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心裡是抱着期待的,可隨着黃念念進屋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種期待,漸漸變成了擔憂。秦老鼓之前的眼神兒可不怎麼對勁,看似正經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心裡窩着什麼,萬一那小丫頭吃了虧,沈靈敏那邊兒我不好交代。
我焦躁的原地踱步,江染怕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建議道:“要不我們去看看?”
“嗯。”
兩個人三步並作兩步走,湊到門前兒,把紗門揭開少許,就看見秦老鼓和黃念念一老一少湊在一塊兒,前者的手裡捧着着一個巴掌長的小花鼓,後者聚精會神的看着,這好像是在,教她怎麼使?
我鬆了口氣,盯着秦老鼓手裡的錦繡花鼓說:“秦爺,您這花鼓挺耐看啊。”
秦老鼓擡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點兒不屑,“好看管甚用,鼓麼,那得聽響兒。”
我連連稱是。
秦老鼓:“你小子也別跟我繞繞,你啊,就是想貪我的皮子,要不是這丫頭跟我有緣,你想都甭想。”
我看看黃念念,後者朝我邀功般的眨了眨眼,這是有戲啊?!
“這麼說,您願意把蟒皮勻給我了?”
秦老鼓把手裡的花鼓推到黃念念手裡,“不是勻,是送。”
聽到這話我先是一驚,而後可樂壞了,心說這小丫頭還真是深藏不漏啊!本來我都打算大出血了,沒成想她這麼一頓耳旁風給秦老鼓吹暈了,居然白送!
秦老鼓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別忙樂,不是送你的,我是送給這小孫女兒。”
我一邊兒猜測黃念念到底跟這老頭兒說了什麼,一邊應付着他,“是,您老說送誰就送誰。”
“跟我來吧。”秦老鼓的話裡掖着一絲無奈。
正堂裡有一面很大的鼓,就擺在後牆的正中間,兩邊兒插着一對紅頭鼓槌,很氣派,在周遭的數個小鼓的襯托下,有種帝王般的感覺。
其實這鼓我們一開始進門兒的時候就瞅見了,先前兒黃念念還敲過,聲音其實不大,但是相當的混實,就算我是一個門外漢也能覺出它的不凡。
“幫我把這鼓扳倒。”
按照他的要求,我和江染兩個人上了手,雖然是中空的,但是體積擺在那兒,還是很沉,我們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倒,生怕磕到碰到惹得秦老鼓不開心那就麻煩了。
大鼓放平之後佔得地方就更大了,好懸佔了屋子的三分之一,我都納悶兒,門兒就這麼大,當初這玩意兒是怎麼被他弄進屋裡來的?這個問題我沒有太過深入的去思考,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留在了空出來的牆壁上。我以爲這裡應該有個暗門,通往秦老鼓存放皮子的地方,可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難不成還有機關?
秦老鼓沒有立即解答我心中的疑問,而是伸出枯槁的雙手摸了摸鼓面兒,動作溫柔的不像話,就像是在撫摸自家老孃們兒。
這種神態出現在一個山村老頭兒身上讓我極其不適應,雞皮疙瘩都要慢慢漲起來了,秦老鼓這才發話,“把鼓皮切開。”
我的目光順着他的手指頭看向一側的桌面,那裡有一把長柄短刃的古怪小刀,很是陳舊,但是刀刃卻出奇的亮,給人以無比鋒利的感覺。
我把着小刀兒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那不成,他把皮子藏在這鼓裡了?
“秦爺,要不我看咱沿邊兒起開吧,回頭還能裝上,這麼好個鼓,切了可惜了。”
秦老鼓:“讓你切就切,鼓是我的鼓,可不可惜我自己知道。”
那我就沒話說了,倒持小刀,對着鼓面兒猛地一戳。“砰”大鼓發出最後一聲悶響,反手一拉,皮面兒被我豁開一道半米長的口子。
“橫着剌一道。” 秦老鼓指揮着。
“刺啦。”又是一刀。
這回鼓面已經徹底的毀了,皮子往裡搭落,白熾燈下,我看到鼓內的情形,空無一物。
我把位子讓開來,“秦爺。”
秦老鼓單手撐在鼓壁上,另外一隻手伸到鼓裡面來回的劃拉了幾下,說:“把門外邊兒那凳子給我搬過來。”
怕是沒夠到底兒......
