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剔透,視線絲毫不受阻擋,棺內的德安公主身着霓裳,雙手交叉置於小腹,大體端莊。至於樣貌,大可不必去計較。因爲屍身的皮膚都縮水了,皺巴巴的,五官能辨出來,但肯定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德安公主是明仁宗的四女,歿於1441年,生前已爲人婦,誕有一子。屍身保存完整,未有欠缺,起拍價500萬,每次叫價不低於50萬。拍賣,開始。”
“叮鈴鈴”下面有人搖鈴,主持人沒有報姓名,只是喊了個價:“五百五十萬。”
“叮鈴鈴”
“六百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聽說,乾屍裡的講究門路很多,先分男屍女屍,男屍的沒什麼說頭,女屍就比較花哨些。保存程度自然是第一位,其次就是生前是否出閣,出閣了有沒有子嗣,等等等等。倘若以這些條件來度量德安公主,價兒,應該是喊不了多高的。
其實,場間只有兩家人在競爭,聽鈴聲,一個在我們的下方,而另一個,則是在對面,鈴聲錯開響,價格飆升到一千一百萬的時候,我下方的那位選擇了放棄。
第一件拍賣品拍出以後,主持人並沒有半分拖沓,緊跟着就上了第二件。
“我們今天的第二件拍品,朱玉蟬。”
乍一聽,像是個人名兒,我下意識的就以爲又是一具乾屍,心中頓時有點兒掃興。
可是事情好像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簡單,第二件拍品一上臺,整個場地都炸開了鍋,滿耳朵都是議論聲,大都是些不可置信的感嘆句。
這回控場的老嫗倒是沒有敲柺杖,任憑周遭的人吵鬧,足有一刻鐘的時間,人聲才漸漸消弭。
柳叔:“不可能!”
我歪歪頭,看着那張滿是驚愕的臉,不明所以:“怎麼了柳叔?”
“朱玉蟬!朱玉蟬你不知道?!”
我搖搖頭。
柳叔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嘆說:“看來,今晚是消停不了了。”
我看着下面的大屏幕,上面展示着一個小小白玉盤,盤子中間臥着一隻紅紅的玉蟬,那種攝人心魄的紅,我從未在其他赤玉上見過。
按比例縮小的話,那東西應該就和普通的蟬差不多體積,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到底有什麼來頭,能把柳叔驚成這樣?
“朱玉蟬,完全變態生物,有續命功效。我身旁的這一隻,經過初步鑑定,保守估計有三十個年份。起拍價三億,每次叫價不得低於五千萬。拍賣開始。”
這位叫做京十一的拍賣師,並沒有做太多的煽動,每一句,說得都是重點,介紹公主幹屍的時候,也是如此。
經她這麼一說,我立馬就理解了柳叔的驚愕,“叔,這東西靈麼?”
柳叔很鄭重的點頭,“以前出過兩隻,一隻五年,一隻十二年,都是被同一個老前輩弄走的,臨死的時候吃了,兩隻加起來十七年,活了一百一十九歲。”
我:“會不會是巧合?”
“不知道。”柳叔沉吟了一下,而後搖頭。
永遠別低估了人的慾望,哪怕看似不實際的謠傳,在慾望膨脹之時,都會讓人自掩雙目。倘若這東西是真的,那對於在座的這些家財萬貫的同僚們來說,別說是三個億,十三個億都拿的出來。
我看着大屏幕上的那隻紅色的玉蟬,它一動也不動,所以也怪不得我先前把它認成死物,聽主持人說,是完全變態生物,那就類似於蟲草麼,但是藥效就要甩開後者八百條街了。
在我走神兒的這一會兒,下面的價格已經喊到了九億五千萬,這個數字,我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且,下方的鈴聲還一直在響,盞茶的時間,就過了我原先設想的十三億。
“叮鈴鈴。”
柳叔拉動了我們身前的青銅鈴鐺。這是第四層的人第一次搖鈴。
“咱們,能吃下麼?”我問他,實際上是想提醒他,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在後面。
“這錢我出。”柳叔很直白。
下面三層沉寂了一下下,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和四層的人競爭。朱玉蟬的誘惑力是毋庸置疑的,很快,就有人上了十四億。
這個時候,我們同層對面的方向也加入了戰局,一連四響,直接跳了兩個億。
錢,就瞬間不是錢了。
柳叔再添一把火,六響,這下子,下面就沒人喊價了,對面的人,也沉寂下來。
二十個億,我不由得再次想起老爺子在我外出前告誡我的話,難道跟我們同出一脈的柳家,真的富裕到了這麼駭人的程度?光靠着幾家普通鋪子,真的能積攢出如此的財富?
