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腳亂的把揹包調到身前兒一頓捯飭,終於在海綿夾層裡找到了那個鐵盒子,撥開搭扣,將那方小小的銅印握在掌中,許是心理原因,感覺整個人都硬氣不少。
黑子一直追在我的屁股後頭不放,從一開始的拳腳相加,到現在的齜牙咧嘴,儼然一副兇相畢露的模樣 ,我轉身衝他甩了個鞭腿,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攻擊,結果很不理想。
腳面的打擊點在他的腰部,十成力氣,愣是沒有撼動他分毫。一擊不成,單手持印,直直的朝他的天靈蓋上扣過去。
黑子往後一個撤步,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我這一下。其實我並不知道這印怎麼用,全然是當成了秤砣來使,黑子這一個撤步讓我瞬間明瞭,蒙對了,他怕這東西!
腳下跟進,整個人往前貼,發丘印打前陣,直嚇得黑子連連後退。嘿,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年到我家了!
在這泥地裡,黑子堪稱龐大的身軀週轉不便,沒兩下我就趕上了他,印底衝着他的後背狠狠的拍了下去。
沒有冒煙。也沒有慘叫。
他保持着躬身受襲的動作,我則是一副力劈華山的模樣,僵持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奶奶的,不靈光!
不會啊?他,明明是怕的啊?我一邊兒小印兒翻來覆去的觀察,一邊兒忙不迭的後退,黑子臉上的茫然已經消失了,那股子兇厲再次籠罩臉龐。他似乎也看出來,眼前這倒黴蛋,空有神器不會使。
我抱着最後的希望對他喊:“黑子,我是你四哥,你看看我,看看!清醒點兒!”
我渴望看到他臉上糾結的神色,就像很多電視劇裡演的那般,真情流露劇情反轉,可是呢,這混蛋的意志力好像根本沒到那地步,擇人而噬的眼神一點兒都沒有動搖。
泥裡也不知道藏着什麼,我絆了一腳,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倒,一屁股坐了下去。在長時間的追逐中,我的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算算時間,也有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兄弟,四哥跟你說句老實話。”
“死在你手裡真特孃的憋屈。”
黑子前進的腳步一停,整個人都懵住了。
我見狀狂喜,老天爺,奏,奏效了?!
我在看他,他卻看着另外一個地方。
是他先前親手刨出來的那個坑,我看不出那個坑有啥異常,可他卻在靜默過後一陣大叫!
聲音淒厲而尖銳,聽上去格外的駭人,最要緊的是,他一個兩三百斤的大男人,大嘴裡喊出來的卻是陰裡陰氣的女聲!
我蹬着爛泥挪着屁股蛋子往後慫了一些,生怕他這是放大招兒的前兆,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音浪消失的一剎那,迎來的不是狂風暴雨,而是風和日麗。
他昏倒了。像個麪條兒一樣癱軟在了泥水裡。
我坐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黑子?黑子?”
靜心去聽,他確實沒有任何的迴應,可是在不遠的地方,卻有很清晰的腳步聲。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兒來的勁,蹭的一下就從地上坐起來了,看着剛剛從橋頭上露出半截兒身子的三個人影就喊:“別走橋兩邊兒!”
我喊的算是及時了,兩頭兒也不遠,聽到肯定能聽到,可他們就是沒照做。
把躺在泥裡的手電拾起來,光柱掃過去,這才發現他們的狀態都差強人意,二大爺尤其嚴重,被王修謹和六大爺一左一右的架着,幾乎沒有了自我意識。
橋對他們三個人來說剛好能夠並行通過,不過王修謹和六大爺比較貼近左右扶手,我擔心的事情就在橋頂那幾步裡發生了。
這回我是盯着看的,所以一有東西出現就被捕捉到了。
手電的光柱射出去可以看到許許多多的白色飛絮、塵埃,那東西就出現在王修謹的肩頭,導致光柱裡突然生出了一塊極爲清亮的地兒,我到嘴的“小心”還沒吐出去,只看見王修謹右手一撥,桃木劍直接個向外劃了個半圓,手幾乎都要伸到扶手外頭去了。一片黑煙,連線冒出。
這一手,把我驚得目瞪口呆,他這看似輕鬆的一劍,殺傷的絕對不止一個。
怎麼我和黑子兩個人都要折騰那麼大半天,到他那兒怎麼就跟砍瓜切菜一樣?
爲了追求心理平衡,我把原因歸納在了他的那把“祖傳寶劍”上。說到桃木劍,我怎麼感覺......它好像變短了?!
再三確認之下,我纔敢確定,王修謹手裡的桃木劍確實是斷了,劍尖兒往下五六公分左右的長度,都沒了。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們這一仗到底是怎麼打的。
“楞啥?!不是讓你倆走麼?!咋還在這兒歇開了?!”