踩着凳子,秦老鼓的半截兒身子都送到了鼓裡,我擔心他來個倒栽蔥,所以把這他高高駝起的背部,藉機往裡看了兩眼。
“斯拉。”他的手在鼓底的另外一張皮子上動作,好像扯了塊東西下來。
“斯拉斯拉”又是兩聲兒。
我看得到,那邊兒的鼓皮完好無損,秦老鼓扯下來的東西是貼在鼓皮上的,所以說,這鼓的後鼓皮還是兩層兒的。
在他的示意下,我雙手環過了他的腰,把他給別了上來。
這個時候,他的手裡已經多了三張長長的皮子。
背面兒朝上,大片米白,並無異樣,可等他翻過來那就不同了,鱗次櫛比的青色蛇紋!
那些蛇紋就像是一片片的小盾牌,倒置着排列在一起,遍佈皮子正面的每一處。我對蛇類沒有研究,但是青色的蛇畢竟少見,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竹葉青。
但是據我所知吧,竹葉青它不屬於蟒蛇,體型一般都是很小的,最長也就一米多,眼前這三張皮子,個個都有兩米多長,寬度更是達到了駭人的七十公分,這......好像不怎麼匹配。
“秦爺,這是什麼蟒?”
秦老鼓摩挲着手裡摺疊交錯的蟒皮沒理我,他要是刻意隱瞞的話,我就不問了,反正到手就是最終目的。
“小孫女兒,呶,拿好了,這幾張皮子爺爺我藏了一輩子,你可得當成寶貝看。別忘了我先前兒怎麼跟你說的。”
黃念念今天是奔着爬山來的,所以刻意的帶了個大容量的包包,把手裡的花鼓往自己的包裡一放,雙手把蟒皮捧過來,“我記牢了爺爺。”
秦老鼓點頭:“好,好啊。”
“秦爺,我看您這大鼓挺氣派的,不然您找個皮子補補,我買下來擱家裡鎮宅。”
秦老鼓一如既往的不給我好臉色,“小年輕兒,我老頭兒可不要你可憐,再說我的鼓,那都是用來打的,放家裡那是糟踐,不賣!”
嘿?我本來因爲白拿了人家東西還有點兒過意不去,沒成想這老頭兒剛性起來還不饒人了,不賣就不賣,稀罕了我還。
“那好吧。”
“那這樣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們再拿東西來孝敬您老人家。”
秦老鼓不耐煩的甩手,示意我們趕緊滾蛋。
......
臨出門兒,黃念念朝裡喊了一句,“爺爺,保重身體,我會回來看您的!”
秦老鼓響亮的迴應:“那你可別忘了啊!”
我:“......”
雖然事情一波三折,但是到最後東西還是到了手,我心頭壓着的大石頭落了地,整個人都輕快不少。
“謝叔,我們去爬山麼?”黃念念滿懷期待的看着我。
我擡頭看了看日頭兒,才偏西一點兒,“去吧。”
小丫頭原地一蹦,“好耶!”
沂蒙山就在秦老鼓的小樓後頭,沒走幾分鐘就到了售票口,從這兒往上看,談不上聳入雲霄,但是卻別有一番壯麗,橫亙着的山體連綿兩側,有種沖人張開懷抱的感覺。
買了門票,三個人一路朝山上走。
我記得小時候我來過一回沂蒙山,那時候的棧道都是鐵鎖鏈圈起來的,腳下是從山石中開鑿出來的階梯,很粗糙,爬起來也很費勁,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腳下的石階已經刷上了水泥,兩旁也有了石制扶手,看上去舒心了不少,可是卻少了幾分舊時的味道。
“念念,你到底跟秦老鼓說了什麼?”我實在好奇。
黃念念這丫頭怕是不怎麼爬山,離半山腰兒還有一段兒就累得香汗淋漓,“我,我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他怎麼把蟒皮送咱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讓我敲敲鼓,我敲了,然後他就很開心,然後,就跟我說了一大堆,什麼找着託付了,什麼常來看看他,皮子是寶貝,以後我用得到,還有......”
江染給她遞了瓶兒礦泉水,還貼心的擰開了,“還有什麼?”
“謝謝四姨。”黃念念拿着水瓶嘿嘿一笑,“還有...那臭小子要用的話,只能給一張,不,半張。”她學着秦老鼓的口氣說道。
我滿頭黑線的扯開話題:“你之前你在屋裡敲鼓了?我們怎麼沒聽見?”
黃念念喝了半口水,“我敲了呀?這小鼓很響的!”
說着她把水瓶擰上,拉開手提包的拉鍊,把秦老鼓送她的那隻錦繡花鼓摸了出來,當着我和江染的面兒敲了一聲兒,“嘣”確實有動靜兒,但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響,有種悶悶的感覺。
我和江染對視一眼,不是這鼓有問題,就是念唸的聽力有毛病。結合秦老鼓的異常,我還是比較傾向後者的,我猜想,極有可能就是是念念本身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纔導致了秦老鼓的區別對待,這聽力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可這算好算壞?該不該帶她去醫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