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媚夫人在裡頭。”清冷的視線凝視上杏兒那略顯得發白的臉。
“劉管家找夫人做什麼?”細聲問道,只希望能探出點什麼風聲。
“這不是你這丫鬟該過問的事”腳下的步子依舊未停。
“可……”
“還不快進去通融一聲”
片刻,兩人便站至了寢居的院門口,垂眼瞧着臉色蒼白一片,小手顫抖不已,嘴上依舊唸叨不休的丫鬟,劉琦怒容一凜,冷斥道。
“奴婢、奴婢這就進去。”
許久!
劉琦那青色的俊逸身影一消失在嗥瀾苑的門口,室內隨即傳出‘啪呲’聲響,一聲接連着一聲。
視線移向室內,隨即入眼的便是一地碎裂的瓶瓶罐罐,桌椅斜七豎八的倒在地面,方纔杏兒端進的午膳也全數撒落在地。
“該死,該死”明明說好的這個月底的婚事,爲何現在要推遲一個月,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些人,一個個的都見不得她好,都想將她逼瘋,“呵呵……”
嚴媚兒瘋狂的笑着,眼淚一顆一顆的順着眼角落下,身子癱軟的倒在地上。
見着如此癲狂的主子,兢兢戰戰的站至門口的杏兒連忙奔了過去,一把將倒在地面痛苦抽泣的嚴媚兒摟進懷裡,眼眶泛紅,“夫人,別這樣,會傷了自己的。”
雖說王府內禁止流言蜚語,然而王爺推遲迎娶新夫人的事情自王爺的那封信寄回後,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全府上下皆已知曉,連着南苑這對一門不邁二門不出的苦難主僕也及時的得知了此事。
“夫人,聽說王爺將迎娶嚴媚兒的婚期推遲了。”落座在羅漢榻上,做着女紅,鸚鵡說着這話時,視線刻意的朝着對面依着茶几安靜的看着書的那張白淨臉頰上輕輕一掃,試圖發現那平靜臉龐之下隱藏着的其他神色,最終卻也只是徒勞。
眼前的人絲毫在意也無,沒有高興也沒有難過,一度的平靜,經歷這次的事,夫人似乎對王爺越來越冷淡了,提起王爺,夫人的心靜得毫無波瀾。
夫人和王爺可是夫妻啊,兩人還要生活一輩子,這樣冷冷淡淡,以後可怎麼過,鸚鵡小嘴狠狠的一努,對此狀況甚爲不滿,而對面的人,那冷靜的傳來一聲瞭然無謂的“嗯”
更是氣得鸚鵡臉兒一陣漲紅,氣鼓鼓的將手上的秀帕扔在茶几上,急惱的顛怨道,“夫人,您怎的就不見得有半分的喜悅呢!”
“鸚鵡,咱兩過好自己的日子,沒人打攪,我就很樂意了。”視線從書本上輕輕一擡,故作不見鸚鵡臉上那焦躁的情緒,抿脣微微一笑。
“夫人,王爺只是誤會了,纔對夫人痛下狠手,夫人若是換個角度想,就知道王爺其實……”
“其實,他是因爲在意我?”
“嗯”鸚鵡點頭如搗鼓。
老一輩的人常說,波折不斷的婚姻,才能促就相思相守的姻緣,成婚至今,王爺雖對夫人做了不少的錯事,造就了不少的傷害。
但是,王爺待夫人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真心相好,畢竟回府後也有老長一段時間,王爺夜夜住宿在夫人的房中,對夫人說話也是溫柔細語,興許,王爺也是戀着夫人的,只是,被妒恨矇蔽了眼。
如若夫人溫馴一點,肯向王爺低頭,沒準王爺也就原諒了,夫人畢竟是嫁給了王爺,這輩子都得是王爺的人,夫人如此排拒王爺,到頭來,吃苦的不還是夫人自個
?
