管已死從者之靈魂的器具,是完成儀式的必要設備。此時,正緩慢地燃燒着。梅麗塔斯菲爾長長的銀髮末梢漸漸燒了起來。赫華德瞪大他的水藍色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單拳緊握。就算再焦急也沒有辦法。他只能在原地等。
原本想要拉攏Archer和Caster、Saber戰鬥的計策泡湯了,實在是可惜。毫無疑問已經沒有Servant能對Archer造成威脅,可是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自盡。
必須搶在敵人發現前收工。小聖盃如今已是啓動狀態了。Caster和Saber一定會趕往祭壇之地,把自己攔下。
身爲不是三大家族的外來魔術師,赫華德雖然掌握了不少和聖盃戰爭相關的知識,但這種情況下也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了。
焦躁成了感覺的全部。
現在就對着那玩意兒許願嗎?還是?
如果能利用Caster他們趕到這邊的時間差完事的話,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現階段只要儀式完成,許好願,就行。什麼Caster、什麼Saber,包括Assassin在內的一切都會化爲飛灰。只要抓緊時間——
可是,用那項魔術進行轉移的話,追到這兒恐怕是分分秒秒的事。
赫華德不禁回想起之前寄宿的學校被Caster燒燬的場景。自己親身體驗過那冷酷的、毫無破綻的絕情。比起氣躁和憤怒,遠勝於其他感情的深切的絕望使他咬緊了牙。
儘管那次Assassin不敵Caster是因爲他被迫以單獨「個體」的力量進行戰鬥,但是那一幕仍然在赫華德心中留下十分負面的影響。那時所聽到的死亡序曲,赫華德不會這麼輕易忘記。
假如按照之前的計劃將Archer收爲手下就好了。Assassin未能勸服他把他招攬過來,實在太無能了。Archer在的話,絕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赫華德預定的構想是,把Archer弄來以後就讓Assassin在靈脈地自盡。這樣既能填補空缺又能確保自己守備實力足夠。
讓Archer去戰鬥,去釋放自己的恨意。在確定Caster和Saber都生存下來的那時候,赫華德就想到,倘若這兩人協力攻過來,身邊若有Archer這個重要人物就能夠殲滅他們。
現在,Assassin沒能順利完成任務,反而丟下一屁股的爛攤子給自己收拾,陷自己的Master於如此被動不利的窘境。
不是故意小瞧Assassin,事實正是如此。單憑他一個人,要怎樣做才阻止得了兩名Servant的進攻?
如果沒有確定的勝機,就該果斷帶自己的Master逃走纔對。既然Assassin又死去一隻「個體」,那麼與敵人對戰的勝算就更渺茫了。無論怎麼琢磨都應該逃走。
可是這樣一來,千辛萬苦得來的聖盃怎麼辦。難道要拱手相送、爲他人做嫁衣嗎?!
在戰爭即將迎來終結的時刻,就快要成功的自己不得不硬着頭皮做出攸關性命的抉擇,赫華德不禁感到泄氣。
就這麼走掉實在是不甘心。可繼續糾結的話只會讓時間拖長,自己就會陷入和上一回那樣巢穴被魔獸包圍、狼狽逃竄顏面盡失的境地。
赫華德不是英雄,至今爲止所經歷的事蹟沒有任何能被稱得上勇敢的地方。他沒有用生命去和敵人拼殺搏鬥的傲骨,他是一個懦弱的人。每一天都過着被書堆包圍的無趣生活。四平八穩、沒有任何變化的生活令他深惡痛絕。參加聖盃戰爭,純粹是爲了追尋一成不變的書房、研究室永遠無法帶給自己的成就感。說白了,只是爲了追求一絲新奇和刺激感罷了。既然如此,帶領最弱小的Servant走到最後一步,難道不已經算是最偉大的成功了嗎?自己的生命中並沒有任何東西需要靠聖盃的奇蹟力量來挽回。對於根源的追求也遠沒有老師那樣強烈。活着回去——時至今日,這件事不正是他最大的期望嗎?
