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修謹在店裡兩頭等,一頭等二姐的消息,一頭等化驗結果。這要是個十來萬的物件兒,簡單上手就能直接吃下來,根本犯不着當場化驗,可這畢竟是上億的東西,都能稱得上是國寶了,**有明文規定,國內這種級別的文物不能買賣,於法,於錢,我們心裡都要有個底,哪怕我的心裡幾乎認定那就是個真貨。
大約過了有二十分鐘,我都等得心煩意亂的時候,家裡來電話了,我一聽,是二姐,開口第一句話,“老爺子說了,真東西,錢不是問題。”
王修謹就站在我旁邊,手機雖然沒開擴音可他也聽得真切,我是難得看到他震驚的神色,我被他那看大款的眼神兒看得有些渾身不自在。
王修謹:“你們家,真有這麼多流動資金?”
我知道他話裡的意思,礙於他王家曾經也是風光一時,如今這般沒落,我怕刺激到他,於是故意和他打了個啞謎,猶豫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家裡到底有多少錢只有老爺子清楚。”
王修謹沒再開口,我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生怕出現點兒挫敗的神色,但是他卻很平靜,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老街上,大多數店鋪都是古玩生意,這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求的是暴利,我家從走坑到店鋪,這從後往前可以算得上是一條龍產業,更別提還有當鋪之類的副業了,家產是少不了的。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作爲富三代的覺悟,吃小攤,穿假貨,沒一點兒大款的樣子。一方面是因爲老爺子提倡節儉,另一方面是因爲我確實不知道自己家居然富裕到了這個地步。
鑑定所離老街不遠,兩個地方本來就是相互依存的,所以東子和那中年人也去了不久,一壺茶的功夫就回來了。
東子示意中年人在外面稍等,自顧自的走了進來,合上門,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就是一通猛灌。
我心裡着急,沒等他把碗放下就張口問了,“怎麼樣?”
東子抹了把嘴,“真貨,老劉廢了老大勁兒,捯飭了好幾遍纔敢放話。”
我點點頭,這種檔次的東西,拿到鑑定所,直接放在燈下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我們每次只找固定的人,用錢打點好。名貴的東西,就如面前這個,國寶,到自己人手裡,不論是真假,上報的時候都會說是假的,這麼一來就不會引起轟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之前二姐給我來過電話,真的咱就收了。”
東子一挑眉,臉上的神情說不出來是開心還是懷疑,半笑不笑的那種,“能收?”
我知道他和王修謹一樣,對家裡的經濟實力抱有懷疑。
我又何嘗不是。
東子沒用多久就緩過神兒來,一拍大腿,“那成,今兒也算開了回大葷,完事兒咱去喝一頓。”
說罷,他轉身出去,和那中年人又進行了一番交涉,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中年人連連點頭,雙手抓着東子的手連連搖晃,表現得甚是感激。
盞茶的時間,兩人聊完了,中年人帶着東西出了門,我和王修謹這才從裡屋走出來。
我:“又說什麼了?”
東子:“他說錢不能走銀行,戶頭被凍了。”
我心中一凜,銀行戶頭被凍結,多半是犯了什麼事兒,不知道會不會禍水東引,但我轉念又是一想,幹我們這行的,多半也都是見不了光,腦袋別再褲腰帶上,左右也不差這一兩下,“那你怎麼說的,總不能全現金吧!”
東子狡黠一笑,“我說給他換成小件兒。”
我有些意外,“倒是個辦法。”,
國寶不容易出,但要是換成小件兒的寶貝就好弄多了,各大城市都有鋪子,走哪兒都能出,就是走走手續,錢到手慢一些。這也得虧賣家是個懂行的人,不然這法子還不一定行得通。
但有一點,這古董行業,就沒有明碼標價一說,東西的價值高低浮動很大,每年都有漲跌,這到也還好,畢竟是個大活兒,不大不小的利益損失還是可以接受,但是要想短時間給他湊齊這麼多的東西,還真是個不小的工程。
東子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有這種顧慮,開口道:“家裡沒有咱可以去外面收,實在不行還有大姐,她那兒肯定有。”
我點點頭,東子不提我倒是還想不到這位“神秘人物”,我大姐叫謝望子,名義上是我爹的女兒,但實際上,她是我老爹大哥的女兒,只不過我這位大爺去的早,女兒也過繼到了我爹的名下。
從小到大,我這位大姐的性格就比較要強,凡事都要爭個先,十多歲就替家裡看鋪子,要是論生意頭腦,我是拍馬都趕不上。
也就因爲這樣,老爺子才放心的把省中鬼市裡的生意交給她去打理,在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南來北往的惡茬兒比比皆是,一個女人,能站穩腳跟已經不易,更別談她還混的風生水起了。
東西,這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拿不到了,按照東子所說,應該寶貝齊了才能換。所以我當即就給家裡打了電話,講清了事情由頭,這外邊兒的東西不地道,而且我們大規模收購也需要費一番手腳,現眼,索性就直接去鬼市,有大姐在那兒張羅,應該很快就能湊齊。電話那頭的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准許了我去鬼市的提議。
那晚上也算是有活兒了,東子提議的喝一頓也難如願,這眼下都要日過晌午,我琢磨着,吃過午飯就得往那邊趕。
我們三個在店裡喝了會兒茶,到點兒之後我就招呼夥計們吃飯,今天來送飯的倒不是二姐,是江染。
這姑娘應該也是來過,一個人開車倒也輕車熟路,我從她手裡接過一屜飯盒,問道:“二姐呢?怎麼還麻煩你?”
江染:“爺爺說晚上你們要去省中,我想跟着去。”
我一愣,“老爺子同意了?”
江染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東子一把攬過江染手上託着的數個飯盒,“來,染妹子,快,屋裡來。”
我盯着江染苗條的背影怔怔出神,完全捉摸不透老爺子是何用意,但我可以肯定,絕不會只是讓江染去跟着玩玩那麼簡單。
中午的伙食還不錯,但是我們幾個都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事兒,所以吃得也快,簡單塞了幾口,連茶都沒喝就鑽進了車裡。
車子還是江染開的,東子坐在副駕駛座上,用手機給她開着導航,沒皮沒臉的開着一些亂七八糟的玩笑,期間還摻着幾句微葷的段子,但是尺度把握的很好,不至於太出格,逗得江染不時發笑,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門不得了的學問。
可這種情況也沒持續多久,上了高速以後,這車子就脫了繮了,在奔行的車流中間見縫插針,左挪右甩,引得後方喇叭聲連連作響,嚇得東子連忙捆上了安全帶。
“那個,染妹子,咱,不着急,開慢點兒沒事兒。”
東子的話到底還是有點兒效果,江染微微收斂了些,可依舊是好不到哪兒去,我和王修謹坐在後座,緊緊抓着兩側的把手,只要一個放鬆,那就是鼻青臉腫。
本來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江染卻只用了一個小時多點兒,好在她也是照顧我們才吃完飯,不然我感覺還能更快。
車子方方停穩,東子就開口了,“妹子,哥問一句,你是從哪兒學的車?”
江染:“部隊。”
我吃了一驚:“你還當過兵?”
江染點點頭,“偵察連的。”
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些狂拽酷炫的車技展示畫面,還有江染穿上軍裝的模樣。
東子:“江老爺子捨得把這麼漂亮的孫女兒送去當兵?”
江染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自己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