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打心裡的認爲,夫人說的話,懇切之下,又極富道理。
所以當嚴媚兒拿着柔柔的聲音,帶着幾分自責哀憐的神情問着她時,杏兒的腦袋瓜頓時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有,沒有,夫人這麼貼心的爲王爺着想,奴婢怎麼會認爲夫人的做法是錯誤的。”
瞧着杏兒那焦急萬分,淚水險些跌落的慌亂模樣,嚴媚兒的脣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一切就如她預料中的一樣。
只是一瞬間,眼中的冷嘲意味消失得不見蹤影,只剩得下一臉的慼慼然,顫抖着手再度執起杏兒的雙手,眼眶泛紅,美目含淚的細聲呢喃着,“杏兒肯體諒我,夫人真的很高興。”
“是杏兒不懂事,是杏兒不懂得夫人的心思,以後夫人讓杏兒做什麼,杏兒都會照做,杏兒再不會懷疑夫人的用心。”
“嗯”
當鸚鵡端着午膳走進屋內,視線朝着窗戶一掃,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樣,她家夫人正靜坐在窗臺上,背靠着窗柩,捲曲着長腿,雙手交叉的環抱着膝蓋,臉側向窗外,烏黑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外的風景。
這姿勢,她離開前就是如此,回來後,還是如此,從被王爺禁足的那天,她家夫人已經接連着三日維持着這副模樣了。
話也不多,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堆積在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地消失,彷彿又回到了往日的那種冷清寂寥。
本來她還慶幸,這些日子和白公子的相處,夫人又回到了她初見時的那種活潑生動,只是興奮的事情還未維持多久,又生出別的事端來了。
那日回府後,夫人便被劉管家叫去了書房,說是王爺有請。王爺一回府便找王妃,莫不是王爺發現了夫人和白公子幽會的事情,當時她的腦子裡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個,心慌亂得可怕。
一個人回了南苑,一直坐立不安,直到近三更時分,劉管家前來說夫人今夜留宿王爺那裡,她才放下心來,回了自己的房間歇息。
不想翌日一早,到了夫人房間,卻瞧見夫人那頂着五個深刻粗大指印,清淤紅腫的左臉。
她不知道王爺叫夫人過去的那日夜裡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從夫人這兩日的轉變來看,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事情對夫人打擊很大。
她想問,也無從問起,更是不知如何開口,不僅僅是愧疚夫人受苦時她的無從知曉,還有她的無法幫助。
將手中的托盤擱在桌上,再小小翼翼的將托盤內的菜餚小食一一端出,放置在餐桌上,午膳前的所有工序做完,鸚鵡才轉身一步一步朝着水雲奴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的人已經站至水雲奴的身旁,然而窗臺上的人絲毫未曾察覺,幽怨的嘆了口氣,鸚鵡無奈的扯了扯嗓門,朝着水雲奴的耳朵放聲一吼,“夫人,開飯啦!”
“嗯?”伸手輕輕的撓了撓耳朵,緩緩地轉過腦袋,黑眸之中滿是疑惑的朝着鸚鵡因吼叫而變得潮紅的臉上淡淡一掃,再將視線轉移到不遠處餐桌上堆積的冒着熱氣的飯菜上,一臉的瞭然。
“哦”了一聲,隨即轉過頭,又恢復先前的發愣姿態。
“夫人,奴婢的肚子餓了。”見她不理會自己,於是鸚鵡跳至她的面前,將小臉露出窗外之外,歪着頭,自下而上的對上水雲奴的臉。
低垂的視線,迎上鸚鵡那帶着期盼的關愛的眼,心底的某個地方頓時覺得柔軟起來,
她終是敵不過鸚鵡那纏人的關心。
緊抿的脣,勾勒出一絲淺淺的溫和的笑意,隨即跳下窗臺,拉過鸚鵡的手一起朝着餐桌的方向邁進,“餓了,就吃飯吧!”
“王妃這兩日都在幹什麼?”離府兩日,回到王府,一瞧見等在府門口迎接他的劉琦,厲甚嗥開口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問水雲奴這兩日的動靜。
“這兩日王妃除了安安靜靜的待在南苑外,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一臉正色的跟上厲甚嗥飛快的腳步,劉琦鎮定的迴應着。
“沒像往日那樣叫人從書庫內搬些書籍去看?”安安靜靜,這個答案似乎太過敷衍了,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每日都站着,坐着發愣吧,總該是找些什麼事情打發。
“沒有,夫人這兩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窗臺上發愣。”
劉琦的話一說完,厲甚嗥的腳步便猛地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身後跟着他一道停下來的劉琦,臉色有些陰沉,“坐在窗臺上發愣?”
“是的”
“成何體統”神色一凜,甩下一句話便朝着南苑的方向走去。
厲甚嗥的臉色難看之下還夾雜着火味十足的怒意,是個正常的人都該知道此刻的厲甚嗥絕不能輕易招惹,但劉琦卻繼續的跟上前,在他的身後問道,“王爺的午膳……”
“叫人帶到南苑”
“是”得到想要的答案,劉琦頓時停下身來,朝着與厲甚嗥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跨進南苑的院落,一路進入水雲奴居住的廂房,可謂是徹底的暢通無阻,就連貼身侍候水雲奴的婢女也爲碰着。
站在水雲奴的廂房門口,視線朝着屋內四下一掃,果真如劉琦說的那樣,瞧見了卷腿靠坐在窗臺上的水雲奴,一臉的平靜淡然,微微的轉窗戶之外,大大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屋外,悠遠而又迷茫。
清冽的眼直視着他的時候,他也未能抓住她的思緒,而今,那樣恍惚朦朧的神色,他更是難以抓住。
他本是因爲聽聞她的不雅之舉,才滿腔怒意糅雜的急衝衝跑來了南苑,而今看着她那叫他捉摸不透的神情,他的怒意已經慢慢地轉化爲不安。
跨步上前,不急不緩的走緊她,凌厲的黑眸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依舊屋子發愣的臉,自上而下,低聲道,“你在想誰?”
