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謝直帶着戴捕頭、兩名河南縣的衙役,以及客舍的夥計楊七、柱子一同進入了客舍。
戴捕頭有心上去和謝直緩和一二,謝直卻根本不理他,對柱子說:
“帶我去李掌櫃死亡的現場。”
柱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楊七就上前一步,一臉殷勤地在頭前帶路。
“公子這邊走。”
謝直當先而行,戴捕頭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帶着兩名衙役隨後而行,這個時候,柱子這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跟上了隊伍。
李家客舍並不大,不過三進的院子。
後院李家自住。
中院和前院的兩廂,被李家客舍改成了客房,根據具體的條件不同而收費不同。
門房被改做了前廳用於接待。
至於前院正堂,與偏廳打通了,當做食肆,如果住店的客人不願意掏什麼夥計送餐的小費,就可以前去食肆用餐,當然客人願意在臥房之中啃乾糧也沒人管,更有甚者,如果客人願意自己做飯的話,李家客舍也提供竈臺和鐵鍋,客人只需要支付柴火費用即可,這麼一算的話,就一項簡簡單單的吃飯,就被李家客舍經營出來上中下三種消費方式,送餐、堂食、自備,當真是豐儉由己。
謝直一邊走一邊聽着楊七殷切地介紹,不由得感慨,李家還真是經營有道,李掌櫃更是大才,僅僅依仗着一家客舍就供出來一個讀書人,這也就是命不好,如果他能再堅持幾年,等李旭從明法科畢業之後參加科考,以他們皇室宗親的身份,無論如何也能落下一個出身,那不就是官了?苦盡甘來這四個字用在李掌櫃身上,絕對一點問題都沒有,只不過……
“可惜了……李掌櫃經有道,吃食一項就劃分得這麼詳細,即便守着這一間客舍過活,也是紅紅火火的好日子啊……”
聽了謝直的感慨,前面引路的楊七卻狀似羞赧地一笑。
“不敢當公子如此讚譽,經營有道還談不到……”
謝直一愣,我這感慨李掌櫃呢,你謙虛個什麼勁兒?
只聽楊七說道:“不敢隱瞞公子,將吃食一項劃分爲上中下三項,乃是小人的建議……”
“哦?”謝直倒是來了興趣,這年頭普通民衆的生存方式就是最簡單的土裡刨食,還真沒聽說過誰在經營一項上動過心思,難道眼前這貨還是個傳說中的運營高手。
不過還沒等他說話,隊伍最後面的柱子卻說話了。
“還他麼要臉不要臉啊!?自己趴窗戶根,聽我家二爺說了個隻言片語的,回去不知道抓沒了多少頭髮這纔想出來個餿點子,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呸!什麼東西!”
楊七一聽,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柱子你放屁!這主意是不是我想出來的,東家是不是按照我說的改的!?這要是東家都聽我的,把臥房也劃分個三六九等,咱家早發財了。”
柱子卻根本不虛他,“快別不要臉了,還你的主意,你的主意是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
覥着臉說什麼把臥房也分個三六九等,怎麼分?就按你說的,你說這個是上房就是上房,客人信嗎?!
真要是這樣,咱李家客舍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說你聽牆根你還不服怎麼着,你知道二爺的主意是怎麼分的?二爺說了,就算要分也要把裡面的陳設改上一改,要雅緻才行
聽明白沒有!?
你跟大爺說,大爺不理你,怎麼着,現在大爺沒了,你倒敢跟這位公子說了?你別忘了,這位公子是二爺的同窗,能聽你放屁!?”
楊七被柱子懟了個滿臉通紅,卻強撐着說道:“我這也是爲了東家好!”
柱子更是得理不饒人,“東家?誰的東家?你的東家吧?誰不知道你姓楊,你爲了你的東家好,跟我們李家有什麼關係?”
“你放屁!”
“你才放屁!”
兩人竟然就這麼吵了起來。
最後還是戴捕頭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一人給了一個大嘴巴,這倆人才消停了下來。
謝直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通過這倆人直接的對抗,他至少聽明白了兩件事,第一,楊氏和李家的不和,已經從主人這個層面擴散到了奴僕層面,第二,聽柱子的話裡話外,知道在李家客舍搞差異化經營的,竟然是自己那個挺沒有存在感的同窗李旭,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後院。
謝直在楊七的指點下直奔臥房,李掌櫃就是死在了這裡。
一進屋,謝直差點吐了。
屍體雖然被收走了,但是別忘了人家李掌櫃是怎麼死的,那是被蝴蝶金簪刺中了頸部大動脈失血而亡,那傢伙,鮮血噴得滿屋子都是啊,肉聯廠的屠宰間是什麼畫面,這間臥房裡面就是什麼畫面!
最讓謝直接受不了的,那滿屋子的蒼蠅啊,都快把屋子填滿了。
即便謝直走入臥房,那些蒼蠅“嗡”的一聲,真趕上相聲裡面說的,都快趕上龍捲風了,就算這樣,這也僅僅是一小部分而已。
現代人哪見過這個啊?沒吐出來只能說明謝直早飯吃的少。
戴捕頭在旁邊一看,不由得撇了撇嘴,剛纔這小子言語犀利,他還以爲謝三郎是如何強大的一位呢,結果現在一看,不過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子而已,一羣蒼蠅有什麼可怕的?
揮揮手,兩名衙役進了臥房,一陣胡亂折騰,總算把蒼蠅轟出去一些,至於剩下的,他們也懶得管了,就這麼神色淡然地站在臥房之中。
謝直一見,行,你們是真不知道什麼是乾淨!也不想多說什麼,強忍着噁心,捂着口鼻再一次進入了臥房。
這個時候楊七也進來了。
“我就是在這裡發現東家的,當時東家這樣……我這樣……”
謝直儘量地聽着,等他說完之後,隨意地看了一圈,二話不說就出了臥房,走到院子中間,這才把手拿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他的這番表現,讓戴捕頭更是不屑,嚷嚷了半天,結果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給謝三郎一個“眼高手低”的評價,絕對不算過。
卻沒想到,就在戴捕頭腹誹不已的時候,謝直卻向他招了招手。
謝直把戴捕頭叫到身邊就直接開口詢問:
“你們上一次勘驗現場的時候,那首飾匣子,動了沒有?”