再躊躇一會兒的話,Caster大概就會追來吧。他可不想再見到那個傢伙。
這次的戰爭,真正遭遇過的對手只有Caster。自己在老師啓程趕赴美國的前一晚將他殺死。當時,所有預先調查過協會動態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次的代表是他的老師,根本不會想到赫華德這個毫無關係的人會參賽。自己在最後時刻臨時替代了老師,身份的隱藏是完美的。
他積極派遣使魔出席監督者召開的會議,卻從不正面現身。即使敵人企圖通過使魔跟蹤到自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赫華德擁有衆多爪牙。埋伏在城中的Assassin們會告訴他回收使魔的時機,以防被敵人跟蹤。因此,赫華德一次也沒暴露過。
就這樣,他一直悄悄躲在幕後,旁觀着一切。Archer第一任Master、監督者、神父,這些傢伙,甚至連自己死於誰手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
派Assassin暗殺敵對Master,自己坐鎮大後方。從一開始就考慮出任誰都無法想象的奇謀——Servant與Master之間,在戰鬥序盤階段完全分開行動。
對戰局的回顧只需一瞬。
斬斷了解體派的重要臂膀、排除了與Master秘密勾結的監督者、削弱強大的神父勢力、並確保聖盃之器在自己手上。隨後,Archer意外地與Lancer、Saber及Caster形成混戰局面,自己坐享其成。
這一切,其中雖不乏有失算的成分,比如Caster沒有被Ruler打敗,反倒因爲Saber的出現而崛起。但大致上還是可以接受的。自己的所在地未有人知。一切似乎都順着他的預料,緩慢而踏實地行進。
如果說有誰能從赫華德手中奪取些微優勢,那就非Caster莫屬。事實確實如此,只有她查到了赫華德的所在地。
論手段之無恥,除自己和Assassin外無人能出其右。她是個既周到、效率、勇敢又無情的人,對敵人一點也不手軟。只要被她找到弱點,就會狠狠地打擊對方,完全不給予反擊的餘地。Caster的出現對赫華德而言無疑是最大的噩夢。
“該死啊混蛋!去死吧!!”
Assassin沒有在意赫華德失控的吼叫。他剛想報告Caster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城中,卻因周圍發生的突變連忙噤聲。紅色的光照亮了Assassin的側臉。
這時候,Caster已確定在三公里外出現了。駐守於此地的另一隻「個體」在海拔較低的地方直接將這一消息傳到他的腦中。
然而,向Master的彙報最終被那陣紅光中止。
“……”
Assassin回過頭,厭惡地看了一眼赫華德手背上閃光的兩道令咒。之後發生的事,也許是他事先不曾料到的……
水藍色的眼珠因令咒的亮起盪漾出一抹詭異的紅色。
不愉快的回憶,很快便隨着更緊迫的生存現狀被趕到意識之外了。
能維持表面的融洽,是因爲和Servant之間一直處於互相利用的狀態吧。一旦對方喪失了利用價值,彼此合作的關係也就告一段落了。
躺在石牀上的銀髮女子的腹部出現崩塌變軟的異感,聖盃呼之欲出。但是赫華德已經下定了決心。
用彷彿要刺進骨血的銳利眼神注視着右手令咒,赫華德發動了作爲Assassin御主的第二道強制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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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脈地上方繁星閃爍,周圍氣溫低達零度以下。
人造人體內的封印術式已經消失,屍骸被燒盡。漆黑的天穹下,直到赫華德離去後才完全顯露出真面目的聖盃,集合了龐大的魔力,如同被一雙隱形的手捧起一般飄浮在半空,發出溫暖的金黃色柔光照亮周圍。圓錐形光柱從天而降向下延伸,顯得璀璨而莊重。創始御三家夢寐以求的聖盃降臨儀式,在沒有任何一名Master出席的狀態下開始了。
在場的見證者,只有被迫守護這一切的Assassin和追趕而來的Caster二人。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聖盃內部漏了出來,緩慢地滴着。
像雨水,又像眼淚,但卻是黑色的。
如同軟泥一般的物體,突然向外滴出。接着又是一滴,一滴,一滴,彷彿沿着某根看不見的髮絲慢慢溢出容器,流到綠草覆蓋的地面。
黑泥化爲數條黑色的細線。那是從天上的「孔」滴落下來的。
原本緊閉的「門」悄然開啓,但大小充其量只能算一個小孔。透過細小的縫隙,「孔」那邊的某種東西滲入了聖盃中。
緊貼容器表面垂直滴落的灼熱的泥,優雅地向地面流淌着,把四周的青草染成黑色。
即使是與Assassin緊張對峙的Caster,也能察覺到前方的異樣。她從正面凝視聖盃,眼睛牢牢盯在不斷向外吐出黑泥的黃金容器,對眼前奇景比背對聖盃的Assassin更具有觀察力,因此也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雖然周圍很安靜,可是Caster卻彷彿聽見了某種震耳欲聾的嘶叫聲在聖盃內部鳴動,並向外釋放。彷彿某種黑暗、邪惡、危險的物質,潛伏其中。
這就是魔術師們渴望得到的東西?它能實現我的願望?