我指着躺在泥裡的黑子支支吾吾得想要解釋,六大爺直接打斷我:“不急說,趕緊走。”
說罷,架着二大爺就往前跑。
我沒有第一時間去駝黑子,而是轉身往後摸了摸,先前跌倒的時候發丘印脫手了,也不知道落到哪塊兒了。地上都是黑泥,找起來很麻煩,我看六大爺哪模樣明顯是危機尚未解除,更是心急火燎,一直摸到原先黑子扒出來的坑那兒,才哈利路亞的喊了一聲。
原來是落在這坑裡了,底下滿是渾泥居然撞大運似的沒有往下沉,我俯下身子去夠小印,手指頭還往下摁了摁,不是什麼實地兒,使使勁兒還往下沉,用手一擦,頓時傻了眼兒。是個頭蓋骨。這難不成這就是黑子一心想挖的東西?
腦子裡過電似的把先前黑子暈倒的景象重播了一遍,頓時明瞭過來,真是狗屎運當頭。
不敢再停,扶起黑子軟綿綿的身子往背上一送,竭力的往六大爺那邊兒追。
對我來說,他真的太重了,加上腳底下又是軟踏踏的,一腳下去好懸能到小腿,那種疲憊感再度席捲而出,胃裡空空如也,眼冒金星。
我不清楚我最後往前踩了多少步,只知道千萬不能停,完完全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挪動。等我趕上趟兒的時候眼前都發黑了,視野變得極小,左右都出現了灰濛濛的霧氣,什麼也看不真切。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坐地半晌,狂喘十多口氣之後才漸漸好轉,乖乖,差點兒力竭猝死。
六大爺就在我身邊兒,看到我臉色不好,給我遞了遞水壺,我接過來狠狠灌了一口,不管來不來的及,老子是不走了,先特孃的吃飽再說。
包裡的單兵口糧是主要負重,我本想把它給消滅一些,可是等它加熱實在是太麻煩了,索性混水啃餅乾。
六大爺和王修謹原本沒有吃東西的打算,被我拖累了,這纔不得不停腳。等我吃得差不多了,他們倆纔開飯,兩個人都挺有耐心,開了個蘿蔔肉片兒,我嗅着飄過來的香味兒打了個飽嗝兒。
“這小子怎麼回事兒。”六大爺嚼着嘴裡的蘿蔔,帶着嘎嘣嘎嘣的聲響問。
我簡單的把事情闡述了一遍,六大爺看了看王修謹,沒再吭聲。
王修謹專心致志的吃着飯,我沒指望他能給我解釋什麼,這地方的離譜程度,已經沒有人能招架了。
我繞過兩人去看了看躺在泥水裡的二大爺,臉色還好,大的傷口沒有,小的密密麻麻,渾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爛爛,幾乎到了不可蔽體的程度。
我們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忍不住的想問,可偏偏這時候,黑子這貨聞着香味兒甦醒了。
那自然少不了一頓胡吃海喝。期間這人還滿嘴餅乾渣滓的問我他怎麼了,我不想消減他的食慾,搪塞說餓過勁兒了。
“那東西能過來麼?”六大爺突然發聲。
王修謹搖了搖頭,把錫紙上面的最後一粒米飯抿進嘴裡,“不知道。”
我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六大爺皺着眉頭嘆了口氣,“一隻老王八。”
“王,王八?!”
“就在那池子底下窩着,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聽到他說在池子底下,我激靈靈的打了寒顫,原先我就掉下去過,當時都杵到了底兒,雖然沒有留意到那東西,可六大爺不會騙我,當時我和它得有多近?
“......你們,跟它,打了一架?”
六大爺:“談不上,投機取巧拖了一下,你二大的錐子還有老王家的桃木劍,都毀在它那兒了。”
二大爺的錐子?那根黑不溜秋的探屍錐?我一直對那東西挺神往的,甚至一度猜測那玩意兒是個神器,居然也折了?
六大爺解惑道:“折到是沒折,讓你二大整根兒送到那王八腚裡去了。”
聽上去好像也是有點兒功績的,那麼長一根,又是敏感部位,一時半會兒的應該折騰不動了。
王修謹彷彿聽到我念叨了,“那隻龜起碼有卡車大小,一根錐子,傷不了它的根本。”
我心說你特孃的真是神補刀,那咱也別歇了,趕緊接着跑吧!
於是乎,三人拍拍手,帶上昏迷不醒的二大爺,繼續亡命。
這一路上,我有刻意的從六大爺和王修謹的嘴裡去探聽具體情況,王修謹的心情似乎沒有之前那般沉重了,斷斷續續的跟我說了不少。
他一改之前的說法,講說那棵血菩提確實是活的,也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