“在意,鸚鵡能從我這駭人的背上看到什麼在意,有着何樣的在意?”突地,水雲奴清冷的視線盯上鸚鵡的臉,神色正然,語氣輕緩不乏自嘲的道。
手中的書給擱在茶几上,搭在書面上的手,隨着說話的檔頭,修長的之間捲曲縮攏,緊握成拳,心頭下定的決心猶如此刻她的拳頭一般生冷堅硬,毫無細縫。
他如此不信任她,就算真如鸚鵡說的那般在意她,就算真的有那麼一丁點的喜歡她,她也不會再要,她的心已經全被他瓦解得支離破碎。
她不想再像以往那樣,一片一片的撿起,縫合之後,再交出去任由着他再次打碎。
夫人的話,使得鸚鵡臉色一陣的刷白。
夫人背上的傷,是她連日來一直在照看,看着那傷口一日一日的由膿變得發炎發紅,然後紅痕、炎症消失,漸漸地結疤,最後那白皙的背上清清楚楚的留下偌大的烙印。
一個巨大的至肩胛下方六七寸左右距離蔓延至腰部的‘賤’字,烏黑的刻字在那白皙的背上顯得格外的刺目顯眼,如此深重的傷害,說到在意,鸚鵡倒真回答不上來。
水雲奴臉上的神情太過冷冽,四周的空氣沉重得鸚鵡擡不起頭來,呼吸也漸變得困難,鸚鵡趕緊的將話題轉移,隨手撩起桌上的手絹,對着水雲奴甜甜一笑,“夫人,您瞧奴婢這女紅做得如何?”
“夫人,您可是醒了。”守在牀前,杏兒幾乎是一見着嚴媚兒甦醒,揚着一臉的欣喜的笑傾身上去。
狐眼緩緩睜開,正躺着的身子使得她的視線率先落在頭頂白色的頂帳上,烏黑的帶着盈盈水澤的秋瞳幽幽轉動,蒼白的臉對上帶笑的略顯得興奮的臉,頓而變得一陣黑沉。
“我氣倒了,你就這麼高興,這麼巴不得我死。”虛弱的直起身子,背靠在牀架上,尖銳的聲音響亮透徹,刺人耳膜,帶着滿滿的切憤,嚴媚兒一開口便中氣十足,和那張無力嬌弱的臉絲毫不匹配。
這話一出口,杏兒先是雙目圓睜,隨即臉色漸漸的發白,緊接着身子發軟,雙腿朝着地跪下,渾身顫抖,“夫人,奴婢沒有。”
“沒有,沒有那你臉上方纔顯現的笑意是什麼,難不成是滾滾淚顏?”
“奴婢,奴婢是見着夫人終於醒來,纔會如此……”
“我昏睡多久了?”
“啊!”突然嚴媚兒打斷了她的話,還一道的將方纔的話題岔開,攪合得杏兒一時間不知所云。
“我說我昏睡多久了?”聲音再度提高,夾雜着更多的不滿和怒意。
雙眼怯怯的朝着窗外一移,瞧了瞧那月上梢頭,樹影斜飛的外景,才訥訥的開口道,“這會兒已經亥時了”
“亥時”輕喃着,嚴媚兒額端冒出絲絲冷汗,全身發抖,握着錦被的雙手加緊,手指指關節發白,“都到亥時了,亥時了。”
瞧着嚴媚兒一臉神色驚恐,杏兒頓而明白過來,每夜子時,夫人都得到王府後門處去見那個賊子,這會亥時已至,再過一個時辰夫人就得……
“替我更衣梳洗”
“夫人,要不今兒個就不去了。”杏兒說着,眼淚一個勁的往外流,模樣好不悽慘。
“啪”的一個巴掌,嚴媚兒擡手掃向了杏兒的臉,“這事兒你能決定,不要整天給我一副哭喪的臉,我就是被你這喪家狗一般的神色給弄得如此倒黴。”
“奴婢只是……
”
“滾”錦被一掀,嚴媚兒下了牀,擡腳朝着杏兒身上一踹,隨即走至一旁的屏風處,拿起放在屏架之上的衣衫往身上套去,冷言冷語道,“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什麼事兒都幫不上忙,我留你何用。”
南苑,此時此刻,一片的燭火通明。
換做往日,這會南苑早已熄燈入睡,不知怎地,今日主僕二人異常的興奮,各自回房躺在牀上待了許久,結果卻是睏意全無。
最後,水雲奴抵不過煩悶無聊,到了鸚鵡的房中將久未入睡的鸚鵡給挖起了牀,聚在水雲奴廂房內的廳室中。
興致上來,水雲奴拿出了前些日子到酒庫內討得的桂花香,一口酒,一口糕,餬口掐着街頭的打油詩,玩的不亦樂乎起來。
饒是桂花香不辣,不太醉人,但對於兩個平日裡滴酒不沾,不擅長酒水的主僕二人,酒過三巡後,臉上還是紅暈高漲。
“夫人,您的臉好紅哦!”