“叮鈴鈴”
一聲鈴響打破了沉寂,我循着聲音往下看,是在第三層的左手邊,柳叔也往那兒看了一眼,露出頗爲無奈的神色,“宋功德。”
“是他?”這還沒到主場戲開鑼,自己人先掐起來了。
“叮鈴鈴”我們對面又喊了次價兒。
宋功德不依不饒。
柳叔沒有再次插手,和我一同,靜靜聽着場間的鈴聲,直到價格逼近三十億,宋功德罷手了。
“咱們對面是誰?”
“摸金。”
“摸金......”我輕聲唸叨着,聽說摸金散人居多,他們怎麼會有這般雄厚的財力?
“叮鈴鈴。”
柳叔猛地一甩頭,看向我們的右手。四層上面的空間很大,但是區域卻只有四塊,對應四大派,剛剛的一聲鈴響,來自搬山。
我問怎麼了,柳叔相當激動的說,“自打這京都鬼市開張,搬山那塊兒就沒來過人!”
於是乎,朱玉蟬的所有權,交到了這兩派的手裡,摸金一個勁兒的往上跳價,時不時的會連響好幾聲,搬山就在他們的尾聲後面搖鈴,穩健得不行。
“叮叮叮叮叮叮”
摸金急促的敲了六響,“叮鈴鈴”
搬山依舊跟上,幾乎是不假思索。
“四十七億一次,四十七億兩次,四十七億三次!成交!朱玉蟬歸搬山所有。”
這回,拍賣師倒是說了個名頭,不過也沒提及具體姓名,談不上信息泄露。
我的腦殼兒嗡嗡響,搬山的人,至少有四十七億的身家,感覺都能上福布斯排行榜了!
王海川也是搬山的,可是卻窮的叮噹響,都是一脈,差距也太大了。
柳叔倒是沒有因爲朱玉蟬落入他人之手而喪氣,“看來今天財主們是來齊了,咱們的東西,吃不準了。”
“接下來,是今天的第三件拍品。瞞字服,是曹操麾下直系部衆的正官服,原屬摸金,發丘兩脈,有鎮邪去妖之效,起拍五千萬,每次喊價不低於一千萬,拍賣開始。”
東西一上來,我跟柳叔兩個人就傻眼兒了。所謂的瞞字服,就是一件青色的衣裳,這件衣裳,沒有人比我和柳叔更熟悉,因爲它就是從我們自家門面裡走出去的!
我當時賣了五十萬,自以爲大賺,結果呢,到了這兒,五千萬!起價五千萬!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瞞,曹操,曹阿瞞啊!
柳叔望着哭笑不得,“四兒啊,咱這是自己造的孽啊!”
“現在咋辦?”
“雖然這價兒有水分,但是咱還是得收,不然臉面就沒了。”
說白了,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下唄?
我總感覺自己是活在夢裡一樣,太特孃的假了,我是打心眼兒裡不能接受。
“咚”柳叔拿起搖鈴兒邊兒上的鼓槌,對着臉盆大的小鼓就是一下。
下面的老嫗用尖銳的嗓音喊道:“發丘奉茶!”
“咚”
“摸金奉茶!”
柳叔準備擱放鼓槌的手僵在半空中。
下方,幾十個個穿着侍女服,黑紗遮面的丫頭,端着一杯杯茶水,環繞成兩個圈兒,一邊兒,靠近我們,一邊兒,靠近摸金。
老嫗一推手,兩邊兒的丫頭,紛紛行動起來。幾乎是不分先後,從第一層開始,依次將茶水擺上客人的檯面。
不大一會兒,我們的檯面上也多了一杯茶,摸金的丫頭送來的。
柳叔看着熱氣騰騰的茶水半晌沒有說話。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半盞茶的功夫,下面開始響鈴兒,聲音簡直比先前拍賣朱玉蟬的時候還要密集。我聽得心發慌,不光是摸金不給面子,底下這羣人,都不怎麼好說話!
柳叔:“沒事兒,他們只敲一回鈴,意思受情了,不爭。”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心裡總算是好過了點兒,不過從下面敲到上面,價格也足足翻了四倍,想想免卻那麼多麻煩,倒也值得了。
第四層, “叮鈴鈴”搬山響了個鈴兒。
如此便是尾聲。
“卸嶺的呢?”
柳叔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飲而盡,“沒響。”
我想,這回不光是我們這邊兒臉上難看,摸金那邊兒也夠嗆,卸嶺吃了兩杯茶,兩杯,都不給面子。
一件衣服,說得神,什麼能鎮邪驅妖,無非是憑藉官服橫氣兒震震宵小,但凡是個正經的法器都比它強,所以我的第一直覺就是,卸嶺並不是真的想要這件衣服,而是單純的找茬兒。
“摸金,定籌兩億!”
按照規矩,我們也是可以定籌的,但是柳叔說不急,先看看勢頭,留個招兒在手裡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