被這怪異現象深深吸引的Caster,思緒突然被Assassin的戲言打斷了。看來他並不急着進攻,想在最後時刻再寒暄一番吧。
“——這就是最後了。”
Assassin用低沉但不失明朗的口吻沉吟道。他沒有擺出戰鬥姿態,不過Caster能從他身上散發的魔力判斷出,那是Assassin剩餘「個體」全部集結起來的總力量。在踏入戰場見到他的那一刻就發現了。
“相當古怪的癖好啊……吶,Caster,你似乎對青澀的小男孩情有獨鍾啊。”
旁人聽起來滿是謎團的話,Caster一下子就理解了。她靜靜地笑着。那是既對敵人表示嘲諷、又讓人感到夾雜着一絲無奈的笑。
Assassin繼續說:
“每次都用那些人質引誘我嗎?你很過分呢,把我的一隻‘個體’燒成了灰,很疼啊。那份痛楚我到現在還能感到。”
“何必把早就知道的結果掛在嘴上。那不是明擺的麼?”Caster毫不在意地笑道,“第一個小孩的確是爲了誘殺你的犧牲品。不過後面那一個確實是我的Master呢。”
Assassin輕快地吹了聲口哨。雖說自己早已確信,但當被確切告知,他還是感到喪氣。
對於Assassin來說是不小的打擊,對Caster來說卻是令她能夠充分放下思想包袱的鼓勵。Saber作爲堅強的後盾,代替自己貼身保護着沙利文,已經沒有擔憂插足的餘地了。
“你沒有機會對他下手了,你會死在這兒。我會盡最大努力把你——”
“得了。我知道你戰意十足。爲了得到那玩意兒,你可是卯足了勁在使壞啊。”Assassin保持着身體不動的姿態向後方的聖盃指了指,“告訴我,你把自己的Master送出城了嗎?在開戰前就這麼做了?害我一直都沒能查到。”
Caster帶着一貫的冷淡表情點了點頭。Assassin露出了懊惱的表情,看樣子是在爲她的詭計憤懣不平吧。沒想到那種小孩會讓自己費那麼多心思。對擅長排查敵人情報的間諜英靈“哈桑”來說這絕對是令其顏面盡失的打擊。
可以這麼說,Caster的劣勢同樣也是她的優勢。
她最後一個現界,所蒐集到的情報比任何人都少。但同樣的,敵人也蒐集不到她主人的情報。沙利文被選中成爲Master前沒有任何身家背景,就跟街邊行走的路人那般默默無聞;被選爲Master後當夜就被Caster送到外地。第二天聖盃戰爭纔開始。Caster雖然佔據了沙利文的家,但不造陣地,進出保持靈體,十分低調,沒人查到她的具體藏身方位。Caster的隱藏做得非常徹底。
Assassin所能獲得情報的渠道只剩下找到她進行聯手這條路。當然Caster非常謹慎,什麼也沒有透露給他。就算他後來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分析出機場北面某個紅磚砌成的房屋很可能是Caster的據點,如今也已經晚了。
“……很聰明啊,很有頭腦。”
Assassin冷冷地哼了一聲。光是思考Caster隱藏自己Master的途徑,就讓他無法釋然。
不過現在,已經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聖盃戰爭給人的感覺越是接近尾聲,就越沒有耍陰謀使詭計的Servant立足的餘地了。接下來恐怕是堂堂正正的戰鬥吧。除非能找到擊殺對方主人的機會,否則,最後留在場上的Servant只能力拼。
雙方都明白,對方的主人都沒有破綻。
Assassin依舊感嘆着:
“懂得把Master在戰前藏起來,怎麼說呢,總覺得你不像新手。”
“你說對了,我以前參加過一次聖盃戰爭。當時我什麼都不懂,不過現在,我知道怎樣找出規則的漏洞。”
“你……參加過其他的?”
Assassin被Caster十分輕巧的一席話驚得目瞪口呆。但是Caster面不改色,一臉坦然。到了這個時候說出來也無妨。
“你是在說笑吧?作爲Servant的我們通過聖盃掌握了不少和戰爭相關的知識。重複參戰的Servant不會記得從前的經歷。”
“這就不用你管了。你和我馬上就要死一個。如果不幸是你的話,就到地獄去詢問吧。”
Assassin終於因爲Caster的狂妄之言忍不住咬起了牙,並對她的執着嗤鼻一笑。
“就爲了那個東西?Caster,像你這樣的人該不會真的以爲聖盃可以實現一切願望吧?我想你不至於那麼天真。”
“有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它有什麼問題!但那是異端造出來的東西。被衆多異教徒信奉、追求的那個聖盃,其本體便是異教神!不可信!”Assassin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瘋狂和暴怒,幾乎是大喊大叫地向Caster宣示着,“我要把這東西從諸如你這般眼饞它的Servant手裡搶走再毀掉,我就是爲了這個才參戰的!還有聖盃戰爭,也不應該存在!創造了所謂的願望機以及令咒系統的自大的人,全部都得死——”
“啊啊,快別說了。”
Assassin激烈的回答中,態度堅定。但Caster對他的這番熱烈宣告置之不理。她純碎是抱着利己的願望纔會加入到戰鬥,與Assassin這種狂熱宗教徒的理念實在相去甚遠。聖盃戰爭本身是正是邪,是對是錯,她根本不會去考慮。
只要得到手的那個聖盃能讓自己隨心所欲擺弄就好。
“有宗教信仰的人真麻煩。我追到這裡不是爲這事兒跟你爭辯的。”
這話說完,兩人同時靜了下來。一時間,周圍只剩下山風呼嘯的聲音。閃亮的聖盃表面,黑泥還在慢慢往外爬。
對着Assassin那半張不太高興、並帶着失望的臉龐上的表情,Caster冰藍色瞳孔中的神色完全變得沉靜了。
既然對方是Assassin,以目前的形式邂逅,實在令人可疑。如果被Assassin奪取主動權,不管是怎樣的敵人一定會連他的樣子都沒見到,就被他從背後解決掉吧。就算是實力強大到Assassin無法對抗的敵人,若不能確保順利逃脫的後路,他一定不會魯莽冒進。像他這樣的人,不會去打沒把握的仗。
既然如此,如今的情況就很奇怪了。
“你的主人不在,但聖盃在。想一想就知道了。你怎麼會乖乖在這兒等我過來呢?Assassin,你被自己的主人拋棄了是吧?”