“是呢!鸚鵡,你那模樣就像猴子的屁股,哈哈……”
“夫人怎麼知道猴子的屁股是紅色的,夫人有見過嗎?”
“我也不知道啊,呵呵!只是常聽的別人這麼說。”
雙腿盤坐在羅漢榻上,酒意上來,兩人搖晃着手餬口瞎謅着。
“啊!”突地,鸚鵡拿着小手狠狠的在額上敲上幾記,那紅彤彤的臉上慕的竄上一層驚愕之色,一對小眼瞪得老大,搖搖晃晃的從榻上站至地面。
連繡鞋也顧不得穿,着着羅襪便一顫一顫的奔進內室,不一會,又拿着一個細小的青瓷瓶顛顛地跑到水雲奴的身後。
一屁股落座在水雲奴身後,伸手扯下水雲奴腰間的衣帶,隨即一件一件的扒着她身上的衣衫。
羅漢榻旁便是一紙寬大的紙窗,此刻正大開着,涼風一陣一陣的吹來,水雲奴頓時渾身發冷,酒意也略微的清醒,思緒漸清,低頭,瞧着身上已剩下一進水藍色的肚兜,繡着幾多細小的木蘭花。
窗外,牆頭上,男子高壯的身軀因着眼前的美景猛地一陣顫抖,若非功底深厚,險些從牆頭摔下,中了個狗吃屎。
鷹眸緊盯着窗下那曼妙的身軀,視線朝着她如玉的背部移動,瞧着那上頭駭人的‘景點’,神色由着興奮轉爲陰鷙,握着長劍的手,指關節咯吱作響。
“鸚鵡,你這是作甚。”扭過頭,看着一臉酡紅的鸚鵡,水雲奴一把抓住那雙襲擊上她背部的小手,輕呢問道。
“給夫人上藥啊!今日奴婢還未給夫人上藥。”說着,鸚鵡又一頓的將水雲奴扭過來的身子推了回去,讓她那毫無遮掩的背部對上她。
“上藥,今天,你沒上過嗎?”腦子有些混沌,感受着冰上那冰冰涼涼的觸碰,那熟悉的膏藥氣息躥進鼻孔,水雲奴一臉的沉思,出口的話像是對着鸚鵡說,也像是對着自己說。
來來回回幾次輕揉,藥總算是上完了,一雙小手從水雲奴的背上落下,雙眼瞧着背上那偌大的烏黑的已經定型不再發炎發潰,再也無法消散的烙印,眼淚一顆一顆滾滾而下,“夫人,您當時一定很痛吧!”
鸚鵡哭着,腦子渾濁,手上卻也不忘將水雲奴脫落在榻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給她穿上。
“嗯,好痛好痛。”鸚鵡那抽抽泣泣的聲音,聽得水雲奴心尖尖上一陣的酸楚,扁了扁嘴,道出她平日從來不會說出口的話,連着那口氣也帶着十成十的撒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