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H走了以後,我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王靜雯又多次問道那是不是我的初戀情人?我說我纔多少歲就有情人了?情人那是暴發戶和領導們纔有的,我不夠格。而且從H走後,天氣就一天一天地熱了起來,讓很多人都煩躁不堪。我夾在這一羣人當中更加鬱悶。我想到H的離開就無端地勾勒出朱亞嵐模糊的身影,它也像是要從我眼前慢慢地消失。我想着她緊抱住我說的那句“你能這麼說,我就已經知足了”,心裡就有恐慌,如果按照電視劇的基本套路來說,這就又是一個黑暗前的火燒雲,會是一個幸福而又悲傷的暗示。
當時朱亞嵐說了這句話,眼淚就止不住地滑落,抱着我不住地顫抖,然後接下來,她就再也沒說過這些能讓我感到甜蜜的話了。那時我沒有多想,滿腦子被遲來的幸福充斥,恨不得能讓時間定格,我撫着朱亞嵐的秀髮說,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朱亞嵐笑出了聲,用力地摟了我。
現在看到H的信,想到另一個姑娘離開。這個姑娘的離開讓我在另一個姑娘的事上一下子恢復冷靜,我真正心儀的姑娘,她會比H離開得更悽悽堅決,讓我感到愈發難過的是,她在剛擁有我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同我咫尺天涯。用曾是張寧女朋友的蔣理紅若干年前對我說的話就是——回頭太難。
這個悶熱的天氣,讓我對這些事一下子感到彷徨。
而事實上,對這個悶熱天氣感到更加彷徨的人其實不止我一個,比如李逍。自從“羣毆門”事件後,李逍來找我的次數就很少了。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感到無比的吃驚。他整個人面色蠟黃,眼睛深陷,頭髮油膩得成了一塊黑餅。看到他這般憔悴,我忙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李逍說:“王昊,我快支持不住了。”
我說:“你生病了?”
李逍笑笑接着他剛纔的話說:“我媽來陪讀了。”
我說:“怎麼了?”
李逍平靜地說:“我給他們講了我和米娟的事,我爸氣得一天沒有吃東西。我媽說我毀了他們的期望,就要來陪讀,她要我用成績來把期望補還給他們。”
我說:“他們是盼你成才盼得心切。”
李逍說:“今下午我就要搬出去了。我媽不許我再住校,她說免得再出這些岔子。還有,我也不能再來找你了,在明年高考之前她不會讓我接觸任何跟學習無關的東西。她跟我們班主任都商量好了,課餘吃飯時間不准我再呆在學校。”
我吃驚地說:“你媽會不會太過了?”
李逍說:“好了,不給你說了,我媽在樓下等我。再過兩天就要期末摸底考試了,我得回去複習。”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就出了門向樓下走去。留我一臉的茫然。
所謂的期末摸底考試,是純粹的摸底。試卷一發下來所有同學都不約而同地在課桌底下一陣瞎摸,大家都認爲試卷上指示得很明確——開卷有益。膽子也都陡然地大了起來。
有《清華同方》的短暫幫助,加上“摸底”,試題在我手下就如魚得水,難度不大。大概這也是校方的特意安排,爲了廣大學子在真正的期考時能信心百倍,在這次摸底中,老師也有意地放水。水一放,大家就遊得更歡了。
一堂試考下來,大家都感覺到要考滿分。
事實上,人們對分數的猜想在下一堂試還未開卷的時候就已經明確地得到了答案。老師說分數嘛,都很穩定,起伏都不大,只要前面一張是98分,後面接着試卷多半也就是這個數。大家都旗鼓相當,估計校領導也都喜歡。
最後一堂考的是語文。其實語文這東西,只要能寫漢字會講漢語就都能夠搞定,不大會兒工夫,我就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填古詩那一欄我有些犯難,第一個就要我寫出“衣帶漸寬終不悔”的下句,我在頭腦裡苦苦回尋一番,好在還算清醒立馬就填了上去。
剩下一個作文,題目是《第一次**》。我馬上就想到了很多年前我念小學時,老師讀的範文《第一次做飯》,記憶猶新——“爸爸和媽媽笑了,誇獎我說小明真懂事,這是爸爸吃過的最好吃的飯了。”一想起這個,我頭皮就發麻,盯着這個題目遲遲不敢下手。我把頭皮屑抓落一桌的時候,終於靈光乍現,奮然提筆,飛快地在試卷上寫上《第一次那個》。全文如下:
當你看着我
我沒有開口
已被你猜透
還是沒把握
還是沒有符合你的要求
是我自己脫得太多
還是你也在閃躲
如果真的選擇是我
我鼓起勇氣去接受
不知不覺讓針頭開始閃爍
噢,第一次我說獻血的時候
呼吸難過,心不停地顫抖
噢,第一次你牽起我的胳膊
二十四分鐘沒有放開過
那是第一次地久天長地抽
……
感覺你試驗我
感覺你的失手
第一次揭腚絕不會錯
噢,第一次我像失血過多
想要清醒卻衝昏了頭
噢,第一次你
……
完了。
最後兩個字像是壓哨三分球,應聲入筐,我一擱筆試卷就被抽走了,我不免慶幸時間恰到好處。
當天下午,語文的分數也出來了,語文老師一臉的不悅。試卷發下去後他說:“你們這是怎麼搞的?各科成績你們都能很穩定,爲什麼語文就不穩定?是不是我的教學水平不穩定?”
同學們不敢造次,齊聲答道:“不是。”
語文老師說:“那科代表你起來說,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姑娘站起來說:“老師,主要是主觀題太活了,大家思想統一不到一處去。”
語文老師思忖片刻,大概覺得有理,示意科代表坐下。但他馬上又說:“那我們就不說主觀題,古詩默寫總不活吧,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填錯?”
這時我左前方有人小聲嘀咕:“神經病,那麼多詩詞擺桌下面,誰翻得過來。”
我聽了忍不住偷笑,不料卻正被語文老師看到。
語文老師說:“那個,王昊你笑什麼?你填得很好麼?給大家念念,‘衣帶漸寬終不悔’的下句!”
我這時才仔細地看那一題,一個鮮紅的鋼叉躍然紙上。我站起來硬着頭皮念道:“要留清白在人間。”
坐我前面的那位又先於大家地笑出了聲。語文老師氣得不行,粗氣連喘地說:“王昊前面那個,你又笑什麼?你給大家念念你寫的!”
前面那位一下子止住了笑,聽到老師召喚,極不情願地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念道:“衣,衣帶漸寬終不悔,一場春夢四,四條腿。”
語文老師聽了當場眼冒綠光,說了兩個“你”字就沒了下文,夾着書一轉身出了教室。
緊接着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片譁然。
好在這次語文我的作文分數最高,評語是立意巧妙思維獨特,堪稱佳作。這讓我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