Assassin立刻在Caster說完之後露出了比之前更加不爽的表情。嘴角下拉,顯得心情極度鬱悶,握緊的拳頭,說明他在極力忍耐着內心的情緒。苦澀,是Caster來到此處後Assassin給她的第一印象,如今更深刻地呈現了出來。
如果沒有兜帽遮擋,他滿懷徹骨痛恨的目光一定能夠被旁人捕捉吧。
Assassin的腦海裡回想起赫華德所使用的第二個令咒。
直到他發現自己無力阻止那道命令時,他才終於正視了令咒的威力。原本以爲自己的言行絕對不會被那種空洞命令所影響的Assassin如今受其所限,在行動上很難做出違抗赫華德的出格舉動,儘管他的心早已叛變了無數次。
舉起一隻手,朝東北方彎曲。Assassin用瘦長的手向Caster示意着。
“拉勒米,你知道吧?離這兒四十公里左右的城市。我估計他往那邊逃了。建議你趕緊去追,那傢伙是用跑的,用跑的!就在你過來前沒多久,絕對沒跑多遠。”
Caster眉頭微蹙,眼睛朝Assassin所指的方位斜睨了一眼。她知道,那是一座從夏延市出發、往西北沿林肯高速公路或80號州際公路便可直抵的小城。
“我對他沒興趣了。我要的東西就在你身後。而你,不能離開這兒吧?”
“……”Assassin抿起嘴,“你不肯幫助我嗎?”
“我爲何要那樣做,有什麼好處?”
狩獵Master,的確可以達到削弱Servant的效果。魔力供應被切斷以後,實體化進行戰鬥等於是在加速自己滅亡。去擊殺那位青年確實可以狠狠打擊Assassin,甚至可以藉助他手上的令咒把他和Servant一起排除掉。但是那項戰術Caster已經不抱希望,毫無流連地拋棄掉了。這也許便是赫華德所追求的結果吧。
按最初的想法,那位被Saber稱作古斯特的青年既然保管了“器”,就一定會在現場精心佈置儀式。也許他會躲起來。但是Caster充分相信自己的索敵能力,一定能感知到對方的位置。
把Assassin晾在一邊,對Master窮追猛打。她本應這麼做的。上次的校園之戰也恰恰證明了在與Caster交戰時保全Master,對Assassin來說是艱鉅的任務。應該充分利用那個累贅的。可是現在卻……
他撤走了結界,丟下了Servant,放棄了近在眼前的勝利,所有這一切都被他棄於身後不顧。從戰場抽身逃走,只爲撿回一條命。這樣的Master也算稀有的吧。
“——你看,Caster。”不願意就此接受命運的Assassin在風中大聲說道,“我們曾經相處得多麼愉快!一起約定殺光所有的Master,不謀而合地達成一致。我們是夥伴!”
初戰,當其餘Servant都自發加入到明尼哈哈湖的戰鬥中去的時候,唯有Caster和自己冷眼旁觀。從那會兒Assassin就知道了,只有這個人是最符合做自己拍檔的對象。
許多Master和Servant都把Assassin當做猥瑣的偷雞摸狗之徒,蜷縮於陰影中見不得一點陽光的臭蟲。但是暗殺難道不是最直接的取勝手段嗎?以最少人的犧牲結束戰爭,這就是Assassin的宗旨。以戰爭的方式解決爭端本身就是下策。
之所以選擇和她聯手,一來是看中她和自己的行事風格最爲相近,二來,也是爲了把Caster的主人打探出來。Assassin對其他勢力的偵察行動都緊鑼密鼓地進行着,唯獨對Caster這邊一無所知。想必,她也是抱着竊取情報的心思同意和他合作吧。結果各自心懷鬼胎的雙方都未能達成自己最初的目的,但是Assassin所說的話是正確的。他們對敵對Master展開廝殺的想法是相同的。
如果沒有Ruler這個意想不到的敵人出現,恐怕他們就會這麼一路打倒所有的Master吧。他們會成爲其他Master揮之不去的夢魘,所有毫無防備的Master都會在無知無覺中被他們所消滅。沒錯,兩人一起行動,哪怕對方是有Servant隨時貼身庇護的Master,也可以一個去誘敵另一個去擊殺。這樣就沒有什麼人是他們消滅不了的。或許,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最後還是Assassin和Caster二人在聖盃面前會師也不一定。
不過說到底,他們還是遭遇到了Ruler。否則,命運的路程也許會完全不同吧。
“——夥伴?”Caster歪着頭,“你不說我都快忘了。Assassin,你是在提醒我,你在Ruler面前把我撇下的那件事嗎?” Wшw_ тт kΛn_ Сo
“用不着那麼記仇吧。那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我也是爲了自保呀……”
“嗯,好吧。但是你也想借機把我的Master調查出來吧?別告訴我這不是你最初接近我的目的。”
“哈,難道你不也想這麼做?”
