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爺左右打量了幾眼,眉頭深深的別了進去。
從我們第一眼看到這木塔,大傢伙心裡基本上就有了數,無論是這規模,還是這奇葩的造型,都無一不彰顯着它的不凡,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我們現在肯定是不得而知,但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木塔,我們是怎麼躲都躲不過的。早晚都得進。
山洞裡極黑,因爲空間很大,也不知道哪裡來得冷風,吹得人直打顫。幾縷橘黃色的燈光是這方空間中唯一的暖色,我們就像幾個漫步在黑夜裡的螢火蟲,緩慢向前。
繞過木塔的最後一段,鋪展開來的是一片平整的石磚地,它連接着木塔和木塔正後方的絕高石壁。
光頭仰着頭,擡着燈,在石壁前費勁看了老半天,最後有些氣餒的說:“特孃的,沒路了。”
書生單手託着羅盤,左右踱了兩步,我拉長了脖子跟個公鵝似的跟在他身後,眯眼瞟了瞟,羅盤天池裡的針已然安穩下來,斜指着前方。
隨着書生的移動,那指針也在不斷的調整方向,最後,左右橫擺之間,書生停下了,望着二大爺說:“這兒。”
二大爺聞聲兒把手裡的探屍錐一收,踱步上前,兩根奇長的手指就搭在了石壁上。
手指左右橫撫,移動的相當緩慢,面前的冰冷石壁已然變成了絕世美女的肌膚,每一寸的肌理都不能放過。
就他們的神色來看,這裡要是還有別的隱藏出口,就只能在這一塊兒了。
“有。”
二大爺把手收回,認真道。
光頭面色一喜,作勢就要去摸工兵鏟,二大爺卻再度出聲:“不過後面應該還有一層填充物,不是磚。”
光頭的動作當即一頓,他可是走了幾十年穴的老鳥,衝動是本性,但是經驗還是在的,張口說道:“別是特孃的硝酸吧!那玩意兒可一碰就着!”
書生沉吟了一下,“硝酸封墓的手段不少見,但幾乎都是做成天火琉璃寶頂,顧名思義,這種防禦手段一般都在墓頂。”
大和尚聽了連連擺手,“這行當哪有一般?那些個蹲土的老傢伙有啥花頭搞不出來?能防一手是一手。”
二大爺點頭:“你們後退。”
我看了看大和尚,後者給了個聽話的眼神。
等我們四個往後退了十來米,二大爺這才把袖管擼起來準備動手。
我在後邊兒,正對着他的背,所以也看不清他的具體動作,只能瞅見他擡着膀子搗鼓了一陣,地面上落了不少細碎的石頭屑,好一會兒,這人才轉過身來。
大家夥兒這纔敢靠近了去觀察,放眼一看,原本平平整整的石壁已經被他摳出來一個臉盆大小的石坑,坑的底部,泛着一抹讓人心悸的暗紅。
大和尚排開衆人,把鼻子往前送了送,輕嗅兩下,立馬抽筋似的往後一仰。
我給他這手嚇得神經一蹦,連忙問:“咋了?”
大和尚長出着氣,像是妄想把肺裡的氣都換出來一樣,“狗東西,不是硝酸,是鶴頂紅!”
我一愣,說您老人家得看準了,鶴頂紅,那都是按錢稱重的,就這麼大一塊兒,後面說不好還有更多,都得論斤算了,怎麼可能?
大和尚搖頭說錯不了,江老頭搗鼓過這玩意兒,爺爺我真真知道。
我看了看二大爺,後者的眼神裡滿是凝重,“不光是,裡面摻了硃砂。”
大和尚緩了緩稱是,不然結不了塊兒。
書生左右看了半天,“這不是是防人的。”
“古籍有載,鶴頂紅浸硃砂,爲藥鬼。但凡是跟魑魅魍魎掛鉤的東西,碰到這種藥,都需遠避。”
我:“硃砂不就夠了麼?”
書生搖頭:“逢厲鬼,硃砂可驅,藥鬼可以直接毒殺。”
這時候,我又不自覺的想起了西安後母裡的那鼎青油,於是開口問道:“這東西,和青犀牛角香比,哪個厲害?”
書生搖頭,說沒人比過,兩個東西都很少見,真要說的話,可能還是青犀牛角香強上一籌。
光頭聽急了,連連喊停,“行行行,這些個東西你們出去再叨叨,現在給個準信兒,能挖不能挖!”
二大爺:“能挖,手套戴上,矇住臉,屏氣。”
光頭點了點頭,從包裡摟了一卷止血紗布,把頭一纏,手套一戴,抄起鏟子就對石壁下了狠手。
“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橘黃色的燈光下,紅色的細末四散飛揚,我盯着光頭的動作心裡沒由的不安,轉眼再去身後高嵩的木塔。陰影中,它就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或許這會兒正在沉睡,但是,我總有覺得它已經在甦醒的途中。
許是光線問題,我彷彿看到那些飄揚在空中,正對着我們的破布條在我視線轉移的一剎那有規律的回捲了一下,但是等我再回眼去看的時候,那些布條又恢復了之前隨波逐流,身不由己的頹廢模樣。
二大爺和大和尚細碎的交談聲很巧妙的掐住了光頭鑿壁的空檔,大和尚的聲音裡滿是顧慮,“這鬼地方邪乎的很,到現在都沒見一隻像樣的玩意兒,真是幾千個年頭都化了那就最好,但要是都壘在那塔裡等人放,咱可就闖了大禍了。”
二大爺簡短的“嗯”了一聲,就再無反響。
光頭的工作已然接近尾聲,期間這人還掉頭回來換了兩次氣,這會兒滿頭滿臉的都是紅色粉塵,就跟剛從染缸裡跳出來沒兩樣。
我看了看他這一番奮戰的成果,石壁上已經被他打通了一個足有兩米高的裂口。
隨着他的動作,這個裂口,還在不斷的拓寬。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十來分鐘,左右支撐的樑柱就應該顯現出來了。
可大和尚偏偏在這個時候喊了停。
“行了!能過人就成!”
說實話,我是有點失望的,因爲門柱能給我提供更多的信息,好讓我來判斷這裡到底是哪個朝代落成的,現在被喊停,心裡還是有點兒小小的失望。但是想想大和尚之前和二大爺的談話,我估摸着,他這是不願意給塔裡那些東西繼續大開“方便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