“回來啦!”聽着耳邊突如其來響起的聲音,水雲奴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轉過臉,仰頭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平淡的道。
回來啦!如果這聲音帶着一點點的歡快,平靜的臉上帶着一絲絲的笑容,環在膝蓋上的小手環上他的脖子或是腰際,那該是多麼動人唯美的一幕。
一句簡單的話,厲甚嗥想到了這些。
只是再度清醒過來,看着她不知何時又轉向窗外的臉時,那因幻想而激起的莫名悸動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冷嘲,“見不到你的情郎,整個人也跟着醃了下來,連該有的貴婦風範也沒了?”
“我和那個人沒有關係”
“哼,你就算是和那人有關係又怎樣,本王根本不在乎。”她的解釋,他有些欣喜,但面上依舊維持着不屑和冷諷,“你以爲本王會跟那些男人一樣,把你這樣的騷作女子看得寶貴至極。”
他尖酸至極的嘲諷,她聽在耳裡,痛在心裡,想反駁,但卻覺得有些無力,嗖的一下,跳下窗戶,站在
他面前,揚着臉,冷清的道了句,“厲甚嗥,我不想和你吵。”
“你說什麼?”不想和他吵,這還像那個對着他只會橫眉冷對的水雲奴嗎?
難不成幾日的禁足,她學乖了,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沒有自我辯護的餘地。他如是的想着,有些自鳴得意,然而水雲奴接下來的話叫他沉澱下去的火氣瞬間高漲。
“我臉上的傷還沒好,開口說話,扯得臉頰生疼。”爲表自己所說非假,水雲奴還舉着自己嫩白修長的蔥指朝着自己清淤未散,紅腫未消的臉頰指去。
‘哐啷’一聲,自門口傳來。
厲甚嗥和水雲奴一同將視線轉移,才發現,鸚鵡一臉怔愣的站在那裡,眼淚直流,腳邊是一個被打翻的臉盤,還有一地的積水。
“鸚鵡,怎麼了?”只是片刻的停留,隨後,水雲奴連忙朝着鸚鵡走去,伸出抹掉她臉上的淚水,一臉關切的問道。
“奴婢……奴婢……嗚哇……”話未說清楚,倒先撲進水雲奴的懷裡,破涕大哭起來。
“被誰欺負了麼?”鸚鵡捱打的事情,水雲奴一直尤記在心,想到這種可能,臉色不覺的冷下來,眼中也泛起了怒意。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都是夫人啦……”
“我?”怎麼是她,她不記得自己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或是說過傷害她的話啊!伸手焦急的擡起鸚鵡埋在自己胸口處的臉,狐疑的問道。
“夫人這幾日……不愛說話,又常常一個人坐在窗臺上發呆,所以奴婢以爲夫人心緒消極,精神不濟。”沒想到卻只是因爲說話會扯得臉頰發疼,藉着袖子,慢慢的擦拭着臉上的淚水,老實的回答。
“傻丫頭”鸚鵡的話,水雲奴不由得哈哈一下,原來這幾日鸚鵡特別的瓜噪謹慎只是誤以爲她因爲捱打的事情哀傷自憐了。
看着眼前兩人主僕情深的將他徹底無視,厲甚嗥的臉黑壓壓的一片,再無任何想要待在這裡的想法。
甩甩衣袖,氣沖沖的踏步走出房門,在經過水雲奴身旁時,還刻意的支着肩膀撞了下她纖細的身子,撞得水雲奴險些跌倒在地。
瞧着那高大的背影從房間踏出,水雲奴的腦中唯一閃過的念頭便是,這個人有些莫名其妙。
“爺這是……”劉琦帶着下人端着已經準備好的午膳,剛走至南苑的院門口,恰好碰見怒容凜凜的厲甚嗥快步朝着對面走來。
“把這東西端回本王的書房”冰冷的眼掃射了一眼那一連串盛着佳餚的托盤,腳步未停的越過劉琦等人,徑自朝着前方繼續前進。
接連三日,白雲峰都等在他和水雲奴每次相約碰面的茶樓上,從早到晚,眼瞧着茶樓的客人一撥換了一撥,卻仍是未見得她的到來,白雲峰的心漸漸的由着焦急化爲失落。
站起身,離開茶樓,走在燈火籠罩的大街上,他的心片刻也安定不了。他的故事,他還未給她講完,她絕不會輕易的放棄了聽他說書的機會,可卻一連着幾日未出府,莫不是生了什麼事端?
他想着,腳步也不自覺的朝着厲王府的方向奔去。心神不安的他,絲毫未曾發覺到,緊跟在他身後的兩道黑影,在他朝着厲王府走去的剎那,他們也跟着消失不見。
入夜,厲王府格外的靜謐,南苑之內,黑暗從中,一道道的黑影暗自浮動,只是片刻,又歸於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