Assassin一面輕笑一面反問着。
截止至今,始終藏掖自己真實意圖的兩名Servant,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敞開天窗說亮話。
“所以,也許我們註定要爭鬥呢。只是很可笑,真的。我們現在要來一場競技比賽嗎?騎士之間的決鬥?”
Caster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和Assassin,不躲不逃、光明正大地上演一出公平公開的戰鬥,這實在不合二人的性格。
“你別忘了我可是身不由已。要想避免這場滑稽的鬧劇,除非你離開。”
“別傻了。不把你打倒我絕不會走。”
到此爲止了麼。Assassin徹底對Caster斷念了。更正確的說,既然無法勸服對方,他只能選擇專注於戰鬥的現實。
“很好。和Master那傢伙對我的要求完全一樣。果然我們很合得來——”
一邊微笑着,Assassin一邊曖昧地回答。
「迅速集結所有‘個體’,不打倒Caster或者Saber就不準離開靈脈地半步」——這就是赫華德用第二道令咒對Assassin下達的命令,決不可違抗的命令。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Caster是很相似的人。也許在這一刻,他們同時意識到自己對於對方的感情只會有一種。那就是對同類的厭惡。
Caster的手上,現出一把銀雪色的單刃武器,既像刀又像劍,其精細的金色飾紋堪稱藝術。這是Saber所持之刀經過改造後的模樣。如今歸Caster所有,成爲她的武裝。
不知道是否因爲對聖盃抱有懷疑,讓她隱隱有一絲害怕願望落空的恐懼感。爲了排解這份恐懼,她竟跟Assassin閒聊了這麼久。試圖以這種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都是些毫無幫助的胡扯罷了。只能提醒自己往前看。爲此,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雖然聖盃不停向外流淌黑泥的狀態使她充滿了疑惑,Caster還是決定先不管這麼許多。一切等了結完宿命的戰鬥再說吧。
無可奈何之下,與她相對的Assassin慢慢摸出兩把匕首。
期盼自己巧言令色能夠起效的願望落了空,他並不感到難過。根本不用費心調整,就將情緒迴歸於原本的平靜。
不管怎麼樣,身爲Caster主人的那位少年的出現總算遏制住了敵人的一份戰力。Saber沒有來,自己只要把Caster打倒就可以了。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躲起來,然後等,等,等。等待Saber自行滅亡。這可是他最擅長的事。根本不必和Saber來硬的。
只要贏了她——
就在他理性思考的時候——瞬間,一陣灰暗的光芒彷彿貫穿了整片平原。
“我要上了,Assassin。不好意思。雖然被限定了對戰的場地和方式,我可沒慷慨到會手下留情考慮你的苦處。讓我爲你送行吧!”
這句話,以及須臾間膨脹開來的魔力,都令Assassin乍然。然而驚訝僅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那是他早就見識過的物體現界了而已。
“唔……我理解,充分理解。以多打少什麼的,你可是一點也不會以此爲恥。”
用詼諧的語調回答的Assassin,他所要對付的,是四處由乾枯醜陋的機械獸羣組成的“灰山”。
如果不是第三次見,這絕對是讓人語塞的場景。被Caster付出的魔力帶到現世的機械獸人們紛紛歪曲着腦袋,正用腦門上的恐怖獨眼瞪着主人身前的對手。
感受着周圍流散的殺意,Assassin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彷彿是在對以多欺少的Caster表示抗議。但那態度卻更像輕鬆地揶揄。現狀是Assassin正被超過一百個敵人包圍。爲什麼他還能笑得這樣從容呢。
“我這邊的數量儘管不如你,但好歹是英靈,勉強還是能扛一扛的——!”
趁它們還未撲過來,他就二話不說地施展出其他Servant不可能具有的絕學,將自己的身體分裂了。
一具肉體中寄宿着一羣獨立的靈魂,Assassin通過將自身靈魂分散,達到以多個英靈的方式存在於現實世界。這便是【妄想幻想】這件寶具的效果。
原本能分裂爲二十人的Assassin只剩下十七隻「個體」,他們要對抗的是三位數的機械獸人羣。悽絕的戰鬥開啓了。
機械獸將Assassin們圍堵起來。朝後退去的Caster的身影逐漸埋沒在蜂擁而上的獸羣中。
粗略評估可知,數量上的差距使每一位Assassin平均至少需要對付六到七名敵人。這差距若以雙方的戰鬥力爲標準進行衡量勉強能夠接受。Servant和被奴役的普通魔物,二者間的實力可謂天差地別,這是毋庸置疑的。
單個機械獸人的戰鬥力當然不及Servant,連稍強的人類Master都有可能應對自如。但是Assassin目前也陷入到戰鬥力分散的窘境。如果合併爲一個整體,機械獸當然不是他的對手。然而,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多到僅憑一己之力無法戰勝的地步。
Caster大量使役魔獸,給Assassin造成不小威脅。
各持兩把匕首爲近戰武器的「個體」們,面對不斷襲擊而來的魔獸觸角,毫不大意並且毫不退讓。力量儘管被平攤成十七份,可是擁有不俗武器戰能力的Assassin,毫無疑問是不會畏懼任何來自異世界、由魔力組成的魔獸的。
不知道是第幾個,被他擊飛到半空中。
不知道是第幾個,被Assassin的武器毫不費力地撕裂。
計數已經失去了意義,因爲早就記不清了。
魔物們遭到猛烈的攻擊,連組織一次像樣的集體反攻都很難。看起來Assassin似乎佔據了上風。
不過這是在Caster不進行持續召喚的情況下才能做到。
無數的冷芒在空中閃爍,是Assassin掌中的匕首。每揮擊一次匕首就會伴隨一道寒光,所有的機械魔怪都不能靠近Assassin一步。一隻只被割喉、被爆頭、被劈斷胳膊的灰色魔物們,殘肢和零片飛舞在半空。但——它們的進攻無休無止。
“呃……!”
Assassin很快便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爲應對敵人,Caster調動了更多的兵力,及時挽救了機械軍團一敗塗地的處境。
死去的魔物消失不見,但卻在原地出現了新的利爪和觸角。如同吸取土地中的養分茁壯生長的植物一般,以Caster魔力爲食糧的怪物們不斷現界,在Assassin的身邊涌現出來,把他圍得密不透風。
一波又一波,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一批又一批。
Assassin不快地嘖了嘖嘴。
戰局雖不樂觀,但Assassin還是儘可能保持迅猛的還擊態勢。利用手中的匕首對抗近身的魔物,對於較遠距離的敵人,則飛出遠程的短刀把它們擊破。在所有「個體」的共同努力下,短時間內竟形成與百餘人敵軍僵持不下的局面。
機械獸人的攻擊特點,具有敏銳觀察能力的Assassin已經慢慢掌握了。它們用尖銳的牙齒,用長長的鉤爪和觸手,去咬,去撓。它們是在以單純的蠻力與敵人較量,看不出有任何的技巧。
“太沒有技術含量了。Caster,你的軍隊數量再多對Servant也是沒用的!”
這話說得沒有一點錯。
匕首與短刀形成的殺戮之風,使Assassin與不斷被召喚現身的魔怪進入了互相抗衡的狀態。成羣結隊的黑色Servant逼退了成羣結隊的觸角。可是儘管如此,儘管Assassin完全可以抵禦魔獸的攻擊,卻無法速勝對方。而且更爲重要的是,操控着它們的主人才是真正應該被消滅的敵人。Assassin被敵人的軍隊牽制住了,這證明在後方觀戰的Caster掌握了主動。她好像完全不着急取勝,只是一步步地消耗着他的體力罷了。
可是等一下,採取車輪戰術的Caster這麼做難道真的只是爲了牽制住自己嗎?
只要是參加聖盃戰爭的人都知道,「Assassin」這一職階在評價中處於較弱地位。但是不管如何貶低,位於Assassin之座的哈桑·薩巴赫在歷史上也是響噹噹的一位人物。如果Caster能夠正確認識到這一點,那她就該知道依靠區區烏合之衆的魔獸是不可能戰勝英靈的。
上次交戰是在拉勒米郡社區學院。當時Assassin的心態已經趨向於放棄赫華德自己逃走保命了。如果沒有受Master拖累的因素,也許那時候的戰局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再往前推,Caster用同樣的方法在集裝箱一戰中對付Ruler,卻未能取得任何實質性的優勢。
雖然很想抽空朝舒舒服服地躲在包圍圈後方的Caster射去一兩把飛刀,挫挫她的銳氣,不過Assassin知道那是刺不中她的。必須等待某種改變,戰況上的變化。而這項變化,一定出於對方之手——
Assassin們與己方大軍奮力而戰的畫面,Caster時時觀察着。儘管泰然自若,可冰藍的眸子非但沒有任何悠閒的神色,反而閃過一抹冷意。
空氣中傳來嘶嘶的波動聲,緊貼地面,聽起來猶如空氣被點燃的細小聲音。但在此起彼伏的魔獸們兇猛響亮的嚎聲中,尚未被人察覺便湮沒了。
然而,光不會騙人。
光有兩處。一處在高空,另一處在Caster左手背畫出的紅色五芒星魔法陣裡。
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場景的Assassin,是不可能看錯的——只不過,這一次被當做目標的人是自己。
數以百計的紅色圓點形成了新的星空,自然而然地鋪陳開來,上下左右連成一片,耀眼而炙熱。月亮和星星都被遮蔽了。如今裝點着夜空的是照亮大地的魔術飛彈。而在這些每一顆都蘊藏着A級攻擊力的火焰飛彈中央的,是不知何時漂浮到半空的Caster。
“——!!”
Assassin們一旦停止攻擊,視野便好像被一堵深灰色的牆壁覆蓋。在他「個體」身旁纏鬥的那些無知的魔獸們即將遭受滅頂之災,卻依然忠實地爲自己的主人戰鬥着。
“真狠啊——”
Assassin的埋怨根本阻止不了敵人的轟炸。曾經奪走Archer一條性命的猛烈的魔彈之雨朝留在地面的Assassin和機械獸羣蓋了下來。
無論是敵是友的無差別進攻,又一次嗎?大腦的思考和身體的行動同時激發。Assassin立刻對咆哮而來的爆炸聲做出反應,將所有「個體」融合起來。
灼燒的火藥味傳進鼻子。他翻身急退。在傾盆而下的彈雨中,合爲一體的Assassin用最快的速度,不斷地大力往後退。而他剛纔的位置——留在當場的獸羣被暴雨般飛濺的火光包圍。由於Assassin結合爲整體的作法使它們一時間失去了目標,所有的機械獸都陷入了手足無措的狀態,因此完全來不及逃走。僅僅一瞬間,在Caster殲敵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的魔獸們便化爲了一堆不成形狀的殘骸。
大地上綻放出壯麗的紅蓮之炎。熱浪席捲機械軍團,讓它們在霎時間覆滅了。然而,俯視變爲悽慘屍骸的機械獸慢慢消失的Caster並沒有回到地面。
直覺告訴她,敵人還在。Caster的直覺感受到了空氣中隱藏的Assassin的氣息。他沒有逃走,可是看不到人。
“這傢伙……”
用職階能力切斷了自己的氣息嗎?
周圍到處都是濃重的黑暗,十分適合敵人隱藏身影。Caster冷靜地用眼神搜索着。暴露在火彈轟炸下的地面揚起的灰塵逐漸落下了。
雖然能通過優秀的感知力覺察出對方仍然生還並逗留在附近,大大降低了敵人偷襲自己的可能性。可是完全高興不起來。爲什麼經受了剛纔那一擊的轟炸,Assassin還沒有死呢?
Caster仍然紋絲不動地浮在半空,向下方各處環顧。
較遠的地方,由魔彈攜帶的火苗往山洞蔓延,在聖盃周圍猛烈地舞了起來。儘管完全處於燃燒範圍內,表面沒有一絲損壞的聖盃依舊極緩極慢地滴着黑泥,完全不受大火的影響。
撤回視線,將目光放眼於更近的戰場,Caster心中再次涌起無法忽視的疑問。
Assassin去了哪裡?
完全看不見他的人影。看來已經和四周景色融爲一體了。這應該是能被稱作爲“隱形”的效果吧。
自己不從天上下來,他就不現身,這真是孩子氣的舉動。就算是爲了躲避她的進攻也用不着這樣吧?
看來除非是Caster本人親自和他在地上展開較量,否則他是不會應戰的。狡猾的傢伙。
“你認爲這很好玩是嗎?別搞錯了,Assassin。就算在地面作戰,你也佔不到便宜。”
Caster對着空空如也、只剩下灰燼的戰場說道。
離她越近的敵人,越容易被她感應到。即使用上等級再高的【氣息遮斷】或【險惡潛行】的能力,在同樣高等級的【直感先制】面前,僞裝也是有限的。
幾秒鐘的沉寂過後,Assassin捨棄了企圖誘騙Caster來到地面的剎那暗算她的念頭,露出身形。但比他更早出現的是十數把閃耀着冷冽寒光的短刀。
在投射過來的飛刀接近自己之前便瞬移而下的Caster,輕鬆地避了過去。
投擲短刀對她無用,這在預料的範疇內,沒什麼懊惱的。Assassin的嘴角勾起微笑。Caster此刻正在距離他二十米左右處站立着。
“哈啊,剛纔好險吶!差點就被你轟成渣滓了。”
“你……”
凝視和自己相向而立的Assassin毫髮無傷的身體,Caster端正的臉上露出了驚歎的神情。
這哪是“差點”,這根本就是——
曾使Archer斃命的魔術彈竟對他無效——這其中的原因Caster怎樣也想不明白。飽經魔彈之雨的Assassin居然無傷?!
不,真實的情況恐怕是他根本就沒有被擊中。既然沒被擊中,又何談受傷呢?
注意到Caster困惑表情的Assassin隨意地甩了甩斗篷,用悠揚的聲調對她說道:
“你的套路我可是清楚得很吶。Caster,你每一次的戰鬥我都在偷偷地觀察。對付Ruler還有Archer時候的那些招數已經過時啦。還是拿出點新花樣吧!”
在看到紅色的光從天上落下時,Assassin的心中立刻誕生了「果然是這樣」的預感。
他的敵人,並不奢求那些只會亂攻一氣的機械獸能夠打擊到自己,也不是爲了拖延時間讓他疲倦。Caster召喚的機械獸,擔任的是牽制敵人使她得以對地面進行轟炸的炮灰角色。犧牲傀儡完成對敵人的轟殺的作法,Assassin對其有印象。那是在集裝箱堆場那次她與Ruler戰鬥時曾使用過的戰術。
既然機械獸註定被它們爲之效命的主人所葬送,那麼自己就沒必要保持分裂的狀態了。在那一瞬間,他迅速整合所有「個體」。而那些被矇在鼓裡的魔獸,在自家主人的狂轟濫炸下反而充當了替Assassin阻擋傷害的肉盾。
可——這樣的解釋沒法完全解答Assassin爲何毫髮無損。難道他比Archer還要快嗎?
這就要涉及到Assassin的能力了——
單體的力量,不及任何一名Servant。合爲整體後,儘管Assassin幾乎各方面都不如實力強勁的Archer,卻在敏捷這一屬性上超越了對方。
他失去了三隻「個體」,目前的力量理應只有巔峰時期的85%左右,但是Assassin的一項保有技能發揮了作用,舉足輕重的作用。
【自我麻痹】——這技能的用處是,能使戰力不全的Assassin短暫恢復到所有「個體」都健在的巔峰狀態。據說哈桑在派出刺客前總會讓手下服用大量毒品,以產生“自我欺騙”的效果。哈桑本人也有這一習慣。他正是憑藉這項技能,使自己的六項基礎屬性暫時回到了沒有任何跌落的理想值。簡而言之,當時的Assassin正處於前所未有的最佳狀態。
當然,這一效果持續的時間非常短。Assassin把它用於剛纔躲避Caster猛攻的超高速度上,使敏捷在那瞬間恢復到A+水平。
在Servant的基礎屬性中,類似於像A+這種狀態實在是破格。所謂的“+”是指瞬間讓數值翻倍的稀有參數。這份敏捷,行使魔術的動作再快也很難對其造成傷害吧。
因此,與速度十分優越的Assassin對峙時,想動用大規模的魔術擊中他是極爲困難的事。沒有【對魔力】技能的Assassin,爲躲避魔術一定會全力以赴。Caster雖然可以將任何除了召喚龍、或單人以上的空間轉移這些需要吟唱咒文的高等級魔術外的魔術壓榨到瞬間發動的地步,可即使如此,要讓成功釋放的魔術命中Assassin需要相當的本事。
在之前的幾次聖盃戰爭中,據傳暗殺者職階的Servant一次都沒能殘存到最後。但從方纔的表現來看,面前的這位Assassin能有如今的戰績確實是名至實歸。
“——怎麼啦,Caster。怎麼不動了?嗯……沒有別的辦法了?不要告訴我你已經無計可施了。我對你可是很有期待的。”
Assassin的語氣很是幽默,但話語間給人的感覺卻充滿了危險。
Caster默默地瞅着他。就是考慮到有可能閃避掉一部分傷害的Assassin不會馬上斃命,爲了杜絕這種情況發生,她才召喚了那麼多的機械獸牽制他的行動。因此,當Caster覺察到,自己最爲驕傲也最爲仰仗的魔術手段都無法對敵人造成威脅,不禁在內心氣得急咬牙。但在表面上,依然一面處變不驚地緩和着冰冷的表情,一面思慮對策。
然而,根本不給她任何時間思考——Assassin無聲地向敵人直直地衝了過去。
“什麼!”
Caster不禁被他的舉動所驚。雖然震驚,但必須做出迴應。握住嶄新附魔劍的手逐漸使力了。
在她前方,是毫不囉嗦地提着隨身佩戴的兩把匕首直衝過來的Assassin。看來,是想把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Assassin很少和人展開持久的白刃戰,但並非在白刃戰方面無能,而是作爲刺客更喜好秘密擊殺敵人。事實上,當Assassin因諸多理由選擇與敵人近戰相拼時,是雙匕首流的刺客。
慎重地預測敵人動作的Caster,下意識地想要用魔術把他逼開。但是——
不行。這麼下去,比起自己的魔術,他的匕首會更早抵達——!
風——
從一往無前的Assassin身邊捲起的狂風,是隻有刺客現身公開場合忽然展現他的佩刀時,纔會刮起來的風——
那是死亡的風聲。
它,正一步步逼近C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